陽光剌眼,蛞蝓在等候期間,手舉到額上當做遮蔽。


    接受綁架豬狩友梨乃委托的隔天,星期六,上午九點左右,蛞蝓與昨天一樣,來到豬狩友梨乃家附近。十一月的太陽清爽,光線強烈,屋頂上反射而來的光線,剛好燒灼著蛞蝓鼻子以上部位。


    她背靠在磚牆上,從大門口處偷聽對話。


    「我了解了,感謝您的合作。」


    身穿警察製服的男人態度開朗地低頭。住在豬狩友梨乃家隔壁的主婦也點點頭,返回自己家裏。


    從玄關處走回門口的警察服男子側眼一瞥蛞蝓。


    「就這樣囉。」


    語中不帶親切之情。男人並不是真正的警察,興趣是角色扮演罷了。


    男人叫古葉,靠幫殺手工作的酬勞過活。


    「嗯,謝啦。」


    蛞蝓也以不輸他的冷漠態度點頭。今天的蛞蝓身穿有兜帽的藍色外套,是青蛙喜歡的打扮,三個月前的事件她也穿了同一件衣服。青蛙性格奇差無比,工作上卻很優秀,蛞蝓為了討個吉利才穿這一件。她用肩膀頂著牆壁,撐起身子站直。


    來到工作現場的蛞蝓首先進行的是向鄰居打聽消息。豬狩友梨乃平時在家都過著什麽生活?有幾個人住在那裏?這些都是她想優先知道的事,但如果夜間碰到警察來訪,反而會引發超乎必要的警戒心,因此才選在隔天。


    「鄰居太太直說警察早來過好幾次了,問半天也不肯多說。」


    「對喔,有好幾個人被送警,我都忘了。」


    蛞蝓不怎麽在乎古葉的抱怨。


    「她是說危險、騷鬧、討人厭,又不跟鄰居交流嗎?」


    這就是鄰居對豬狩友梨乃的評價。會出現在外的隻有豬狩友梨乃,以及另一個男的,但蛞蝓猜想裏頭肯定還有好幾個人。可是光靠這些人就能抓住殺手實在不太可能,比起殺害,捕捉的難度高多了。


    蛞蝓注目於這點之上,思考豬狩友梨乃的異能為何。


    「這間房子應該是拿來當攝影棚使用吧。」


    「攝影?」


    「a片啊,她不是前女優嗎?」


    古葉一說,蛞蝓支吾其詞,掩飾害羞似地抬頭望天空。


    在一旁見到她的反應,古葉笑了。


    「沒想到你也有可愛的一麵。」


    「多謝喔。」


    蛞蝓冷笑。最近老被人這麽說是怎麽回事?


    「好吧,我的工作結束了,先走啦。」


    「慢著,還有件事要拜托你。」


    蛞蝓拉住想逃也似離去的古葉,古葉一臉厭煩地回頭。


    拉開包包提把,蛞蝓取出一個瓶子,拋向古葉。


    「三分鍾後沒反應的話,就把這個丟進窗子裏。」


    「這啥?」


    「汽油彈。」


    古葉的臉色變了,差點讓瓶子掉落,拚命在空中抓住。


    「嗚哇喔,這是自製的?」


    「現在這時代任誰都會製作吧?」


    「我才不認為誰都會製作咧。你要我丟這玩意喔?才不要,我不想當你共……」


    話剛說一半,蛞蝓的小刀就伸了過來,刀尖在古葉喉嚨前停住。古葉嚇得屏住呼吸,勉強站穩差點癱倒的腳步。


    「你的性格爛死了。」


    「你對殺手還能有什麽期待?」


    「付錢大方。」


    「很好。」


    蛞蝓把小刀收好。古葉將屏住的氣一口氣呼出,手拄著膝蓋。


    「但丟這種東西會造成火災耶。」


    「本來就是為了這目的才丟的吧?」


    「可是這樣一來,我就成了縱火犯,說不定還會害死人,拜托你別這樣啦。」


    古葉不是殺手,而是專幫殺手打雜的男人。他從來沒認真揍過人,麵對殺手總是卑躬屈膝。


    「而且在這住宅區裏光明正大地,這樣不好啦。」


    「對方也知道我們怕這點才住這裏的。」


    蛞蝓試著說服古葉,看了一眼遲遲不肯同意的古葉,揚起嘴角。


    「放心吧,你大概也沒機會丟那個。」


    預期某事發生似地,蛞蝓說,由牆外觀察豬狩友梨乃的家。


    「意思是,你在三分鍾內就能解決?」


    蛞蝓沒有回答古葉,拾起石頭拋出。小石子畫出和緩拋物線,掉在院子裏,在地麵滾動、停止。似乎在測試是否有陷阱。接著又改變位置,若無其事地一一拋出石頭,同時也不忘注意房子,但還是沒人現身。


    「如果不是陷阱,就應談讓人海戰術……既然如此……」


    眼睛變得凶惡的蛞蝓在心中整理思緒,不停喃喃自語。


    古葉覺得這樣的蛞蝓很惡心,與她保持距離。說真話,他很想拋下手中的汽油彈早早開溜,但如果表現出這種態度,道次很可能就會被直接挖穿喉嚨了。古葉對著蛞蝓清秀的側臉,心中下了一個評語:「除了臉蛋以外沒救了。」


    所謂的殺手,整體而言是「封閉」的。他們沒有任何其他可能性,隻能殺人;是失去了退路,隻能立於血路之上的人。而且,他們也沒有任何可去之處。


    就無從進化的生物這點來說,古葉很瞧不起殺手。


    「好,那就依照預定,拜托你了。」


    眼神冷漠地看了古葉一眼,蛞蝓繞到正麵死角,翻越圍牆進入。古葉聳聳肩,望著自己倒映在汽油彈上的一張臭臉歎氣。


    在院子角落落地的蛞蝓首先繞一大圏到車庫,在汽車油箱上挖洞,放著讓汽油流出,接著回到房子背後。此時她抬頭看牆壁,思忖了一會兒,想起昨晚沒開燈的二樓房間,決定從這裏侵入。


    「雖然說從哪裏都一樣。」


    小聲咕噥後,蛞蝓腳踏牆上,脫鞋,爬上隔壁院子裏的樹,小刀銜在口中,單手雙腳輕快攀爬。接著從鄰居屋頂跳起,在豬狩友梨乃家二樓落地。躲在暗處觀察的古葉嘟囔:「我看她更適合當忍者。」


    蛞蝓嘴巴放開小刀,改用左手握緊。接著大膽地打破窗戶開鎖,完全不在乎被房子裏的人聽見,也絲毫不打算偷偷潛入。用力拉開窗戶,同時將一邊窗簾劃破,蛞蝓跳入房間裏。


    一落地,刀子一齊伸出,來到五坪左右西式房間的蛞蝓當場僵直,眼睛看著四周對準她的刀刃尖端。除了背後以外,四名男子將她團團包圍,各個都是肌肉結實,身穿活動方便的輕裝,也都帶有蛞蝓熟悉的氣氛。


    「哼,花錢雇來的保鑣嗎?」


    從半蹲的姿勢打直身體的蛞蝓說。


    房間門外,有一道聲音回應她。


    「你說對了。」


    是女性。聲音很年輕,蛞蝓心中隻有一個人選合乎條件。


    ——豬狩友梨乃?


    還沒說出口的瞬間,對方先回答了:


    「是的,我就是豬狩友梨乃。」


    蛞蝓眼睛睜大,一陣寒顫震動了她的身體。


    原本就覺得有此可能,沒想到是真的。


    「你早猜到了,卻還自投羅網嗎?對了,你外麵的同伴已經先被我們逮到了喔。


    簡直就像預讀了蛞蝓內心想法似地,對話單方麵進行。


    不,並非「簡直就像」。


    豬狩友梨乃的超能力正是「讀心術」。


    由他們抓住古葉這點看來,蛞蝓確定了。就是為此,蛞蝓才讓古葉拿汽油彈在外頭待機。


    「就是這樣,我考慮過很多,如果你不乖乖束手就擒,我打算殺了你。」


    女子高高在上的態度令蛞蝓想起青蛙,眯細了眼。但是,真的會有猜到對方會讀心術,卻什麽策略也沒有地送上門的


    笨蛋嗎?有人會乖乖等著被抓嗎?


    笨蛋~


    「真失禮耶,你自己還不是什麽策略也沒有?」


    豬狩友梨乃反駿。沒錯。銛蝓在心中同意她所言。


    如果是判斷力優秀的殺手,像這樣受到包圍的話,一定會立刻後退,跳出窗戶,從屋頂滾落逃亡吧。但是蛞蝓完全不打算撤退。因為她早就猜想到其他殺手反射性地想撤退,結果反被逼進死路,乖乖就擒的狀況。


    不管事前是否想定危機,是否有做心理準備都沒有幫助,這種防衛意識早就滲透入本能之中。愈是一流的殺手,愈難以避免。


    能被稱為一流殺手之所以能存活這麽久,就是具有這種膽小部分。


    但是。


    蛞蝓不同於一般殺手的,也在於這個根源的部分。


    這種價值觀與常識在三個月前隨著右手失去了。


    「開家電行的人,一定對家電製品很熟悉吧?」


    身子歪一邊,臉朝向天花板,蛞蝓突然欠缺脈絡地說起話來。


    男人對她空虛的眼神感到困惑,仍高舉威脅用的刀子。


    蛞蝓看也不著他們一眼,隻露出獰笑。


    「至於殺手……」


    「殺了她!」


    從門背後「讀出」她的意誌的豬狩友梨乃大喊,打斷蛞蝓的話。


    剩下的話留在嘴中。


    ——至於殺手,對殺人不熟悉怎麽行呢?


    男人們遵令進逼,蛞蝓瞬間倒下。


    一口氣往左側,歪倒。


    蛞蝓的身體遠比周遭預期更輕盈地「下沉」了。失去單手使得她身體的重心產生變化,蛞蝓本人也還沒習慣這件事。配合超乎自己所預設的動作下,她的身體輕易地閃過對方的行動。倒下的同時,她將小刀朝上全力揮出,撕裂了某個接近她的男人的喉嚨與下巴,使血液迸發。


    喉嚨被撕裂,男人痛苦掙紮,蛞蝓又向他剌出小刀。蛞蝓的刀子剌在快倒下的男人肩膀上,把他扯到自己上方,同時,其餘男人的小刀、匕首等全都剌在他背上,以男人當肉盾的蛞蝓毫發無傷。


    背上被亂剌一通的男人發出哀號,使得其他人一瞬倒退幾步。趁著空檔,隻靠背部肌肉與腳的動作,仰躺的蛞蝓從男人下方爬出。有如「那種」家庭害蟲一般,敏捷地沙沙地爬在地上的蛞蝓即使在移動中也揮舞刀子,割傷左側男人的腳。


    移動倒牆壁旁,蛞蝓抓著窗簾想一口氣爬起。但隻剩一隻手的蛞蝓在做這個動作時無法使用小刀,抓準這個破綻,一名男人衝過來,男人放棄用刀,想靠雙手壓製蛞蝓。


    蛞蝓情急之下剌出,但腳步還沒站穩,使不上力,伸出的手隻淺淺地剌中男人肩膀,無法構成致命傷。蛞蝓被男人推倒了。壓製了她的男人首先猛力毆打蛞蝓頭部,側頭部撞上地麵的蛞蝓,意識瞬間模糊起來,咕嚕咕嚕打轉的眼睛差點翻起白眼。男人打掉蛞蝓手中的小刀。


    感受到手的衝擊,蛞蝓用力咬著嘴唇,使自己清醒,同時利用染血的滑溜手臂抓住男人胸口,把他的臉拉過來。見到男人警戒會被頭錘而僵直,蛞蝓笑了。


    蛞蝓親吻了男人嘴唇。


    此一完全出乎意料、與現場狀況極不相配的行動,使所有人都愣住了。


    特別是被親吻的男人更是整個定住,忘了防備。


    蛞蝓就這樣深深地把臉靠近,拉開男人嘴唇。


    咬住、扯斷男人舌頭。


    被咬下大半舌頭的男人發出不成聲音的慘叫,失去束縛的蛞蝓撿起地上的小刀,直接朝橫向揮動。小刀深深地劃破男人的臉,動作太大了,連蛞蝓自己也因身體失去平衡而摔倒。吐出咬斷的舌頭,蛞蝓以小刀拄著地板站起。確定剩下兩名男子被蛞蝓的駭人行徑所「震嚇」,不會立刻攻擊過來後,蛞蝓撲向無舌男,像要以肩膀衝撞似地,小刀深入男人的側腹。


    蛞蝓跟男人一起倒下,兩人頭部同時重重地撞上牆壁。雖然頭部出血嚴重,先站起來的是蛞蝓。蛞蝓跨坐在男人身上,刻意讓剩下的男人們能清楚見到她的行刑現場。


    接下來,蛞蝓殘酷地刺殺男人。無數次、無數次地,刀刃剌入男人身體,最後甚至啃起被砍下的男人手指。蛞蝓牙齒咬著手指,瞪視其餘男人。


    被這情景嚇到,剩下的兩人朝入口處拔腿逃亡。一見到此,蛞蝓馬上連口水吐出手指,跨過屍體,立刻就逮住因戰栗而跑不動的男人,以小刀割開喉嚨,兩人轉瞬間就倒在地上。


    解決了房間裏的四名男子後,蛞蝓立刻朝向房間門口。一邊覺得被血液沾濕、仿佛剛遊完泳的沉甸甸衣服令人生厭,蛞蝓瞪著門背後。


    不消說,豬狩友梨乃早已離開門前。但她不會逃出室外,她當然早已看穿汽車無法使用,深知逃出什麽準備也沒有的屋外是有多麽愚蠢。假如她是玩起追逐戰從不輸人的強者,自然沒有必要躲室內,但……


    蛞蝓從血泊中扛起男人屍體,本想當做肉盾使用,但單手很難抱起,她生氣地拋到地板,一腳踢飛。


    「剛才的那個算初吻吧……」


    按著出血嚴重的傷口,蛞蝓無力地笑了,隨即打起精神,開始移動。一口氣推開門,又用力關上,一隻握著刀子的手被夾在門縫上。


    也太好看穿了吧——蛞蝓帶著嘲笑與凶惡的表情看待如此單純的埋伏。將門全力往內側拉,打算夾斷被夾著的男人的手。走廊上的男人發出慘叫,蛞蝓仍不放鬆。不久,算隼男人卯足全力要拔出、想靠蠻力掙脫的瞬間,蛞蝓推開門。用力向後的男人突然受到解放,在走廊上仰躺倒下。男人慌忙想起身的瞬間,蛞蝓的小刀已經插入男人喉嚨裏。男人噴著鮮血,再次躺下了。


    蛞蝓躲在門後環顧周圍,走廊無人。正確說來,是除了蛞蝓以外見不到活人。


    似乎隻有一個人埋伏,剩下的大概在其他地方等待吧。


    找出所有人,殺個精光。


    現在,血流不停、早就失去熱度的蛞蝓腦中隻有這個想法。


    這一瞬間,蛞蝓的目的與殺意逐漸混同了。失去手臂以來的三個月,蛞蝓一個人也沒殺地過活,成為殺手以來,這是第一次這麽長時間裏沒對任何人動手。這件事當然是好事,隻可惜時機不佳而已。


    對巢鴨的瘋狂殺意,使得她的意識變質了。


    殺人能使她暫時滿足無法消解的憤怒。


    蛞蝓渴望殺人。


    她的殺意驅使著身體,適切地殺死對手。


    蛞蝓走上走廊,行走軌跡留下黏滯的血痕,宛如一隻巨大紅色蛞蝓爬行。巡遍二樓房間,確認沒有半個人,蛞蝓前往一樓。在自己下樓前,先將走廊上仍在噴血的男人屍體踢下樓。


    先觀察對於發出巨響滾下樓的屍體是否有反應,確認過沒有埋伏之後,蛞蝓走下ー樓。啪嚓啪嚓,自己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怪物行走聲,瘋狂沙啞的呼吸亦如亡靈的細語。


    走上樓梯旁邊的走廊,發現一個麵向院子的大房間,入內,有一名表情柔和的女性,與六個守護她的男人等著。


    女性的名字是豬狩友梨乃,容貌與之前見過的圖片分毫未變。


    與巢鴨容貌相似的女人。


    直接對麵的瞬間,蛞蝓腦內仿佛有一道電流穿過。


    明亮。


    眼前像是被染上純白色般明亮了起來。


    豬狩友梨乃身邊的男人壓製著身穿警服的男子古葉,汽油彈被奪走,持在壓製者手中。比起男人,古葉對於蛞蝓的模樣更是驚恐。


    「雖然很老套,人質……」


    豬狩友梨乃的話說到這停住,睜大眼瞳盯著蛞蝓。


    因為她中途讀取了蛞蝓的想法。


    看見了當自己的「臉」直接與眼前殺手麵對麵的瞬間,她所釋放出的殺意感到戰栗。


    一瞬的躊躇也沒有,蛞蝓前進了。精準地撕裂了麵前男人的喉嚨。


    比屍體倒下更早,完全不把人質放在眼裏的蛞蝓接著展開行動。感到啞然的男人們也拿起武器,開始應戰。麵對兩人揮舞的刀刃,蛞蝓又以急遽的角度「倒下」來回避。接著,與仰躺下沉的身體相對照地,有如彈簧彈起的小刀砍下男人三根手指。


    見到蛞蝓這種因失去右手才誕生的、兼具回避與攻擊的獨特戰法,古葉口中喃喃:


    「你以為你是布萊恩,霍克(注:漫畫《第一神拳》的角色)嗎?」


    隻有壓製古葉的男人被這異常事態嚇得無法動彈,臉部抽搐不停。


    與男人一起臉色發青的古葉說:


    「我早就說了,人質是沒用的。」


    男人仿佛抱著寶物般抓住古葉不放,更像在求他幫忙。古葉又為蛞蝓將刀子戳入另一個男人的側腹,將之解決的光景感到戰栗,他是第一次目擊蛞蝓實際殺人的瞬間,她超常的殺人手法與身手也令他感到嘔吐與目眩。


    正麵踢開側腹被戳的男人,使之倒在別的男人身上。另一名男人緊急想撐住屍體的瞬間,被繞到身旁的蛞蝓以反手持握的刀子割開喉嚨。蛞蝓此時已經處理了三個男人,腳步開始站不穩了,明顯可看出滿身創夷,身上不僅沾滿對手濺出的血,自己的出血也很嚴重,頭部的出血仿佛要撕裂額頭與眉心、鼻子似地流下。即使如此,她混濁的眼睛中冒出的凶光依然僅抓住豬狩友梨乃不放,一點也不像快倒下的人。


    光是她僅靠一個人就砍殺了好幾個壯漢這點就很異常。


    古葉所知的這名叫蛞蝓的殺手,在業界之中絕不算評價很高。


    反該說是評價很低,被認為沒有青蛙就隻是個無能的女人。


    但隻要看過一次眼前這場殺戮,不論是誰都會為這不當評價感到後悔。


    她是個無能殺手的風評,究竟是怎麽誕生的?


    剩下三個男人。一個剛才被蛞蝓砍掉了慣用手的三根手指,另一個隻知死命抓住古葉。也許是因恐怖而發抖,手臂僵硬得不得了,連想放開古葉都有困難。作為戰力還能期待的隻剩一固。


    豬狩友梨乃的表情凝固得像尊石像,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慘劇發生。如同在二樓被看穿的心思,蛞蝓沒有策略,隻單純地想殺開一條血路。


    隻要有辦法實行,這是最有效的策略。


    失去手指的男人似乎再也無法忍耐,捧著露出切斷麵的手,半別腰地跑向窗戶,連武器也不撿地想從院子逃亡。原本就是花錢雇來的,沒有必要對豬狩友梨乃盡忠。可惜蛞蝓並不放過他珍惜生命的行動,緊急將手中的小刀男人拋出。若直接追上去殺害,有可能被其他男人逮致背後。


    被投擲出去的小刀貫穿了男人臉頰,簡直像在剌破紙門一般,順暢無阻地插入,削下一塊肉。男人像是被人從旁毆打臉似滑倒在地上,滾到房間角落,剩下的男子渾身冒著冷汗,但步步逼近手上空無一物的蛞蝓。接著,下定決心撲向蛞蝓。


    與他的衝剌同時,蛞蝓宛如要拋出東西一般,用力將手臂橫向揮出。從沒握著武器的那隻手上,正確而言,是從手腕附近噴出幾滴小小物體。


    是血。朝著臉部飛去的幾滴血液濺入眼裏,模糊了男人視野。男人反射性地閉上眼,刺出的刀子軌道紊亂,速度減退。蛞蝓在揮動手臂的反作用力下,重心不正常的身體自行扭轉起來,宛如陀螺地回轉著回避了小刀攻擊。倒下時,同時抓住男人的腳翻起。


    趁著趴倒的男人撞到額頭而眼冒金星時的空檔,蛞蝓緩緩爬起身,撿起屍體旁的刀子,剌在男人脖子上。


    不拔出刀子,又從另一邊插入一把之後,蛞蝓走到房間角落。從連打滾的氣力也失去、手腳痙攣地躺著的男大臉上拔起小刀。用不著補上一刀,那男人已經死了。慎重起見,蛞蝓全力踢飛男人的臉,將他頸部折斷,卻因反作用力跌倒,雖然她一副連爬起也嫌麻煩的模樣,但現在已經沒有人有勇氣攻擊她了。


    剩下的最後一個男人事到如今竟還抱著古葉不放,像是在說「一靠近就殺了他喔!」的表情不像是威脅,更近乎在向蛞蝓懇求。蛞蝓不顧男人的哀求,經過豬狩友梨乃麵前,仿佛忘了原本目的似地走向古葉與男人,男人張開嘴想慘叫,直接被小刀捅進嘴裏。


    宛如頭部被釘在牆上一般,男人斷氣了。


    在衝擊之中落下的汽油彈與遠處的牆壁衝突,噴出熊熊烈火。


    古葉拚命想逃出死人身邊,在男人手中掙紮,氣喘籲籲地四肢著地爬出來。


    當古葉放心地想著得救了的瞬間。


    蛞蝓的小刀遮蔽了古葉的視野。連慘叫或疑惑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隨著悶厚的沉重聲音,小刀貫穿了古葉的臉部、鼻子,加上扭轉的小刀完全粉碎了臉部。古葉在被最初一擊貫通鼻子的瞬間就因衝擊死了,連吭都沒吭一聲。


    此時,豬狩友梨乃所讀過蛞蝓火熱的心情已完全染上一片憎惡。


    對著不存在於此地的少女,她的殺意純度愈來愈高。


    總計屠殺了十二人的蛞蝓身上無一處不染血。


    頭發完全塌陷下垂,遮蔽了表情。


    臉部跟青蛙的藍色外套,完全沾滿了血液。


    大量血液由瀏海滴落,蛞蝓伸出舌頭,舔取沿著臉滑下的血珠,眼睛又恢複了光輝。


    在她背後,熊熊燃燒的火焰逐步侵蝕了整個房間。


    「嗨,我是王子,我來綁架你囉。」


    伴隨著了無生氣的聲音,舉起握著小刀的手。


    正麵麵對著蛞蝓渾身浴血的形象與腥臭的氣味,豬狩友梨乃昏倒了。


    「為什麽她還沒回來!」


    父親不耐煩地在樓梯前徘徊,巢鴨舉起惺忪眼眼看著他。剛起床的巢鴨眼睛朦朧,揉揉眼,隨口回答:「好慢呢。」


    巢鴨身上穿著便服,即使已經十一月半了,依然維持過度裸露的模樣,這似乎是她的個人喜好。


    時間已過了上午十點,逼近白鷺與翠鳥來迎接巢鴨父女的時間。父親來回踱步,連已經整理好的頭發也顯得有些散亂,剛用手整理過,馬上又亂掉了。


    就在這種情況下,與昨晚相同,有車子在巢鴨家門前停下。下車的是翠鳥與白鷺。兩人一樣全身包覆在一身雪白的衣服裏,在朝陽照耀下走向宅子。


    「早安,今天起得太早,現在又想睡了。」


    白鷺打招呼,順便開了玩笑。不知如何是好的父親怯縮地低頭。


    「啊,我也很愛困喔。」


    巢鴨也趁機自我主張。翠鳥看了她的臉一眼,在不被聽見的範圍內小聲說:「不管裝出什麽表情都很可疑。」


    「既然如此,雖然時間還早,我們先去會場吧。」


    「啊,那個……請慢著。其實是白羊……女兒的護衛還沒回來……」


    父親擔心女兒地看了一眼,顯露出即使有白羊在也反對她去的表情。


    「不然您女兒就由我保護,這樣總行了吧?」


    翠鳥出麵。巢鴨父親看了一眼往前一步的純白少年,接著又窺探白鷺表情,白鷺麵露微笑,推了翠鳥一把。


    「這隻也算跟白羊並列業界最頂級喔,放心仰賴他吧。」


    「叫我『這隻』也太過分了吧……算了,沒關係。」


    翠鳥並沒有向白鷺報告自三個月前的過度使用以來,自己能力的使用次數受到限製的事。說了會影響信用,更直接了當地說,是會被一腳踢開。殺手業界向來以「用過即丟」精神來締結契約。


    「怎麽?不相信我嗎?」


    白鷺以笑臉壓迫,巢鴨的父親不敢繼續反對。女兒打一開始就滿心就算沒有白羊也想去的樣子,已經背上事先準備好的紫色背包。


    「當成去遠足嗎?真令人莞爾呢。」


    白鷺微笑看著巢鴨,隻不過語中似乎隱含著「隻看外表的話」之類的意思。巢鴨先朝向進出口走去,看了附近的沙發一眼,走近,撿起映入眼簾的物品。


    「也把這個帶去吧。」


    巢鴨拿在手上的,是昨天把玩的項圈。


    這麽說來,小學畢業旅行時我好像也睡不著嘛。


    一邊揉揉因睡不著而全身酸痛的身體,我想起了這件事。看來我隻要換個枕頭就無法安眠。明明那麽討厭家裏,真是可笑啊,我嘲笑著窗中睡眠不足的那張臉。


    今天單純隻是緊張而已也說不定。


    窗外景色充滿了早晨的陽光。周圍都是些小巧別致的住宅,不像是高級住宅區的一角,隻有倉科康一的家大得很不像話。抬頭看掛在牆壁上的鍾,接近上午十點了,聽說對戰是從十二點開始。早餐時,倉科康一在餐桌上說十點一到就出發,時候也差不多了。洗過臉,在出發前必須思考的事情還是多如牛毛。


    在床上呈「大」字形躺著。疲累有如逐漸溶解的冰塊,滲透進身體與床鋪間,使我眼皮睜不開,動彈不得。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睡著。


    黑白棋的必勝法,與能使之成立的超能力,昨晚滿腦子思考著這些事。


    能在黑白棋裏實行的作弊是什麽?


    在這個偶然不存在的遊戲裏,要作弊意外地困難。


    我想到的有偷換棋子、忘了翻麵,再來就是找槍手。


    找槍手是我跟隼對戰時采用的手法。找優秀的棋手或電腦做出指示,依樣畫葫蘆。我如果要作弊的話,應該會選擇這個吧。


    若想絕對不被發現地進行,什麽異能較適合呢?如果是本身有心電感應能力的家夥,有人幫忙就很簡單。能夠自由來去時間的家夥也沒問題。隻不過能夠進行時光旅行的家夥,應該會將超能力用在更有意義的方麵吧。


    這麽看來,我所考慮的應該就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


    我在想,假使能看穿人心,在黑白棋上也不見得有利呢。


    我即使能讀取世界冠軍的心理,知道他下一步要怎麽辦,我也絕對贏不了。這跟卡片遊戲中知道手上的牌是不同的。就跟即使事先知道數學考試的問題,不懂公式的人要拿一百分有困難相同道理。背誦與計算,意義相差太遠了。


    「準備好了嗎?」


    有人敲門。我起身回答:「好了。」


    「準備前往會場了,請您先去玄關等候。」


    「了解。」


    已經要出發了嗎?我不知道會場在哪兒,真忙碌啊。


    從床上滑下,臉頰暫時貼在地上,試著讓地板的冰冷抑製一下心髒的劇烈跳動。不管是否會退縮、會怯場、會緊張都無妨。


    但就是別暴露出來,別被人發現,要當成演出是我的一切。


    白羊小姐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


    【我已經潛入車子裏了,請放心吧。】


    「喔~忍者。」


    我開玩笑地說,站起身。


    接著,仿佛強調自己正踏上通往王座的第一步般,用力踏在地上。


    「我很怕血。」


    醒來的豬狩友梨乃摸著額頭,首先說出口的是這句話。


    她不抵抗也不害怕,隻為了把握自己所處狀況,環顧身旁。窗外景色時時刻刻變化,不時傳來小小的噪音。不知不覺間,自己正坐在電車之中。


    蛞蝓坐在豬狩友梨乃身旁,沉默不語。


    ノ每次側眼看到她的臉,殺意就有如大浪般襲向蛞蝓。


    帶著昏眩的豬狩友梨乃,蛞蝓逃出那個家。確定已經來不及滅火,便將善後處理拋下不管。逃離時,隨便找了幾件豬狩友梨乃的衣服穿上。隻不過豬狩友梨乃擁有的衣服種類很偏,女校製服、泳衣,她隻找到這些,還有體操服,才找了一半就頭痛起來。


    「你找的那個衣櫃是攝影用服裝,我的衣服放在二樓。」


    讀出蛞蝓心聲,豬狩友梨乃補充說明。蛞蝓眼睛望著窗外,憤怒地咬牙切齒。


    拚命找尋勉強可穿的衣服,仍隻找到男用襯衫跟睡衣之類。火燒範圍擴大,沒時間尋找的蛞蝓隻好挑了件勉強還可以的衣服穿上。她將穿來的衣服全部都拋在現場,現在應該已經燒焦了吧。蛞蝓對青蛙的外套一點眷戀與回憶也沒有。


    出去後,在中途經過的公園洗刷頭上與臉上的血汙,所以把頭發放下來。然後為了盡快離開現場,決定搭上電車。


    「唔,我身上的酒臭味好像異常地重……啊,因為想讓我偽裝成喝醉酒嗎?為了隱瞞我暈眩的事情,所以才在我身上倒了很多酒。」


    蛞蝓瞪著自己一邊點頭一邊說的豬狩友梨乃。


    等待豬狩友梨乃醒來的期間,蛞蝓拚命與造訪的睡魔作戰,受此影響,眼神變得很不高興。如果允許,她想一口氣睡到日期變化。


    「接下來,你想怎樣對我呢……?啊,你的目的我知道,要綁架我對吧?但是你對此沒什麽興趣。」


    「啊……」


    「你很迷惘,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什……」


    「我跟你想殺的人長得很像。真傷腦筋啊,很可能被殺呢。好可怕喔,你從剛才起每次看到我就泛出殺意耶。」


    「誰……」


    「叫我不要讀心?抱歉,這點我真的無可奈何。啊,愛講話也是天生性格……」


    此時,總算忍耐不下去的蛞蝓終於展開行動,伸出食指堵在豬狩友梨乃的嘴唇前。豬狩友梨乃饒舌的嘴巴變得靜悄悄的,一雙大圓眼凝視蛞蝓。她的表情使蛞蝓強烈聯想起巢鴨,更助長了不耐煩。


    「要讀心可以,但下一次你說出口的話就殺了你,讓我說話。」


    一瞬差點產生直接殺了她算了的衝動,最後還是忍住。在氣喘籲籲搬運豬狩友梨乃的過程中,蛞蝓的殺意暫時沉靜下來了。在為自己傷口止血的時候,可說已經恢複正常。蛞蝓收回手指,呼出一口氣。


    「我知道了。但是對我來說,等於是要重複聽一遍早就知道的事情,跟人說話真的很容易累積壓力啊。」


    「誰管你那麽多。」


    「你真任性呢。」


    與所言不同,豬狩友梨乃對蛞蝓笑了。蛞蝓覺得麻煩,不多回應,眼隋望向前方車門。進站的電車停下來,車門開了。


    這一站比較鄉下,沒有人上車。坐在座位上的男人臉朝上睡著了。


    「存摺跟卡片也燒掉了。那個戶口是用其他人的名義辦的,現在不知道該怎麽提領了。」


    「是嗎。」


    「今後該怎麽生活呢?都是你帶汽油彈來害的。」


    受豬狩友梨乃責備,蛞蝓皺起眉頭。隻不過這不愉快的表情並非來自對方言行,而是來自酒味。雖然是自己幹的,但強烈的酒臭味還是讓蛞蝓覺得很受不了。


    「你在想『酒味好重,滾ー邊去』……嗎?」


    為了裝成沒有讀心,豬狩友梨乃連忙改成疑問句。


    「用不著說明你也知道,真方便啊。」


    「明明就是你害的。」


    「不管誰害的,會臭的東西就是會臭。」


    「說得也是。」


    豬狩友梨乃拿起袖子靠近鼻子,臉立刻移開。


    「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還在想。還有,別跟我討論這個。」


    對蛞蝓來說這也是煩惱之處。


    把豬狩友梨乃交給委托人在「利用」層麵上有反她的原則,可是她也沒有讓豬狩友梨乃留在身邊的理由。讀心能力是很方便,蛞蝓也思考過幾個活用的方法,但她連利用的心情也提不起來。雖然蛞蝓正想辦法填補與巢鴨的距離,其實卻走在遠離的路上。本人對此也有自知之明。


    「能聽我說嗎?」


    對於在窗邊拖著腮幫子的蛞蝓,豬狩友梨乃凝望。兩人年齡相近,但圍繞其身的氣質及眉心的皺紋程度有著巨大差異。豬狩友梨乃與世間有所差池的部分四處可見。


    「幹什麽?」


    「我想委托你ー件工作。」


    豬狩友梨乃探出上半身,執起蛞蝓的手,把身體靠在她的腳上,兩手包圍似地握著。對蛞蝓而言唯一可活動的手被握著,腳也不得動彈,若碰上緊急狀況很危險,但豬狩友梨乃對此並不在意。


    「請你保護我吧。」


    蛞蝓感到訝異,通常她接到的委托是完全相反的事,這令她大感意外。


    停頓了一會,鎮靜下來後,蛞蝓強行把手甩開。


    「不要。」


    「為什麽?」


    明明能讀心,還問為什麽也太明知故問了吧。但想到命令豬狩友梨乃說出來的人是自己,她有義務回答這個疑問。蛞蝓重新托起腮幫子,直白地說:


    「那不是我的專門,我是殺手。」


    還有臉很像巢鴨,其實這才是最大理由。


    「綁架我也是殺手的工作嗎?」


    「我還有另一個拒絕理由。沒錢支付的家夥談什麽委托?」


    想以金錢為理由來拒絕。對於沒有擔任過保護大人物這類重要工作的蛞蝓來說,說真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且她也自認天生很不適合守護人。所以蛞蝓才會選擇當殺手。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能殺死那群人的強者出現。」


    這句話使得蛞蝓的動作一瞬停了下來,仿佛被強者這句話的聲音所迷惑一般。


    「我不是強者,隻是個殺手,除了殺人我什麽都不會。」


    「再不然,為我殺死倉科康一。」


    「他是誰?咦,倉科?」


    剛說出口,想起在還沒開始這份工作的很久以前,似乎也曾聽過這個名字。蛞蝓皺起眉頭。但是在回想出來前,豬狩友梨乃先回答了這個名字的意義與立場。


    「他就是委托你綁架我的人。」


    「喔,原來這是委托人的名字……長得像隻變色龍?」


    「是的,眼睛會骨碌碌地轉。」


    「原來如此。」


    「所以說,你願意為我殺死他嗎?」


    殺人的話還算適合自己,但是蛞蝓依然搖頭。


    「剛才說過了,我不接受沒錢的委托。」


    「我一定會還你的。」


    簡直成了討債的嘛。蛞蝓搔搔頭發,將臼齒咬得吱嘎作響。


    「我隻能拜托你了,因為其他人都被你殺了。」


    「這算挖苦?」


    「對。」


    豬狩友梨乃毫不退怯。蛞蝓對這件事沒抱著罪惡感,但隻有殺死古葉的事情,在她心中留下小小疙瘩。蛞蝓對於自己結果說來等於「利用」了有合作關係的古葉一事感到強烈的厭惡。在殺了他的瞬間,這種關係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為什麽會殺了他?無論蛞蝓怎麽想,心中還是沒有答案。在衝動之中,腦中思緒快得跟風暴ー樣,難以辨識出來。


    「你真的沒辦法接受嗎?為什麽不行呢?」


    「……………………………………」


    豬狩友梨乃又想握她手而伸出雙手,為了逃避,蛞蝓高高舉起左手。


    接著一邊靈巧地閃躲對方的手,蛞蝓說:


    「如果邊守護邊戰鬥,在殺死對方的時候,我說不定會順便殺死你。」


    想到古葉的末路,蛞蝓敘述可能性。對豬狩友梨乃說明自己很可能變成一個瘋狂的、無差別的殺人魔。對此,豬狩友梨乃持續保持沉默,過了好幾分鍾後,蛞蝓總算認輸了。


    「如果你願意答應,不管自己怎麽死的都不會變鬼出來嚇我的話,我認真考慮看看。」


    「……….啊哈!」


    見到豬狩友梨乃瞬間變得開朗的表情,蛞蝓覺得很無趣。


    即使如此,蛞蝓還是決定接受這個不適合自己的委托。


    被同伴稱做拖拉鬼。,


    被世人輕視為無能。


    委托人看上的總是青蛙的能力,沒有人給予蛞蝓高度評價。


    對蛞蝓而言,這是第一次受人強烈拜托。


    被評價為「強者」或多或少令她心動了。


    「那就拜托你了喔。」


    在豬狩友梨乃乖乖地向她低諏的瞬間,蛞蝓心中又別扭地不高興起來,轉頭看著窗外景色。無視於綁架的委托,這次真的齊失去殺手工作了吧。


    同時擔心著失去殺手名分的自己,恐怕會墮落為單純的殺人魔吧。


    車掌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告知下個站名。聽到這個,豬狩友梨乃指向半空中。


    「可以在下ー站下車嗎?」


    「想下就下啊。」


    「關於為什麽要下車昵……」


    「我又沒問。」


    你的心在感到好奇呢——豬狩友梨乃似乎想這麽說。實際上,蛞蝓的心思也的確被看穿了。陷入不愉快感之間,看著豬狩友梨乃,她也隻是微笑。


    蛞蝓的憤怒在仿佛把釘子打進米糠的空虛感中流失,即使想氣也氣不起來。


    就連蛞蝓這種心情變化也像是看穿了似地,豬狩友梨乃窺探著對方表情。


    「我可以說了嗎?」


    「想說就說啊。」


    「其實我有在打工,如果不去就賺不到生活費。」


    「喔,真辛苦。我也有打工。」


    「等打工結束的話就能拿到錢,我會用那筆錢來支付委托費的。」


    本想徹底裝冷漠的蛞蝓在聽到她的輕率發言,也不由得產生反應。就如電車的運行一樣,豬狩友梨乃維持平常表情。


    「你知道我的委托費有多高嗎?」


    跟最上級的殺手比起來雖隻是九牛一毛,但絕不是打工日薪所能支付的金額。就連月薪恐怕也不夠吧。雖然說以前的委托費大半都是青蛙分走了。


    豬狩友梨乃一副知曉這一切的表情,大大地點頭。


    「放心,我打工一次就能賺進數百萬喔,前提是要贏。」


    「嗄?」


    「我的打工是代人下黑白棋,今天剛好有場大型賽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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