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三下午沒有課,學校在中午十二點鍾就放學了。早放學的星期三,為各個社團提供了可以埋頭活動的寶貴時間。可是,這是個酷暑難當的日子,太陽火辣辣地照射下來,似乎要把一切都烤成灰燼,光是站在戶外,都會感到頭暈目眩。


    「啊!……新莊1完美表現!日本火腿隊連勝,……」多摩川部長坐在校園一角的長凳上看《多摩體育報紙》,簡稱《多摩體育》。《多摩體育》是一份超一流的體育報紙,刊登著大量的棒球、賽馬和摔跤比賽的新聞。


    1新莊剛誌(shingo tsuyoshi)日本棒球球員,1972年01月28日出生於日本長崎縣對馬市,日本西短大附屬高中畢業。2004年至2006年在日本火腿隊效力,棒球外野手。


    「什麽、什麽!……『昨天晚上進行的日本火腿隊對千葉羅德海洋隊的比賽中,新莊剛誌在防守回合表現搶眼,第七回合打出一記好球,又為第九回合的困境,帶來一道激光——以一記完美的直線送球在本壘打之前。刺殺1了今江,為球隊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另外,他的外野手功勳——補殺數也名列冬季轉會期榜首。』——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1指在強迫進壘狀態下,野手已經將球傳至某個壘球包的守備員,跑壘員卻未進壘,則判此跑壘員刺殺出局。


    「新莊剛誌的能力,果然天下無雙啊。」


    「不過,他穿衣服的品位還有待提高。」八橋京之介指出日本火腿隊王子的不足,「先不說這個,能不能找個涼快一點的地方。」


    這個建議提得非常好,這裏實在是太熱了!


    「說得對!……」偵探部部長把報紙揉成一團,匆匆塞進書包,「我們去『龍血樹』一邊喝冰咖啡,一邊再聊天吧。」


    於是,我們三個人走在夏日的天空下,朝「龍血樹」那裏大步前進。


    「龍血樹」是一家位於鯉之窪學園附近的咖啡店,吃禦好燒要去「河馬屋」,喝咖啡自然要去「龍血樹」了,這是大夥兒的常識。


    我們剛剛走出校門,身邊就忽然飛快地跑過來,一個黑長直發的小美女。


    「喂,怎麽了,這不是學生會主席嘛!……這麽著急忙慌的,是要去哪裏?」八橋京之介趕緊從背後叫住她。


    「啊!是你們!……」回過頭來的櫻井梓表情僵硬,不知道她是慶幸,能夠在這裏遇上我們,還是覺得糟糕,「不……不……不得了、不得了了啦!……」


    她開口就說「不得了」,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八橋京之介似乎被櫻井梓的緊張情緒給感染了,立馬跟美眉一起瘋了起來。


    「怎……怎麽了?沒頭沒腦的!……畜生!……」他用如今高中生很少用的詞句,表達了自己異乎尋常的驚訝之情。


    櫻井梓終於說出了「不得了」的原因:「龍崎家的叔叔——賢三郎先生死了!」


    「什麽?!……我操!……」這一回大叫起來的是偵探部部長多摩川流司,「你說賢三郎先生……死了?……這是真的嗎?……什麽時候死的?……怎麽死的?……不會是被人『卡卡』了吧……」


    「我就是不知道詳細情況,才這麽著急的!……」櫻井梓蠻橫地打斷了偵探部部長多摩川流司連珠炮似的發問,「我剛剛接到芹澤老師的電話,反正先去龍崎家看一看吧。」櫻井指著馬路對麵說,「啊,公交車來了,我先走了。」


    櫻井梓慌裏慌張地衝我們三個人招了招手,便往「鯉之窪學園前」公交車站飛奔而去……


    開往北山町的公交車,噴出一股沒有完全燃燒所產生的黑煙,從我們麵前呼嘯駛過。


    偵探部部長多摩川流司眺望著漸行漸遠的公交車,表情嚴肅地說道:「想不到賢三郎先生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真是想不到啊。」


    「真是!……想不到……」櫻井梓氣鼓鼓地狠狠踹了一腳「飛龍館高中前」公交車站牌,「真是想不到,你們竟然和我坐了同一輛車。」


    對!在櫻井跟我們揮手告別,前往「鯉掛學園前」公交站跑去後,我們也緊隨其後,迅速地乘上了同一輛公交車。這很正常吧,在那種狀況下,前輩們不可能目送著櫻井梓一個人前往龍崎家,默默無語地兩行淚,耳邊悠悠響起汽車聲。櫻井梓沒有想到這一點,隻能說她太單純了。


    就這樣,下午一點鍾左右,我們來到了飛龍館高中前。氣溫毫不留情地超過了三十度,悶熱無比,可惡的驕陽炙烤著大地。從校門口往飛龍館高中裏麵一看,國旗台上高高升起的三麵旗幟,無精打采地垂在旗杆上,彷佛枯萎的牽牛花。感覺不到一絲風。


    「你們跟著我,也不一定進得去龍崎家。」


    「不讓我們進去也沒關係,我們隻想瞭解詳細情況。」


    「對啊,櫻井同學趕來,也是想向芹澤老師打聽情況的吧?我們的目的也相同。」


    櫻井梓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輕輕撩起那滿頭讓她驕傲的黑長直發。


    「知道了,那你們跟我來吧。」櫻井梓悲摧地拍了一下佇立在校門口的偵探部長,「多摩川,你小子還發什麽呆啊?……走吧。」說完徑自大步向前走去,「龍崎家應該是往這邊走吧。」


    我們呼喚著櫻井梓漸漸遠去的背影:「喂,櫻井,不是那邊,是這邊!……」


    想不到堂堂的學生會主席也是個路癡,竟然這麽沒有方向感。


    二


    我們在酷暑中,艱難地向前跋涉著。總算抵達了龍崎家的豪宅,門口有若幹報社記者和攝影記者,說明賢三郎先生,不是自然死亡的,可能是一起案件。


    「殺人事件」這四個字,突然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不過,我不再大驚小怪。「賢三郎叔叔死了」——從櫻井梓嘴裏,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就已經隱約感覺到,這是一起殺人案件了,我覺得自己真有先見之明啊!……


    櫻井梓遠遠地打量著龍崎家的宅院,用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和芹澤老師取得了聯係,隨後對我們說:「好了,芹澤老師讓你們也進去。」


    「可是,從哪裏進去呢?」我顧忌那些站在大門口的媒體記者。


    「老師會為我們打開後門,那邊沒有問題。」我們假裝成住在附近的高中生,圍著龍崎家的豪宅繞了一圈,悄悄地來到後門。雖說是後門,卻也十分氣派。這裏果然沒有媒體的記者。


    芹澤老師今天的打扮,和星期天在飛龍館球場看比賽時的一樣,緊腿牛仔褲配灰色t恤衫。她打開門,悄聲細氣地招呼我們進去。


    「你們來了,簡直是太好了。」老師的表情比我們想像中的要開朗,「這件事情簡直太出人意料了,我正想找個人說說話,就算是小貓小狗我也歡迎。」


    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小貓小狗!……嗚!……我們敢情能和寵物享受同樣的待遇啦!……哇,淚流滿麵!……


    「賢三郎先生去世了。這是真的嗎?」這是櫻井梓首先要確認的問題。


    「嗯,是真的。」


    「從外麵站著那麽多媒體來看,好像是殺人事件啊。」這是八橋京之介欣喜的問題。


    「對,賢三郎先生是被人殺害的。」


    「這樣的話……」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問了最牽動人心的問題,「和野野口教練事件有關係嗎?」


    「有關係。」芹澤老師斬釘截鐵地斷言道。這個回答讓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很感到意外。


    「有關係?您怎麽知道有關係?」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龍崎家背麵的大門,芹澤老師打開門,讓我們進屋裏去。


    「先進去吧,詳細情況,一邊喝茶一邊說。」


    芹澤老師把我們帶到她的房間,這是位於二樓一角,一個光線充足的房間。地板上鋪著軟綿綿的厚地毯,桌椅等家俱一律是木質的,營造出典雅又不失時尚的氣氛。


    然而,對於年輕女性來說,這裏似乎過於沉悶了。


    我掃了一眼室內。


    「沒有電視嗎?」


    「我很少看電視。」


    「哇,果然是時尚美女啊!……」


    八橋京之介則將重點,放在了碩大的書架上。


    「這裏有好多書啊。」


    「我畢竟是個老師嘛,你以為我是蒙圈混飯吃的。」


    偵探部部長的視線落在房間一角的某件物體上。


    「很漂亮的床啊。」


    「啊……不,你不用關注那裏。」芹澤老師立即把臉別過去,咂著舌頭躲避著學生們的目光。


    我卻佩服偵探部長的坦率,敢於關注那裏。


    芹澤老師叫中年女傭安西大嬸,為我們準備了紅茶,片刻之後,中年女傭就端著五隻杯子,和一個水壺進來了。我們五個人圍坐在桌子旁邊,周身被大吉嶺紅茶的香醇氣味籠罩著,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首先由芹澤老師介紹基本情況。


    「賢三郎叔叔的屍體,是在今天早上六點鍾被發現的,地點是附近的神社境內。那個神社隻有鳥居和祠堂,沒有常駐神主,是個不起眼的地方。發現屍體的是住在附近的一位老人家,他每天早上六點鍾左右,都會去這間神社散步。今天他也和往常一樣,六點鍾來到了神社,卻一眼就看到,有人倒在祠堂後麵,背上還插了一把刀。這位老人家當時大吃一驚,趕緊打110電話報了警。附近的巡警第一時間,趕過去確認了死者,發現是賢三郎叔叔。與此同時,龍崎家的人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找不到賢三郎叔叔的人了,真知子阿姨和橋元先生,擔心得坐立不安。當接到警察的通報後,真知子阿姨和橋元先生立即風急火燎地趕往了現場。」


    「老師沒有去現場嗎?」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今天早上十點,才出差回來,所以,還沒有來得及去現場。」


    「死者千真萬確是賢三郎先生嗎?」


    「嗯,真知子阿姨確認了,錯不了。」


    「死因是什麽?」


    「背後被刀刺中。」芹澤老師把茶杯端到嘴邊,「對了,作為凶器的刀很有特徵,聽說刀柄是方形的,上麵有精美的鑲銀裝飾,還有一個很大的護手,是把十分罕見的刀噢。準確來說,應該叫做短刀或者短劍,不過警察管它叫刀。」


    「感覺像藝術品。」


    「對,雖然實際價值可能不高。」


    「說不定這把刀,還是龍崎家的寶貝呢?」


    「警察也懷疑過,但是,凶器不是龍崎家的,龍崎家裏沒有人對刀劍感興趣。」


    「原來如此……這真的是殺人事件嗎?不會是自殺吧?」


    「這不可能,自己沒辦法刺進自己的背部。」


    「如果是殺人事件……龍崎先生是幾點鍾被殺的?」


    「我也不知道詳細的時間。」老師緩緩地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口紅茶,「大概是昨天晚上。聽說昨天晚上,祖師穀警部請真知子阿姨、橋元先生和吉野小姐協助,做了一個什麽試驗,當時警部也想請賢三郎叔叔參加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怎麽都聯係不上他。所以可以認為,當時賢三郎叔叔,就處在無法接聽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的狀況。啊,這些不過是我的推測啦。」


    「嗯,這件事我們也知道,因為我們也在場。」部長說。


    「呃,是嗎?……」芹澤老師杏眼圓睜,不可思議地瞄著大家夥兒,「想不到你們真行啊!……」


    「哪裏,哪裏!……」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難能可貴地表現出少見的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優良作風,「對了,下麵是最關鍵的問題。」偵探部長注視著芹澤老師問,「賢三郎先生在神社境內被殺的案件,和野野口教練在球場後方的屏障內被殺的案件,真的有關聯嗎?」


    「當然有關聯!……」芹澤老師再度不假思索地回答。


    「您為什麽能如此胸有成竹地斷言呢?難道……」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兩眼激動地射向芹澤老師胸部,那挺拔的雙峰誘惑著他,總想深入一探究竟——果然是「胸」有夠成熟啊!


    「實際上……」芹澤老師慎重地開了口,彷佛要泄露什麽重大機密,「賢三郎先生的屍體旁邊,也放著不同尋常的東西——你們知道是什麽嗎?」


    不同尋常的東西?還在屍體旁邊?……


    「呃,那個,莫非是……」偵探部長小心翼翼地問,「和棒球有關的東西嗎?」


    芹澤老師平靜地點點頭:「是壘包、手套和球。」


    三


    「什麽?這……這不是跟上次的事情,簡直一模一樣嗎?」櫻井梓驚恐萬狀地慘叫起來。她嘴裏說的「上次」,當然是指野野口教練被殺的事件。


    然而,芹澤老師冷靜地搖頭否認:「不,櫻井同學,可不是和上次一模一樣噢。上次是本壘壘球包和接球手戴的合指手套,手套裏塞著一個硬球;但是,這次現場是有四方形的普通壘球包,和一壘球手戴的合指手套,手套裏塞著一個硬球。和上次略有不同。」


    硬球塞在合指手套裏——這一點相同,不過,壘球包和合指手套的種類不同。


    芹澤老師慢慢地啜了一口紅茶,確認了一遍所有人的反應之後,繼續說道:「雖然有一些不同,但是,棒球用具放在屍體旁邊這一點,和野野口教練命案簡直如出一轍,所以,不得不認為:野野口教練事件和賢三郎叔叔事件有關聯。對吧,多摩川?……」


    「確實,隻能認為有關聯。」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眉頭緊鎖,「這是連環殺人案嗎?」


    「是吧!……」芹澤老師平靜地點了點頭,輕描淡寫地說道,「可以稱之為『棒球連環殺人案』吧。」


    「另外……」這次提問的不是偵探部長而是我,「這次發現的壘球包,也是從鯉之窪學園偷來的嗎?」


    「警察應該正在調查這一點呢。不過,對比上次和這次的狀況,認為是被盜壘球包中的一個,似乎更為妥當吧。」


    「也就是說,從我們學校偷走四個壘球包的竊賊,又連續殺害了野野口教練和賢三郎先生,用壘球包當成自己的名片,依次放在了屍體旁邊……是這麽一回事兒吧?」


    「還有棒球手套和球。」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心思縝密地又補充了一句。


    「對,除了壘球包,還有棒球手套和球……啊!……」我的腦海裏,驀地浮現出一個樸素的問題,「凶手沒有放球棒。一般情況下,說到棒球用具,首先想到的就是球棒吧?」


    「有道理。」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立刻對我說的話,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興趣,「仔細一想,確實匪夷所思啊,『棒球連環殺人案』裏,卻沒有看見球棒。凶手如果想把殺人行為,和棒球聯係起來,用球棒打死對方,不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嗎


    ?可是,凶手對球棒絲毫不感興趣,甚至都沒放到屍體旁邊。」


    「這一點也許很重要。」芹澤老師也興致勃勃地探出身子說,「這說明:凶手不是隨隨便便地,就把幾個棒球用具,放在屍體旁邊的,是出於什麽原因,才故意忽略了球棒。反過來考慮,把壘球包、手套和球放在旁邊,也有相應的理由。」


    「真是的!……這個莫名其妙的殺人凶手。」坐在我對麵的櫻井梓,已經對看不見的凶手憤恨不巳。


    「凶手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了吸引世人的注意嗎,還是在向誰傳遞信息?……可是,棒球和殺人有什麽關係呢?簡直讓人一頭霧水。」


    「算了、算了,別激動。」芹澤老師勸解完學生會主席之後,忽然注意到八橋京之介,「咦?怎麽了?」


    八橋京之介對芹澤老師的問題充耳不聞,抱著雙臂、眉頭緊鎖,似乎在苦思冥想。


    「喂喂喂,怎麽了,八橋?肚子痛嗎?」


    聽到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的問話,八橋京之介冷不防地抬起頭。


    「對!……喂,《多摩體育》在哪裏呢?」


    「什麽?《多摩體育》?」


    「剛才你看的那份體育報紙,在哪裏?扔掉了嗎?」


    「沒有扔啊,我好像把它揉成一團,塞進書包裏了……」


    「是這個書包嗎?」八橋京之介立馬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撲向放在房間角落的偵探部長的書包,從書包口袋裏抽出報紙,用雙手展開,「新莊……新莊……」


    「怎麽了、怎麽了,新莊怎麽了?」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走到同伴身邊,詫異地問,「難道凶手是新莊……」


    「不是!和新莊沒有關係!……」八橋京之介的視線,落在了那篇新聞報道上,「剛才你讀這一段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可又好像沒有……」


    我從他身後探出頭,也爭看著報紙。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到底有沒有?!」


    「有了!……」八橋京之介舉起手裏的報紙,幾乎貼在臉上,突然狂叫起來,「就是這個!……」


    「哪、哪個?」


    麵對企圖搶奪報紙的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八橋京之介表現出了優雅地大將風度。


    「別慌嘛,你難道等不及了嗎?」


    他轉過身來,麵對著坐在桌邊的芹澤老師和櫻井梓,她們莫名其妙地看著三個男生。


    「到底怎麽了?突然打開體育報紙。」櫻井梓一臉狐疑地問。


    八橋京之介回答了櫻井梓的問題。


    「剛才主席你問『棒球和殺人有什麽關係呢』,能解開這個謎題的鑰匙,就在這裏。這裏有一篇有關昨天,參加日本火腿隊比賽的新莊選手的報道。我來讀一下,你們仔細聽一聽:『又為第九回合的困境,帶來一道激光——以一記完美的直線送球,在本壘打之前,刺殺了今江,為球隊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另外,他的外野手功勳——補殺數也名列冬季轉會期榜首。』喂,怎麽樣?」


    「凶手用了激光束?」


    「櫻井!……」芹澤老師指出了學生會主席的錯誤,「這個世界上,有用激光束殺人的凶手嗎?……渾蛋!……」


    更準確的說法是——沒有被激光束殺死的死者。總之,櫻井梓的發言不值一提。


    然而,我也不認為這篇報道裏,有能夠解開事件之謎的關鍵,這不過是體育報紙上常見的一段報道。


    這時,芹澤老師說出一個詞語,聲音雖小卻擲地有聲。


    「原來是『hosatu』啊。」


    八橋京之介默默地點了點頭。


    「對,『hosatu』就是解開本次事件之謎的關鍵。」


    「什麽『hosatu』啊,怎麽了?」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呆若木雞,隨後,眼看著他嚴肅起來,「啊啊啊,原來是『hosatu』啊!……」


    發現大家談論的話題,竟然超越了自己的知識範圍,櫻井梓不滿地撅起嘴。


    「什麽啊,一口一個『hosatu』,『hosatu』是什麽冷梗?它到底和殺人事件,有什麽關係?『hosatu』到底是什麽鬼?」


    櫻井梓似乎根本沒有理解這個單詞,才提出這麽個最最基礎的問題。不過,學生會主席不知道也無可厚非,在棒球用語中,「hosatu」算是個生僻的單詞。


    那麽,在這裏……


    「就讓我來解釋一下吧。」我主動請纓擔任解說員,「『hosatu』漢字寫成捕手的『捕』,加上殺人的『殺』,意思就是外野手成功傳球給本壘,使得跑壘員出局。這篇報道上寫的新莊選手的漂亮送球,就是『捕殺』——『hosatu』。」


    「吧噗……」八橋京之介嘴巴裏,立刻發出了益智節目裏,選手回答錯誤時的蜂鳴聲,「解釋得不對,小通。」


    「咦,不對嗎?我很有把握呢。」


    「小通說的是很常見的誤解。首先,『hosatu』中的『ho』,不是寫做捕手的『捕』,而是補助或者候補的『補』,再加一個殺字,也就是『補殺』。所以,『補殺』的意思,不是指在外場後方屏障內的外野手,使跑壘員出局的送球。要正確解釋『補殺』,必須先理解『刺殺』這個單詞。『刺殺』是什麽意思呢?」


    「這還用說。」櫻井梓搶答,「『剌殺』就是用刀具刺中對方殺人。」


    「櫻井同學,你的解釋太直白了。」芹澤老師慌忙指出學生的錯誤,「櫻井梓說的是犯罪行為,八橋京之介說的可是棒球用語。」


    「呃,原來是這樣啊……」櫻井梓被噴了一頭霧水,「可我們不是在聊,有關殺人事件的話題嗎?」


    「先不要著急,且聽我繼續說下去!……」八橋京之介寬慰著櫻井梓,「我來舉個簡單的例子。比如一個球,颼地一下飛到遊擊手麵前,遊擊手抓住這個球後,颼地一下傳到一壘,一壘手成功接到這個傳球,導致跑壘員出局,這是最普通的情況。在這個回合裏,最終讓跑壘員出局的一壘手,會被記錄『刺殺』一次;而傳球的遊擊手,就要被記錄『補殺』一次。同樣,在左外野手給接球手傳球,『觸殺』跑壘員的情況下,接球員也會被記錄『刺殺』一次,傳球的左外野手則要被記錄『補殺』一次。簡單來說,『刺殺』和『補殺』的關係,就是這麽個樣子得啦。你明白了嗎,小通?」


    「喲,我以前都不知道呢。原來『補殺』這個詞,不僅用於外野手啊?」我哦興致勃勃地拍手笑道。


    「難怪你會搞錯。一般來說,『補殺』隻會出現在對外野手的評價中,『赤星1的補殺次數,位列轉會期第一』,『一朗2每年的補殺記錄,有兩位數之多』,『廣島隊外野手實力薄弱,造成補殺記錄偏少』……等等。從普遍意義上來說,『補殺』確實和外野手密不可分,就像報紙上寫的那樣,『補殺』就是外野手的功勳。」


    1赤星憲廣(norihiro akahoshi,1976-)阪神老虎隊的前任外野手,2009年退役。


    2鈴木一朗(jchiro suzuki,1973-)目前效力於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紐約洋基隊的外野手。


    「『補殺』次數多的外野手,才是優秀的外野手,『補殺』跑壘員是外野手最大的亮點……啊,這樣啊!」棒球用語終於在我腦子裏和殺人事件聯係起來了,「那麽,野野口教練的死狀,莫


    非就是——『補殺』?!……」


    「沒錯啦!……」八橋京之介兩手一拍,緩緩地點了點頭,「野野口教練的屍體,躺在外場後方的屏障內,也就是中外野,旁邊放著一個本壘壘球包和接球手合指手套,手套裏塞著一個球,這不就是『接球員接到傳球後,野野口教練還未跑回本壘,被觸殺』的意思嗎?」


    「有可能!……」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日本棒球把『出局』翻譯成了『死』,比如『二死滿壘』1、『盜壘死』……等等。還有把跑壘員出局寫成『殺死』的情況,在我們國家也很常見。」


    1指兩人出局,同時三個壘上都有人的情況。這樣的話,隻會出現兩種結果:一是攻擊方得分,此局結束;另一個是防守方,至少要打出安打,成功守住本局。接近「你死我活」的狀況。


    「確實。也就是說,在這起事件中,凶手用刀切斷野野口教練的喉嚨,在現實中殺死了他,與此同時,又在屍體旁邊,擺放棒球道具,表示『死=出局』。」


    「原來如此。」芹澤老師捂著肚子,胃疼一般呻吟著說道,「換句話說,凶手『補殺』了野野口教練。」


    四


    一瞬間,室內鴉雀無聲……


    櫻井梓似乎難以忍受令人窒息的沉默,故意大大咧咧地說:「您說什……什麽?老師也把他們的話當真了?……你怎麽了,老師?—您的智力沒退化吧?……」說完又向前輩們,投去了冷冰冰的目光,「蠢貨,你們給我適可而止吧!不可能有這麽荒謬的事情,你們看太多的推理小說了!」


    「哎呀,可是……」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被學生會主席櫻井梓的女王氣勢,頓時壓倒了下去。


    「不,我認為這種聯想很有道理。」想不到聲援我們的是芹澤老師,「剛才赤阪誤把『補殺』說成了『捕殺』,八橋兄弟說,這是才疏學淺的棒球迷,經常犯的錯誤,所以,我就突然想到,凶手或許正是個才疏學淺的棒球迷。」


    「什麽意思?」我問。


    「就是說,凶手犯了和赤阪相同的錯誤,他一心以為,『補殺』這個棒球用語的意思是『捕』住對方,然後再『殺』死他——漢字寫做『捕殺』。於是,他就用繩子綁住野野口教練的身體,這樣一來,就相當於『捕』住了野野口教練並『殺』死了他——也就是『捕殺』了野野口教練。他是不是在打這個算盤呢?」


    「原來如此!……」我點頭欽佩道,錯不了,凶手肯定和我一樣,是個才疏學淺的棒球迷,「看來我們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請等一下,老師!……」櫻井梓怒氣衝衝地說,「野野口教練被人捕捉、殺死,是現實中發生的事情;另一方麵,用本壘壘球包和合指手套,表現出棒球裏的『補殺』,這不過是牽強附會的裝飾吧?……也就是說,這是假裝出來的吧?」


    「對,是裝飾,是假裝出來的。」芹澤有夕子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麽,為什麽要用假裝出來的棒球場景,來裝飾現實中發生的事件呢?我不理解。凶手是想打棒球,還是想殺人呢?」


    「這個嘛,這當然要問凶手才知道……」


    「你在說什麽啊,老師!……」櫻井梓貼近了芹澤老師的臉,堅定地說,「凶手當然是想殺人啦,所以,他才殺了野野口教練,目的是殺人!……有必要特意和棒球扯在一起嗎?根本解釋不通!……」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這個資深推理迷,立即反駁了咆哮不止的櫻井梓。


    「不,沒什麽奇怪的,這正是推理世界中,非常常見的『比喻殺人』。」


    「比喻殺人!……」櫻井驚恐地用手摀住嘴,「比喻殺人,這個我聽說過。好像是阿加莎·克裏斯蒂在無人島上,按照童謠歌詞,殺死了十個人後,失蹤了的那個著名的真實事件!……」


    「很遺憾,你說錯了……」


    「不要褻瀆女王……」


    兩位前輩完全不知道,無神論的櫻井梓究竟在說什麽。順便提一下,櫻井混淆的是《阿加莎·克裏斯蒂·愛的失蹤事件》和《無人生還》,前者是後來被翻拍成電影的真實事件,後者則是阿加莎·克裏斯蒂筆下「比喻殺人」的代表作品。


    「算了。」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回過神來,繼續佩侃而談,「不錯,『比喻殺人』又被叫做『童謠殺人』,但是,『比喻殺人』決不僅限於『童謠殺人』這一種模式,還有很多利用童謠以外的東西,進行『比喻殺人』的案例。橫溝正史的《獄門島》是芭蕉寫的俳句,《犬神家族》是三種家傳寶貝1,袿川哲也的《紫丁香莊園殺人案》是撲克牌……而這次的事件,凶手利用棒球進行比喻殺人。」


    1《獄門島》和《犬神家族》既是日本推理小說家橫溝正史創作的推理小說,也是市川昆導演在20世紀70年代末指導製作的賣座偵探電影。


    「原來是這樣啊!……確實,剛才也說了,棒球用語裏有『刺』、『殺』、『死』等聳人聽聞的單詞,相當適合進行比喻殺人。凶手就是注意到這一點,才精心設計出這樣的殺人場景吧。」


    「哦,我明白了,但是,我還是不能接受。算了,暫且這樣吧。」櫻井梓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這樣的話,昨天的事件,又要如何解釋呢?賢三郎叔叔的被殺,也是『比喻殺人』嗎?」


    「應該是的。賢三郎先生的屍體旁邊也有壘球包一一不是本壘壘球包,而是普通的四方壘球包,還有一壘球手的手套,裏麵塞著一個球。另一個不能忽視的是,用作凶器的那把精雕細琢的『類似短劍的刀。有沒有切合這一場景的棒球用語呢?」


    偵探部長當機立斷,似乎認為根本沒必要考慮。


    「是『刺殺』啊,真是太簡單了。」


    「我讚成。賢三郎先生的屍體旁邊,擺著四方壘球包和一壘手戴的手套,這樣的話,可以認為,壘球包也是一壘。手套裏還有球,我認為這意味著『賢三郎先生在一壘手麵前出局』,也就是說被『刺殺』了。」


    「唔,『捕殺』和外野手密不可分,同樣的,『刺殺』和一壘手密不可分。在棒球比賽中,『刺殺』次數最多的,應該是一壘手吧。」


    「原來如此,怪不得是四方壘球包、一壘手手套和球。」芹澤老師點頭歎息道,「而且,賢三郎叔叔是被刺中背後身亡的。」


    也就是「刺殺」。


    「啊,原來是這樣啊!……」我終於明白了凶手的意圖,「凶手使用精雕細琢的刀,並把它留在現場,就是為了強調『刺殺』之意的故意之舉啊。」


    「對,賢三郎先生被『刺殺』了。」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胸有成竹地說出結論,「錯不了。凶手果然把現實中的殺人事件,比擬成了棒球比賽。雖然有一些出入問題,但是,凶手確實先『補殺』了野野口教練,隨後又『刺殺』了賢三郎先生。真是一個窮凶極惡的家夥,腦子有問題。」


    「說得對!……」我不禁毛骨悚然。「比喻殺人」原本隻存在於偵探小說的故事裏,現在卻被人帶到了現實世界中。而且,他選用的還不是童謠,不是俳句,也不是歌曲,偏偏是棒球,這等於是與全國三千萬棒球迷為敵,我難以想像,這起事件會如何發展下去。


    一瞬間,我的腦海裏,湧起了這個念頭。緊接著,我打了一個寒戰,因為在一定程度上,事情會如何發展,是能夠想像出來的。


    「等……等一下。如果凶手是利用棒球,進行連續比喻殺人,那麽,接下去還會發生案件吧?因為,我


    們學校被偷走了四個壘球包啊!……」


    「言之有理。」芹澤老師的臉上烏雲密布,「迄今為止的事件,巳經用了兩個壘球包,凶手手裏還剩下兩個,也就是說,還會發生兩起殺人事件。」


    櫻井梓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問兩位前輩:「如果果真如此,還有怎樣的殺人手法呢?『補殺』、『刺殺』這兩次,凶手都在利用含有『殺』字的術語,進行犯罪活動。那麽,棒球裏還有什麽帶『殺』字的術語?」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和八橋京之介各自托著腮幫子,若有所思,然後同時抬起頭,麵麵相覷。


    「有!……正好也符合這次事件。」


    「嗯,壘球包的數量也吻合。」


    「什麽?是什麽?……」櫻井梓激動不已,迫不及待地尋求著答案。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和八橋擲地有聲地回答:「是『雙殺』。」


    「也叫『重殺』。意思相同。」


    「『雙殺』、『重殺』,也就是『double y』的意思?這麽說來……」


    眼看著櫻井梓的表情,迅速變得嚴肅起來,語氣也更尖銳。


    「不可能吧!……也就是說,下次會同時有兩個人被殺!……」


    五


    事態緊急。如果我們推理出的「棒球比喻殺人」,真的是事實的話,那麽,接下來就可能,還有兩名受害者。


    「把這件事情,立即告訴祖師穀警部比較好吧。」提出這個建議的是芹澤老師。


    等待警察去發現「棒球比喻殺人」這個真相,恐怕新的受害者早就出現了。盡管祖師穀警部視我們為天敵,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忘掉恩怨,以廣闊的胸襟包容一切,袒誠告訴他事實,才是明智之舉。


    「祖師穀警部他們來了嗎?」我問。


    「這個嘛,我不知道。」芹澤老師的回答的模棱兩可,「我出去看一下吧。」


    芹澤有夕子老師留下我們,獨自走出房間,片刻之後,回到房間的她,露出放心的笑容。


    「刑警他們正在真知子阿姨的房間裏。好了,我們去吧。」


    芹澤老師急不可待,我們卻反應遲鈍。並不是害怕警察,問題在於真知子夫人。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揉著下巴,為難地說:「說實話,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真知子夫人。」


    八橋京之介也小聲地說著「是啊」,接著問芹澤老師:「這樣好嗎,老師?……先生剛剛去世,我們可以去打擾她嗎?」


    「嘿,心思很細膩啊,不像你們嘛。」芹澤老師揶揄了兩句,「不用擔心,真知子阿姨不會因為親人去世,就方寸大亂、委靡不振的。聽說今天早上,在現場確認賢三郎叔叔的屍體時,她也很冷靜地,回答了刑警的問題。」


    「真知子阿姨是個很堅強的人。」櫻井梓由衷地讚歎著說,「要是一般人,會深受打擊、臥床不起,那都不足為奇。」


    「嗯,真知子阿姨不是那種人。她現在最盼望的,就是早日逮捕殺害丈夫的凶手,為這次的事件畫上休止符,所以我認為,應該把你們的推理也告訴她。」


    最終,在老師的慫恿下,我們走出了房間。芹澤老師走在最後麵,她告訴我們:「真知子阿姨的房間,就在一樓盡頭,正好是這幢房子裏麵,距離我的房間最遠的一間——哎呀。」


    老師正準備關門的時候,她房間裏的電話響了,不是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而是固定電話。


    「是誰呢……」芹澤老師好奇地揚起一隻手,對走廊裏的我們致歉,「不好意思,你們等我一下。」說完,她又急匆匆地回到了室內。我們被扔在走廊上,無所事事。


    突然,樓下傳來「咚」的一聲,站在走廊上的我們,頓時麵麵相覷。


    「呃,怎麽回事兒,剛才的聲音?」八橋京之介不緊不慢地說,「地震嗎?」


    「不是地震。」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也顯得鎮定自若,「是從老師房間傳出來的嗎?」


    「不是,是從樓下傳來的。」我輕輕踏了一下走廊的地板。


    「好像有什麽很重的東西倒了。」櫻井梓笑著說。


    說話之間,芹澤老師已經打完電話,走出了房間。


    「讓你們久等了,不好意思。好了,走吧。」芹澤老師往樓梯走去。


    龍崎家的內部樓梯,位於整棟房子的正中間,走廊以樓梯為中心,分別向左右兩邊延伸出去,排列整齊的房門,全部集中在同一側。不愧是學校經營者的住宅,比起個人住宅,「龍崎豪宅」更像舊式的木結構校舍。


    「對了!……」芹澤老師似乎剛剛反應過來,一邊慢慢地走下樓梯,一邊隨口問道,「剛才是不是有不尋常的聲音?……好像『咚』的一聲。」


    「有,『咚』的一聲。」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不以為意地隨口回答,「是不是從老師房間的正下方傳來的啊?」


    「嗯,我覺得是。」


    「老師房間的正下方……是誰的房間?」櫻井梓好奇地問。


    「是女傭吉野小姐的房間。那是什麽聲音呢?」


    「是不是什麽東西倒了?」


    聽到我這樣說,老師立刻反問:「什麽東西倒了——比如說……什麽?」


    「呃,是什麽……這個嘛。」


    「或許是……」剛才一直沒有發言的八橋京之介,這時候突然開口了,「人倒在地上的聲音。」


    「人?!……」櫻井梓驚叫起來,「不會吧,人倒下去會有那麽響嗎?」


    「哎呀呀。」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也擁護八橋京之介的意見,「人倒地的聲音很大呢,成年男性的體重,可有六十公斤以上哦。」


    芹澤老師憂站在一樓的走廊裏,心忡忡地看著我們。


    「雖然我認為不可能,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吉野小姐的房間去看一下。」


    芹澤老師一路小跑,走到走廊盡頭,在一扇門前停住,那裏應該就是吉野小姐的房間。


    芹澤老師敲了幾次門,因為隔得很遠,我們聽不清是否有人應答。隻見老師打開房門,走了進去,隨即……


    「啊啊啊啊啊!……」芹澤老師突然尖叫著從房間裏麵,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似乎驚嚇過度了,匍匐在走廊上的她,拚命地呼喚著我們,「不……不得了!你們……,快……快過來!……」


    我們麵麵相覷,一齊飛奔過去,跑到那扇房門前,迫不及待地打開門直衝進去。


    房間裏的裝飾,和芹澤老師的房間很相似,地板上鋪著厚重的地毯,周圍都是成套的木質家俱,甚至連冰冷的氣氛都很相似。然而,有一點明顯的不同,原本靠近入口的地方,有一個木製的大書架,此時這個書架,彷佛剛剛遭遇了七級強震,整個兒倒在了地板上。


    原來剛才發出巨響的是這個書架。什麽啊,是這樣啊。我們很快就弄明白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令人震驚的場景,進入了我們的視野。


    「哇!……」剛剛看到的一瞬間,彷佛有一種錯覺,以為書架長了手腳,而且是女性的手腳,「這、這到底……」


    我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書架當然不可能長出手腳,是一位女性倒在書架下方。準確地說,她是被書架撞倒的。


    「別光顧著喊,快把這個移開!……」芹澤老師指著壓在女


    人身上的書架,「快!快一點!……」


    「好!……」八橋京之介立即命令我,「喂,小通,你去搬那邊!……」


    我按照前輩的吩咐,走到書架的另外一邊,看到一個一人高的衣帽架也倒了,是書架倒地的時候,一齊撞倒的嗎?我先把礙手礙腳的衣帽架,隨手推到一邊,才從側麵搬起書架。


    我和八橋京之介分別從兩側用力,看上去像是很重的書架,居然很輕鬆地就被抬起來了。主要是因為書架倒地的時候,上麵的書基本都掉到地板上了,書架變得空空蕩蕩。這書架看起來很高級,其實就是合成木板拚起來的便宜貨,沒有什麽份量。


    我們把空蕩蕩、輕飄飄的書架豎到牆邊。


    出現在書架下麵的,是身穿白色女式襯衫、米色長褲、身材高大的女性。她頭朝牆,以「大」字型趴在地板上,身邊散落著一堆書本。


    「吉野小姐!……」芹澤老師悲痛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沒有砸到她吧!……」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走近被掩埋在書堆裏的吉野小姐,忽然僵住了,「哇」的一聲,「背、背上有一把刀!……」


    仔細一看,吉野小姐的背上——準確地說,是靠近肩膀的部位——確實露出了一截刀柄。四方形的刀柄上刻著花紋,碩大的護手,讓人聯想到短劍,和芹澤老師剛剛提到的,奪去賢三郎先生性命的凶器很像。


    傷口附近的衣服被血浸透了,滴落下來的血,在地毯上描繪出紅色的地圖,眼看著麵積逐漸擴大。這個血淋淋的場景,說明她剛剛遇刺。


    「什麽?……什麽?……」


    「怎麽了?」


    聽到騷動趕過來的橋元省五郎,和另外一位女傭安西大嬸,正忐忑不安地站在門口向裏打探。


    隨即,走廊裏傳來祖師穀警部熟悉的聲音。


    「喂……」


    「什……什麽……什麽?……出什麽事了?……喂,讓開!……」


    祖師穀警部粗暴地推開了像趕廟會一般,聚集在門口的人群,走進房間,看到眼前的景象後,頓時大驚失色。


    「喂喂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為什麽……這個人怎麽……」


    「警部!……」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露出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別發呆了!警部,快打110報警!……」


    「知……知道了!」祖師穀警部手忙腳亂地,撲向桌子上的電話機,拿起聽筒放到耳邊,正要準備按鍵,突然他扔下聽筒,大叫一聲,「喂,搞什麽飛機!……畜生,為什麽……為什麽要撥打110,我不就是警察嗎!……你們統統都給我讓開!……」


    「在這之前,警部!……」換八橋京之介命令祖師穀警部了,「快打119!刀沒有刺中要害,還能救活!……」


    「這……這個……早說嘛!」


    祖師穀警部再次撲向電話,拿起聽筒,撥打了119。稍後趕來的烏山刑警迅速跑到吉野小姐身邊,做了應急處理。


    「咦?……」芹澤老師忽然走到窗邊,「窗戶開著。」


    窗戶確實開著,我們衝進房間的時候,窗戶就大大得敞開著,宛如通道。


    「凶手會不會從窗戶逃跑了?」


    「這個嘛……有可能噢。」


    聽到老師這樣說,我不由得把視線轉向窗外,當然,沒有在院子裏,發現逃亡中的凶手。


    我再次把視線移回室內,四處張望著,仔細觀察著被刺的吉野小姐周圍,很快我就發現了目標。


    那些東西就在距離吉野小姐倒下的身體,不到一米的地板上。我看到這些東西,我絲毫不感到意外。


    「有一個棒球壘球包。」我麵無表情地,指著地上的四方壘球包喊著。


    「嗯,還有手套和球。」


    八橋京之介指著壘球包旁邊的手套,以及裏麵的球。


    「呃,這邊還有一個壘球包。」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指著另一個四方壘球包。這個東西看上去頗出人意料。


    六


    祖師穀警部打過119之後,沒過多久,救護車就抵達了龍崎家裏。背部重傷的吉野小姐被救護人員抬出房間,立即送上了救護車。吉野小姐一直昏迷不醒,沒有說一句話。


    吉野小姐被抬出去以後,警察開始現場取證。我們作為第一發現人,接受了兩位刑警的詢問,似乎終於正式成為事件的相關人員了。


    在龍崎家的客廳裏,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配合肢體動作,活靈活現地重述了一遍,事發當時的情況。聽著多摩川部長晦澀難懂又拖遝冗長的演講,祖師穀警部明顯不勝其煩,但是,良好的品格讓他仍然堅持聽到了最後。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說完後,輪到八橋京之介提問了。


    「警部,吉野小姐被救活了嗎?如果她沒有死,不就等於這次的事件解決了嗎?……隻要等她恢複意識,直接問她是被誰襲擊的,那不就可以了嗎?」


    「沒這麽順利。」祖師穀警部悶悶不樂地板起臉來,「你們也看見了,被害人吉野禮子的後腦勺,有被人用重物擊打的傷口,也就是說,吉野禮子是在沒有看見凶手的情況下,被人從後麵突然襲擊,因此失去了意識。然後,凶手把她拖到書架前,在她的背上刺了一刀,再推倒書架……這就是全部過程。因此,就算吉野禮子恢複意識,也解決不了事件。事件仍然是一團迷霧。」


    我們到現在才知道,女傭吉野小姐的全名是吉野禮子。


    我問了一個在現場,就一直疑惑不解的問題:「凶手為什麽要把書架推倒,壓在吉野小姐身上?」


    「這個嘛,也是個謎。凶手並不是打算壓死她……哎呀,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個!……」


    祖師穀警部愁眉苦臉地盯著桌子上,凶手留在現場的物品。


    「球壘、手套和球。」


    「三種神器啊。」烏山刑警的視線也落在桌上。


    「說相同確實相同,說不同又有微妙的不同。」祖師穀警部心中的困惑溢於言表。


    「這次有兩個四方壘球包,手套是普通的手套——是一壘手和接球手以外的,普通的球員使用的手套,還有硬球。放置的方式也和以前不同,書架兩側一邊一個壘球包……啊?!……你們沒有擅自移動壘球包的位置吧?」


    「怎麽可能?……」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誇張地揮了揮雙手,「這兩個壘球包,原本就位於書架兩側,是凶手這樣放置的,我們沒有碰過。」


    為慎重起見,八橋京之介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壘球包果然還是從我們學校的球場上,偷走的嗎?」


    烏山刑警對這一點進行了說明:「關於這兩個壘球包的來源,我們還在確認中,不過我認為是這樣的,毫無疑問。另外,今天早上,在賢三郎先生屍體旁邊發現的壘球包,是鯉之窪學園的,這一點已經確認過了。」


    「這個當然。」祖師穀警部不屑一顧地說完,看著我們,「這樣一來,失竊的四個壘球包,全部都出現了。野野口教練、龍崎賢三郎,還有吉野禮子,凶手在三處現場,各自放了四個壘球包。可是我想不通,凶手為什麽要做出這麽莫名其妙的行為?」


    祖師穀警部一籌莫展。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笑嗬嗬地坐在椅子上,打量著警部的苦相,煞有介事地開口了。


    「不,警部。凶手的意圖很明顯,你不明白嗎?」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故意停頓


    了很長時間,才揭開謎底,「這一連串事件是『棒球比喻殺人』啊!……」


    「棒球……比喻殺人?……嗚……這是什麽鬼?」


    「就是模仿棒球的殺人事件。舉例來說,野野口教練的死是『補殺』——盡管有一點誤解,龍崎賢三郎先生的死是『刺殺』。我來說得詳細一點兒吧。」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得意揚揚地解釋了一遍「棒球比喻殺人」的含義,內容和我們剛才在芹澤老師房間裏,討論的簡直一模一樣。部長把眾人討論的成果占為己有,口若懸河地進行了闡述。


    不過,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的言論,似乎還是有一定的說服力的,看得出來,最初半信半疑的祖師穀警部,逐漸聽進去了偵探部長所說的話,烏山刑警也在洗耳恭聽。


    「原……原來如此。我同意野野口教練和龍崎賢三郎先生這兩起殺人事件,被比喻為棒球用語的觀點。但是,我來問你,這次吉野禮子的事件,你要怎麽解釋?也是棒球用語的比喻嗎?」


    「當然!……」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用力地點了點頭,吸引著眾人的注意力,「根據我們的預想,『補殺』、『刺殺』之後,應該就是『雙殺』,也就是同時有兩個人被殺。」


    「你說什麽?……」祖師穀警部睜大了眼睛,「你想說這次的被害者,不僅有吉野禮子一人?」


    「嗯,除了吉野禮子,凶手肯定還在另外一個地方,殺了另外一個人。或者,就在我們說話的現在,凶手正在某處殺人。」


    「不會吧!……」烏山刑警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你說這是『雙殺』,可是吉野禮子並沒有死啊,被救活了。」部長卻無動於衷。


    「凶手也有失手的時候,這次是所謂的『雙殺失敗』,棒球場上也時有發生。」


    「棒球場上時有發生,可是沒聽說過,殺人事件中出現『雙殺失敗』的。」


    「什麽?……棒球和殺人事件都會有失誤,對吧,八橋?」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突然向值得信任的夥伴求救,八橋京之介卻為難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好像是我們判斷錯誤了。」


    「判斷錯誤?……」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的臉上,瞬間陰雲密布,「哪裏錯了?」


    八橋京之介凝視著桌子上的棒球道具,說道:「我們猜想,凶手會繼續選一個含有『殺』字的棒球術語,實施下一次殺人,那麽,含有『殺』字的棒球術語還有什麽呢?考慮到這一步沒有錯。可是,當時最先浮現在我們腦海的是『雙殺』,這裏解釋就錯了。吉野小姐的被害現場,怎麽看都不像在比喻『雙殺』。換句話說,我們選錯了棒球術語。」


    「那會是什麽呢?……帶『殺』字的棒球術語,除了『補殺』、『剌殺』之外,能想到的就隻有『雙殺』了……啊,不對,等一下。」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忽然心頭一動,鄭重其事地說,「——這樣說起來,吉野小姐被壓在書架下麵,也就是被害者夾在地板和書架之間!」


    「對,而且兩個壘球包,分別放在書架的兩側,還有,凶器是一把精致的刀,這跟殺害賢三郎先生的凶器一致。通過這些道具,所表現出的場景是什麽呢?……分明是『吉野小姐被夾在二壘與三壘之間,刺殺出局』,相對應的棒球術語是什麽呢……小通?」


    八橋京之介激動地說著,突然轉身麵向我問。我激情四溢地回答:「夾……殺!……」


    跑壘員從一個壘球包,往下一個壘球包跑動的過程中,既來不及上壘,又無法回壘的情況下,被守備員觸碰,導致出局,這種防守行為叫做「run down y」,或者稱作「夾殺」,這種情況在棒球比賽中時有發生。


    「因此,凶手在刺傷吉野小姐之後,還要故意推倒書架。」


    「唔,原來不是『雙殺』,而是『夾殺』啊。」


    「不錯。仔細一想,第三起事件如果是『雙殺』的話,作為『棒球比喻連續殺人』,就顯得有點不自然了。因為在棒球比賽裏,『殺』是出局的意思。凶手『補殺』了野野口教練,第一次出局;接著,他又『刺殺』了賢三郎先生,這是第二次出局;如果接下來『雙殺』了吉野小姐和另外一個人,就造成了四次出局。可是棒球比賽裏,不可能有四次出局。從這一點來說,第三次的『殺』,應該不是『雙殺』,是『夾殺』才對。」


    烏山千歲刑警目瞪口呆地聽著我們的對話,過了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


    「按照八橋京之介的說法,凶手實施了『補殺』、『刺殺』和『夾殺』這三次『殺』——也就是完成了三次出局。那麽,連環殺人案到此就結束了嗎?」


    「不,千歲小姐,還沒有完成三次出局,因為凶手的『夾殺』失敗了。吉野小姐設法躲過了野手的攻擊,還活在壘上。現在的狀況,若用棒球術語打比方的話,是『二人出局.二壘有人』。」


    「啊,對啊,言之有理。」烏山刑警接受了八橋京之介的反駁,轉過身來對祖師穀警部說,「這樣的話,凶手可能會再次企圖殺害吉野禮子,警部。」


    「有可能,我派警官去醫院保護她。」


    祖師穀警部離開房間,下達完傳召部下的命令後,再次回到室內,拍著自己的臉給自己鼓勁。


    「這樣一來,凶手就不能對吉野禮子下手了,暫時無暇顧及第三次出局,下麵就是我們的機會了!……嘿嘿嘿,等著瞧吧,讓你為所欲為這麽久,接下來可不行了!……」


    烏山刑警不可思議地,看著意氣風發的祖師穀警部。


    「警部,看起來你很有信心啊,方便的話,能告訴我根據嗎?……你有逮捕凶手的計謀嗎?」


    「計謀?……呀,我沒有……」祖師穀警部嘴上這麽說,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烏山小姐,自古以來不都是這樣嗎?『棒球比賽從二出局開始』!……哼,等著瞧,我們國分寺警察署,會全力發起強有力的反攻!……」


    喂,祖師穀大藏,你的勢在必得,實在缺乏根據。


    七


    「龍崎賢三郎死了。」今天中午,我們從櫻井梓的嘴裏,得知了這個爆炸性的新聞,後來我們設法潛入龍崎家,成功地從芹澤老師那裏,獲得了相關情報,繼而目睹吉野女傭被殺未遂案。


    這實在是一個慌亂的下午,似乎整整一天,都是在這幢宅子裏度過的。我們在傍晚時分得到了解放。


    「我想和真知子阿姨談一談。」櫻井梓以這個為理由,留在了龍崎家裏。昨天,祖師穀警部的試驗結束以後,她也沒有和我們一起回去,是對我們心存戒備,還是真的想和真知子夫人說話呢?


    最終,我們三個男生踏上了歸途。


    芹澤老師送我們到後門,溫柔地說:「路上小心噢。」隨即,她又以教師的身份警告我們,「你們不要再插手這次的事件了。啊,逃亡的凶手,可能還躲在附近,千萬不要撞上。」


    這個老師真的是在為我們擔心嗎?


    我們走出後門。白天隻在大門口有狗仔隊,現在連後門都被包圍了。這起事件,到底會被如何報道呢?回家後馬上看電視!……


    我們雖然處在事件的漩渦中,卻還沒有看過有關賢三郎先生被殺、和吉野禮子被殺未遂案的相關報道,或是電視新聞。


    我們沿著龍崎家四周的圍牆前行。龍崎家的豪宅占地麵積很大,走來走去還是隻能看見圍牆。


    「部長,問一個基本的問題可以嗎?」我邊走邊開口,「也許是我的水平有限


    ,我不太理解『比喻殺人』。為什麽這個世上,會存在『比喻殺人』這種不靠譜的行為呢?把殺人事件設計成某樣東西,這有什麽意義呢?」


    「比喻殺人的意義?」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誇張地反問,似乎對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這一點,感到異常不滿。」這還用說?!……把屍體設計成某種東西,目的就是勾起讀者的興趣,把讀者帶入非同尋常的文學世界。」


    「喂,這是推理作家的目的吧。」我當即糾正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的誤解,「不是這個,我說的是凶手的目的。沒有目的,就沒必要特意把殺人事件,設計成複雜的模仿童謠、俳句或者棒球的犯罪吧?」


    「啊,你說得對。可是,這要看凶手的想法,我們不是凶手,絞盡腦汁也無濟於事。」


    「是啊!……」走在身邊的前輩點頭讚同,「『比喻殺人』一般是因為凶手對某樣東西的偏執。所以這次的事件,無疑是因為凶手心裏,對棒球有很深的執念,從而引發了『棒球比喻殺人』的迷霧。」


    「那麽,凶手是和棒球有關的人吧?與棒球有關的糾紛,或許就是殺人的動機。」


    「或許吧,不過,也可以反過來考慮。凶手和棒球毫不相幹,也對它沒有興趣,隻是想通過把殺人現場,和棒球硬扯在一起,給搜查人員造成一種印象,以為這次的事件和棒球有關——因此,這也有可能是一種偽裝。」


    「原來如此,確實有這個可能啊。」我點了點頭,「那麽,這次的事件,到底是哪一種呢?」


    「不知道,考慮這一點無濟於事。」八橋京之介搖頭晃腦地說,「『比喻殺人』隻對凶手有重要的意義,這個意義是偵探無論如何,也推理不出來的,最好的辦法是不要想得太深,重要的是,不要被不合情理的比喻,耍得團團轉。」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頻頻點頭,讚同八橋前輩的真知灼見。


    「比喻的目的,隻能以後問凶手,沒準真相是老一套的『為了擾亂搜查』呢。總之,我們應該考慮的不是這一點。現在凶手沒有壘球包了,連續殺人結束。重點是接下來,我們要以什麽形式接近真凶……咦?」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忽然停住腳步,正視前方——隻見龍崎家的大門前,新聞記者排成了長隊。


    「怎麽了,誰在那裏?」


    「啊,一個有意思的家夥。」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若無其事地朝大門慢慢走去,我和八橋京之介緊隨其後。不知道多摩川流司部長嘴裏說的「有意思的家夥」是指的誰。


    大門前混亂不堪,突然,原以為全是記者的人群中,出現了一個頭發顏色不同的人,一個身穿夏日製服、體格高大的高中學生,手裏拿著一個碩大的體育包。


    「喲!……」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朝對方舉起一隻手。


    「啊!……」男學生看見了多摩川流司,突然如脫韁野馬,飛奔而去。


    「喂!……」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也迅速出擊,「不要跑,土山!……」


    倉皇出逃的男生是鯉之窪學園的棒球部隊長土山博之助。


    「傻瓜——土山。」八橋京之介跟在土山博之助隊長和多摩川流司部長的後麵,嘴裏念念有詞,「拎著那麽大的包,怎麽可能跑得掉?」


    前輩的預言,馬上就變成了現實。本來腳力更勝一籌的土山博之助,果然因為手裏的行李,而在這場追趕遊戲中,完敗於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


    偵探部長一逮住土山博之助,就激烈地質問他:「畜生,你這個家夥……為什麽要逃?」


    「沒、沒有啊……」土山博之助倒在地上強詞奪理,「是你追我,我才跑的。」


    「你跑了,我才追的。」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把棒球部隊長土山博之助的臉,拽到自己的眼前,「好像不對勁啊,土山,你這小子是不是對我們隱瞞了什麽?……哈哈——上次你也很古怪,我開玩笑說『你是凶手』,你小子居然當真了,嚇得全身發抖。你是不是真的和這次事件有關啊?」


    「沒關係,我也沒隱瞞什麽。」


    「真的?你是不是心裏有鬼啊?」


    「不要胡說八道。我心裏沒有鬼,因為我不是凶手。」


    「那麽……」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親昵地把手搭在棒球部長土山博之助的肩膀上,模仿著有經驗的刑警說道,「你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吧,也能輕鬆一些。」


    土山博之助把臉扭向一邊:「哼,我沒什麽好說的。」標準的罪犯式應答。


    「是嗎?……明白了,那就沒辦法啊。」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立即做出了撒手不管的姿態,對我下達了命令,「小通,和警察聯係一下,不要叫烏山刑警,叫祖師穀刑警來。土山這個家夥,絕對隱瞞了重大情報,很可能就是凶手……你就這樣告訴祖師穀警部!……」


    「是!……」我立即掏出了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


    「哇,等一下!……」土山博之助飛速衝上來,一把按住了我的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我說!……我說,我說!……」


    八


    我們一邊喝著從自動售貨機上,買來的罐裝咖啡,一邊坐在路邊的欄杆上,聽土山博之助「交代」自己的小九九。


    「其實,野野口教練被殺的那天晚上,我就在飛龍館球場。」土山博之助終於吐露了自己的小秘密,「時間是晚上九點鍾左右。」


    正喝著罐裝咖啡的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聞聽此話,頓時悚然一驚,一口把正喝的咖啡噴射出來,在天地之間幻出一片美麗的褐色噴霧。我們「哇呀!」一聲,驚悚得四散奔潰。


    「也就是案件發生的時間。那個時候,你在那裏做什麽?」


    「隻是在進行普通的鍛煉。」土山博之助認真地回答道,「我家就在土山町,離飛龍館球場不遠。飛龍館球場建成以後,我有時候會去那裏跑步。球場四周的散步道,很適合做長跑訓練。」


    「可是,你擅自闖進去,這有些不好吧……」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嚴肅而認真地批評了土山博之助,似乎他已經把自己昨天的行為,早就拋在了後腦勺外,「那裏是飛龍館高中的地盤,鯉之窪學園的棒球部隊員去訓練,別人會覺得奇怪吧?就好像養樂多隊的選手,晚上偷偷跑去『讀賣球場』訓練一樣。」


    「哎呀,這個……確實如此。」聽到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恰如其分的比喻,土山博之助頓時心悅誠服地低下了頭,「我也這樣認為,所以,野野口教練的屍體被發現以後,我沒有出麵說明,因為感覺自己做了虧心事,就沒有講出事實。我當時想『反正和事件沒有關係』。可是,後來情況發生了變化,屍體旁邊的壘球包。正是我們的球場上失竊的。後來又聽說。死亡推定時間是九點前後,正好和我在球場附近的時間吻合。野野口教練被殺的同時,身為棒球部隊長的我。竟然也在同一地點……別人會相信,這隻是偶然的巧合嗎?」


    「不,肯定不相信。」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然後對八橋京之介下達命令,「喂,八橋兄弟,趕快打電話給警察,這件事我們處理不了,告訴祖師穀警部,發現了重要嫌疑犯。」


    「好!……」八橋京之介前輩馬上掏出了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


    「不要哇!……」土山博之助帶著哭腔衝上來,一把按住了八橋京之介的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你看吧,就是這樣,果然會變成這樣!……所以,這些


    話,我不想對任何人說,警察聽到這些話,肯定也會懷疑我的,還會去問隊員們:『最近教練和你們隊長的關係怎麽樣?』隊員們則會配合警察的問話,提供虛假的證詞,說:『隊長好像不滿意教練的指揮。』結果……」


    「嘿,虛假證詞啊。」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也立即掏出了自己的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迅速撥打了一個號碼,「啊……喂喂,是棒球部的山崎嗎?……我是偵探部的多摩川,問你一個問題。最近教練和你們隊長的關係怎麽樣?」


    電話那頭的山崎是這樣回答的:「隊長好像不滿意教練的指揮……喂,怎麽了,多摩川?」


    「沒什麽,沒問題。那我就掛了啊。」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掛斷了自己的可移動隨身自由尋呼電話方便聽筒,瞪著土山博之助,「這不是事實嗎?你說謊!……」


    「啊,是事實!……」土山博之助終於「坦白」了自己心裏的疙瘩,「對,我確實不滿意教練的指揮,我們是棒球部,又不是好朋友一塊玩,誰不對教練的指揮有意見?每個人都有大大小小的怨言。可是,我絕不會因此去殺他,野野口教練被殺,跟我沒有關係!……」


    土山博之助說得口沬橫飛,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懾於他的氣勢,終於還是退讓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真的生氣,誰也沒有當真認為,土山博之助就是凶手,你放心吧。把你知道的情況,如實地告訴我們就行了。」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喝了一口咖啡,隨即換了一個話題。


    「星期六晚上九點左右,你在現場附近,看到龍崎家的人了吧?」


    「龍崎家的人……就是飛龍館理事那幾個人嗎?……啊,我看見了,不過隻看到了一眼。」


    「在哪裏看見的?」


    「三壘那側的入口附近。我在散步道上跑步,隨便看了一眼旁邊,發現理事長龍崎先生在入口那裏。」


    八橋京之介的臉上,頓時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啊?!……什麽?……理事長?」


    「在三壘那側?……」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也摸不著頭腦,「這可怪了……」


    兩位前輩麵麵相覷。


    「不,我認為沒有什麽奇怪的。」我向棒球隊長土山博之助打了個招呼,「給我們一點時間。」


    我把兩位前輩,帶到自動售貨機後麵,簡單開展作戰會議。三個人頭碰頭地,小聲回顧了一遍當時的狀況。


    「你們不明白嗎?賢三郎先生本來和真知子夫人、女傭吉野小姐一起,在一壘邊,後來他穿過內野,來到三壘這邊,和芹澤老師、秘書橋元說了幾句話,所以,看到賢三郎先生在三壘一側,絲毫不足為奇。對吧?」


    「是啊,也就是說,碰巧路過的土山博之助,看到了當時在三壘一側的賢三郎先生。」


    作戰會議結束了。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再次回到土山博之助的身邊問話。


    「我想……你看見理事長的時候,三壘旁邊還有別人吧。」


    「啊,有。我看不清楚那是誰,不過,確實有一個人。」


    兩位前輩又因這句話大做文章。


    「一個人?!……隻有一個人嗎?!」


    「不是有兩個人嗎?」


    「你們激動什麽?……」土山博之助無法領會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愕然地回答,「嗯,三壘一側有理事長,還有另外一個人。」


    「是誰?……」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激動地追問他。


    「我怎麽知道?……那時候光線很暗,我當時看不清楚,反正是我不認識的人。」


    「不是芹澤老師嗎?」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直接發問。


    「什麽?芹澤老師?……我們學校的世界史老師?不是,不是她,我看見的是一個男人。」


    「男人?!……」八橋京之介彷佛吞下了一隻死蒼蠅,「是橋元省五郎嗎?」


    「誰啊,這個橋元什麽的?」


    土山博之助不過是棒球部隊長,不可能知道龍崎家裏,每位成員的長相和名字。


    「喂,你們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和八橋京之介,對棒球部長土山博之助的問話置之不理,兩人湊在一起秘密商談。


    「也就是說,在三壘一側的……」


    「隻有賢三郎先生和橋元省五郎……」


    土山博之助怫然不悅地看著小聲交談的兩個人。


    「喂,你們在竊竊私語些什麽啊?」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和八橋京之介聞聲,連忙停止秘密會談。


    「哎呀,什麽也沒有說,你不要介意了啦。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隻是我們之間的事……」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連忙打著馬虎眼,一邊迅速轉移話題,「對了,你還看見誰了?一壘那側應該也有人。」


    「這個我不知道,我沒有去一壘那邊。」


    「你不是繞球場一周嗎?」


    「平時是要跑五、六圈,可是,星期六晚上剛開始跑,就碰上了飛龍館的理事長,我怕被發現後挨罵,就趕緊照原路返回,離開了球場。在球場隻逗留了很短暫的時間,沒有看見可疑人物,也沒有看見野野口教練。總之,我和這起事件沒有關係,所以,什麽也沒說……」土山博之助喃喃地說著情況,突然麵色一變,「喂,多摩川,我說的這些情況,對這次的事件來說重要嗎?」


    事到如今,土山博之助才感到不安,忐忑地發問著。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討好般地點了點頭,說道:「有幾點很重要,但是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不利的。好了,我們有點事情,先告辭了。」


    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自說自話地,蠻橫結束了和土山博之助的對話,把喝完的空咖啡罐,隨手扔進了自動售貨機旁邊的垃圾箱。


    土山博之助糊裏糊塗地說了句「再見」,就抱著碩大的包走了。我目送著土山的背影,問多摩川流司部長:「你說『有點事』是什麽事?不會是去『河馬屋』吃刨冰吧?」


    「當然不是!……」偵探部長多摩川流司大聲嗬斥我,挺直脊背,眺望遠方,「我要讓事件水落石出。」


    八橋京之介指著昏暗的道路盡頭,說道:「我們再去一次龍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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