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江上下看了高漸離一眼, 唇角緩緩浮起笑意:“許久不見,漸離兄風采依舊。”


    “少稱兄道弟!”被史上第一甲方爸爸秦王政折騰慘了的高漸離正沉浸在那些地獄般的日子裏,被猛然驚醒後,立刻麵若冰霜,毫不客氣地道,“你為暴秦效力之走狗,安敢來燕?”


    “此言差矣, ”嚴江微微一笑,一點不介意對方的刺蝟般的態度, 溫和道, “我雖事秦, 卻從不濫殺,於秦王身邊也是多勸其修德少殺, 這點,高兄想是知曉的。”


    那屠狗者慶離也附和道:“不錯,嚴子自西方而歸,帶來麥豆棉蔗,添五穀之利, 豐衣食之行,又製紙做車, 如此大德, 不遜墨孟,漸離你莫要遷怒才是。”


    高漸離冷哼一聲,終是沒有再說什麽, 畢竟當時在秦國觸怒秦王,是嚴江說情,這才留下一命,再追究下去,就顯得很無理取鬧了。


    見風波過去,慶離這才提起雨雪甚大,請嚴江去他那歇息一下,等雪小些再上路不遲。


    嚴江當然不會拒絕,於是一個口哨召喚花花,準備與他們一起前去慶離住所。


    花花從樹林中優雅踱出,走到主人身邊,這鄚城甚小,又是大雪,街道上行人極少,所以一路也沒引起騷亂。


    花花虎軀健美龐大,威猛凶狠,看得慶離十分眼熱,經過虎主人允許後,忍不住去摸了一把又一把,花花看了嚴江眼色,任摸任擼,沒有咬他。


    高漸離原先還端冷傲的模樣,但路上見慶離對老虎百般挑逗,一時也有些心動,平時人們見虎皆逃命去矣,哪能摸到,於是悄悄摸了老虎長有白斑的耳尖,又飛快收回手。


    這時,已經到了慶離家小院。


    院中放著幾把小刀,掛著數張狗皮,草屋裏放著碳盆,碳盆上掛著陶罐,其中白水已滾,散發著嫋嫋白煙,厚重的草簾擋住風雪,一築放於案前,高漸離冷漠地坐到築前,慶離請嚴江坐到客座稍歇,倒了一杯熱酒,說自己出門去找些吃食,便離開了。


    於是氣氛單方麵尷尬起來,嚴江則忙著給花花身上除雪,再看了它身上包袱裏睡得萬事不知的陛下,微微放心,新收的狗子自覺地躲到另外一側,緊緊靠著新主人,仿佛知道這是它唯一的救命草。


    終於,高漸離忍不住道:“秦王殘暴乖戾,你有長才,天下何王不可事,何必非要助秦?”


    “那助誰呢?”嚴江抬頭反問,“燕王嗎?”


    高漸離皺眉道:“有何不可,燕國雖多苦寒之地,但上下和樂,絕無□□,當年蘇秦助燕時,也是天下有名的強國,隻是缺一強相罷了。”


    嚴江輕笑一聲,甚是從容地看他:“高兄看來,秦以虎狼之心吞天下,是錯了?”


    “可笑!他難道還是對的?”高漸離怒道,“在他麵前,動輒得咎,在秦數年,秦法之苛是我親眼得見,若被他滅國,則庶民盡為其奴!”


    “雖苛,但能活,”嚴江輕聲一歎,道,“春秋以來,諸國爭霸,三十載前,長平一役,雙方死傷數十萬;二十五年前,邯鄲之圍,諸國傷亡十餘萬,二十年前,燕起兵六十萬攻趙,為趙所破,又是傷亡十數萬;十七年前,魏趙爭鄴城,又是大戰;十三年前六國再合縱……”


    他一一列數這些三十年來的大小戰事,高漸離神情微變,確實如此,每隔三五年,七國便要爭上一回,各自城邑像貨幣般在諸王之手流通,還真沒有聽到有消停的時候。


    “既如此,若秦王一統天下,便無戰事,天下安寧,豈不大好。”嚴江平靜道。


    “秦法嚴苛,再者,為何不能是燕一統天下?”高漸離冷冷道。


    嚴江微笑道:“你說是那個被趙國十萬軍隊打敗的六十萬燕軍嗎?”


    燕國軍隊啊,那可真就是一水貨,也就在樂毅手上厲害過一點時間,然後就再沒爬起來過,廉頗七萬部隊就把他們對方四十萬按在地上摩擦,還記吃不記打,被廉頗打成那狗樣子了,居然再敢再去攻趙。


    然後龐煖一支部隊就打敗燕國軍隊不說,還一路向北,生生把一場趙的衛國戰爭給懟成了燕國的國戰,這戰鬥力也是沒誰了,所以太子丹在救秦王救燕時,說出“唇亡齒寒”,都讓秦王政覺得這是辱秦了。


    高漸離說不過他,隻能輕撥了幾下築弦,聲音激烈,算是反饋。


    正在這時,慶離提著半隻剝好的羊入房中,微笑對嚴江道:“久聞嚴子精於百味,不知可否一見。”


    “自是應該。”嚴江也不拖拉,找出自己的調料竹筒,拿出小刀,以醬油、鹽,胡椒、孜然、辣椒,以碳烤之,再煮了羊肉湯,泡以米飯,做出沾料。


    慶離吃得讚不絕口,稱這才是人間至美之味。


    一時賓主盡歡,連高漸離也拒絕不了這種美味,半隻羊居然被他一晚就吃得所剩無幾。


    歇息了一晚,嚴江便告別主人,帶著老虎和鳥兒與狗上路。


    他才離去不久,高漸離看著他遠去的方向,神色有些憂愁。


    “為何憂心?”慶離將屠狗刀在空中拋出漂亮的弧線,又順手接住,輕聲問。


    “這嚴江如此厲害,不輸於你,可會壞了大事?”高漸離轉頭,神色越發憂傷,“隻恨為弟當年未能棄築學劍,否則定與兩兄同去。”


    慶離神色平靜,道:“錯矣,此行弟不去,我與軻皆慶。”


    說實在的,他其實不喜歡太子丹,若非他,他們三人生活,又如何會如此天翻地覆。


    他與高漸離本是好友,秦王招六國樂師之時,高漸離便是不願為燕將家的樂師,被強行舉薦,讓燕王強召了去,後來助太子丹回燕,卻隻是獎勵了些金銀,卻對那將軍沒有半分處置。


    兩年前,荊軻遊曆到燕國,與他相交,高漸離又正到回國,三人一見如故,在燕都其樂融融,誰知太子丹居然想刺秦,他先找到了豪俠田光,結果田光說他老朽,不能成事,居然舉薦了荊軻。


    田光告知荊軻此事也就罷了,更可氣的是,他怕荊軻不應,竟然生生自盡在他麵前。


    荊軻送回田光屍體回來,便向他們說,願意考慮此事!


    這都是什麽事啊。


    ……


    嚴江很快來到了燕都薊城,把花花熟練地放出去找東北妹子,自己則帶著狗與鳥兒進城。


    雖是冬日,薊城也很是繁華,遼東的皮草在這裏甚是便宜,靠海有鹽,林胡樓煩皆要前來購買,釀酒之業也很不錯,酒價比邯鄲還低,度數也略高一些,鐵器發達,這裏也有用犁以牛耕,隻是數量甚少,隻有大戶人家才用得上。


    嚴江按習慣找到最高的一處酒肆,聽著酒樓中人閑談。


    能來大酒肆的多是有錢權貴,所以交談多用雅言,倒不愁聽不懂,燕趙之地交流甚多,語言多發音多有相似,他這一路上勉強交談,也能聽懂一些常用語。


    他們聊的最多的,就是太子丹歸國,秦國滅趙,趙嘉於代國重立趙國,還有太子丹寵幸荊軻。


    “寵幸荊軻?”嚴江聽得一呆。


    旁邊一名青年輕哼了一聲:“可不是麽,本以為太子有明君之相,誰知……哼!”


    “這是何由?”嚴江好奇地問,“我剛剛來薊城,不解其意。”


    “一年前,太子以荊軻才華出從為由,立為上卿,自此,為其置大屋,送美婢,常同榻而眠,同進同出。”那人冷笑道,“但這都一年了,也未見有一計獻出。”


    “才華出眾?”嚴江眨了下眼睛,不解道,“他不是一劍客麽?”


    “什麽劍客?”那人不屑道,“那荊軻來燕兩年,做門客之時,講的都是治國之道,至於劍術,倒不曾聽聞有什麽出彩之處。”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少,但這是因為,還有一更,大家明早來看吧!補更這事,阿九雖然拖了九天,但一直沒有忘記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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