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洞裏的氣味又臭又澀,眼前到處都是小小的飛蟲和灰塵飛散。


    伍真真從昏厥中驚醒,看到眼前的巨型怪物,險些又要暈厥過去。


    莊青天對她說:“不怕,幾個都是死的,還有一個在睡覺。”


    伍真真麵無表情地扯小手絹:這次救人不會把自己搭進去吧。


    兩人眼前的怪物,那是一個真的怪物,四方臉、三角身、頭頂兩個圓球型的角,渾身淌血般赤紅。怪物的身前放了十來個木棺,這幾個木棺閉緊了棺蓋,唯獨最中間的一個沒有蓋,敞露的頂部飄散出縷縷白中帶綠的幽氣。


    伍真真小聲地問莊青天:“跑不跑?”


    莊青天小聲地回:“跑不動了。”


    她低頭示意,伍真真跟著低頭,隻見腳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纏上了藤蔓,一根根結實的藤蔓就像是鎖鏈,將人牢牢定在地上。


    “今天是田峰死的第幾天?”莊青天突然問。


    伍真真愣了下:“沒算。”


    “認得前麵的人嗎?”她又問。


    伍真真看了看那隻怪物,手中力道一緊:“你該不會說,這就是田峰吧。”


    “傻。”莊青天拍她腦袋,“這是赤人蟒。”


    血麵蟒身,以屍為料,才有了這個名字。


    赤人蟒,雖說名字裏帶蟒,卻已經脫離了活物一類,更貼切的來說,可以算作是一種蠱,它最先是將螭蠱、蛇蠱、金蠶蠱等十三類蠱蟲煉製,再以屍油為食料進行養育。因為煉製的方法依靠死人的怨氣,又被稱為陰蠱。


    眼前這個蟒的大小,橫豎看來都有兩百年曆史了。


    伍真真不敢置信:“這是蟒蛇?”


    莊青天隨手抓住了一隻飛蟻,舉到伍真真麵前,很是親切:“是,但是那個不能吃,這個,你可以嚐嚐。”


    伍真真抬起手肘捅了下莊青天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吃你妹!”


    莊青天笑著說:“這不是我妹,這是蛋白質。”


    兩人不合時宜的聊天沒有引起赤人蟒的注意,隻有鬼氣森森的棺木在空氣中晃動著。


    腳下牢牢的藤蔓讓兩人動彈不能,莊青天有心使用靈力,將藤蔓割開,沒多久又長了出來。她點了火將藤蔓燒了,幾個棺木的震動聲音更響了。


    伍真真毛骨悚然:“這些棺材到底是什麽?”


    “就是棺材啊。”莊青天回答的理所當然,擦了擦手,邀請伍真真上前參觀,“丫頭來。”


    “誰想來啊。”伍真真一拍她手,突然反應過來,“你喊我什麽?”


    莊青天笑容加深:“伍小姐,你可不要浪費時間。”


    伍真真茫然地思索了一陣,嘟噥道:“我怎麽感覺你喊我……”


    莊青天正氣凜然地打斷:“你先上,我殿後,生死成敗就看這裏了。。”


    伍真真聽了這話後一步都不敢動,誰都知道莊青天是什麽德行。


    她仰頭,看著那堆高地上的棺木,幹巴巴地說:“同誌,你可不要隨意欺負老百姓。”潛台詞:自己滾上去。


    莊青天話不多說,一把將伍真真抱起,走到棺槨旁,“碰”地推開一個棺蓋。


    伍真真還沒驚呼便看到驚悚的這幕,簡直想捂眼睛,但她還是看到了——棺材裏麵彈坐出一個人,不,應該是一具屍,這具屍體披頭散發,臉部皮膚青白,眼部浮腫,仿佛隨時要睜開來一樣。


    伍真真瞧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這個屍體像一個人,她心頭不確定又害怕,怕地口幹舌燥,她不舒服地舔了舔嘴唇。


    莊青天讓伍真真看屍體的動機很簡單,就是不希望這個蠢丫頭太天真,別等下在墓道裏丟了性命。


    她正想介紹一下這具屍體的死因狀況,回頭便看見了粉嫩嫩的舌頭,心裏有點癢:這丫頭口味怎麽這麽重?


    於是為了滿足伍真真的口味,她繼續往前頭走,每走幾步就推開一個棺蓋,每個棺蓋之下都會彈坐起一具浮腫的屍體,而且每張臉……伍真真都被嚇了一跳,隨後想起來:哦這人有印象。


    剛開始不敢承認,但是所有人都放在一塊的時候,她便確認了。


    第一個是她入學時領她入宿舍的學姐,第二個是話劇社的學長,第三個是班上的體育委員……一個又一個的接下去,都是年輕的臉龐和身軀,卻死氣沉沉地躺在棺木裏。


    “為什麽……”伍真真咬緊了唇,不敢相信自己今天看到的事情。


    莊青天沒有理她,而是低頭看了眼兩人手指間的黑線。伍真真可以去擔心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她卻必須更加冷靜、小心地等待即將出現的危機。


    所有的棺木都被打開了,除了之前便開著的那隻棺木,伍真真探頭看了一眼,又閉上了眼。裏麵躺著的,是田峰。


    伍真真很悲傷,卻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她仰頭看看天,垂頭看了看那幾具死屍,拍了拍莊青天的手:“放我下來。”


    莊青天囑咐:“那你一會兒一定要記得逃跑。”


    伍真真擦了擦眼淚:“跑到哪裏去?”


    莊青天沒說話,而是在地上摸索一陣,掏出一根硬直的藤蔓,“磅”地一下,戳進了赤麵蠱的身體裏,軟塌塌的大蟲子嗷地站立起來,將墓室搖的山崩海嘯。


    一塊塊碎石從墓頂墜下。


    莊青天拉住伍真真的手,一下跳躍到赤麵蠱身邊,那巨大身體後麵竟然隱藏了一個洞穴,黑壓壓的看不到底,卻能感受到一陣陣細小的風從裏麵刮來。


    伍真真驚喜,眼中升起一顆顆小星星:“這裏有路!地上還有水漬。”


    “你他媽來觀光的嗎?”莊青天從衣袋裏掏出兩捆炸藥,丟到赤麵蠱身後,迅速地解釋了一句,“而且這不是水漬,是屍油。”引火線以極快的速度縮短,赤麵蠱還在地上翻滾。


    伍真真腿一軟:“屍油?!”


    赤麵蠱瘋狂甩動身體,將自己的身子撞在了一麵刻滿壁畫的牆上。


    “轟——”地一聲,炸藥引燃了。


    天崩地裂的聲音蓋滿了整個墓洞。


    常紫雅感受到腳底劇烈的震動,麵不改色地從泥土裏刨出兩顆紅薯,剝開皮遞給咪寶:“吃。”


    咪寶咬了一口,伸出舌頭散散氣,眼眶紅紅地說:“太燙了。”


    常紫雅心裏頭還想著雙修的事情,心裏憋悶,卻又說服自己這才叫常態。她實在是一口氣悶在胸前喘不過來了,便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咪寶說:“我到前麵看看。”


    咪寶小口小口地啃著紅薯點了點頭,寬敞的衣領處露出了粉色的斑斑點點。


    常紫雅連忙背過頭去,朝著墓道走。


    腳底的震動一陣接著一陣,墓道渾濁的空氣讓她更加疲乏。


    又走了幾步,一陣腳步聲傳來,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一絲光芒。


    “小雅!”是伍真真的聲音。


    常紫雅茫然,自己的舍友怎麽會在這裏。


    伍真真跑過來,抓著常紫雅的手十分高興,上下看了看常紫雅,發現她披頭散發,活一副被強|暴的模樣,眼眶一酸:“小雅你受苦了!”


    常紫雅:“……???”


    隨後又打量,發現常紫雅精神麵貌健康,臉色紅潤,身上還穿了一件很拉風的道姑衣服,伍真真破涕為笑:“還說什麽沒有我不行,明明活的很滋潤嘛。”


    “啊?”常紫雅頭上三條黑線,“誰沒有你不行了?”


    伍真真見好舍友翻臉不認人,眉毛一挑,不留情麵地掏出手機來給常紫雅看短信,沒想到常紫雅更絕,一句“我沒發過”就打發了伍真真。


    伍真真氣的踹牆,兩三顆石子劈裏啪啦地掉到地上。


    莊青天早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她就是不說,她就是不說,她就是不說。她就是喜歡看伍真真犯傻犯蠢。


    這會兒她看伍真真險些要氣絕,趕緊上前一步糊弄人:“可能是那隻貓發的短信,我們先走出去再說。”


    “貓要是能發短信,我就把我名字倒過來寫!”伍真真頭也不回往前走。


    莊青天點頭:“不帶上姓倒過來寫,的確一點都不吃虧。”隨即跟上。


    常紫雅汗顏,邁開步子跟兩人一塊往前。


    墓道的空氣太汙濁了,三個人一路走著,走到了盡頭後,才發現帶路的人是伍真真。原本是通天大道可以吃到烤紅薯,伍真真卻偏偏走上了一條歧路。


    常紫雅看著眼前的漆器、帛書、綿繡、樂器、竹簡,先是痛苦:“這tm是哪?”再是迷茫:“咪寶呢?”最後看了眼伍真真幽幽地感歎:“傻人有傻福。”


    隨便走走就走到了一間墓室最值錢的房間,這裏的東西如果都是真品,倒賣出去以後這輩子就不差錢了。


    莊青天摸了摸一個陶罐,撚了撚指間的灰,下定論:“宋代的。”


    常紫雅也蹲下身摸了兩下,點頭附和:“可惜不是帝王墓。”


    莊青天笑:“帝王墓早就被挖空了,剩下的幾個在其他城市的商業街下麵,有空倒是可以去看看。”


    伍真真和常紫雅:“……”這人一定是在瞎逼逼。


    伍真真蹲著看了會兒,沒什麽興趣,倒是莊青天和常紫雅一人一個包,將一堆東西往包裏塞了不少。


    伍真真:……強盜啊這是。


    她隨意地逛了一圈,發現這邊的牆上也有不少壁畫,就和之前在洞口看到的一樣,仿佛還是連載的。


    最開始是一隻小奶貓躺在地上,被一個道士模樣的女人撿了回去,悉心照顧了一段時間後,小奶貓變成了少女跪在地上報恩,道士很生氣,拂袖離開。後來依舊是以奶貓為主角,隻是相處對象成了不同身份的人,有農戶、將軍、商賈……


    伍真真用胳膊肘頂了頂常紫雅,眼睛閃閃的:“小雅快看,這隻貓長得像不像咪寶。”


    常紫雅放下一個車軲轆,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來看了一圈:“不像。”


    “明明很像啊,大小和尾巴都一個樣子。”


    常紫雅很肯定:“不像。”


    “好吧。”伍真真本來就對這隻貓興趣不大,轉眼就去翻別的東西看。


    徒留常紫雅一人站在壁畫前深思,她看著壁畫,心裏頭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覺。之前和咪寶進墓洞的時候,她便有了這種感覺,當時她便不由猜想:難道她感應到的機緣並不是之前的白色果子?……


    山洞的燈光滅了一瞬。


    莊青天抬起頭,看向伍真真,嘴角上揚:“丫頭,你身後。”


    “我身後?”伍真真疑惑臉,將頭向後扭,接著眼前一黑,心裏頭把莊青天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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