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翠竹,微風靄幽蘭,靜譚見落幕,煜霜閑歌醉陶然。


    她全然不顧腳心傳來的疼痛,眼中,心裏都是那一抹清透的裸背。


    月光異常的明亮,潭水中的背影一覽無餘,墨黑的長發被置於頭頂,線條優美,白的發亮。


    她不知道師父是怎樣發現她的,總之她還呆在原地時,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白色的鞋子。


    她抬頭仰望,眼中倒映著師父有些發怒的臉,她窘迫的低下頭,臉色迅速漲紅,隱藏在黑夜之下。


    “誰給你的膽子?”冷冽直接迸發出來。


    她心虛的縮了縮頭,小聲嘀咕著:“師父,徒兒隻,隻看見了裸背而已!”


    納蘭煜暴跳如雷之際,無意中瞥到了葉霜的慘相——此時她的鞋子已然不見,跌坐在地上,衣衫沾上了些許的泥土,連平日裏白淨的臉蛋也被黑色的泥土染成了一幅黑白畫,腳底的暗紅在月光下很是清晰。


    他的怒容一下子就緩和下來,歎息一聲,低下身子將葉霜抱了起來。


    葉霜窩在納蘭煜懷裏,臉紅的簡直能滴出血,那個“香豔的一幕”怎麽都揮之不去…


    “師父,徒兒不是故意看你洗澡的。”說完將頭埋在納蘭煜的胸口,看都不敢看納蘭煜。


    納蘭煜隻是淡淡的憋了她一眼,臉色還是一如往常的淡漠。


    可是為什麽她會覺得師父的耳根有些發紅?


    “師父,古人說,看了別人的身子就要負責,徒兒會對您負責的。”


    她的眸子的異常堅定,又夾雜著什麽,納蘭煜冷冷的撇了她一眼,神色依舊淡漠,仿佛討論的主角並不是他。


    “是不是又想背書了?”


    葉霜適可而止,耳朵貼於他的胸口,


    她能感受納蘭煜強勁的心跳,沉穩而有力,每一聲都那麽的清晰,有一種放心依靠的感覺。


    葉霜的手慢慢向上,摟住他的脖子,她的心蹦蹦直跳,緊張的快要跳了出來。


    良久,他並沒有動怒。


    她嘴角以驚人的速度向耳後靠攏,心裏仿佛開了花。


    如果時間能夠靜止在這一刻,多好!


    ——


    “師父,痛…”


    她剛剛還不覺得,現在發現腳底像鑽心一樣的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為何不穿鞋子?看來明日得罰你背《女戒》了!”說是這麽說,可是手下的力道輕了許多。


    她的腳底躺在他的手心裏,從她的角度看去,隻能看見他玄黑的發頂,窗外的月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將他身上冷淡的氣息散去,融合了光線,變得溫暖。


    那一刻,他很溫柔。


    於是又大膽了起來。


    “師父,葉霜不能走路了,在您這裏睡好不好?”她的表情很天真,很委屈。


    納蘭煜將她的腳包紮好,什麽也沒說,動作上似乎允許了。


    隻見他將葉霜的身子放平,蓋好被褥,就走了出去。


    “師父,您去哪裏啊?”


    “月風閣。”


    白色的背影停留幾秒,便離開了。


    而葉霜的心卻不能平靜了。


    她雙手握拳,右手舉了起來,嘴裏念叨著,納蘭煜,你等著!總有一天,你會是我的,總有一天,我會將你騎在胯|下!


    枕間停留著納蘭煜的氣息,葉霜漸漸有些困意,進入了睡夢中。


    因為師父的一句話,葉霜越來越盼望自己快快長大,但心裏的不安也隨著時間的消逝越來越強烈。


    轉眼間,又是一年春天,這一年她和師父間還是毫無進展。


    不論她怎麽暗示,他一如往常的淡定,毫無波瀾,冷酷嗎?不,會出現一些冷漠之外的表情,她想盡了各種辦法,結果卻是抄寫一篇又一篇的古書,試問有她這麽辛苦追人的嗎?真是千年的鐵樹,固執!


    梨花又開,白色花瓣隨風搖擺。


    她撫摸著那棵樹,眼裏充滿了無奈、挫敗之感。


    南宮鈺聽世人說過這淩霄山的美景,可見過了,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水清宮冷冷清清,但不知為何,他自心底喜歡。


    花香四溢,人間的醜態他都見過,這裏真是靜心的好地方。


    不知不覺走近了一片桃花園,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進來卻是另一番美景,湖水清澈,泛著幽幽白光,周圍盡是梨樹,梨花盛開,白色的花瓣隨風飄撒,盡顯優美的姿態…南宮鈺的視線集中在那一抹淡藍色的背影。


    隻見她靠坐在一處,而他不知不覺的走向前去。


    陌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正納悶什麽人可以闖進來時,低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想必你就是葉霜姑娘吧。”


    這聲音該不會是…猛地抬頭,對上那熟悉的眼眸。


    那少年竟帶有與生俱來的風範,那張完美雕塑的臉,俊美非凡,濃濃的眉毛,如日月星辰的眼眸,泛著點點光澤,似笑非笑的嘴唇勾勒出誘人的弧度,眉宇間盡顯霸氣,意氣風發的少年,不是南宮鈺又是誰。


    葉霜抬頭的刹那間,南宮鈺想的卻是,這女子的容貌及其平凡,但那誘人的眸子卻為她增添光彩,靈動、又帶有妖媚之感,真是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太多。


    他看慣了宮裏的胭脂俗粉,鶯鶯燕燕,偶爾出現一個清麗脫俗、清湯小麵的人,倒是有點意思。


    葉霜怔愣片刻,眼裏的驚訝被冷漠代替,她倏然起身,理也不理麵前之人,徑自離去。


    許是他受慣了宮裏女人的主動貼近,突然出現個不拿他當回事的人,他的心裏忽然有些挫敗,也有些承受不住。


    他對著那背影道:“知道我是誰嗎?”


    葉霜怔住,仍舊背對著他,語氣間含著疏離著意:“在這裏,沒有什麽九五尊卑…”說完,便要快速離開。


    南宮鈺也不知道是抽什麽瘋了,他竟然做了他最不屑的事情——他跑向前去,追上葉霜,拉住她的手,一用力,迫使葉霜扭過頭來:“倒是個伶牙俐齒之人啊。”


    葉霜迅速甩開他的手,眼底裏迸發出怒意“太子想必來這裏是帶有任務的吧,與其無聊的和我鬥嘴打發時間,不如想想如何盡快提升自己吧。”接著迅速甩開他的手,轉身奔走,不帶一絲猶豫。


    南宮鈺若有所思盯著被她甩開的手,有些震驚也有些不敢相信。


    真是個不識趣的丫頭。


    葉霜奔跑著,那速度簡直像是有什麽洪水猛獸追著她一般。


    直到到了漪蘭閣,她才停了下來。


    她的手捂著胸口的位置,一下一下的順著,同時也陷入了回憶中。


    猶記得那年,他們也是在梨花樹下相遇。


    她對淩霄山以外的世界很好奇,每天纏著他給她講山下的世界。


    她也因此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價——被罰無數,什麽麵壁思過,什麽一日不許吃飯,什麽抄寫古書那都是小兒科,最變態的懲罰竟是在樹上紮馬步。


    所以啊,這一世她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她手撫古琴,隨著她的撥動,唯美的聲音也隨之而現。


    南宮鈺正欲尋納蘭煜,猛地怔愣住,曲調婉轉悠揚,音準拿捏得當,可見撫琴之人的技藝之高深,南宮鈺鬼使神差的追隨琴音來到漪蘭閣,想探知這撫琴之人。


    誰知,又是那不識趣的小女孩,看起來也就十三、四的模樣,卻沒想到能彈奏出這等大師般的曲調,和宮裏的師傅不相上下。


    他深深看了眼那撫琴之人,拋去那張牙舞爪的樣子,倒也是個婉約清秀之人,心裏不由的被輕輕的撥動一下,很淺,淺的還沒有發覺。


    太陽濃烈之時,也是與納蘭煜約定見麵之時,南宮鈺轉身之際,又看了看端坐彈琴的葉霜,嘴角不自覺的扯出一絲弧度。


    世人傳頌,納蘭煜如神人一般,淡雅如蘭,氣質出塵,不理世間的紛雜,簡直就是仙人。


    父皇說他是南宮家的護身符,有他在就不會擔心南宮家的地位。


    隻是南宮家的矛盾愈演愈烈,隻有自己變得強大,才不會受到威脅,這也是他來的目的。


    隻是活了兩百多年的人,真的還能保持容貌?真的像世人傳頌的如此之神?南宮鈺好奇之人愈發之重。


    南宮鈺找到月風閣,直奔二樓。


    書案前一著白色衣服的男子,正聚精會神的閱書,南宮鈺從沒見過如此脫俗之人。


    隻一眼,便難以忘懷,墨發三千,流瀉在肩頭。麵如冠玉,卻透出淡漠、疏離之感,即使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也竟讓南宮鈺邁不出步子。


    納蘭煜淡瞥一眼,黑眸深邃如一潭泉水,響徹心底,清冷卓然。


    真是世上鮮有的絕美之人。


    納蘭煜的話打斷了南宮鈺短暫的思緒。


    “自明日起,每日三個時辰隨我上山,三個時辰來這看書,三個時辰自己練功,南宮家的男兒,應當吃的了苦。”


    他的聲音如一泓泉水,清冽舒爽。


    “是,徒兒明白。”南宮鈺莫名的對他有些敬畏之心。


    “我納蘭煜一生隻會收一個徒弟。”淡漠的眼神,竟讓南宮鈺冰的發冷。


    “是,納蘭先生。”


    “這會應當也熟悉這裏了,先暫住在幽蘭閣,明日寅時在月光閣下等我,出去吧。”


    說完納蘭煜擺了擺手,便繼續注視手中的書。


    就在南宮鈺下樓的那一刻,背後的清冷的聲音響起。


    “這裏不比皇宮,沒人照顧你,所有的秉性都收起來。”


    南宮鈺轉過身來,很認真的說:“謝納蘭先生的教誨,南宮鈺定謹記在心。”


    南宮鈺真是被納蘭煜驚人的氣質所折服,一眼便讓人由心底滋生敬重之感,一直以為會是個老頭,沒想到…


    “唉,著急忙慌的,幹什麽呢?”南宮鈺沒有注意端著茶水的葉霜,白嫩的肌膚被滾燙的茶水,立即變得通紅一片,卻沒有哭泣,她緊咬自己的下唇。南宮鈺將被他撞在地上的葉霜拉起,立即拉起她走向譚水,隻是她太不配合,一直掙脫著。


    南宮鈺有著不耐煩著說:“我說你這人怎麽如此不可理喻?”


    葉霜越想離他遠點,誰知越不讓她如意,而且碰倒茶水的是他,怎麽還埋怨她了啊,她語氣惡劣著說:“我如何,用不著你管”


    葉霜真想讓他離的遠遠的,誰知他忽然將她抱起。


    “你,你放開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誰知他完全將她的話當耳旁風。


    葉霜掙紮不得,情急之下一巴掌拍到他臉上。


    多麽清脆的響聲,然後,空氣猛地靜止了,葉霜看見他突然緊繃的麵容,心裏頓時慌了,但麵上還是一副掘強的樣子。


    “葉霜,你是第一個敢打本太子的人。”這該死的丫頭真是膽兒肥了。


    “誰叫你不放我下來。”這不是明擺著找打嗎。後麵的話葉霜小聲嘀咕著。


    葉霜抬頭,眼看著他眼裏的翻江倒海,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她碎屍萬段的感覺


    葉霜心裏怯怯的,不甘示弱的回視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葉霜瞪的眼淚都快流了出來,大眼四處遊蕩,這一下可好,餘光中不經意間瞥到師父的身姿。


    不知道是不是葉霜的錯覺,感覺師父的冷意尤為更甚,葉霜轉回頭再看看她與南宮鈺此刻的狀態,心裏一下子慌了。


    南宮鈺還保持著抱著她的姿勢,兩人剛剛還彼此對視,雖然是大眼瞪小眼,可也足夠讓人誤會。


    葉霜猛然掙脫他的懷抱,跑到納蘭煜的麵前,有些不知所措,眼裏盡是焦急。


    “葉霜,你的手臂再不去衝涼,會起水泡的。”


    納蘭煜這才注意到葉霜通紅的手臂,隨即將她抱起,吩咐南宮鈺去月光閣拿金瘡藥和白布。


    許是耽誤了時間,手臂上已泛起水泡。


    納蘭煜麵無表情,但眸子中,閃過一絲小小的波瀾,被葉霜無意中捕捉到。


    她的心,止不住的激動。


    她想,師父是心疼了嗎?


    她另一隻沒受傷的小手,輕觸他的麵龐。


    兩人的眼神交匯,葉霜有些羞澀的低下頭,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一聲歎息自納蘭煜的口中溢出,很輕,很緩...


    “師父,徒兒不疼。”


    納蘭煜想要說什麽,卻在來人的腳步聲中終止了下來,仍舊是那張冷冰冰的臉。


    南宮鈺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探試著,隨即又否定了內心的想法。


    他蹲下將金瘡藥覆在她的皮膚上。


    她瞬間臉色尤為蒼白,緊皺眉頭。


    他注視著她臉上的倔強,心裏泛起了微波,手裏的動作也跟著輕緩下來。


    回到凝霜閣,葉霜輕脫外衫,胸口已然通紅一片。


    她強忍疼痛,正打算找金瘡藥時,發現腳底的雪球,雙手捧著它,有些滑稽,有些溫暖。


    隻是還沒來得及上藥,便發現燈光下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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