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星期六。


    在五反田站下車後,從東出口走出來,再從車站前穿過山手線的陸橋,接著穿越櫻田大道右轉,走個幾步就會看到上坡路。一行人走在兩側都是櫻花樹的石階上坡道,這條路到了春天一定會聚集很多人吧。


    「阿嬤,你還好嗎?」


    菖蒲挽著留子奶奶的手,詩穗在後麵撐著留子奶奶的背,協助她走上坡道。霧村老大跟米奇米奇則在兩側扶著,小心翼翼以免留子奶奶跌倒。車站前明明是一片燈紅酒綠的鬧區,一轉進巷子卻是一戶戶用圍牆圍起來的穩重住家,每戶人家的停車場看起來都像高級進口車的評比大會,庭院裏的盆栽、樹木等綠意盎然,跟一般市井小民的住家明顯不同,感覺是優雅閑靜的高級住宅區,光是走在路上都讓人覺得很不自在。


    「有錢人都喜歡住在山坡或是高樓大廈那種高高在上的地方耶。」


    霧村老大望著豪華的住宅,帶著些許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美智子皇後陛下出生的老家,也就是正田鄙舊址遺跡,現在成了名為「合歡樹之庭」的區立庭園。由於是皇後陛下的老家,這一區的住家明顯跟一般住宅不同,每一戶都很氣派。東京有好幾個有錢人聚集的區域,當然也有窮人聚集的地區。順帶提一下,詩穗的家位於中野站徒步可到的住宅區,不算氣派,房子坪數也不大,不過好像是詩穗的父母在她出生時想辦法貸款買下的二手屋。在居住大不易的東京,能在交通方便的地段有獨棟住宅可居住就算很幸運了。詩穗心想得感謝爸爸媽媽才行。


    大夥兒擔心留子奶奶的腳,所以接下來改搭計程車。車子經過宛如出現在歐洲電影中雅致洋房的印尼大使館,再往前開一些就到了目的地—池田山公園。這個公園有高台跟低地之分,園內有高低差,從休息處所在的高台區走下一段傾斜角度很大的階梯,就能到低地區。低地區以池子為中心,有一片寬廣的正統庭園,四周盡是樹木跟綠意盎然的坡地,可以繞一圈。整個感覺就像在山穀間打造一座日式庭園一樣,還有水流在急斜坡上的岩石間流動,宛如瀑布。


    「在東京都中心的住宅區裏竟然會有這樣的景色,實在是難以置信,好像在山裏迷了路哦。」


    詩穗深深吸了一口氣,隆冬冰冷的空氣中夾雜著樹木的芳香,讓人感覺好舒暢。米奇米奇告訴她,過去有「大崎屋敷」之稱的岡山藩池田家下屋敷(注40)的遺址就在這裏,把遺跡的後院重新整理之後,就成了現在這個庭園。據說米奇米奇以前寫的小說就把舞台設定在這裏,所以他來過好幾次。聽說最近這個公園成了能量景點(注41),電視節目跟雜誌都有介紹過,好像是說靈峰富士山的龍脈就聚集在這個公園裏。或許是因為滿街都是水泥結構的大樓和這裏的景致形成極大落差,才會讓人有這種感覺,這個公園似乎能讓人永遠想待在這裏放鬆心情。


    一行人一邊留意著留子奶奶的腳步,一邊往有屋頂的休息處前進。雖然想走下階梯看看那個有大池子的庭園,不過階梯又陡又窄,並不好走,對留子奶奶來說應該會很吃力吧,所以就講好在那個休息處見麵。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鍾左右,但對方似乎已經先到了,隻見一名嬌小的白發婆婆坐在長椅上。詩穗等人一走過去,那位婆婆便緩緩站起來。


    「姐……姐?」


    婆婆走向留子奶奶。


    「你是美代?真的是你嗎?美代。」


    兩人熱淚盈眶,互相擁抱,同時撫摸著彼此的背,似乎在確認流逝而過的七十年歲月。當年留子奶奶十歲,美代婆婆才五歲。


    「我一眼就認出你是美代了。」


    「少騙人啦,我早就是個不中用的老太婆了,不知道哪天就要回老家啦。」


    「我才是呢,連路也沒辦法好好走,身上還有好幾種病。」


    留子奶奶和美代婆婆就坐在長椅上,訴說著彼此從戰爭結束後到現在的生活。兩人有說也說不完的話,盡情聊了一個小時。詩穗等人也坐在長椅上,聽兩位老奶奶說話聽得入迷,連菖蒲也忍不住在一旁附和著說:「阿嬤,居然有這種事哦?」好像是連家人都沒聽過的內容吧。


    下山美代本來姓安西。當年龍女巫大人被殺害,龍須剪下落不明,因為再也不能跟神龍溝通,很多失望的村民都在戰爭結束後相繼離開村子,美代婆婆跟她的家人似乎也不例外。會是龍墓村村民的她,跟著家人移居到大阪,之後跟年紀大她一輪的人結婚,改成現在的夫姓,後來生了一個兒子。大約十五年前她的先生過世之後,她在大阪獨居了一陣子。美代婆婆的兒子在東京都內的私立大學醫學係畢業之後,就在附近開了診所,聽說生意不錯,因為這樣所以她的兒子跟媳婦在這一帶買了房子,夫妻倆不放心老人家一個人生活,便邀美代婆婆過來一起住。話說回來,無論是健一、美代,或是北三東五,這些龍墓村的村民來到東京後都過著還算富裕的生活。


    「來到東京十年,總算適應了這個地方。」


    美代婆婆深深吸了一口環繞在大自然裏的空氣說道。位處深山、在森林圍繞下的龍墓村,空氣一定比這裏更清新吧。


    「沒想到你竟然在東京。女人啊,經常因為結婚或是被別人家收養而改姓,到最後就很難查到行蹤了。不過,隻要住在東京總有一天會重逢,這個城市真是聚集了各種人事物的回憶啊。對了,我帶了這個有趣的東西來。」


    留子奶奶拿出村長畫的那張畫像,美代婆婆一看到就露出微笑。


    「哇,好懷念哦,這就是清楚留在我腦海裏留子姐姐的模樣。然後這個男生是……對啊,是健仔!」


    美代婆婆的眼中閃爍著光芒,出神地看著畫中男孩的臉。


    「事到如今我才敢說,其實健仔是我的初戀耶,五歲就初戀連我自己都覺得真早熟呢。」


    「哦?是這樣嗎?我都不知道呢。」


    留子奶奶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說道。旁邊的菖蒲忍著沒笑出來,詩穗也一樣。


    「美代婆婆,其實我們今天要給你一個surprise。請了一位神秘嘉賓來哦。」


    先前靜靜聽著兩人談話的霧村老大輕聲對美代婆婆說。


    「surprise?就是驚喜的意思吧?咦,是誰會來呢?」


    詩穗看看表。其實那個人本來要跟大家一起來,但因為有其他事,大概會晚個半小時過來。不過,離約好的時間已經又過了三十分鍾,還好留子奶奶她們聊得比較久。


    「來啦!」


    菖蒲指著公園入口的方向,有個男孩子走了過來。他身上罩了一件長風衣,不過實在太大件,一點都不合身,那副窘樣倒令人有點同情。


    「你怎麽那麽晚啊,搞什麽!」


    詩穗伸出手,讓男孩子看看她手上的表。


    「那麽久之前的事我不記得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詭辯。反正這一定又是那個叫亨弗萊·鮑嘉的討人厭演員的台詞吧。


    美代婆婆一看到男孩的臉就忍不住掩著嘴,睜大雙眼。大概是太過驚訝的關係,連臉頰也不停顫動。


    「不、不會吧!健仔怎麽會在這裏……而且一點都沒變老?」


    這個男孩是栗原健三,在美代婆婆眼中他跟小時候的健仔一模一樣。


    「鮑基小弟弟,辛苦你跑這麽遠一趟路啦。」


    留子奶奶對他微笑,但健三的臉上不隻沒笑容,連正眼也沒瞧留子奶奶,還是在嘴裏叼著巧克力煙,對美代說:「有火嗎?」美代婆婆楞在原地還沒回過神,詩穗見狀立刻把香煙從健三嘴裏抽走。


    「這可是第一次見麵的長輩耶,你太沒禮貌了吧!」


    「那個阿婆是我爺爺的朋友嗎?」


    「我爺爺?」


    不知道是不是剛從過於驚訝的狀態下回過神,美代婆婆盯著健三反問。


    霧村老大對還在狀況外的美代婆婆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即便如此,她麵對跟健一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健三似乎還是難掩詫異。


    「沒想到初戀情人還能以當時的模樣出現在自己麵前,活得久真好。」


    「我?初戀情人?老太婆你饒了我吧!」


    健三語帶不層地說。老奶奶也是值得尊敬的淑女呀,這家夥怎麽對淑女這樣沒禮貌呢!


    「那是我五歲的時候呀。」


    果然薑是老的辣,不會對小孩子講的話一一計較。


    「我對老太婆沒興趣,也沒有戀童癖。」


    他大概想擺出一貫的酷樣,開口閉口都是歪理。跟這個人對話一點都不愉快,以為自己這樣很帥氣的他更是沒格調。昨晚詩穗上網搜尋了一下健三似乎很迷的那個演員亨弗萊·鮑嘉,在一部叫《北非諜影》的電影裏,他竟然有一句台詞是「為你的雙眼幹杯」。詩穗一想到健三居然能一本正經講出這麽丟臉的台詞,還真想為他的腦袋幹一杯呢。比起來,米奇米奇當執事時那副裝模作樣的樣子還正常多了。


    「我沒閑工夫在這種讓人心煩的地方聽老人談往事啦,讓我直接切入正題。」


    健三從口袋裏掏出健一托付給他的那把鑰匙。


    「你看看這個。」


    他把那把鑰匙遞給美代婆婆,她接過鑰匙後戴上眼鏡仔細詳端,後來她發現刻在握把上的那幾個字。


    「村長大人……這是什麽鑰匙啊?」


    「這是當年健一很珍惜的一個舶來品鋁盒的鑰匙。美代,你記不記得?」


    留子奶奶觀察著美代婆婆的表情,但她用手指抵著太陽穴,皺著眉頭似乎在尋找記憶。留子奶奶在一旁說明,她跟健一原本要拿那個盒子來當時空膠囊,不過健一離開村子之前就把盒子丟了。


    「我想,說不定健一把那個盒子交給你了。你跟他很熟,如果他要把那麽珍貴的盒子交給別人,不是我就是你了。」


    留子奶奶自信滿滿地說,她心想健一侰得過的應該隻有她們倆,這一點美代婆婆也表示讚同。


    「對不起,我不記得了,而且說不定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我完全沒印象健仔有拿什麽盒子給我看過,再說如果他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我,照理說不管過了多久我都不會忘記才對。」


    「這倒是,畢竟他是你的初戀情人嘛。」


    留子奶奶半帶揶揄地說道。


    「我也讓村長畫過素描,那張畫到現在我也收藏得很好,跟姐姐你的這幅一樣,都有『北三東五』的簽名,所以要是健仔給我的東西我一定會更珍惜。」


    美代婆婆說得沒錯,既然這樣,表示她也沒有拿到那個盒子了。


    「難道真的像健一說的,他把那個盒子丟掉了嗎?」


    留子奶奶不舍地歎口氣。


    「留子奶奶,我想應該不會吧。如果丟掉盒子,不可能還這麽小心地把盒子的鑰匙保存了七十年。將一把沒有用的鑰匙托付給孫子,怎麽想都不合理。盒子一定還藏在某個地方,線索就在那個村長身上。從村長的名字能想到什麽嗎?不管是什麽事都好。」


    霧村老大接著說了北三東五的兒孫的事,他們現在都住在日暮裏。留子奶奶聽到他們的名字各是東六和東七時,忍不住笑了。聽說當年很多人取名字就是用這種方式代表出生的順序,像是健一跟健三這樣。


    「不過,村長大人指的是什麽時候的村長呢?姐姐來到村子那段時間的確是東五伯伯沒錯,但在他之前有其他人呀。」


    沒錯,霧村老大也說過同樣的話。村長大人指的未必就是北三東五,可能是在他之前的其他村長。


    「這麽說來,就必須查出曆任村長的名字了。你有這些資料嗎?」


    健三問美代婆婆。


    「有。我想你們也聽今村教授說過了,我從幾年前開始研究龍墓村的鄉土史,收集了一些過去走訪曆任村長跟幾位長老時所留下來的文獻資料,其中應該會有村長的一覽表。」


    「那些資料現在在哪裏?」


    「品川的廢村史料館上星期開始舉辦活動,我應主辦單位請托,把那些資料借給他們展出。」


    「居然還有廢村史料館啊?」


    菖蒲問道。而且好像就在品川站附近。


    「這是由企業和個人共同出資,以財團法人的形式來營運的單位,目的是要將日本全國各地廢村的紀錄留下來,傳給後代子孫。這次的活動也有提到龍墓村。」


    「那是什麽樣的活動呢?」


    「展覽的名稱叫做『失落的薩滿教特展』,介紹日本各地已經失傳的薩滿教,龍墓村的薩滿教也因為那起案件就失傳了。」


    美代婆婆口中的「那起案件」,不用多問也知道就是龍女巫大人遭人殺害一案。由於村子裏唯一的薩滿遇害,使得龍墓村的村民失去跟神龍溝通的管道,加上後繼無人,村民跟神龍之間的橋梁等於完全斷了。這一定是導致日後廢村的一大原因。


    「那裏麵也有我開始研究龍墓村鄉土史的動機。」


    美代婆婆說道。


    「你是想把村子裏的紀錄流傳給後世吧?真了不起。」


    「當然這也是原因之一,但還有其他真正的理由,其實我本來應該是龍女巫的正式繼承人。」


    「什麽!」


    在場的人聽到美代婆婆的話同時發出驚呼。沒想到她就是薩滿的繼承人,也就是原本的下一任龍女巫大人。


    「聽說是在我一出生就決定的,龍女巫一定要由在村子裏出生的女性來擔任。依照村裏的規定,未來要當女巫的女孩子在七歲生日那天起就要跟著現任女巫修行。換句話說,如果當年龍女巫大人沒被殺害的話,我現在的日子就是窩在那個洞穴裏每天跟神龍說話。我這麽說很不恰當,但我真的感謝那個凶手,光想到要在那個深山洞穴裏獨自生活到死,我就忍不住打冷顫。女巫必須把一切奉獻給神龍,當然不能結婚、談戀愛。其實已經有長老事先告訴過我,我將來得當女巫,希望我趁早就有自覺。我猜我父母也很高興,畢竟對村民來說能當龍女巫的繼承人是無上的光榮,他們相信能自由操縱神龍的力量,就跟擁有征服全世界的力量一樣。不過,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哭了,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而且茶茶哥還來安慰我。」


    茶茶哥,也就是茶太郎,看到獨自哭泣的美代婆婆便問她:「你怎麽在哭呢?」於是她告訴茶太郎自己將被迫成為女巫的事。


    「那時茶茶哥輕輕摸著我的頭,跟我說:『我去跟龍女巫大人說說看,要她改變主意,不過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唷。』我年紀雖然小,也感覺得到二十幾歲的他對五歲的我似乎有特別的好感,他要我別說出去是怕被健仔搶先一步吧,因為我跟健仔特別要好。我聽了很高興,也很相信茶茶哥,所以這件事我連健仔也沒說。」


    美代婆婆咳了一聲繼續接著說。


    「可是我一直沒等到茶茶哥去跟龍女巫大人談的消息,每次問他,他隻會敷衍我『明天再說』。我知道他是為了哄我才說要幫我,其實他心裏也很害怕,因為在那個村子裏能夠操控神龍力量的龍女巫大人具有絕對的崇高地位,就連村長跟長老對她都是畢恭畢敬的。後來,等得不耐煩的我想到了驚人的計劃,而且我也真的做了。」


    美代婆婆的表情不知何時變得很緊張,看起來似乎在猶豫該不該繼續往下說。留子奶奶把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然後溫柔地在她耳邊說了好幾次「不要緊」,並且


    對她點點頭。美代婆婆深深吸了口氣,抬頭望著天空好一會兒。蔚藍的天空被公園裏高聳的樹木截成一小片一小片,遠處飄浮在空中的雲朵形狀看起來像一隻龍。


    「我說什麽都要阻止自己繼承女巫這件事,但五歲小孩想的方法畢竟很簡單,我想隻要祭典上要使用的龍須剪不見,就能阻止這件事。」


    「該、該不會……偷了剪刀的就是……一


    留子奶奶掩著嘴,聲音不住顫抖。


    「是的,沒錯,偷走龍須剪的人就是我。」


    眾人頓時變得沉默。先前聽留子奶奶的故事時,還以為一定是茶太郎偷走的,不過她也說了當年健一曾提過「茶太郎對刀剪這種利刀怕得要命,所以不可能是他偷的,偷走剪刀的另有其人」。這個推論是正確的,但健一做夢也沒想到是美代婆婆偷的吧。


    「我把剪刀藏在我的秘密基地,秘密基地是在森林深處的草叢裏,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在哪。我挖了個洞,把剪刀埋進土裏,不仔細看的話絕對不會發現。我心滿意足地回到村子裏,結果沒多久就聽到龍女巫大人被殺的消息傳遍全村,村長他們吵吵鬧鬧地說凶器就是龍須剪。我趕緊跑到我的秘密基地,結果把整個洞穴挖了一遍也沒找到剪刀,後來再怎麽找還是找不到。沒多久,茶茶哥的屍體在天龍川被發現,他一定是看到我偷了龍須剪,之後偷偷跟著我發現了秘密基地在哪裏,等我回村子之後他才暗中把剪刀挖出來,最後用剪刀殺了龍女巫大人,一切都是為了遵守跟我的約定。不過,茶茶哥發現自己犯下的罪行太嚴重,所以才自我了斷。說起來這個案子真正的凶手應該是我,如果我沒告訴他繼承女巫的事,而且也沒偷走龍須剪的話……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那種事。」


    美代婆婆雙手環抱身體,不斷搓揉著自己的手臂,肩頭不住顫抖。這件事她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七十年來始終帶著罪惡感活著。詩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霧村老大跟米奇米奇也保持沉默,留子奶奶則是一再輕撫著她的背,告訴她「沒事了」。


    「這簡直莫名其妙嘛。」


    健三突然開口插話。


    「有什麽莫名其妙的?」


    詩穗仿佛在質問他。


    「因為那個男的不是怕刀子怕得要命嗎?那種人怎麽會拿剪刀當凶器?要殺人的話有很多方法,像是用石頭重擊或是拿繩子勒死對方,或者用火燒也可以呀,這些都不必用到刀子呀。」


    健三說得的確沒錯,但凶手就是茶太郎吧,因為他答應了他最喜歡的美代,這是很強烈的動機。或許他當初去找龍女巫大人隻是為了說服她取消讓美代繼承女巫的決定,不過因為說服不了龍女巫大人,一時衝動之下就拿出剪刀將她刺死。這樣解釋的話,大致上就說得通了。另一方麵,如果凶手是茶太郎之外的人,在動機這一點上就說不通了,因為村民對神龍敬畏有加,不太可能敢對跟這股力量結合的龍女巫大人下手,這種行為就跟謀殺神明沒兩樣。


    「你說的是像『用愛救地球』那樣吧,他對美代婆婆的愛克服了對刀子的恐懼!這就是power of love。」


    健三語帶嘲諷地發出一聲冷笑,還誇張地聳著肩。這家夥講出的每一句話都好討人厭。詩穗拿起一把長剪刀喀嚓一聲剪斷健三的脖子,當然這隻是她的腦內小劇場。


    「龍女巫大人凶殺案經過七十年終於真相大白了,實際犯案的茶太郎,真正的目的是要阻止薩滿繼承,動機是他對小女孩的純愛,然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五歲的小女孩才是真正的凶手……看來可以寫成一部精采的沉睡凶殺案。」


    米奇米奇小聲說道,但聽得出似乎很開心,他好像想以這起案件為背景來寫小說。詩穗腦海中浮現自費出版社美女編輯的笑臉,印象中她是「前神田川小姐」對吧?


    「事情的真相為何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我是委托你們解開我爺爺留下來的這把鑰匙的謎團,你們可別忘嘍。」


    「我們知道啦。對吧,霧村老大。」


    詩穗對霧村老大說。


    「嗯。首先必須找出鑰匙上刻的『村長大人』指的究竟是誰,我打算現在就去一趙史料館,查查曆任村長的名字。」


    詩穗等人跟美代婆婆在公園道別。菖蒲陪著留子奶奶坐上計程車。


    「好啦,鮑基小弟弟再見啦,回家的路上要小心哦。」


    留子奶奶依依不舍似地對健三揮揮手。


    「說再見就等於死去了一點。」


    健三對著駛離的計程車喃喃自語。


    「那是菲利普·馬羅(注42)的台詞吧?」


    霧村老大用鼻子哼了一聲。菲利普·馬羅是在一本冷硬派小說裏出現的私家偵探,先前霧村老大跟米奇米奇聊天時常會提起這個名字,所以詩穗也記得。


    「不是我學他,是那家夥學我的。」


    健三又把煙塞進嘴裏叼著。詩穗對這副模樣也差不多習慣了。難得他本人這麽用心,就在一旁溫暖地守護著他吧。


    於是一行人加上健三,四個人一起往史料館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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