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利榭爾王國與斯別恩帝國座落的亞夏大陸南方,是魔族的棲息之地。


    這是生活在亞夏大陸的人都知道的常識。


    魔族有著變化多端的形態,有的體態與魔物相似,有的外貌幾乎與人類無異。


    不過魔族的共通點就是有著一對深紅色瞳孔,因此很容易辨識。


    魔族及強大魔物所生活的利榭爾南方被稱作未開拓地區,曆史上隨著國家發展,這塊地區也逐漸被開拓。現今國境與未開拓地區的交界建有複數要塞,用以防止魔物或魔族大舉入侵。不過在從前,國界線則是較今日後退。


    隨著開拓的進展,這些要塞的任務也就告終。多數情況下這些據點會發展成為新的街道,但也有些成了被棄置的建築物。


    遠離街道、不再有行人或物品流通的建築物,會隨著時間經過而漸漸腐朽。


    一般而言不會有人來到這種地方——但是現場有兩個男人正在站崗。


    都是一身漆黑的裝扮,將臉藏於麵具底下。


    眺望著天空逐漸染成茜紅色的風景,男人突然發現遠方有個黑影。


    男人們立即拿起武器擺出戒備的架式,目不轉睛盯著黑影。隨著愈來愈接近,黑影 的模樣逐漸變得清楚。


    在赤紅夕陽照耀下,鱗龍略為帶綠的黑鱗處處反射著紅光。它背上載著的人物,在 距離男人們稍遠的位置跳下騎獸。


    那名人物似乎毫不在意戒備的男人們,輕摸著鱗龍的喉嚨誇獎它。


    「你騎起來真的很舒適。好了……接下來很危險,你退後。」


    「咕喔。」


    「……,什麽人?」


    「……嗬……哈哈哈。」


    麵對男人的提問,那名人物大膽不羈地揚嘴而笑,從容地回頭。


    ——淺黑色的肌膚、長及腰間的銀發,以魔物皮革製成而別具特色的防具包裹著身 段,手上則提著以龍骨削製成的龍槍。可以看見背後也背著大型弓。


    以女性來說有著評價甚高的美貌,但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男人們不禁愕然驚呼。


    女性的瞳孔——雙眸,比渲染天空的茜紅要來得更深更濃……閃爍著深紅的光澤。


    「——這樣的回答……你們滿意嗎?」


    「魔……魔族?為什麽……會到這裏……喂,快去通知隊長!」


    「可……可是……對方隻有一個人,我們兩個一起上,這種女魔族——」


    「你……說什麽?」


    魔族——艾爾芭聽見對手出書侮辱,差點一怒之下大開殺戒,但還是忍住了。


    「盡可能不要殺害……嗎?真是麻煩的要求。」


    她以眼前敵人聽不見的聲量悄悄嘀咕。


    「「嗚喔喔喔喔喔喔!」」


    兩個男人各自拿著武器發動攻勢。


    一個和艾爾芭一樣持槍,朝她橫掃過來。


    對此艾爾芭也以槍擋下攻擊,槍與槍發出僵持不下的磨擦聲。


    「哈!就算是魔族,單憑女人的瘦弱手臂……啊……唔嗚……嗚……」


    「怎麽啦,隻有這點程度嗎?…明明是男人,還真沒用。」


    男人使勁想將對手逼退,但對手的槍卻絲毫不為所動。


    艾爾芭正想向前跨出一步——


    「——!」


    另一個男人擲出形狀特殊的斧頭,掠過艾爾芭的鼻尖。


    要不是她緊急將頭縮回,恐怕已被命中。不到一秒,斧頭男已經拿著另一把大型斧 朝著反仰的艾爾芭劈過來。


    揮開交叉的槍,艾爾芭輕鬆擋下斧頭這一擊。但同一時間身後有另一個東西來襲——是剛才的投擲斧。


    雖然隻是些微擦過,斧頭掠過艾爾芭的肩膀回到男人手裏。


    「哦……同時使用種類相異的斧頭啊……真有趣。但是——」


    狀似愉快地說著,艾爾芭向後方跳躍拉開距離。兩名男人立刻追擊上來,同時發動 攻擊——槍向前刺出,同時斧頭也再度被投擲。


    「——同樣的招式,你們以為能再次管用嗎!」


    艾爾芭一伸手,空中飛來的斧頭倏然靜止,隨後被氣勢驚人的疾風朝反方向回吹。


    男人瞪大雙眼,看著武器飛回來削掉自己薄薄一層肉,但總算還是閃過了。投擲斧就這麽刺進後方的石壁一動也不動。


    「什——」


    持斧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艾爾芭穿過持槍男的身旁,一口氣縮短距離來到閃躲斧頭而失去平衡的男人下懷。


    不給男人時間揮動大型斧,來自正前方的中段踢便對準男人的腹部落下。


    成年男人的身體飄然浮上半空中,滾了幾公尺遠然後撞上牆壁。


    「咕……啊……怎麽……可能……」


    「怎……麽會,這個魔族怎麽搞的……強得不像話」


    使槍的男人茫然站在原地說出這些話。


    「已經玩完了嗎?要是還有同伴,盡管去求救吧?」


    「噗……哈……快去通知……隊長……」


    「知……知道了!」


    使槍的男人點頭,衝進建築物內部。


    艾爾芭默默地注視這一幕。


    「沒錯,盡管去通報,就說魔族來襲了……」


    投擲斧再次朝艾爾芭飛來。


    那個連呼吸都還喘不過氣的男人,幾乎快要斷氣了,卻還一把拔起刺進牆壁的投擲斧朝她丟來。


    艾爾芭仍然不費吹灰之力便閃過,可是頭發卻被削掉了兩三根。


    「比我想的還要難纏嘛——但是……少得意忘形!」


    高舉龍槍,接著以雷光般的氣勢揮落。


    龍槍深深貫穿倚牆的男人腹部,連石壁也都被輕易刺破。


    「啊…」等到艾爾芭想起而驚呼時,對方早已斷氣。龍槍一被抽出,地麵便形成了一道血灘。


    「他是說『盡可能別殺』——接下來我會多留意。思?嗬……啊哈哈哈……我也未 免太聽從那家夥的話了……真是連自己都有點吃驚。」


    說著這些話,艾爾芭從容步入建築物內部-


    冰水


    ——瑟魯迪歐接獲部下的報告而難掩內心動搖。


    為何魔族會襲擊這種地方?此地南方就有一座要塞,但魔族或魔物偶爾也會突破要 塞,其實並沒什麽好特別驚訝的。


    可是為何偏偏是現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為什麽會有魔族隻身來襲?


    瑟魯迪歐腦中掠過某個可能性,但又隨即否定。


    魔族不可能聽從人類。


    就算在斯別恩帝國,魔族同樣是一種威脅,瑟魯迪歐也很清楚這一點。


    如此一來就隻有兩個選項。


    戰鬥……或者帶著瑪莉塔逃跑。


    瑟魯迪歐和他的部下全都是接受過戰鬥訓練的人。一般士兵就甭提了,他們很有自 信身手並不會輸給優秀的冒險者或是傭兵。


    就算對手是魔族,隻要多數人一起上,應該也能夠打倒……但前提為那隻是普通的 魔族。根據前來報告的部下所言,瑟魯迪歐推測來襲的魔族個體能力極端優異。


    (目前在場的,我和部下加起來總共才十人……雖然不覺得會輸,但對手的實力是 未知數。所以還是——》


    瑟魯迪歐選擇了後者。他們的首要任務並非驅逐魔族。


    吩咐部下拖延魔族——可以的話就殲滅,瑟魯迪歐立刻衝上樓前往監禁瑪莉塔的房 間。


    「——咦,隊長……怎麽了嗎?」


    「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思,你們跟我一起來。」


    瑟魯迪歐見到負責看守的雷恩和蕾伊,告知他們將要立刻轉移據點。他的計畫是帶著軟禁的瑪莉塔和隨侍她身旁的羅金斯由後門逃脫,搭乘騎獸一口氣甩掉魔族。


    「魔……魔族來襲?為什麽又發生預期之外的事……」


    「不知道。我已經吩咐底下的家夥集合地點了。若是打得倒魔族——」


    陝步穿越處處腐朽坍塌的通道,瑟魯迪歐回答著雷恩的問題。中途——從樓下傳出 一陣轟響。


    同一時間,某種爆炸般的劇烈衝擊搖晃著建築物。


    正當所有人都被此事吸引注意力的瞬間——有個人乘機行動了。


    ——是瑪莉塔。


    「喂……你做什——」


    她從掛在雷恩腰間的雙劍劍鞘當中抽出短劍。


    瑪莉塔手握短劍,對準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喉嚨。


    「別靠近!」


    瑪莉塔發出拒絕之聲,並且一步步後退。


    由崩坍的牆垣可以窺見天空被染成了美麗的茜紅。


    難得呼吸到久違的外頭空氣,雖然現況一片膠著,她卻莫名感到紳清氣爽。


    雖然與外界的路被打通了,離地麵卻相當遙遠。


    像瑪莉塔這般的小孩萬一掉落,恐怕不是骨折就能了事。


    「愚蠢。想要以這種辦不到的行為來威脅,果然是小孩子。現在沒有空陪你玩小孩子遊戲——」


    瑟魯迪歐毫不在乎地想靠近,瑪莉塔便將短劍淺淺地剃進喉嚨,鮮紅的血順著劍滴落地麵。


    被年幼少女的眼神震懾,瑟魯迪歐輕嘖了一聲,對羅金斯說:


    「喂……你不就是為了防止這種事,所以才陪著她的嗎?」


    「瑪……瑪莉塔小姐……」


    正如瑟魯迪歐所言,但羅金斯卻是動彈不得。


    現在這個狀況……實在太像了。


    像極了少女的母親喪命的——那一瞬間。


    好幾次,好幾次……在夢中不段反覆上演的那幕光景,占滿了羅金斯的思緒。


    菲莉雅跳樓的那一剎那,她的眼中並未蘊藏著憎限。


    而是臨死前仍擔憂著家人……充滿了慈愛。


    或許就因如此,羅金斯才會遵從她最後的交代,想要守護菲莉雅所說的那些珍視之人。


    而如今正是他應該保住當時沒能抓住的那雙手——必須為了拯救而行動的時刻。明明理解這一點……但羅金斯卻手腳顫抖,無法自在地動作。


    「……直一是……丟臉。」


    微弱的聲音不是對著任何人。瑪莉塔雖然年幼,聲音仍是充滿氣魄。


    「雖然很害怕……可是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所能做的,應該就是像母親大人那樣的事。雖然很想要恨羅金斯……但我果然還是辦不到。」


    瑪莉塔的眼眸投向羅金斯。


    「——長久以來……謝謝你一直守護著我……再見了。」


    「不——- 」


    羅金斯的製止之聲隻能徒然回蕩,瑪莉塔朝天空縱身一躍。


    鞭策顫抖的雙腳,死命驅上前想要抓住——手卻觸不到。


    宛如——與無數次出現夢境的景象重疊。


    然而,絕望跪地的羅金斯確實看到了。


    —有某樣東西彷佛欲劃破空氣般,在天空中疾馳而去。


    被推往左右兩側的風幾乎要卷起漩渦。愈來愈接近正往下墜落的瑪莉塔。


    少女嬌弱的身軀即將猛烈撞上地麵的前一刻,彷佛陷入輕盈柔軟的毛料般被溫柔接住。


    接住她的是有著鷹頭獅身的魔物——獅鵝獸。騎著它的人物披著一身長袍——看不見長相。


    「那是……獅鵝獸?為何出現在這裏……?騎著的莫非是……魔族?可惡……總之快追!」


    吃驚的不隻是瑟魯迪歐,獲救的瑪莉塔也是一臉困惑。


    明明抱著必死的決心跳樓,一旦獲救,事到如今恐懼卻占據了全身。


    而且還不能安心。瑪莉塔剛才聽瑟魯迪歐說有魔族來襲,如果這名身披長袍的男人也是魔族的同夥——換言之也就是魔族,那麽她實在很難算得上獲救。


    雖然隻有從書本裏學過,但是瑪莉塔也知道魔族的可怕。


    不可思議的是,為何可怕的魔族會像這樣子救她……?


    「你……你想把我怎麽樣……?為什麽救我?」


    盡管害怕,但還是清楚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以這點來說真的很了不起。


    聽了她的問題,對方回答:


    「當然要救你。」


    「你……你難道是……」


    聽見熟悉的聲音,瑪莉塔感到自己的心底開始發熱。


    這名人物理應不可能出現於此。


    直到先前的緊繃情緒逐漸鬆緩……瑪莉塔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止不住滑落臉頰的淚水。


    獅驚獸在距離建築物稍有段距離的地點降落,男人麵向瑪莉塔,脫掉蓋住臉孔的兜 帽。


    黑發、黑瞳、看似穩重的麵容,如今在瑪莉塔的眼中看來是無比可靠。長袍底下是一身漆黑的防具,掛在腰間的也是一把漆黑之劍——瑪莉塔認得這把劍。


    明明渾身漆黑,和那群同樣一身黑的男人給的印象就是完全不同。


    這位帶給她安心的漆黑男子再次對瑪莉塔出聲。


    「——因為……瑪莉塔是我的朋友。」


    「嗚…………嗚哇啊啊啊啊!」


    這一次,這句話真的融化了瑪莉塔內心的某樣東西。


    恐怖、煩惱、瀕臨極限的緊張,全都混融在一起,自她的內心被洗滌流逝。


    年幼的少女這才總算能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我……我真的……好……嗚……好害怕!我果然……還是……不想死啊。」


    「…抱歉喔,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讓你死。」


    「謝……謝……」


    淚腺由於安心而決堤,水珠源源不絕自體內溢出。她努力地試圖說話,喉嚨卻隻能 抽咽地發出簡短的語句。


    瑪莉塔撲進站在她麵前的朋友——誠二的懷裏,想要藏住哭泣的臉,但溢出的淚水仍多到濡濕了長袍。


    「…啊……衣服……會被弄髒。」


    瑪莉塔趕緊想要鬆開誠二,一隻手溫柔地放到她頭上。


    「不必在意。比起這些……你不要緊吧?」


    「思……再讓我……維持這樣……一下……」


    瑪莉塔吸著鼻水回答,這時突然發現一件事,誠二的身體正微微顫抖。


    「……誠二……?你很……害怕嗎……?」


    聽見這個問題,稱作少年也不為過的男子——輕聲低語般地回答。為了不讓少女感到害怕,十分地溫柔……卻仍明確表達出了話語的含意。


    「……不,不是的。我現在——有點憤怒。」


    第二話


    「……誠二……?你很……害怕嗎……?」


    聽見這個問題,稱作少年也不為過的男子——輕聲低語般地回答。為了不讓少女感到害怕,十分地溫柔……卻仍明確表達出了話語的含意。


    「……不,不是的。我現在——有點憤怒。」


    總算是救到了瑪莉塔。


    老實說……我很焦急。


    我所策劃的作戰,是讓堪稱災禍的艾爾芭……小姐(※因為受了她關照)闖進敵人的藏身之處。


    當足以匹敵萬人的對象來襲,人所能采取的行動將會相當受限。


    若以我前世的感覺來比喻,就像是犯人挾持人質與警方僵持的現場,


    闖進了猙獰凶猛的老虎……不,白熊……不不不,是恐龍。


    完全就是「人質?那是什麽?好吃嗎?」的狀態。


    犯人瞬間就會領悟到,以瑪莉塔為擋箭牌完全沒有意義。


    因此犯人就隻能與恐龍一戰……或者帶著重要的人質逃跑。


    若犯人選擇的是前者,我的預定是盡可能交由艾爾芭全權處理。


    因為我若是貿然出現,恐怕將會演變成麻煩的事態。當然,我已經事先將瑪莉塔的特徵告知艾爾芭,拜托她剔傷害到瑪莉塔。


    關於羅金斯先生,我也補充吩咐了艾爾芭,除非羅金斯先生反抗才可以出手,隻要做到讓他動彈不得的程度即可。


    萬一犯人選擇了後者,作為對策我暫時借來獅鵝獸露娜一用(※經過艾爾芭小姐許可》,於上空待機。


    麵對艾爾芭這樣的強敵,犯人勢必撥出相當的人數才能牽製,逃亡的將隻有少數人。


    根據愛蕾諾小姐的供詞,對方的人數並不多,小隊大約為十人。


    畢竟是要潛入關係稱不上良好的他國,實在很難送進更多兵力。


    換言之,我的任務就是自空中突襲逃出的少數人,搶走瑪莉塔。不必勉強打倒所有人,隻要將瑪莉塔帶上空中,就是我們獲勝。


    我在待機時確認過他們的騎獸,沒有會飛空的。飛行騎獸的價格似乎貴得嚇人,隻 有王族才擁有得起,所以這也是當然。


    但沒想到瑪莉塔竟做出預期之外的舉動,讓我捏了一把冷汗。


    雖然聽不見對話,但從遠處也能看出那樣的場麵並不尋常。


    幸好她是跳褸……這種話我才不講,但她也很可能一個想不開就拿短劍自殘,所以我隻能耐心等侯。


    不管怎樣,總之她像現在這樣平安獲救,萬事0k。


    再來就隻需帶著瑪莉塔逃跑。


    剛才我並未被現場的敵人看見長相。我最害怕的是被斯別恩的家夥們認出來,而且又被他們逃掉,到時可能會遭受各種報複。


    我已經向艾爾芭發出中止殲滅活動的信號,再來隻要到預定的地點會合,將露娜還給她——不對,是交換盧克,這樣事情就全部結束。


    —本應是如此。


    如今已確保瑪莉塔平安無事,但還有幾件事令我掛心。


    我嚐試詢問已將端麗的容貌哭成大花臉的瑪莉塔:


    「我問你……羅金斯先生是不是因為被脅迫,逼不得已才服從他們?」


    雖然很想再多問得詳細一些,但沒有太多的悠閑時間。


    羅金斯先生受到威脅終究隻是我的推測,所以萬一他其實是「我是打從心底與你們敵。捐款?我不知道這回事」的人物,那麽我就得稍微改變一下方針了。


    「羅金……是……我……媽媽……可是……果然……」


    「抱歉,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瑪莉塔抽咽地說著,連甚至能聽懂部分魔物語言的我都難以理解她說的話。


    「不然這樣好了,你隻需要點頭或搖頭。羅金斯先生——現在對瑪莉塔你而書,依然是重要的人嗎?」


    ——僅僅稍微停頓片刻,之後瑪莉塔確實地點頭。


    「……嗯,知道這樣就夠了。啊,對了,這個要還給你。」


    我從袋子裏取出虹光閃爍的項煉。那是鑲嵌著白魔水晶的特別訂製品。


    「羅金斯先生跟我說,等你平安回來再把這個交給你。我現在就先還你,因為接下來我要基於我私人的想法行動,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事。不過放心,瑪莉塔你已經安全了。」


    為瑪莉塔戴回項煉,再次輕輕撫摸她的頭。她嬌小的身軀顫了一下,哭聲似乎稍微減弱。


    「……無論如何都千萬別從這家夥身上跳下去喔。」


    我跳下露娜,先是摸了摸它的身體,之後輕拍一下。


    於是露娜便載著瑪莉塔緩緩升空。


    經過主人許可果然就是不同,今天剛見到它時明明還差點被咬。


    總有一天……我也想馴服像那樣子的魔物。


    我想大概要lv3……,不,或許至少要lv4吧。


    —一麵沉浸於妄想,我將目光投向朝我奔來的人。


    羅金斯先生,以及在他身後的……三個黑衣人。


    「你是……魔族嗎……?」


    男人對著已重新披上兜帽的我詢問。他的聲音我記得很清楚。


    大概是隊長的男人——記得他被稱作瑟魯迪歐。


    賓果。


    我脫下長袍,向男人打招呼。


    「你好。記得你是瑟魯迪歐先生?好久不見。」


    「你是……那時候的……?」


    「誠……誠二先生……原來是你嗎?」


    瑟魯迪歐和羅金斯先生都對於我出現在此而感到驚訝。


    「那家夥……不過這次那個女孩子沒有一起啊?真是遺憾——痛痛痛!」


    「……你給我閉嘴。剛才的失誤可不好笑。」


    看他們各自的反應……剩下兩名黑衣人或許也是當時的家夥。


    「你……看來不是魔族。你和剛才的魔族是什麽關係?」


    「什麽?我不懂你的意思。魔族是指誰?我隻是來救瑪莉塔的。」


    「少開玩笑!怎麽可能如此碰巧!沒想到你居然與魔族有瓜葛……真是骯髒的下流之輩!」


    「……隨你怎麽大叫,反正是你們輸了。我已經讓瑪莉塔到天空中避難,無論魔法或弓箭都射不到她那裏。就算射得到,那家夥也能輕鬆回避。」


    「那是獅鷲獸吧?居然能馴服那種魔物作為騎獸……你到底是何方神聖…i?」


    問題真是接二連三,但差不多該換你們回答我了吧?


    「羅金斯先生,如果是誤會那麽容我說聲抱歉……孤兒院的大家已經被我平安救出來,你不必再聽從這些家夥了。」


    「真……真的嗎?可是,究竟是怎麽……」


    …太好了,羅金斯先生果然還是我認識的羅金斯先生。


    「我留了部下在那裏,不可能那麽輕易就——」


    「不然要讓你看一下證據嗎?」


    我一彈指,沒過多久——黑子降落在我的盾上。


    「——什麽?」


    「這家夥你應該認得吧?不知為什麽,它好像很親近我。唉呀呀,真傷腦筋,他原本的主人都快哭了。」


    「——你這渾蛋……!」


    「你該不會在生氣?沒錯,我從剛才就一直在挑釁你。因為比起你……我還要更憤怒一萬倍——你這個人渣!」


    我特地等在這裏,是因為還有「幾件事情」讓我掛心。


    當然,其中之一是關於羅金斯先生。


    除此之外,剩下的懸念就是—


    「——我要好好地回敬你們,把你們全都徹底修理一頓,送你們去吃牢飯。」


    鬆開緊握的拳頭,我再度使力握住愛劍「漆黑」的劍柄。微彎的刀身發出悅耳的鏗鏘聲,滑出劍鞘,


    劍刃彷佛快要與逐漸昏暗的四周同化。我將劍對準眼前的三人。


    瑪莉塔已經獲救,再來我要隨我的意思放手一搏。


    既然平安救出了人質,那就趕快帶著她回去……?


    這確實不失為一種做法,但不放過任何一名犯人也是一種做法。


    ……我有仇必報。


    「羅金斯先生,這次請你得幫我這邊,可別再威脅我囉?」


    「可是,我……」


    「阿爾貝特大人二疋也能體諒這一次的事件。」


    羅金斯先生有些欲書又止,我正感到納悶


    ,瑟魯迪歐卻出聲嘲笑。


    「嗬……那家夥才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善良。領主能體諒那家夥?別傻了……那可是 殺了他心愛妻子的男人耶?」


    「啊…?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是想讓我心生動搖、削減我方的戰力嗎?或者是在拖延時間想辦法對付露娜……?


    很遺憾,雖然有點可悲,但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對露娜產生任何影響。


    「想說什麽你就盡管說,我才不會因為你的虛張聲勢而動搖。」


    ——以結論而書,我受到不小的打擊。


    羅金斯先生原本屬於斯別恩帝國的特務部隊……?


    而且……居然還殺了瑪莉塔的母親……?


    …這些都是事實嗎?跟我所想像的午間肥皂劇完全不一樣。


    不,瑟魯迪歐所雷究竟是否為真,還得向羅金斯先生確定…


    「的確,這些都是真的。菲莉雅夫人……等於是死在我的手中。」


    羅金斯先生也將當時的部分經過告訴了我。


    ……怎麽會這樣。


    「結果你根本守護不了任何事物。剛才在關鍵時刻什麽也辦不到的男人……早就 已經徹底玷汙雙手的人,事到如今才想做些冠冕堂皇的事,就是會落得這種下場。不過啊,我對於你的技藝有著很高的評價。畢竟鍛煉我、教導我如何工作的人……就是你。」


    「是啊……」


    「要不要考慮回來?你不適合當執事。要是不想利用那個丫頭,也可以想鄹的辦 法。首先解決掉這個家夥——」


    話還真多。他原本就是這麽饒舌的男人嗎?


    萬一羅金斯先生加入敵人那一方,就變成四對一了。


    或許有一點勉強。


    這樣會讓我很困擾……我並非因為這麽想才說了接下來的話,隻是單純將想到的事情說出口。


    「抱歉打斷你們的對話……但你又是什麽東西?守護不了任何事物……羅金斯先生早就守護了十年以上吧?——守護菲莉雅夫人珍惜的人。或許是我太天真,但這樣子……不就夠了嗎?明明你才是這次事件的原凶,少講得這麽理直氣壯。」


    雖然並非如此就能清償過去的一切……


    「菲莉雅夫人的事雖然讓我很驚訝,但就算知道了,決定該如何去麵對的是她的家人阿爾貝特大人和瑪莉塔,你這個無關的外人沒有資格插嘴。不適合當執事?勸你還是仔細把羅金斯先生作為完美執事的模樣烙印在眼底,你這渾蛋。」


    「嘖……這個臭小鬼……」


    「對瑪莉塔而言——羅金斯先生現在依然是她珍惜的人。她本人都這麽說了,所以你閉嘴。」


    「……誠二先生……」


    雖然完全是從別人那裏現學現賣,但我自然而然地將想到的話脫口而出:


    「既然打算守護,那麽就請貫徹到自己能接受為止,羅金斯先生。若打算背負起一切,那麽這也就是你該負的責任。」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不覺得自己有說錯。若被嘲笑幼稚,我就再也無話可說了。但沉默了半晌——羅金斯先生緩緩開口。


    一誠二先生遼很年輕……非常地率直。沒辦法認為你所說的全盤正確,一定是因為我的頭腦變得頑固了。」


    語畢,他拔出細劍——對著瑟魯迪歐擺出架勢。


    「已經好久未曾和你交手,就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技藝進步了多少。還有……當你在


    說謊時說話速度會加快的壞習慣,我不是告訴過你最好改掉了嗎?」


    「……你這個退休——不,逃亡的人……少頤指氣使。」


    瑟魯迪歐咬牙切齒地憤怒說著,並也擺出備戰姿勢。


    老實說,我最想報仇雪恨的對象是這個家夥——……但他和羅金斯先生之間似乎也


    有過節,這次的事件應該也令羅金斯先生相當憤怒。我不吝惜把這家夥讓給他。


    由於瑟魯迪歐戴著麵具,沒辦法掌握他的狀態檔案,但羅金斯先生所持有的技能水準並不輸給高級別的冒險者。和艾爾芭小姐相比雖然還是略遜一籌,但應該不可能輕易敗北。


    ——如此一來,我的對手就剩下這兩個人。


    「等等……按照這個進展,是不是有點不太妙?」


    「沒辦法……隻得靠我們兩人想辦法對付這家夥了。你少說些心不在焉的話,抱著


    必死的決心認真一點。」


    與我對峙的兩人舉起的武器是鞭子和劍。記得男人上一次使用的是雙劍,不知為何


    隻剩一把……喔喔,瑪莉塔拿的原來是這家夥的劍啊。


    那麽就——開始吧!


    我對著穩踩地麵的雙腳施力。為了不讓身體重心失去平衡,將劍舉在正前方,一口氣向前跨步。


    雖然靠魔法攻擊也可以,但距離太遠很可能被閃開。


    若是小規模的戰鬥,等對方多受點皮肉痛之後再發動魔法攻勢會比較有效,這是艾


    爾芭小姐透過肢體語言讓我學到的。


    這兩人應該構不成什麽威脅,但掉以輕心乃是大忌。


    我第一波攻擊瞄準的是持剿之男。全力一擊造成的衝擊,使得對方的劍發出巨大磨擦聲。


    男人後退與我拉開距離,正當我打算追擊,鞭子從旁襲來。和上一次同樣搭配得天衣無縫。


    我讓腳趾頭撐起全身的重量,向後小步跳躍閃過鞭子的連擊。


    逃出鞭子的攻擊範圍,我稍微失去平衡——這次兩人同時朝我放出魔法。


    真是……挺難纏的。


    我記得那個女人會使用水魔法——那麽我應該以火魔法對抗。但那個男人呢……?


    我默想著發動「火之盾」,同時看了男人一眼。他高舉的手掌四周逐漸形成火焰的粒子。他用的是火魔法……嗎。


    下一製那——冰之散彈與炎之散彈同時朝我飛來。


    若能夠閃避是再好不過,但散彈的攻擊範圍很廣。


    還是應該靠魔法加以對抗。


    我把劍往地麵一剌,雙手發動魔法。


    「火之盾」與「水之盾」分別抵消了冰之散彈及炎之散彈。炎壁吞噬了冰粒子,而炎粒子則冒著蒸氣被水壁阻擋下來。


    「騙人……這家夥竟然能使用複數的魔法……?到底是什麽來頭啊!」


    「我好像突然有點想逃了。」


    「閉嘴。」


    ……這次輪到我了。


    要提練多重屬性的魔法也是可以,但有點耗費時間。


    就算是單一魔法也能夠與劍融為一體。若要趁著兩人正感到困惑時施放,與其注重威力,更應該以發動時間為優先。


    我想像著將火焰壓薄到極致,但密度卻提升到極限……宛如硬質化的刀刃——我讓創造出的火焰附著到劍身上。


    「……接招吧!」


    ——豪炎爆斬!


    藉由命名使得想像更加明確化的炎之刃,卷起一波熱浪襲向兩人。女人上前一步想要防衛這波攻擊……大概是企圖以水魔法阻擋。設想到攻擊也有可能被對方閃避,因此我一釋放魔法就同時驅身上前,不過看來對方是賭定能夠靠著可相抗衡的屬性加以抵消。


    水壁於空中出現,試圖推回我所施放的炎擊——


    「這……這種……東西——這種……東西——」


    隨著「砰!」的一聲小爆炸,女人被彈往後方滾倒在地。


    「蕾……蕾伊姊!」


    男人驚呼的聲音裏摻雜著焦躁。機不可失,我衝向男人,高舉起劍,由對方的右盾朝左腹部斜向揮落。


    將對方的劍打飛,接著以逆刃回砍


    ,重擊他的側腹。


    由回傳的手感可以得知,對手大概斷了幾根骨頭。男人倒地之後便再也不動。


    為了確認,我走近被彈飛的女人。


    爆炸的衝擊使得女人臉上的麵具脫落,露出原本的麵孔。


    黑發、黑眼……五官並非西洋而是東洋的風格。


    「果然是那時候的……」


    「嗚……唔……什麽……?」


    「沒什麽,隻是覺得想再向你鄭重道歉一次。糖果的事。」


    女人一瞬間麵露疑惑,隨即想起了什麽似地淺笑。


    「啊啊……原來是那件事。」


    「作為賠罪,我送糖果到牢裏給你吧?」


    「還真……敢說。賠我十倍吧……笨……蛋——」


    女人丟下這句話之後便失去意識。


    確認技能並偷竊的行為就留到待會兒,現在應該馬上前去支援羅金斯先生。


    我轉過身,視線捕捉到在稍遠處展開激鬥的兩人——


    第三話


    —羅金斯揮舞的細劍柔韌地擋開了對手的劍擊。


    細劍的形狀適合發動突刺,但也能進行斬切,刀身劃破空氣擦過瑟魯迪歐的身體。


    「……看來你的技術沒有衰退嘛。」


    「你也是,技巧提升了許多。」


    「那當然。我和你不一樣,可沒那種命過悠哉的日子……!」


    瑟魯迪歐剌出的直劍稍微劃開羅金斯的左肩,鮮血噴灑到空中。


    彷佛要追擊退縮的左半身,瑟魯迪歐氣勢淩厲地由中段變更成上段踢出一腳。


    羅金斯看清了對手這一腳的路徑變化,防禦的同時,為了擊碎擋下的腳——膝蓋骨,他毫不猶豫地揮下劍柄。


    這一擊比直接用刀身斬切還要迅速——瑟魯迪歐幹鈞一發地躲掉,並且後退一步。


    「——你該不會把那家夥的話當真了吧?」


    「……你是指誠二先生嗎?」


    「淨是說些冠冕堂皇、令人思心作嘔的話。我不曉得那個女孩作何感想,但你以為 領主能夠原諒你嗎?」


    「不。就算將一切全部告訴阿爾貝特大人,我也不認為能獲得原諒。就算真能得到 諒解,繼續待在身邊也一定會再替他們帶來麻煩……」


    像是要蓋過羅金斯的話語,響起了蘊含嘲笑的聲音……


    「那可真是遺憾。要是你今後打算繼續沉浸在自我滿足的生活裏,我原本還考慮定 期去找你協助呢。下一次——」


    話語被強製中斷。


    細劍的瞬間攻擊劃開了瑟魯迪歐的麵具。


    被整齊剃短的金發,以及眼白占了大部分、灰褐色的凶惡雙眼裸露出來。一麵以手 背粗暴地擦去臉頰上流的血,瑟魯遖歐狠瞪著眼前的對手。


    「你……沒有下一次了。」


    「嘻……嘻嘻……你生氣啦?」


    「……」


    「——凡事要有效率……能利用的東西就全加以利用……這到底是誰教我的?」


    「是我呢。」


    我真的很感謝你,收養了差點餓死街頭、像垃圾一樣的我。還教會我許多事……包括劍技——甚至殺人的方式。」


    充滿殺氣的眼眸深處略微散發出異彩,窺伺著羅金斯的臉色。


    相對地,羅金斯卻麵不改色地簡短回答:


    「是啊。」


    「起先……可真教我快嚇破膽呢。原本頂多隻是到店家偷麵包裹腹的小鬼,突然變 得要靠奪人性命的行為來討飯吃。」


    最初隻是憧憬.


    「我拚命努力想追上你的腳步。雖然也想要變得強大到能自力活下去……但主要還 是想報達你的收養之恩。這故事不是很感人肺腑嗎?」


    他真的很努力扼殺內心,進行任務。


    「但是等我總算成長到能實際派上用場……沒想到你卻受人情所困而退休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發現了。你……並不是想要救我,而是為了讓自己得到救贖,所以才收養了 我。」


    是想要藉由微薄的善行,來衝淡每天進行任務所累積下來的罪惡戚嗎?


    救了快要餓死的小孩一命,但真正藉此獲救的到底是誰?


    「我不否定。」


    聽了羅金斯的回答,瑟魯迪歐相當愉快地發出響亮的笑聲。


    「咯……咯哈哈……你太天真了。終究不過隻是這點程度的人,我原本早就把你給 忘了……結果這次任務中偶然看見你的臉——害我突然笑得停不下來。」


    在洋溢幸福的空間、溫暖氣氛包圍下,作為一名執事微笑的身影。


    一點也不適合,根本完全不適合你。


    事到如今居然獨善其身——既然真覺得那麽舒適


    ——那麽我就徹底加以破壞。


    渾濁的黑色情感支配了瑟魯迪歐的內心。


    那個……小鬼,居然說我是無關的外人……叫我閉嘴?


    ……怎麽可能無關。


    自己反而才是最理解他的人。


    因為眼前的男人和自己別無兩樣,都是骯髒的存在。


    「看來你並未對於感人的重逢而歡喜……有什麽想說的,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 了。」


    「咯咯,沒什麽,哪才那家夥不是說了嗎?責任什麽的……把我養成這種人的是 你,那麽……你就該負起責任……!」


    向前刺出的一擊,被羅金斯給彈開。


    「是要我負起責任乖乖被殺?」


    溫柔自羅金斯的話聲中褪去,隻留下平淡且蘊藏著冷酷的低音。


    「……別太囂張了。責任我會負。瑟魯迪歐……我會在此殺了你。」


    「嗬……哈哈,就我來看,你還是用以前的語氣講話才讓人比較習慣。」


    ——兩人展開企圖奪取對方性命的攻防……但雙方都未能給對手致命傷。


    盡管使用的劍形狀不同,兩人的姿勢變化——移動身體的方式都十分酷似。


    正因為酷似,所以欠缺決定性的一擊。


    教導瑟魯迪歐戰鬥技術的——是羅金斯。


    幾度交鋒,羅金斯以肩膀將對手的身體向後推開,稍微拉開距離。


    他乘機集中意識,預備施展魔法。


    既然無法靠劍術或體術決勝,那麽隻需混用其他的要素即可。


    羅金斯一舉起手——瑟魯迪歐便察覺到危機、橫向跳開。


    瑟魯迪歐也是人類當中難得一見、具魔法天賦的人才。魔法是依照個人的想像來進行具體化,並不需要詠唱,通常必須一直等到能夠目視,才可判斷對方將使出什麽樣的魔法。


    可是瑟魯迪歐能夠預知對方將會使用什麽魔法。


    他看見直到前一刻自己所站立的地點,出現了狀似為了束縛腳踝的石柱。


    「哈!我哪可能還會被那種東西抓到——」


    「——我想也是。」


    「嘖……!」


    羅金斯已預料到對手會閃避,早已逼至身旁、刺出細劍。


    可是在這一劍擊將貫穿喉嚨的前一剎那——瑟魯迪歐的身體融入黑暗消失了。


    「魔法……嗎。」


    他喃喃自語,沒有人回應。


    隱藏了身影的瑟魯迪歐不可能做出透露所在位置的事。


    羅金斯徐徐吐一口氣,閉上雙眼靜靜地舉著劍。


    瑟魯迪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羅金斯背後,高舉手中的劍。下一瞬間——彷佛早已預料到他會出現於此,羅金斯的細劍這次確實抵著他的喉嚨。


    「怎麽可能


    !為什麽……」


    「勉強要說的話……大概是直覺吧。這麽一來…就結束了。」


    兩人站的距離很近,能夠清楚看見彼此的表情。


    突然間,眼前男人少年時代的模樣在羅金斯腦中複蘇。


    在貧富階級受到嚴格區分的斯別恩帝國,一個貧民餓死在街頭的哪裏都不會有人在意。


    收養的理由……或許確實如瑟魯迪歐所措摘的。


    羅金斯努力按捺著不讓當時的記憶浮現,緊握細劍的拳頭施力。


    「——……羅蘭……先生。」


    瑟魯迪歐囁嚅的是——羅金斯早已在十多年前舍棄的名字。


    而那同時也是……絕對不算平易近人的少年,從背後呼喚他時所稱呼的名字。


    —思考僅僅於剎那間停止。


    我看向激鬥的兩人,確認狀況。


    看來戰鬥已迎向尾聲,羅金斯先生的細劍抵著一個男人。


    這個隻能以相貌凶惡來形容的男人……應該就是瑟魯迪歐了。


    如此一來事情便會告一段落,實在簡單得讓人提不起勁。


    那麽……等艾爾芭小姐那邊也解決,一切就結束了。


    先叫瑪莉塔下來吧。


    我對著天空大幅度揮手並呼叫露娜。


    露娜緩緩降下高度,但它背上的瑪莉塔卻突然尖叫。


    我轉頭朝瑪莉塔注視的方向望去——倒在地上的是羅金斯先生。


    在漸漸拉下的夜之帷幕當中,唯獨瑟魯迪歐所握之劍沾滿了鮮紅。


    由剛才那種狀況……怎麽會……


    「……所以我才說你太天真了。」


    瑟魯迪歐一麵說著這些話,一麵踩在羅金斯先生身上。


    出血的似乎是胸口附近,他發出微弱的呻吟。


    「——立刻把你的髒腳拿開,否則我會砍掉你那派不上用場的耳朵。」


    「好了……要是你也落入相同的遭遇,不曉得太小姐會不會因為擔心你而下來 呢?」


    「很抱歉……對於你這個人,我可不會心軟。」


    啊啊……不行了。我——搞不好會殺了這家夥。


    第四話


    等我回過神——已經衝上前了。


    我一心隻想著以最快速度逼近對方,不斷往前衝。


    一進到戰鬥範圍,我大幅跨出右腳,將停在腰間進入預備動作的劍筆直向前揮出,施展欲將對手一刀兩斷的劍擊。


    我不認為這一擊就能解決對手,但要讓他退開已綽綽有餘。


    瑟魯迪歐躍向後方,惡狠狠地瞪著我。


    雖然想替倒在腳邊的羅金斯先生進行治療……但看來得先讓這家夥束手就擒才能辦到。


    他的麵具應該是在剛才的戰鬥中脫落了……說穿了就是凶相畢露,根本不可愛又小粒的灰褐色瞳孔彷佛要將我貫穿般朝我投來。


    但拜此之賜,我總算能掌握敵人的狀態檔案。


    姓名:瑟魯迪歐。奇斯


    種族:人類


    年齡:33


    職業:特務隊隊長


    技能:


    ?劍術l v 3(21/150)


    ?體術l v 3(15/150)


    ?暗魔法l v 2(42/50)


    ……雖然我已經猜想到了。他的武藝技能與我程度相當。


    魔法技能為暗屬性。


    暗……啊。基本上我也能夠使用,但對於暗魔法卻還沒有什麽靈感。


    提到暗,對我而言就真的隻能想像到夜晚的黑暗。


    靈感雖然貧瘠,不過其他的屬性倒是比較容易想像。


    「沒想到竟會被你這樣的小鬼徹底打壞了計畫。早知道就該無視倒在那裏那家夥的 意思,直接宰了你。」


    當初他們襲擊領主宅邪,我和莉姆能保住一命都是多虧了羅金斯先生。


    實在是太善良了。


    「哈哈……看來——你也同樣很天真不是嗎?」


    「隨你盡管胡說!」


    五宮曝露,換言之也就會泄漏出情緒。


    除了言語之外,最能有效傳遞情緒予對方的手段——就是表情。


    透過語氣及講話方式便能推測對方正抱持著什麽樣的情感,如果再加上表情,就更 容易領會對方的情緒。


    散播著憤怒的情緒,瑟魯迪歐一個飛躍拉近距離。


    既然武藝技能程度相當,隻好靠奪取技能或者施展魔法來獲得優勢了。


    隻不過,對方也有鍛煉體術技能,靠近的時候必須小心留意。


    水平施放的劍閃毫不留情地朝我飛來想斬斷脖子:我擋掉這一擊,膝蓋彎曲、壓低 姿勢,揮出一劍企圖將對方的上臂自肩膀切離—


    ——但是瑟魯迪歐不僅沒防禦,反而讓身體進一步欺近,對準我的下巴揮出一掌。


    我扭轉上半身勉強躲過這一擊,但也因此被迫中止反擊,向後退開一步。


    「……我最討厭像你這種家夥了。淨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自以為是正義的夥伴 嗎?若隻是小鬼頭的憧憬倒也還有可愛之處,偏偏你卻有著不弱的實力,就更教人火大。」


    正義的夥伴……我嗎?


    就是打擊罪惡、幫助弱小的那個……正義的夥伴嗎?


    不不不,不對,你完全搞錯了。


    「你好像誤會了什麽,所以我話說在前。我才不是什麽正義的夥伴,有陌生人自遠 方前來求救便飛奔而至……我不可能模仿這種事、拯救所有人。」


    關於孤兒院的羅伊和蜜妮,那次真的是運氣好被我趕上。


    沒錯,如果有天真無邪的小孩即將在我眼前被蠻不講理地殺害,我當然會出手相 救。


    但我並不企圖主張正義這種冠冕堂皇的東西。


    「你們也是為了自己本國的利害,我不打算以善惡簡單加以評論。隻不過……我想 要讓自己能夠開心地笑著生活,如此而已。若是自己身邊的人受到危害,這樣開心得起來嗎?羚哭泣的人視而不見,隻有自己開懷大笑,這種事情真有人辦得到嗎?」


    怎麽可能。


    「至少我辦不到。所以……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對手是好是壞。假設你受盡自己國 家人民的崇拜,而斯別恩帝國真的不得不犯下這次事件……那也與我無關。」


    「……原來如此。」


    「換句話說,我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救我想救的人。若東西被偷了…就偷回來。很任性吧?就這層意義——我同意你批評我為小鬼頭的……說法!」


    吐出話語的同時,我腳底穩踩著地麵,接著奮力一蹬。


    再次滑進攻擊距離內,我一麵擋開對手的攻擊,一麵逼近對方。


    以左手防禦右腳的中段踢。並且乘機把劍向前剌,稍微劃裂了對手的惻腹。


    鮮血在明月的照耀下濺上空中。


    對手能讓我直接觸碰皮膚的部位……隻有臉或脖子四周。


    其他部位都被漆黑的外衣覆蓋,不適合發動「盜賊神技」。


    相當麻煩。


    但是劍術和體術我都已親眼視認過了。


    由於擋了對方一腳,左手陣陣劇痛,不過沒有骨折,靠著生命力強化技能馬上就會 痊愈。


    稍微甩動手臂,已經完全不痛了。


    對方的側腹部傷勢並不嚴重。瑟魯迪歐喃喃嘀咕:


    「做自己想做的事……嗎。這一點我也同意。」


    就算被這家夥認同,我也開心不起來。


    「但是……若想要履行,就必須有相對的實力!」


    瑟魯


    迪歐大叫一聲,身體突然宛如融進黑暗般失去輪廓。


    我一時之間沒能搞懂發生什麽事,不禁渾身僵硬。


    ——等到我察覺對方使用了魔法,立刻集中意識想要發動光魔法,卻聽見右方草地 傳出磨擦聲而改采防衛姿勢。


    「……誠二!左邊!」


    來自上空的聲音,使我反射性將防衛架勢改朝向左方。


    剎那間,綻放黯淡光澤的刀刃由上方揮落,將我眼部下方的臉頰垂直劃開。


    「痛……」


    「咯咯……直一可惜,差一點就能將你一刀兩斷。」


    ……太危險了,幸虧有瑪莉塔提醒我。


    右邊的雜音隻是聲東擊西啊。


    將身體融入黑暗隱藏蹤跡——真是非常適合暗殺者的魔法。


    感覺應該和我的「光學迷彩」一樣,屬於頗難想像的魔法。


    「我聽蕾伊說過你也會使用魔法。不過…憑你的屬性,無法與暗魔法對抗。」


    喔喔……的確,記得上次宅邸遇襲時,我在雙胞胎麵前使用了火魔法。


    還有先前的戰鬥,我使用了火魔法和水魔法進行防禦。


    無論是火或水——都不是暗的相克屬性。


    「再一次就結束了……你就盡情在黑暗中感受恐懼吧。」


    伴隨這句台詞,瑟魯迪歐的身影再度消失於黑暗。


    就是嘛。對手會利用魔法將什麽樣的想像具體化、能使用哪種屬性的魔法,必須親眼見識過才能知道。


    ……那麽我就讓你瞧瞧。


    我發動預先準備的魔法,將白亮的光球拋上天空。


    攤開的掌心再次施力握成拳頭。


    ——「閃光衝擊」!


    下一瞬間——盈滿黑暗的空間彷佛明亮的正午回歸般,綻放出白光。


    黑暗被拭去,強光蹂躪著這一帶。


    「嗚……啊……這是……光魔法……嗎?」


    等到光亮逐漸消散,四周再度回複昏暗,出現的是男人發出呻吟的滑稽的姿態。


    他正因眩目而遮著眼,呈現出畏懼的狀態。我可沒那麽客氣到放過這個機會。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產生了我不會使用光魔法的錯覺?」


    一確認瑟魯迪歐的模樣我便馬上飛奔上前,逼近距離來到伸手可及的位置。擋下他漫無目標亂揮的劍,左手彷佛要揪住般一掌抵在他臉上。


    「——我就收下了。」


    這家夥持有的技能我全都視認過了。


    劍術、體術、暗魔法——全部。


    成功率隻有五成左右。


    —我發動了「盜賊神技」。


    發動的感覺如預期是三次。


    而洋溢全身的充實戚則體會到兩次。


    我立刻確認自己的狀態檔案。


    姓名…誠二,吾妻


    種族…人類


    年齡…18


    職業:冒險者(級別c-)


    特殊:盜賊之眼


    技能:。盜賊神技l v 3(24/150)。體能強化l v 3(14/150)


    ?劍術l v 3(97/150)


    ?狀態異常抗性l v 3(1/150)


    ?生命力強化l v 2(34/50)


    ?光魔法l v 3(2/150)。元魔法l v 2(20/150)。野獸馴服l v 2(14/50)


    ?體術l v 3(15/150)


    偷到了如願以償的體術,劍術也大幅強化是很令人開心,但與這家夥的技能融在一 起實在讓我有些抗拒。


    算了,不可以說這麽不知足的話。


    ……如此一來,對方就隻剩下暗魔法了。


    「渾……蛋,放開我!你想做什麽!」


    瑟魯迪歐粗暴掙紮著甩開我的手,舉劍擺出架式。


    這時他發覺到有哪裏不對勁,持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怎麽……回事?你……對我做了什麽!」


    質疑的聲音摻雜著畏懼,已不如先前那般充滿霸氣。


    不複往昔的劍技完全像個門外漢,純粹隻是靠著手臂的力氣在揮劍,十分慘不忍 睹。


    我不敢大意地看清對手揮劍的軌道,以畫著圓弧般的路徑一一擋開。


    寂靜的空間響起一道尖銳的鏗鏘聲,敵人的劍掉落在地。


    「可惡……!怎麽回事,為什麽……」


    對方迫不得已乾脆揮出拳頭。我閃過這拳的同時一把揪住他的手,將他拖到麵前, 盡可能將他的手肘關節拉直——垂直踢了一腳。


    他的手臂往關節原本的可動範圍外彎曲,大概徹底骨折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這渾蛋……」


    「對了……記得你好像也曾對莉姆說過自以為了不起的話。」


    「你說……什麽?」


    「——現在的你,技術實在太差強人意了。」


    雖說是因為被我偷了。


    「踩壞莉姆的發飾……很有趣嗎……?」


    我緊握的拳頭狠狠揍向瑟魯迪歐的腹部。


    拳頭迅速、強力、準確地埋向深處……彷佛要讓衝擊的力道貫穿受過鍛煉的腹肌, 直接通往內髒。


    「呃……咳!」


    「為了抓住羅金斯先生的弱點而拷問那位商人……很有趣嗎?」


    多雷先生說,那位商人是個口風很緊的男人。


    恐怕直到死前都仍不肯透露情報。


    順從著滿腔怒意,我將力氣傾注於收回的手臂,然後朝著對方的臉上狠狠揮拳。


    令人不悅的黏糊觸戚殘留在拳頭,手上沾染的血液滴落地麵。


    「挖掘他人的過去、企圖搗毀他人之間的侰賴關係……很有趣嗎?」


    「嗚……你……似乎很關心那家夥。那個男人過去所做的事,和我……可沒多大的 差別。」


    蜷縮著身體跪倒在地的瑟魯迪歐緩緩站起。


    「不光是十年前的事件,再那更之前,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麽事——……」


    「——那又怎樣?」


    我一句話打斷對方。


    「剛才所說的確實讓我很驚訝。老實說我真的大受打擊。可是——那跟我現在無法 原諒你有何關係?」


    「什……」


    「我說過了……我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審判他人的過往』這種高高在上的行為 我可辦不到。」


    談話結束。


    我單手持劍,朝對方跨出一步。


    ——唯獨這家夥,非得讓他就地正法。


    但敵人似乎還未喪失鬥誌,護著骨折的手臂跑了起來。


    本以為他要用未被折斷的另一隻非慣用手撿起地上的劍,看來並非如此。


    「咯咯……哈——哈哈哈!……沒想到我竟要將這個用在這種小鬼身上。」


    瑟魯迪歐發出瘋狂般的嘲笑,從懷裏取出——一顆眼熟的寶玉。


    白魔水晶——而且還是特大號的。


    比鑲在瑪莉塔項煉上的還要更大顆。


    「既然無法原諒,那你就該廢話少說趁早下殺手。能夠與我的暗屬性相抗衡的是光屬性……我當然也考慮過可能有機會與光魔法的使用者戰鬥。」


    瑟魯迪歐抓在手心裏的白魔水晶,裏頭蘊藏著白亮的光輝。


    由此推測裏頭包含的是光魔法。


    由寶玉的大小來估計,魔法強度是l v3…。.不,或許有l v 4。


    他應該是以這顆白魔水晶為壓箱寶,假設


    麵臨堪稱強敵的光魔法使用者,就以更上一層的火力來葬送對手。


    以我的光魔法l v而言,要對抗有點困難……既然如此,我就隻能二選一了。看是要以我目前可施放、威力最強大的一擊來迎戰——或者閃躲。


    我的必殺技威力確實是很高……但提煉很費時。


    幸好敵人像笨蛋一樣喋喋不休,讓我有時間循序準備。其實我也很擔心,不曉得這究竟是否真能戰勝對方。


    如果不要硬碰硬,而是躲開的話——


    「若是害怕你就盡管逃。相對地……倒在你身後的家夥可就要被轟得屍骨無存囉。」


    ……原來如此,羅金斯先生還倒在我身後。


    我若閃躲將會如何,答案不言自明。


    了….嗚……唔……我不要緊。不必管我……請你快逃……」


    聽見嘶啞的聲音,我僅在剎那間瞥了一眼,顯然傷勢不輕的羅金斯先生正努力想要起身。


    該怎麽說呢,我跟類似這樣的處境還真是有緣。


    「看來你明白了。那麽就丟下武器,命令那隻獅鵝獸下來。接下來再……」


    「——你攻擊啊。」


    「你說……什麽?」


    「我說……你盡管用那顆白魔水晶裏的魔法攻擊。還是你覺得把威力強大的魔法用在我這種小鬼身上太浪費?」


    「你……這渾蛋——」


    「唉唉,虧你還是『隊長』,太讓人失望了——結果最後卻要依賴那種東西啊?」


    「閉嘴——!你這個臭小鬼——!」


    隨著憤怒爆發於臉上的同時,他高舉的白魔水晶綻放出閃光。


    耀眼的巨大光槍瞬間從寶玉中現形。


    宛如身長超過十公尺的巨人能拿在手中揮舞般那麽巨大。


    可是我也早已準備完畢。


    將提煉的想像一口氣升華為具體形象,讓現形的虹色魔法球與劍身融合。


    把劍高舉過頭,為了使發揮出來的劍術技能更顯得精湛,我將精神凝匯到極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伴隨著氣勢揮下的一擊,化為虹色的劍閃,與光槍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虹光被白光閃爍的槍削弱了一部分,在空中化為魔法塵埃迸散,宛如美麗的煙火。


    雖然美麗,可是被削弱也就代表能量被敵人給壓過了。


    彷佛連大氣都能撼動的聲響傅進體內,劍閃開始逐漸被逼退。


    糟糕——如此心想之前我已下意識集中精神準備施放第二發攻擊,但照這情況我大概來不及讓六種屬性融合。


    那麽是否該直接再補一發光魔法?當我在腦中進行判斷的剎那——便目睹了虹光發出「嘰……嘰嘰」的悲鳴、遭受蹂躪的景象。


    虹光即將煙消霧散的前一刻。


    啊——這下子——……大事不妙。


    這回我的腦內真的被敲響了警鍾。


    巧合的是,同一時間我聽見有人正在呼喚我,聲音來自上空。


    我甚至無暇回應,一仰頭就看到鑲嵌著寶玉、虹光閃爍的項煉從天而降。


    不必說明我也知道裏頭蘊藏著什麽魔法。


    沒有時間道謝……但我真的由衷感激。


    關鍵字是——「多重屬性」。


    隻需如此默想,散發溫暖的光球便被即時釋放。


    原來如此……這真是太可靠了。


    難怪席耶娜小姐會說有將這個送給戀人當護身符的風俗,我總算能夠理解。


    ……一麵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身體也已做好施放第二發攻擊的準備。


    我再次舉好劍——進行一次深呼吸。


    「——嚐嚐我的連擊—」


    第二發攻擊補強了差點煙消霧散的第一擊,讓情勢產生了變化。


    巨大的光槍被壓退,劇烈的明暗閃爍逐漸蓋過了黑暗。


    —突然間,一道刺眼的閃光和彷佛要戳破耳膜的衝擊聲傳遍了這一帶。


    「——啊……啊……怎麽可能……那位大人的魔法……居然……被抵消了……?」


    回歸寂靜的暗夜當中,瑟魯迪歐似乎喪失了戰意,頹喪著頭喃喃自語。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就算你這麽問,我也很煩惱該怎麽回答。


    雖然是冒險者沒錯,但總覺得這樣回答似乎怪怪的。


    正義的夥伴?不不不,剛才我已經自己否定了。


    …這些家夥是綁架瑪莉塔,企圖威脅國家的賊人。


    相較於此,我隻是個基於私人情感、前來搶回被盜之物的單一個體。


    偷取技能、從叫嚷的男人身邊奪走魔物,甚至還進一步借助魔族之力。而如今也正站在喪失技能而變得無力的男人麵前,準備對他施暴。


    將上違的惡行條列出來,大概和這家夥有得拚。


    思索了片刻,我終於想到一個有趣的回答。


    我自身所擁有的技能所冠的名稱……也許非常適合。


    「——盜賊。」


    「什……麽?」


    瑟魯迪歐不解地抬頭看著我。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我在這個世界——從事『盜賊』的行業。雖說竊取的對象和一般不太相同。」


    「什麽……意思……」


    「你不必明白。因為——你將會死在這裏。」


    激昂的心情尚未平息,我把劍高舉。


    現在的我沒有絲毫的猶豫心情。


    …也不認為自己會後悔。


    我的情戚非常地平靜,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正當我的劍準備直接砍飛對方的腦袋——有個人抓住了我的手。


    轉頭一看……是按著胸口佇立的羅金斯先生。


    「這個男人……由我來送終……」


    明明連站立應該都很勉強,但卻拜托我把劍交給他。


    在他的嚴肅表情注視之下——沉思了半晌,我將自己的劍交給羅金斯先生。


    「誠二先生……戚激不盡。」


    羅金斯先生說道。他僅喚了一聲瑟魯迪歐的名字——


    之後毫無猶豫地斬下了對方的頭。


    劍歸還時沾著血液,但我隻輕輕一甩,刀身便恢複原本的光亮。


    總覺得有奇妙的脈動「怦咚」了一聲,傳至我握住劍柄的掌心。


    似乎是這一道聲響化為契機,緩和了我緊繃的情緒……我全身徹底體悟到了一切總算結束的真實感。


    第五話


    —七月第四周,元之日。


    自從瑪莉塔被綁架的事件發生至今,已經過了一周。


    直到事件解決為止的數日讓人感覺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每天充滿了緊張。


    今天總算完全卸除緊張,能夠悠閑度日了。


    那麽…猜猜我在哪裏悠閑?


    別看我這樣,最近我的手頭寬裕了些,當初為了支付住宿費而辛苦的時期甚至教人有些懷念。冒險者雖是高風險的職業,但投資報酬率也很高。


    靠著優沃的收入輕鬆辦到任何事,並且享受豪華的大餐及服務來消除疲勞……這也不是不可能。


    隻要今後更進一步提升級剔,等在未來的絕對會是欠缺想像力的我難以想像的生活。


    ……回到剛才的話題。


    我現在……人在哪裏?


    —在牢房裏。


    梅爾貝爾的外牆有著負責戒備的衛兵的屯駐室,地下室也設置了牢房。


    走下有些昏暗的石階,地下室回蕩著囚犯的呻吟……才怪,至少收押我的牢房相當清潔,而且還挺舒適的。


    老實說,牢房的門也沒有上鎖。


    與其說「監禁」,不如說是「軟禁」更為貼切。


    「應該差不多今天就會有判決了吧……」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並喃喃自語。


    這一塊天花板我實在已經看膩了。


    差不多該看看沒看過的天花板了吧?一麵沉浸於如此想法,我回溯幾天前的記憶。


    在那之後——一切全都結束而突然頓失力氣的我,總之先開始替羅金斯先生治療。


    他的傷勢不輕,等到治療總算結束——艾爾芭小姐由建築物的暗處探頭走出。


    『我已經盡可能忍耐不開殺戒了。』


    她隻委婉地如此報告,便快速跨上露娜的背,巡視了周圍一圈,確認自己的任務已 經結束。


    我從背後叫住即將默默飛走的她……隻是想向她說一句話。


    謝謝。


    『……之前我應該已經說過。這次結束之後,我不會與你繼續深交。』


    消失在空中的魔族之女雖然留下了苛薄的道別話語,不過倒是沒叫我歸還借我的笛 子(※可以呼喚艾爾芭小姐)。


    這一定是她無量晶一訊息,我就當作是「人類也並非完全無趣嘛,若以後還有事情可以再叫我」的意思了。


    ……才怪,我的腦袋可沒糊塗到這麽想。


    要是隨便亂叫,我隻能想像得到一見麵肚子就被她的槍給刺穿,或者被當成魔物飼 料的景象。


    她絕對純粹隻是忘記了。


    我姑且繼續把笛子收在道具袋裏,反正應該不會再有使用的機會了。


    艾爾芭小姐離去之後——緊接著到來的是一群士兵。


    率先走在隊伍前方的是熟悉的麵孔——凱因先生和伊麗小姐。


    大概是利榭爾的國王哈汀將他寄予深厚信賴的部下編進了救援部隊。


    聽說是從我逮捕歸案的兩名犯人那裏問出了情報,部隊去到現場附近,看見照亮夜空的刺眼光芒之後,為了確認而趕到了該地。


    黑衣集團都被他們帶走了,羅金斯先生本來也差點要被捕……幸虧有瑪莉塔替他說 話。


    她的行動讓我內心湧起淡淡的暖意。不過我也自身難保。


    被帶走的其中一人大聲叫嚷著說遭到魔族襲擊。


    ……想當然,這下子就會被質詢事情經過。


    若要說是酈好有魔族路過現場然後發動襲擊,未免也太巧了。


    瑪莉塔和羅金斯先生都不發一語,等待我開口。


    「——雖然我早就料想過,無論如何都會演變成不妙的事態……」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由於太閑了,甚至開始數起牢房天花板上的水漬。


    前往救助瑪莉塔之前,我之所以考慮到或許可能無法繼續待在這個國家,就是基於 此一理由。


    一旦被得知與魔族有所牽連,不曉得下場將會如何。


    這也是我不帶莉姆一起參與本次作戰的最大理由。


    將黑衣集團全部殺掉滅口,再拜托瑪莉塔他們保密魔族的事……這也是一個方法。


    可是我沒辦法選擇把所有人殺了滅口。這完全是因為我太天真了。


    或許比糖果還甜也說不定。(注:日文中,甘い一詞可作「甜」與「天真」兩種意思)——當我沉默地思考該如何說明,隻見近衛騎士隊長凱因的臉色完全陰沉了下來。


    原本風度翩翩的口吻變得粗暴,開始蘊藏出一觸即發的氣氛。


    老實說,我沒想到他的態度會如此判若兩人。


    該不會是他個人對於魔族有著什麽深仇大恨?


    此時介入的是伊麗小姐。


    『他的身上沒有惡意。』


    精靈的這一句話有著確實的份量。


    雖然凱因先生無法完全接受,但考量到我救了瑪麗塔的事實,他決定姑且先持保留 的態度並向我賠罪。


    如此這般,一抵達梅爾貝爾我就馬上被打入大牢了。


    或許多少有些語病,總之我被帶到了城門旁衛兵屯駐室的地下室,而那裏就是牢 房。


    『氣雖然很抱歉,但是馬上就要舉行簽約儀式了。我必須馬上趕到陛下和阿爾貝特大人身邊擔任護衛,詳情等回來之後再偵詾你。』


    於是便成了目前的這個狀況。


    瑪莉塔雖然氣得臉都紅了,但凱因先生不肯逗讓。


    不過終究隻是權宜之計,實際待遇並不壞,隻要看開一點當作是供三餐及午睡的旅 館,幾天的日子倒是三兩下就過了。


    而且我也有請人替我傳話給留在飽餐老爹亭的莉姆,沒什麽好擔心的。


    因為我實在不想讓她看見我吃牢飯的模樣,所以於交代萬囑咐她別來探監。


    被捕的黑衣集團似乎都被押送前往王都赫倫……至於他們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置,我 就不得而知了。


    很可能會全數遭到處決,但或許也能當作什麽談判籌碼而姑且留他們活口。


    萬一和我同樣享受著蹲苦牢的日子,找個機會去探監、送糖果給那個女人也不錯。


    「——嘿,過得好嗎?上頭終於點名找你囉。」


    這番話不是挖苦。出聲叫我的人是——衛兵尼可拉斯先生。


    他是我來到這個世界所遇見的第一個人,協助我整頓了在梅爾貝爾的基本生活所 需。


    由於有這樣的因緣,關於這次事件他也很為我擔心。


    「話說回來,到底是怎麽了?瑪莉塔小姐總算平安無事歸來,結果摸你進了牢 房……不過上頭卻又指示我們別將你當作囚犯對待。真是搞不懂。」


    「這個嘛……說來話長。」


    關於魔族一事的情報似乎被壓了下來,隻有當時在場的人才知道。


    如此考量周到,讓我非常開心。


    「可別跟我說這是我和你的最後一次見麵喔。」


    「……等等,請別講這種可怕的話啦。沒問題的……應該。」


    在這世界最初遇見的人,卻成了最後送我上路的人,那也未免太有意思了……我甚 至還有閑情想這些。


    ——原本我還猜想會被帶到哪裏,舒服地走在久違的太陽光下,最後來到了領主宅 邸。


    在入口與尼可拉斯先生道別,換由別的衛兵帶我進辦公室。


    一踏進室內我便張望著四周……在場的成員和前一次拜訪時一樣。


    阿爾貝特大人坐在辦公桌前,凱因先生和伊麗小姐一左一右隨侍著岔開腳威風凜凜 站立的……國王。


    他看起來還是同樣魁梧,紅褐色的頭發及鬢角散發著野性的氣息。


    但是……我早就料想過會是這樣的狀況,因此不怎麽驚訝。


    這次的事件當然必須得向國王報告,不可能隻靠跟凱因先生解釋原委便獲判無罪開 釋。


    「……小子,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國王隻問了我這一句。


    若是錯在於己,那麽聽見這種問法就很可能連不該說的話都脫口而出。


    國王——哈汀陛下擁有特殊能力「領袖氣質」,不過就算沒有這種能力,我覺得他 也充分散發著身為王者的威嚇戚。


    ……但是,我的回答相當簡單。


    「我隻是為了救瑪莉塔,做了自己所能接受的事。」


    我筆直地看著國王,一心等待對方的反應。


    大約隔了幾秒……對我而言算是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國王的笑聲劃破室內的寂靜。


    雖然稱不上優雅,但聲音十分爽朗。


    「——啊哈!哈!哈!哈!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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