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蓮的安排之下,諫鬥以訓練生的身分進入西爾斐尼斯魄導騎士團。
他今天也相當準時地坐到座位上,努力學習室內課程。
由於被吩咐不要帶給其他訓練生壓力,諫鬥選擇坐在最後排的角落。
當然,負責照顧他的露娜緹也坐在旁邊。
在大角度階梯狀教室內坐著上課的,全是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們。
由於自己是異世界來的,所以課程中有許多第一次聽說的用語。不過這種時候,露娜緹會將教官說過的話,替諫鬥以簡單易懂的講法再說明一次。
現在諫鬥手上的教科書,也是露娜緹在當訓練生時用過的東西。
她說這是特地從老家的倉庫中翻找出來的。
諫鬥本來以為她隻是個整天亂發脾氣的少女,沒想到卻出乎意料地會照顧人。
這幾天上課下來,諫鬥得知以這個瓦利恩尼斯為中心,東南西北方各自有著一個大國。
而所有國家都被巨蛋形的防護壁保護著。
最先出現『騎士』的瓦利恩尼斯王國位於中心這一點,似乎對他國產生了某種程度上的抑製力。
多虧了這股抑製力,至今為止才沒有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再說,這個世界都已經有名為『神噬』的怪物存在了,人類根本不該搞什麽內鬥不是嗎。
還有,這個世界其實有許多地方和諫鬥的世界相當類似。
從飲食文化、動植物,乃至日常用品為止,雖然還是有些許羞異,不過兩邊的事物大致上都可當成同一種來看。
從市街區的樣貌看來,這裏的文明發展程度約為中世紀歐洲左右。
不過像是在這間大聖堂的內部,也有一部分的東西展現出高科技。
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呢。
「也就是說,隻要選擇適合自己的鎧核,進行鎧靈裝化後便能獲得魄導力,這會讓肉體的力量大幅提升。」
「喔。」
「然後就是鎧靈裝——譬如我之前拿出來的那把槍。我們就是透過那種武裝及魄術來殲滅神噬,這樣說你懂了嗎?」
「啊啊,大致上理解了,同時也懂為什麽男人贏不了的原因。因為就算是瘦弱的女孩子,隻要透過強化肉體能力,便能使出比壯漢還要強幾十倍的力量啊。」
「沒錯,隻要每日不停地鍛鏈,再配上魄術或鎧靈裝等輔助,便能發展為一股非比尋常的力量。雖然力量也有優劣之分,但是你隻要記住大部分的騎士都是這樣就行。還有,其實武器也分成很多種類——」
諫鬥看著身旁下筆如行雲流水般的露娜緹。由於她的側臉實在太漂亮,讓他都不禁看傻了。
皮膚白皙、頭發柔順,身上又散發出迷人的香味,讓諫鬥的腦袋都昏了起來。
他就這樣遵循著本能,將自己的嘴唇朝露娜緹那正流暢說出話語的嘴唇慢慢靠了過去。
因為在諫鬥眼中,她的嘴唇不知為何,看起來相當美味。
「……嗯?你有仔細聽我說話嗎?」
「……啊!?當、當然有在聽喔!你是說吻也有分很多種類對吧!」
「……你在說什麽啊……有時間盯著別人的臉瞧的話,還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好嘛。」
「嗚嗯……」
諫鬥被露娜緹用筆輕輕戳了額頭一下後,揉著被戳的地方,同時忍不住說出心中的感想。
「……不好意思啊,因為你實在太漂亮,讓我都看呆了。」
「——什!?你、你冷不防地說什麽啊!?我、我我我哪哪有!?」
諫鬥不清楚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露娜緹慌張起來,隻見她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露娜緹這個舉動將教室內嚴肅的氣氛破壞殆盡,也因此讓所有人都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
「——騎士亞斯菈西雅,就算你身負照顧他的責任,可是現在正在上課。還請你注意,不要做出打擾到其他訓練生們的舉動。」
「啊,好的……非常抱歉……」
被正值壯年的教官如此責備之後,露娜緹一臉沮喪的表情說著「啊嗚……被罵了……」,靜靜坐回位置上。
諫鬥雖然感到有些愧疚,不過卻也認為「好像這樣也有點可愛……」。
「大嬸,今天也給我來個大碗吧!」
「知道啦,你等等啊諫鬥。」
即使對新加入的諫鬥也露出友善笑容的人,是一位年約五十五、六歲,體態豐腴的女性。
她正是在這個大聖堂中擔任料理長一職的女性。
上午的室內課程結束後,諫鬥和露娜緹為了吃午餐來到食堂。
「你和大嬸什麽時候關係變得這麽要好啦?——啊,我要來份月見蕎麥麵。」
「嗯?從我第一次來這裏吃飯的時候啊。據大嬸說,這裏的男人們大都是些性格乖僻的研究員,像我這種有精神的男人不常見的樣子。雖然不是特意啦,不過總之她很喜歡我。」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呢。」
在進行著如此對話的途中,廚房那位女性就端來一碗裝得滿滿滿的豬排蓋飯,以及一盤打上渾圓生蛋黃的喬麥麵。
「謝啦!」「麻煩你了。」
兩人道謝之後同時接過餐盤。
「吃得飽一點,然後好好讓自己變強啊。」
「喔!包在我身上!飯錢也麻煩你照老樣子辦。」
「知道啦,我一開始就把它欠在露娜緹帳上,所以你放心地吃吧。」
「喔!」
兩人走到附近的位置後,麵對麵坐了下來。
「那我就開動啦~」
「嗯,我也開動——喂!?欠在我帳上是怎麽回事啊!?」
露娜緹用宛如蛞蝓爬行般緩慢的反應速度才提出這個疑問。
諫鬥用沉重的表情回答「……其實這是有很大的苦衷的」。
「很大的苦衷?」
「是啊,因為其實我——身上沒有半毛錢啊。」
「……」
——磅。
「咕喔!?」
鼻子挨了一記拳頭。
是一記漂亮的正拳。
「認真問你的我真是大蠢蛋。」
露娜緹露出一副完全受夠諫鬥的表情,動起筷子將蛋黃打散並吸了幾口。
「……算了,畢竟你似乎是從異世界來的,板於這點你的確也沒辦法吧。在這裏,即使是訓練生也能定期領到薪水。在你拿到第一份薪水以前,雖然並非本意,不過我先幫你墊著吧。記住,這並非我的本意啊。」
「……抱歉,欠你一個人情。」諫鬥一邊揉著剛才挨揍的鼻頭,一邊向露娜緹道謝。
諫鬥再度振作起來,伸手準備吃眼前剛煮好,正冒著熱煙的豬排蓋飯。
「——呦,還混得不錯嘛。」
聽到一個有精神又熟悉的聲音傳來,諫鬥不禁停下手來。
兩人抬頭一看,就看到眼前正是那位臉上展露自信笑容,一身古銅色肌膚的少女。以及在她身旁看起來滿臉不高興,留著一頭直式卷發配上束發的少女。
是同屬艾斯多娜小隊的羅潔德和梅納斯。
「喔!這都是多虧了烏娜緹呢!」
「是露娜緹。該怎麽說呢,畢竟是交派給我的任務,當然要好好完成啊。」
「露娜就是太認真了,換作是我,即使是任務我也不幹啊。」
羅潔德高興地笑著,但是她隨即收起臉上的笑容看向諫鬥。
「言歸正傳。說真的,我想你一定也發現到一件事,就是幾乎在這裏的所有人都不認同你的
存在。」
「羅潔!?」
羅潔德伸手製止突然站起身來的露娜緹,繼續說了下去:
「你也明白這點,才待在這裏不是嗎?」
「算是吧。」
「那麽事情就好辦了。我們可是為了保護國家和重要的人們拚了命在戰鬥,當然也隻想把自己的安危交給值得信賴的『夥伴』保護。」
「我想也是呢。」
「沒錯,但是現在你根本算不上我們的夥伴。不,應該說接下來你能成為我們夥伴的可能性相當低。拯救世界的偉大勇者?——要瞧不起人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吧!」
拳頭打在桌麵上發出的巨大聲響,讓食堂內的氣氛一口氣緊張起來。
即使羅潔德說出嚴重質疑他的話,諫鬥卻隻是靜靜和她對望著。
「其實,我們想請你從這個國家離開。」
「連、連梅妮你也……等、等一下!這是陛下的——」
「還是請你閉上尊口吧,露娜。你其實不也這樣想的嗎——怎麽可以讓一位男性成為騎士?」
「我、我才……」
自己清楚,現在必須說點什麽否定她才行。
但是露娜緹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因為她發覺在內心深處,自己的想法確實和梅納斯說的一樣。
「你看,既然無法反駁我,就代表你心裏其實也不太高興他待在這對吧。」
「我、我……沒有……嗚……」露娜緹痛苦地抱著頭。
「喂喂,快住手吧。別看露娜這樣,她其實很容易受傷的。再說我們有事找的不是露娜,而是這家夥才對吧?」
此時羅潔德看不下去因此插話介入兩人之間,梅納斯便「……你說的對。抱歉,露娜……」對露娜低頭道歉。
「不、我隻、隻是……」
正當現場氣氛變得沉悶的這個時候——
「謝謝招待!」
諫鬥突然雙手合十,大聲說出這句話。
一看之下,隻見諫鬥麵前的碗中,不知何時變得空無一物。
「你、你是什麽時候把飯嗑光的啊!?剛才看的時候不是連一口都還沒動嗎!?」
「嗯?不就剛才嗎?我吃飯速度可是很快的呢。」
諫鬥站起身來伸了懶腰後,轉身麵向羅潔德。
「你想說的我都懂了,但是我在這裏還有事要辦。所以不好意思,恕難從命。」
「是嘛,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在這裏根本辦不成任何事。想玩扮家家酒當勇者的話,不如去找路上那些小鬼們玩如何?」
聽羅潔德這樣一說,周遭的人們都啞然失笑。
「你認為我是來這裏玩的嗎?」
「廢話!確實,你身上有適性值,而且數據還是前所未見的高。」
「那就沒問題了不是嗎?我身上有那個叫做『適性值』的東西,因此也可以進行那個叫做『鎧靈裝化』的動作。這樣一來不就能變得更強,也可以保護你們嗎?問題到底出在哪?」
「事情可不是你說的那麽容易!」羅潔德再一次用拳頭敲打桌麵。
而這次一敲下去,讓周遭全部安靜下來。
「我們可是隨時懷著或許今天就會死的恐懼,拚了命想活下去而持續戰鬥到今天喔!這種時候你竟然跳出來說什麽要當勇者之類的蠢話,我們哪忍得下去啊!」
此時梅納斯將手放在激動站起身來的羅潔德肩上,說了「羅潔,冷靜點好嗎。」並挺身站到前方。
「我記得……你叫做齋賀對吧?」
「……是啊。」
「雖然對你有點殘酷,不過剛才她說的正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我們是下定『決心』才立誌成為一名騎士,可是你有那份『決心』嗎?」
「當然,因為我說過要拯救這個世界。」
「若隻是空口說白話,誰都會喔。」
「那你究竟要我怎麽辦?」
「這還用說?當然是證明給我們看——誇下要拯救世界這個海口的你,究竟有多少覺悟!」
諫鬥要和羅潔德等人進行模擬對戰這件事,轉眼間就傳遍了整間大聖堂。
自稱來自異世界,而且還是史上第一位男性訓練生的諫鬥,究竟會以何種方式戰鬥,又究竟有多少實力呢?
一傳十十傳百,等到模擬戰開始前,幾乎所有的騎士都坐在模擬戰鬥場的觀眾席上了。
其中不乏聖騎士們及團長——巴絲托爾的身影。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地期待戰鬥開始。
但是——
「哎呀,我說過我不用刀了不是嗎。」
「我都說幾遍了,對方可不是你說這種天真話還能贏得了的對手啦!」
明明都快要開戰了,諫鬥和露娜緹兩人卻還在休息室內爭執個不停。
畢竟接下來要進行的是模擬戰,所以上頭決定將諫鬥的刀暫時還給他,但是諫鬥卻堅持不肯收下。
「快拿著,再慢吞吞的比賽就要開始了。」
諫鬥輕輕把露娜緹伸出的那隻要將刀還給他的手推了回去,並再次對她說:
「我說啊,即使隻是模擬戰,我也絕不會拿刀對付女性。」
「還在說那種話。」
「我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我好對吧?」
「才、才沒有這回事呢……」
「別害羞別害羞,我知道你其實相當溫柔。老實講,我還蠻喜歡你這一點的喔。」
「——!?」
露娜緹雪白的臉頰頓時染上紅暈。
諫鬥就這樣拍了愣在原地的露娜緹幾下肩膀後,兩手空空走進場中。
等到露娜緹回過神來,已經是幾秒後的事了。
諫鬥一踏入場中,觀眾席上立刻響起陣陣噓聲。
但是諫鬥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大大甩著雙手手臂,站到早已進到場中的羅潔德麵前。
「還真慢啊,我還以為你怕到夾著尾巴逃走了呢。」
「哈~哈~哈!好歹我也是個勇者,隻有我放別人逃走的份,我自己絕對不會逃的。」
「那還真是令人佩服啊。梅妮——」
梅納斯被如此一喊,點頭回應後朝諫鬥說:
「你的對手就由這邊這位羅潔德擔任。我記得你還無法使用鎧靈裝對吧?那麽我們這邊也做出讓步,不使用——」
「不,不用讓沒關係。」
「……你說什麽?」梅納斯聽到這個回答,眉毛垮成八字型。
就連羅潔德也一樣,兩人看著諫鬥的眼神中滿是訝異。
「我在上室內課時有學到,所謂『鎧靈裝』不就是你們的武器嗎?那就不要客氣盡管用啊。」
「……你這話是當真的嗎?」
「當然!」諫鬥毫無半點猶豫,點頭稱是。
而聽到諫鬥這樣說,立即引起場內的觀眾一陣騷動。
他既沒有進行鎧靈裝化,手上也沒有拿任何武器。
盡管如此,他卻一點也不慌不忙,甚至還叫羅潔德用鎧靈裝應戰。
是把她們這些騎士當成笨蛋耍嗎?
還是他真藏有口出如此狂言的實力?
無法得知真相的外圍觀眾們,在一陣騷動後都慢慢靜了下來,以專注的眼神凝視場內。
算準場內完全靜下來的時機,此時巴絲托爾站起身來。
「——好!我想大家都有聽到,場內那個自稱異世界來的小鬼說了,羅潔德即使用鎧靈裝也沒關係!而且還說她著不用,這場比賽就不算公平!以男人來說——這麽有骨氣可真是了不得!那麽羅潔德你就照小鬼的提議,用鎧靈裝應戰吧!」
聽到這句話,場內氣氛頓時高漲起來。
「用我們的力量好好讓那個自稱異世界來的小鬼感到後悔!即使,等會他開始求饒,也要讓他永遠記住今天這一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如言歡動聲中,巴絲托爾再度坐下。從她高高揚起的嘴角中,都可看到犬齒露了出來。
(哼哼,這下你該怎麽辦呢?異世界人,就讓妾身見識見識你到底有多少能耐吧。)
獨自一人留在休息室內的露娜緹,將放在黑布袋內的刀擺在大腿上,透過螢幕轉播畫麵看著諫鬥的樣子。
「那個笨蛋勇者……」
露娜緹握著刀的那隻手力道增強了幾分,同時無法忍住內心的焦躁,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難得梅納斯都提出讓步了,為什麽還要拒絕啊。
露娜緹完全搞不懂諫鬥在想些什麽。
由於「不能拿刀對付女性」這種無聊至極的理由,現在站在場中的諫鬥手無寸鐵。
自己都提醒過他這是一個大好機會,但是他現在這副德性,根本就是故意上場去輸的不是嗎?
他難道不想向眾人證明自己的實力嗎?
還是他真的有自信,能赤手空拳戰勝使用鎧靈裝的騎士?
露娜緹低下頭不斷思考這個問題,卻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但是,露娜緹卻因此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難不成我希望他贏嗎……?」
『——我知道你其實相當溫柔。老實講,我還蠻喜歡你這一點的喔。』
「——!?」
露娜緹忽地想起剛才諫鬥對她說的那番話,整張臉羞紅到快冒出蒸氣似的。
此時,場上的梅納斯進入休息室,取而代之的是擔任裁判的亞珂走了進來。
「那麽,現在就請你們開始進行模擬戰吧。我想勇者小弟你是第一次參加所以提醒一下,基本上隻要打倒對手,或讓對手主動棄權就算勝利。
「收到!」
「嚴禁殺害對手這一點,我想不用說你也知道。不過若發生無法掌控的『意外』而喪命,則視為無可奈何,並不違反規則。」
「『意外』啊,原來如此。」
「沒錯。由於是模擬戰,因此隻要一受傷就會馬上被送至醫護室進行治療。但是實戰可沒這麽天真,『輸』也同時代表『死亡』。」
「所以才會設下這種類似實戰時的例外是吧。」
「你說的沒錯。」
「我可以再問一件事就好嗎?」
「什麽事?」
「就是我想知道,在容許範圍內可以讓對手受傷到何種程度。」
「哎呀?你問這個的意思,是打算要讓羅潔送醫護室嗎?」
「嗯,大概是吧。」
「我想想喔,隻要頭部和心髒——也就是鎧核不被破壞的話應該都沒問題吧。如果隻是斷了一隻手或腳的程度,會有辦法讓它們複原的。」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嗬嗬,可別高興得太早,這可不是一場赤手空拳就能打贏的輕鬆比賽啊。你真的要這樣開打嗎?」
亞珂這麽一問,換來的是諫鬥「沒錯!」一個笑容。
看到他露出笑容,亞珂一時之間雖愣住了,但隨即還是按照預定,宣布模擬戰開始。
「好啦!給我咬緊牙根啊!」
羅潔德如此大喊的同時,用雙拳揍向空中。從裂縫中跑出的東西,就這樣附在她的雙手雙腳上。
——一對蒼藍色的護手及護膝。
是一種相當適合充滿野性氣息的羅潔德——近距離格鬥用鎧靈裝。
相較之下,諫鬥則是赤手空拳擺出架勢並深呼吸一口氣——的瞬間。
「喝啊!」
羅潔德的鐵拳宛若奔雷,以強烈氣勢與速度飛了過來。
諫鬥做出一副絕不逃避的認真神情,盯著正朝他臉上招呼過來的這一拳。
他想以左手腕擋下她這一拳。
「這種程度的攻擊,我怎麽可能咕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諫鬥卻沒能擋下這一拳,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被打飛出去。
「……什麽?」
羅潔德維持著出拳的姿勢當場愣住。
似乎場內其他的騎士們也是一樣,所有人都是一臉摸不著頭緒的表情。
在空中飛舞畫出螺旋狀曲線的諫鬥,就這樣撞進露娜緹待的休息室內。
「……嗚、嗯……」
露娜緹正努力理解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才在螢幕上看到諫鬥被打飛,t個瞬間就發現有股巨大的聲音靠近。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倒在地上了。
從剛才的狀況看來,恐怕是諫鬥被打飛之後直接撞破休息室的門並撞上自己了吧?
真是的,所以才叫他要帶刀出場——
「……?」
正準備從地上站起身的露娜緹,驚覺有「某種東西」正壓在自己身上。
是一種感覺有點熱的東西,而且嘴巴上還有另一種濕濕的東西……
「——!?」
露娜緹此時終於明白一切。
壓在自己身上的正是諫鬥,而嘴唇上濕濕的東西則是他的嘴唇。
「什、什什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緹驚聲尖叫。
幾乎同一時間,亞珂飛奔進入休息室。
「你、你還好嗎!?露娜——呀!?」
就在此時,有「某種東西」飛進她宏偉的胸口內。
最後,當亞珂意識到那個東西就是暈了過去的諫鬥之時,她也和露娜緹一樣驚聲尖叫。
露娜緹衝出休息室,在走廊上拔腿狂奔。她的臉竟比會讓人聯想到熊熊烈火的亞珂頭發還要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狂奔的途中,露娜緹一邊鬼吼鬼叫,一邊用雙手不停敲打自己的頭。
她腦中現在正滿滿充斥著像是害羞和後悔的感情。
好巧不巧,竟然和那個不知道是打哪來的笨蛋勇者……接吻……
而且……而且還是初吻……
「嘰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緹即使已跑出大聖堂,仍持續著鬼吼鬼叫和詭異的舉動。
花樣少女的內心是很複雜的。
模擬戰最終以「諫鬥輸了」這個判決草草畫下句點。
當初雖然有些興趣,不過壓根就沒對諫鬥抱任何期待的騎士們,都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離開了。
精神錯亂的露娜緹大受打擊,在房內地上不停「嗚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打滾好一段時間,最後也總算冷靜了下來。
今天是模擬戰結束後的隔天。
由於諫鬥人被送到醫護室,也讓露娜緹今天變得沒事可做。
於是她決定針對模擬戰之後,臉頰到現在仿然持續發燙這件事找亞珂商量。
保險起見,露娜緹已經去醫護室請人幫忙診斷,結果卻是毫無大礙。
露娜緹進到亞珂房內之後往床上一坐,無精打采地垂下頭來。
「來,請用。」
「啊、啊啊……不好意思……」
露娜緹從亞珂手中接過杯子。
裏頭裝的是散發濃鬱香氣的茶。
但是露娜緹卻一口也不喝,隻靜靜望著杯裏的茶發呆。
「發生什麽事啦,你接受檢查時不是沒有任何異常嗎?」
亞珂往椅子上一坐,翹起腳來品
著茶。
被她這麽一問,露娜緹微弱地點點頭,回了一聲「是啊……」。
「那不就沒什麽好在意了?我想大概隻是累了吧?畢竟你不是一直陪在勇者小弟身旁對吧?」
「——!?」
聽到「勇者」這個關鍵字的瞬間,露娜緹的心髒便劇烈跳動起來。
亞珂看到露娜緹似乎很痛苦地揪著胸口,不禁覺得訝異。
「那、那個,副隊長……」
「怎麽啦?還有在聽你講之前,我不是說過兩人獨處的時候,就像小時候那樣叫我也沒關係嗎?畢竟我們倆可是兒時玩伴呢。」
「抱、抱歉……那、那個……亞珂你……有接、接、接……」
「接?」
「……接、接受過關於現代戰鬥方法的申論題測驗嗎?」
「我們這裏沒有這種測驗喔。」
「……說、說得也是呢……」
本來抬起頭緊握雙拳問了這個問題的露娜緹,被亞珂這麽一否定,又再度低下頭來。
看到她做出這種反應,亞珂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隨即說出「是關於那個勇者小弟的事嗎?」這句命中話題核心的話。
「沒咿、嗚啊嗚……」露娜緹變得連話都說不好。
「……唉,露娜你從小到現在還真的一點都沒變呢,雖然那種慌了手腳的樣子也很可愛就是了。」
「別、別取笑我啦!」
「唉呀,我說的都是實話喔。比起這個,現在還是回到勇者小弟的話題吧。你們之間發生什麽事啦?」
被如此一問之下,露挪緹沉默下來,下定決心後開口說:
「那、那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老實回答我這個問題……」
「沒問題,這我知道。」
「……謝謝。那麽亞珂……你……
——你有過接吻的經驗嗎!?」
「……咦?接、接吻!?」
麵對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亞珂的臉頰難得染上緋紅,聲調也高了八度。
「怎、怎麽會突然問這種問題呢!?」
「我、我是認真的!到、到底怎樣?果然亞珂你這類經驗相當豐富吧?」
「怎麽可能啊!?我、我還沒和任何人……」
這次換成亞珂低下頭來。
「是、是這樣啊……我想也是呢……」
「先、先別管我的事了……你究竟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啊?」
「因、因為……」
——自己和諫鬥接吻了。
「——!?」
露娜緹誇張地甩了甩頭,一張臉變得更加紅通通的。這個理由根本不可能說得出口!
她一口氣喝光茶杯中的茶之後,猛然站起身來。
「抱、抱歉!果然隻是我想太多了!」
「咦?露娜?」
「謝、謝謝你!茶很好喝喔!那麽今天就聊到這哇啊!?」
以生硬的動作作勢走出房間的露娜緹,就這樣撞上房門,痛得蹲了下來。
原來她忘了操縱閘門控製器。
「沒、沒事吧?」
亞珂衝過來幫她打開門,但是露娜緹卻仍然維持蹲著的姿勢動也不動。
然後露娜緹竟然維持這個姿勢,靈活地用小碎步移動到門外。
「……」
在門要關上的前一刻,似乎響起一股咬牙切齒的磨擦聲,但是那當然沒有傳進露娜緹耳中。
在那之後又經過了數日的這天夜晚——
「——」
一名騎士沾滿體液的頭發,在月光照射下正隨風飄揚著。
她不停踩踏著那已堆積成一座小山的屍體,來發泄心中不愉快的情緒。
既然身處騎士的立場,照理來說不該如此感情用事,但是她卻恨得牙癢癢的。
而即使已經殺了幾十隻神噬,胸中這股忿恨不平的情緒仍不見好轉的跡象。
一股無法駕馭,在內心不斷膨脹的憎恨。
對那位不僅奪走了她所愛之人的吻,更玷汙了自己身體的少年,她自內心深處湧現殺意。
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有點不順眼了。
也不管隻是初次見麵,他竟能讓露娜緹流露出毫無掩飾的性格。
就連自己到目前為止,都沒看過露娜緹露出那種樣子。
他身上到底何來這種魅力?明明隻是個男人……
她緊咬牙根,舉起手上的劍朝已化為死屍的神噬上狠狠刺了下去。
然而這把幾乎可以說隻是一塊金屬塊的大劍,怎麽看都不是單手能舉起的重量。
這一刺之下,神噬們的屍體發出聲響四處彈飛出去。
「……」
冷冷一瞥之後,她——亞珂便悠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為什麽要放水?」
總算傷愈能離開醫護室的諫鬥,劈頭就被羅潔德如此質問。
梅納斯也雙手插胸站在一旁,諫鬥見狀隻好搔了搔頭「真服了你們……」。
「你就算能騙得過其他人,也絕對逃不過我這雙眼。」
羅潔德投已銳利的的視線,然而諫鬥卻一副平穩的口氣對她說:
「那就是我做出的『決心』啊。」
「你說那樣故意挨我一拳就是你的覺悟嗎?」
「我承認當時確實有放水,如果這讓你不高興的話,我也覺得很抱歉。請你息怒吧。」諫鬥深深低下頭表示歉意。
「哈!這次又想要討好我是嗎?」
「不,我想表達的是——」
此時,說出接下來這句話的人,既不是諫鬥和羅潔德,也不是一旁的梅納斯。
「——與其要動手傷害女人,還不如自己受傷了事——你是想這樣說沒錯吧?」
戴著顯眼的遮眼麵具,此人正是西爾斐尼斯魄導騎士團團長——巴絲托爾·塞希圖芙。
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巴絲托爾倚靠在牆上,嘴裏則舔著棒棒糖。
「……團長您怎麽會在這裏?還有,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梅納斯問道。
「沒什麽,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這小鬼最討厭的就是傷害女人,即使是模擬戰還是其他情形之下都一樣。不會拿劍對付女人,也不動手傷害女人。既要遵守自己立下的這個誓言,同時又必須將自己的『決心』證明給你們看——你們說看看,他該怎麽辦才好呢?」
「「……」」羅潔德和梅納斯都沉默不語。
巴絲托爾小聲地「哼嗬嗬」笑了幾聲後,揮出手上那根棒棒糖指向諫鬥。
「——自己把自己逼到『敗北』,而且還是用了周遭都察覺不出的高超技巧。幾天前的模擬戰,隻有那樣做才能表達自己的『決心』。為了達成目的,即使弄斷一隻手臂也在所不惜。小鬼,妾身這樣有說錯嗎?」
「其實,我沒有如你口中考慮得這麽周全就是了……我隻是仔細想了一下自己曾立下的『決心』,結果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果然還是『要保護女孩子』啊。」
「你、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嘛!我當時要你給我看的是『挺身戰鬥的決心』啊!我也知道你雖然放水,但是卻用了一種非比尋常的方式擋下我那拳!可是你又說那就是你的決心……總之我想說的是——啊!根本搞不懂啦!」
羅潔德放聲大吼,同時也不停亂搔著自己的頭發。
隻見她垂下肩頭,似乎是放棄去思考這件事。在說出「……夠了」之後,一副無精打采地從剛才來到醫護室前的路離開。
「哼嗯,看來對羅潔德來說太難理解了嗎?重點不過在於想讓她見識『保護女人
』這個決心而已不是嗎……」
「可是聽你說著說著,連我都開始搞不懂了耶……」
「你就算了吧——因為你不過就是個傻瓜。」
「……」
置稍微受到打擊的諫鬥於不顧,此時巴絲托爾轉頭問起梅納斯:
「所以呢,你又是怎麽看這件事的?」
「……仍然,不太清楚。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認為齋賀的舉動——不,應該說展現出的『決心。,絕非常人可以辦到。」
「想想也是呢,還真是一個深藏有趣潛力的小鬼——還有你,打算在那發呆多久啊?這時間你不是該去找露娜緹了嗎?還不快打起精神。」
「喔、好……」
最後,諫鬥隻好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去找露娜緹了。
總算擺脫被叫成傻瓜的打擊振作起來的諫鬥,和露娜緹兩人走在走廊上。
「所以你的惠思是,那位叫做「伊卡洛斯」的人會讓我變得能使用鎧靈裝嗎?烏娜緹。」
「……」
「……烏娜緹?」諫鬥瞄了一下露娜緹的臉。
「——咦?你、你是怎樣!?這、這次又想對我做什麽!?」
露娜緹以極快的速度退縮到牆邊之後,雙手交叉抱住肩膀,臉頰也顯得緋紅。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以、以你的為人,一定打算在這裏把我壓倒在地……啊嗚……然、然後我就會懷上你的孩子……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對吧……名字該怎麽辦……男生叫路那托……女生就叫伊莎緹嗎?……咕咕噥噥」
看著抱頭麵向牆壁蹲下來喃喃自語的露娜緹,諫鬥不禁感到疑惑。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你最近怪怪的耶?烏娜緹。」
「……可是這個情形,應該是那家夥要入贅來我家……(咕咕噥噥)」
「喂~!烏娜緹~!」
「我、我叫伊莎緹啦!都說過多少次了!?」
「……伊莎緹?」
「你、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名字!?你、你是怎樣啦!?」
「我是怎樣……其實我怎樣都好……所以現在我們是要去找那個叫做『伊卡洛斯』的人對吧?」
「到、到底是怎麽聽才會把『希德菈絲』聽成『伊卡洛斯』啊你……」
在露娜緹的歎息聲中,諫鬥兩人來到位於大聖堂內其中一處的兵技局——全名『兵器開發技術研究局』。
出來迎接他們兩人的,是一位戴著老花眼鏡,從外表就給人一種「理工科係」氣息的白衣男子。
身型也相當瘦弱,看起來非常不健康。
「……你就是那位從異世界來的齋賀諫鬥對吧?」
「啊,沒錯。」
「是嘛。那麽我就直話直說了——可以解剖你嗎?」
「好啊——喂!怎麽可能可以啊!?這不是害我不小心答應了嗎!?」
「失禮失禮。唉呀~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異世界人,所以才想解剖看看是真是假呢~」
「……」
諫鬥當然露出一臉完全無法接受的表情。
「比起這個,你知道希德菈絲局長人在哪嗎?」
「啊,這麽說起來,你們有事找局長對吧。請跟我來。」
這名男性說完之後開始裏麵走,兩人則跟在他後方。
途中,兩人發現周圍許多詭異的藥品正冒著白煙,更陳列著淺綠色的透明球體。
飄浮在球體中的淨是一些武器,圍繞在旁邊的人們也全都是身穿白衣的男性。
「看超來好像來頭不小啊……」
「當然,畢竟此處可是我國科技發展的重鎮啊。」
「難怪。看來這世界的科技發展,比起我那個世界還要先進許多呢。」
「哼哼哼! l
露娜緹不知為何,以一臉贏過諫鬥的驕傲神情挺起胸膛。
不過讓諫鬥覺得遺憾的是,露娜緹即使挺起胸膛,也看不出什麽太大的變化。
跟著這位男性後方走著走著,兩人看到眼前的門上有個刻著『局長室』的牌子
看來他們要找的希德薟絲人就在裏麵。
男性對著門邊的對講機說「局長,我已帶齋賀等人前來。」。
『……進來。』
透過對講機傳來的是一股聽起來有點虛弱,甚至有點病態的女性聲音。
「兩位請進吧,我就先失陪了。」
局長室的門往旁邊滑開。
「感激不盡。」露娜緹向男性道謝後便踏入房內,諫鬥也連忙和她做出一樣的舉動。
但是——
「嗚哇……」諫鬥不禁發出驚訝的聲音。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
——垃圾山。
不由得令人想用這個字眼來形容,這間房內到處散落著各式各樣的物品,髒亂到根本沒有可以立足的空間。
「一如往常亂成一團啊……我以前應該有建議過局長,請您務必好好收拾才對……」
「……果然還是太麻煩了……反正馬上又會亂掉。」
露娜緹開始和一位講話咕咕噥噥的女性交談。
而直到剛才為止都還無精打采的諫鬥也終於回過神來,走到兩人身旁。
「我稍微跟你介紹一下——她就是希德菈絲局長。專長是關於鎧靈裝化等兵器開發方麵,同時也是擔任兵技局局長的人。你應該不知道,她在我國的地位僅次於陛下,可別做出任何有失禮節的事啊。」
「喔、喔。」
「……你就是那位自稱來自異世界的人?」
隔著眼鏡眼神上揚問諫鬥這句話的,是位比露娜緹還要嬌小的女性。
雖然臉的左半邊以及額頭都包著令人不忍再多看一眼的繃帶,不過諫鬥卻比較在意她那缺乏變化的表情。
說好聽點是文靜,難聽點也可說有點沉悶。
身上則是穿著一襲明顯不合尺寸,鬆垮垮的白色大衣。
希德菈絲靜靜在堆滿文件資料的桌子後方坐了下來。
「啊、對,我叫做齋賀諫鬥,多多指教啦。」
「……你好……我是希德菈絲·法法尼露。」
兩人互相打招呼並握了手。
諫鬥在握手的時後才發現,看來她並非隻有頭包著繃帶。
「話說回來,這些傷是怎麽回事?幾天前見麵的時候,您身上應該沒有纏著這些繃帶才是。」
「……實驗失敗了……大受打擊。」
希德菈絲嘴上這麽說,但是表情仍然沒有產生任何變化。
雖然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感到可惜,不過從她身上纏的繃帶看來,做實驗失敗應該所言不假。
「請您不要淨做一些危險的事。要是因為實驗丟了性命,豈不是本末倒置嗎?」
「……謝謝你露娜……這麽替我擔心……果然交了個男朋友就變得不一樣了。」
「——男朋!?您說誰、誰誰誰交了男朋友啊!?」
看到露娜緹滿臉通紅,希德菈絲不禁歪頭表示不解。
「……我有說錯嗎?你明明都和他接吻了不是嗎……?」
「為、為什麽您會知道這……!?」
「……前幾天亞珂跟我說露娜的樣子很奇怪……於是我們兩個人就一起調閱了休息室的監視器畫麵。」
「喵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露娜緹一邊慘叫一邊在地上打滾。
此舉讓她身旁那些文件和各種物品四處散落,原本就已缺乏的站立空間更是以飛快的速度消失。
「……還有,自稱來自異世界的人……我有事情要
問你。」
「那個,不管烏娜緹讓她這樣下去沒問題嗎……?」
希德菈絲瞥了現在還在地上打滾的露娜緹後說:
「……不要緊……然後,我希望你可以教我那把劍的鍛造方法。」
她雖直接提出這個請求,然而諫鬥無法答應。
「嗯……可能的話我也很想告訴你,不過我是使刀的,不是造刀的啊。」
聽到諫鬥這個回答之後,「……是這樣嗎。」希德菈絲仍麵無表情,但是明顯沮喪起來。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譬如那個三萬以上的構造層是怎麽鍛造出來……之類的?」
「啊啊,如果是關於這點的話,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似乎要在打造金屬時,將它不斷重複伸展才造得出來的樣子。」
「……重複伸展?不是直接一道工法打造到底嗎……?」
「那個,你們這個世界的武器,在鍛造時都是一次打到底的嗎?」
「……沒錯……對高硬度的合金施展《壓縮》魄術之後,一氣嗬成鍛造出來……使用者在戰鬥時會將魄導力灌輸進武器——也就是鎧靈裝裏麵,如此一來便會更加堅固。」
「好、好厲害……現在想起來,當時那一拳的威力確實強得嚇人啊……可是這樣,和你們國家的武器比起來,我那把刀不是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嗎……?」
「……絕無此事……這個國家沒有像你那把劍那樣,如此重視『劈斬』這個目的,並真的能發揮到淋漓盡致的武器……這份執著讓我這個科學家敬佩不已。」
「喔喔!不愧是爺爺的名刀啊!」
然而——
「……但是,可以看出文明發展程度很低。」
「……怎麽這樣說呢,雖然我不否認那的確是把老舊的玩意啦……」
諫鬥此刻的心情相當複雜。
「隻要了解製造方法,我相信一定能將它再現。但是……目前此處並不存在比那把刀還要精巧的武器……所以若能將它鎧靈裝化,或許能變成前所未見,蘊含超強力量的鎖靈裝才是。」
「此、此話當真!?」
出乎意料的是,顥得非常有興趣的人並非諫鬥,而是人躺在地上的露娜緹。
順帶一提,她原本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發型現在變得一團亂,根本看不出她是誰。
「……我想,大概可以……不過失敗了。」
希德菈絲低頭撫摸她那纏著繃帶的手腕。
「……雖然我仍半信半疑,但是異世界的物質製造出來的東西,果然還是得由同樣來自異世界的人使用才行……所以我才想把你和這把劍——童子斬一起進行鎧靈裝化。」
希德菈絲從桌子底下拿出眼熟的布袋,並將它遞給諫鬥。
「喔喔!太好了……」
拿回刀的諫鬥簡直就像是與戀人重逢一般,露出笑容不斷撫摸著那把刀。
因為自從和羅潔德進行模擬戰那天以來,刀又終於回到他手上了。
「……話說,我聽你講完之後,有兩個問題想問……」
「……什麽問題?」
「第一就是,那個所謂『鎧靈裝化』的過程,人和武器要同時進行嗎?」
聽完諫鬥的問題,希德菈絲點頭稱是。
「……你說的對……關於這點,首先我想請你先記住一件事,就是進行鎧靈裝化的裝置,基本上都屬於『遠古遺產』。」
「遠古遺產?」
「……沒錯……我想你大概也察覺到,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程度會因地而異,其中差異更有天壤之別。」
「啊啊,確實經你這麽一提……」
「……這個世界大多地方的文明屬於『壤』的程度……至於那些高等科技,隻不過是將是古代人留下來的遺產加以分析後,才勉強找出應用方法罷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隻有某些地方給我一種科技發展高得嚇人的感覺。」
「……就是這樣……所以我無法回答你,關於必須和武器一起進行鎧靈裝化這個問題的起源究竟為何。」
「好吧,我明白了。」
「……那就好……話說回來,你對於『鎧核適性值』了解到何種程度?」
「多少知道一點,不就是要進行那個鎧靈裝化的必要條件,還是應該說數值嗎?」
「……沒錯……而你是個例外。因為在這個世界,隻有女性才擁有鎧核適性值……和鎧核——也就是『神噬核』融合所需要的數值。」
「神噬、核……!?」
諫鬥不禁皺眉。
「難不成鎧靈裝化指的是……」
「……如同你現在想的一樣……所謂鎧靈裝化,就是將人為控製之下的神噬核與人類結合,好讓人類也能獲得神噬的力量。」
「怎麽會……!」
諫鬥瞪大了雙眼,其中蘊含的情緒並非驚訝,而是劇烈的「憤怒」。
「那、那局長姊姊和露娜緹豈不都……?」
「啊啊,我們早已和神噬核——鎧核融為一體。所以才能使用『魄導力』這種非比尋常的力量,同時也能將一起進行鎧靈裝化後的武器,以『鎧靈裝』的形式取出。這就是被稱為『騎士』的我們喔。」
騎士——為了與異形戰鬥,不惜將自己也化為異形的一群人。
(那麽烏娜緹她們也……)
「——不是人類了。你是這麽想的吧?」
「沒、沒有……」
「嗬嗬,不要緊,因為這正是我們騎士受人畏懼的原因之一。雖說已經完全控製住,但身體裏畢竟還是藏著會吃人的異形啊,要叫一般人不要害怕根本不可能。」
露娜緹說完,臉上浮現自謔的笑容。但是,這時她卻忽然聽到房內傳來一個像是啜泣般聲音說了「抱歉啊……」。
「咦……」
一看之下,發現諫鬥以充滿愧疚的表情低下頭來。
「……抱歉,我不知道烏娜緹你們不惜做到這種地步也要投身戰場。所以之前不斷說了許多不經大腦的話,真的很對不起……」
對於畏畏縮縮鞠躬道歉的諫鬥,露娜緹和希德菈絲都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好。
至今以來隻有受人畏懼,卻從來沒有人向她們如此慎重道歉的經驗。
此時諫鬥抬起頭來,用一臉正經的表情向希德菈絲問:
「——局長姊姊,有辦法能取出已經融合到體內的核嗎?」
「……不知道……我認為應該很難,不過也認為並非不可能。」
「是嘛,我了解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對著意誌堅定點頭的諫鬥,露娜緹戰戰兢兢地問道。
聽到她這麽問,諫鬥果然用充滿鬥誌的眼神回答: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讓這種戰鬥早日結束,讓大家都可以好好以一個人類的身分生活下去啊!」
「這根本……」
「『辦不到』這種話,在還沒嚐試之前怎麽會知道呢!我之前不也對小公主講過了嗎?『隻不過是至今為止沒有人辦得到而已』啊。」
「你、你說的也許沒錯,但是……」
「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的。我現在也切身體會到你們的決心有多麽堅定了,所以我不會再說要單方麵保護你們——和我一起並肩作戰吧,我會好好加油幫上你們的忙!」
「諫鬥……」
「而旦,無論變成什麽模樣,你們都是人類。不管其他那些家夥怎麽想,我就是如此認為,也一定會把你們變回來。」
「……既、既然你這麽說,我就好歹相信你吧。」
白嫩的臉頰頓時微微染上紅暈,露娜緹趕緊撇過頭去。
她無意識地用手壓住心跳漸漸加速的胸口。
「——好,現在就請你趕快幫我進行那個鎧靈裝化吧。」
「……這當然沒問題……團長也已經下達許可……不過你真的願意嗎?」
雖然她的臉上還是沒有展現任何表情變化,不過對於她擔心諫鬥所問出的這個問題,諫鬥毫不猶豫「嗯!」的一聲點頭稱是。
「……知道了……跟我來吧。」
希德菈絲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的同時,諫鬥似乎想起了什麽,「啊!」的一聲大喊。
「……怎麽了?」
「沒有,隻是我突然想到還有一個問題……原來這把刀的名字叫做『童子斬』啊?」
「「……」」
諫鬥隨即受到「這是我們想問你的吧」的視線猛烈攻擊。最後,希德蒞絲對他說「……你自己看看劍柄的背麵吧」。
就在諫鬥兩人前往兵技局找希德菈絲的時候——
另一頭氣氛緊張的團長室內,有一位聖騎士——亞珂正在對巴絲托爾提出建議。
「你真的這麽看他不順眼嗎?」
「這不是順不順眼的問題。確實他的鎧核適性值高得驚人,但是我反對就因為這點讓他進行鎧靈裝化。請您多加慎重考慮男性騎士的危險性之後再做出決定。」
「唉呀,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麽。但是啊,妾身認為那家夥絕非一個奸詐狡獪之輩。」
「……為什麽您可以如此斷言?」
巴絲托爾對著眉頭緊皺的亞珂,似乎有點高興地說出她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還用說嗎——因為他是個名符其實的『傻瓜』啊。」
「傻瓜……?」
「沒錯,那小鬼是個人好到無可救藥的大傻瓜呢。即使自己遭受他人再三欺騙,也絕不會去欺騙他人——小鬼就是這種人啦。」
「……」
「而且你也早就知道了吧,那小鬼在和羅潔德進行模擬戰的時候,雖然結果是他大敗,但其實是他故意采取詭異的抵擋方式,還把自己一隻手也賠上了。若非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信心,絕對做不出這種舉動。他即使做到這種地步,也不想和女人爭鬥喔。」
「……」亞珂無話可說。
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不過巴絲托爾完全相信著諫鬥。
那麽現在不管對她說什麽都沒用吧——亞珂咬牙切齒地心想。
「還有你想想,小鬼身旁不也有露娜緹跟著嗎?雖然前陣子那副德性,結果他們兩個還是挺合得來呢,不錯不錯!」
「……」
亞珂卻用冷漠的眼神看著正在「嗬~嗬~嗬~」笑著,似乎想要結束這個話題的巴絲托爾。
「——恕我先失陪了。」
最後她轉過身,快步離開了團長室。
「……所以呢?你叫我進去這裏麵?」
諫鬥露出一臉不願意的臉,因為佇立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直徑約有五公尺的球體。
球體內部還充滿著照亮這個昏暗房間,散發出翡翠綠光芒的液體。
「……對……穿著衣服會礙事,全部脫掉吧。」
「在、在這裏脫嗎?」
即使諫鬥滿臉疑惑,希德菈絲仍無情地點頭催促。
(就算叫我全部脫掉……)
此時他視線看向的是雙手插在胸前,正抬頭往上看著球體的露娜緹。
「……嗯?不、不用在意我喔!可、可是如果你說你會害羞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反正鎧靈裝化也需要花上一段時間,我就等到快結束的時候再偷偷……咳咳!再回來這裏吧。」
「啊啊,你肯這樣做再好不過了……」
諫鬥看來似乎顯得有些疲憊,不過露娜緹卻隻說了「等、等會兒見。」之後就走出研究室。
現場變得一陣寂靜,不過馬上就被希德菈絲以「……我還有件事要先提醒你。」打破了沉默。
「什麽事?」
「……關於鎧核的事……我剛才已經說過鎧核就是神噬核吧。」
「是啊。」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你和鎧核合為一體。但是……你在之前的檢查中檢測出的鎧核適性值……必須要準備一個符合這個值的鎧核才行。」
「也就是有我專用的鎧核,是嗎?」
希德菈絲默默點了頭。
「……但是你的鎧核適性值,有『一萬八千』。」
「那、那又怎麽了?」
「……高得不可思議。」
「是、是喔……」
諫鬥聽到這句話後雖佯裝若無其事,但是他鼻孔卻稍稍擴大了一些,似乎是覺得有點高興。
「……接下來才進入正題。」
「喔、好……」
「……我是第一衣做出符合如此高適性值的鎧核……由於鎧核有著神噬們的特性,所以隻要吞噬同族的核便會成長——並藉此提高它的適性值。所以做完你專用的鎧核……也害我這裏的鎧核庫存歸零了。」
「這、這個嘛……抱歉。」
「……沒什麽大不了……現在那些液體中有你要融合的鎧核,它等了你很久……然後露娜也有說過,鎧核要和你融合的話,得花上兩天左右的時間。」
「還真是久耶。」
「……這是沒辦法的事……畢竟要將人和鏡核,以及武器這三種不同的物體合而為一,當然得花上相當的時間……還有你那把劍,我也連劍鞘一起設定好了。」
「嗯,我知道了。」
輕輕吐了口氣之後,諫鬥終於下定決心。
因為想當異世界的勇者,這十年間不斷地鍛鏈自我。
現在自己真的身處異世界,並為了守護大家,正準備放棄當人類。
雖然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正不正確——不過自己並不感到恐懼。
——因為早決定好了。
要創造一個讓任何人都不必要再寫什麽『遺書』的世界。
如果為了達成目的就必須需要這個力量,自己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接受它吧。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就變成一個不孝的家夥呢……諫鬥苦笑幾聲後,將身上衣服脫光。
「……(害羞)」
「可以拜托你別死盯著看嗎……?」
在諫鬥如此要求之下,希德菈絲才紅著臉,將視線轉到其他方向。
臉上表情雖然還是沒變化,但是至少還能做出這種表達情緒的舉動。
諫鬥發自內心覺得她這樣非常可愛。
「好!該開始啦!」
「……嗯……你接觸到球體的外膜之後,隻要繼續往前走……就可以進到裏麵,裏麵可以呼吸。」
「喔!我知道了!」
「……之後我會讓你進入睡眠狀態。你不會感到任何痛苦……隻會漸漸變得想睡,等你醒來之後就結束了。」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就跟手術一樣的意思嘛。」
「……你說的沒錯……睡眠狀態隻是一種保險手段……以前是在保有意識的情況下進行鎧靈裝化,據說有人因為忍受不了疼痛而選擇自我了斷。」
「是、是這樣嗎……?」
「……是啊……祝你一路順風。」
「我、我去去就來……」
諫鬥的決心頓時產生動搖。
諫鬥進入鎧靈裝化用的球體內部已經過了五小時左右,希德菈絲才將手從控製器上移開。
「……呼。」
希德菈絲依然以一張撲克臉仰望球體。
全裸的諫鬥簡直就如同母親胎內的嬰兒一般,蜷曲著背安穩睡著。
仔細一看,可以看到他身體周遭包覆著一層像是蛹的保護膜。
生體反應也呈現穩定狀態,到這個地步應該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進行男人的鎧靈裝化,不過接下來隻要照著這個步調,就能順利完成了吧?
不過……希德菈絲再度將視線集中在顯示著諫鬥各種生體反應的螢幕畫麵上。
鎧核適性值一萬八千——這個高得破天荒的數值真的嚇到她了。
當然,並不是適性值越高,戰鬥能力就越強。
露娜緹那時數值隻有四千兩百左右,就連聖騎士亞珂也不到諫鬥的三分之一——約莫五千五百。
就連目前數值最高記錄保持者也隻有七千出頭,諫鬥卻輕而易舉就超過了兩倍以上。
難道比起這個世界的居民,異世界人更適合鎧核嗎?
「……總之先靜觀其變。」
希德菈絲小聲說了這句話之後,離開座位站起身來。
若出現任何異常警報器會響,所以就這樣放置到結束也沒問題吧。
希德菈絲撥了一下白色大衣轉身走到門邊,最後又看了一眼昏暗的房內。
此時——
「——妾身要進去了。」
門忽然打開,一名騎士大刺刺地走進來,讓室內響起「喀、喀」清脆的腳步聲。
「……團長?……你怎麽會來這裏?」
置希德菈絲這個問題於腦後,這名騎士,也就是巴絲托爾此時看向正在鎧靈裝化球體中沉睡的諫鬥。
但是她卻隨即將手移到控製器上,並流暢地操作起來——
『要解除睡眠模式嗎?y/n 』
然後毫不猶豫按下「y」的按鈕。
「……團長!?」
看到希德菈緜急忙跑過來,「不要緊」巴絲托爾伸出手製止了她。
「你有確實對這個異世界人用了『那個』吧?」
「……有……但是即使耗盡了全庫存的鎧核,光想要喚醒它都很困難。」
「是這樣啊。可是它還是多當個瞌睡蟲比較好啊。」
「……為什麽你要把睡眠模式解除?」
對於走到她身旁並如此詢問的希德菈絲,巴絲托爾停頓了一下之後才回答:
「——因為不夠啊。」
「——不夠?」
「沒錯,就是不夠。雖然小鬼自己都說過了,但是妾身也認為光憑小鬼自己一人的力量,怎麽想也不可能足以來到這個世界啊。」
「……團長你也認為背後有某種『力量』在推波助瀾?」
「是啊,不然妾身也不會解除『那個』的封印。因為妾身想在這小鬼身上的『可能性』賭上一把呢。」
「……所以你才解除睡眠模式,想試試他身上蘊含的可能性?」
「大概就是這樣吧。雖說它才剛睡醒,不過想和『那個』在非睡眠模式的狀態下融合,一般人絕不可能做得到啊。」
「……確實如此……雖然我沒和異世界人講,但若是鎧核的等級越高,融合過程中感受到的痛苦也就越深……從以往的記錄來看,b級鎧核就從沒有人可以在非睡眠模式的狀態下完成融合。」
「那麽這下子小鬼或許會死呢。」
「……是啊……一般情況下,他可說必死無疑。」
「但是睡眠狀態下的融合其實讓騎士變弱了——妾身有說錯嗎?」
「……這恐怕是事實……因為以往記錄中記載的聖騎士數量,多到不是現在能比的。」
希德菈絲說到一半,巴絲托爾就一副聽到好笑的笑話似地不停竊笑。
「也就是說,若小鬼成功鎧靈裝化,或許這個世界最強的騎士就誕生了啊。」
「……我不否認這個可能性……但是如果失敗了呢?」
聽到希德菈絲這個問題,巴絲托爾收起笑容,以一副冷酷的表情回答:
「——那小鬼就到這裏玩完啦。他將被『那個』所吞噬,並永遠成為『那個』的一部分——再簡單明了也不過的事了。」
「……這樣啊。」
「你覺得妾身很無情嗎?」
「……居上位者不可欠缺果決。」
「老實講,妾身真的很感謝你願意這樣說啊。」
「……小事一樁……因為你對我的恩,我怎麽還都還不完。」
「……謝了。那麽妾身就靜靜等候吧——所謂『勇者的凱旋』啊!」
「……明白了……我會留意不讓任何人進入這間房。」
「嗯,那就拜托你啦,希德菈絲。」
(……好熱。)
在全身充斥著不舒服的感覺之中,諫鬥的意識漸漸蘇醒。
不過還沒有完全清醒,他隻能先微微張開眼睛。
希德菈絲說過,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一切就完成了。
也就是說,自己已經完成鎧靈裝化了嗎?
諫鬥原本這樣想,卻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還真暗啊。)
什麽都……看不到。
雖然隻是微微的,但自己確實睜開了雙眼,也能眨眼。
盡管如此,眼前卻看不見任何景色。
……這裏是哪呢?
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
(不過真的有夠熱……)
感覺身體內部都快沸騰了。
露娜緹她們都忍受過這種痛苦嗎?
那麽自己也得努力撐過去才行。
——……吧。
(……?)
剛才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錯覺嗎……不,確實有聽到。
——吞噬吧。
(……吞噬?吞噬什麽?)
——與你為敵的一切。
(……為何?)
——為了到達至高無上的境界。
(……你究竟是……)
朦朧的意識之中,諫鬥開始顯得不安,不過那道聲音卻持續說下去。
——吃吧啃食吧吞噬一切吧。
——如此一來我就賜予你力量。
——用你自身的意識接受我,此等脆弱的「枷鎖」將毫無任何意義可言。
(……力量……)
——沒錯。
——吞噬與你為敵的一切,並接受我吧。
——我便會將力量毫無保留通通給你。
——將你想要的力量通通給你。
——拿著過去斬落我首級的那把劍,繼承了他血脈的你,才是符合我的「容器」。
——所以將我——……
「……咦?」
睜開模糊的雙眼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總覺得好像做著什麽夢,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這裏是哪呢……諫鬥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似乎是被搬運到床上平躺。
從些許藥劑的味道來判斷,這裏應該是醫護室之類的地方。
「嗚……」
諫鬥作勢想起身,但是途中襲來一陣強烈的倦怠感,讓他隻好再度躺下。
雖然已經預料到可能會有一些副作用,看來身體還沒完全適應。
此時。
「——你、你終於醒啦!這、這隻貪睡蟲!」
熟悉的清澈聲音響遍整個房間,同時諫鬥和一位金發碧眼的美少女四目相交。
「烏娜緹……?」
「是露娜緹啦。真是的……你就不能好好叫我一次嗎……」
露娜緹微微噘起嘴表達不滿,同時也不停撥弄著她整齊的瀏海。
每當她碰觸頭發時,都會散發出燦爛耀眼,宛如黃金的光芒。
順帶一提,剛才她所說的那句話,由於途中音量就變得相當小聲,所以並未傳到諫鬥耳中。
「……先別管這個了,你、你身體沒有什麽大礙吧?直到剛才都是亞珂在照顧你,我聽她說你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
「啊啊,除了全身莫名疲倦以外,並沒有其他問題喔。」
「是、是嗎……這真是太好了。」
「嗯?」
「沒,沒事!剛開始大家都會這樣,你可以再好好休息一下沒關係。」
「喔!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當諫鬥想再度閉上眼睛時,突然有股舒服的香味傳到鼻腔中。
還想說是什麽東西,一看之下才發現是露娜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用一副不熟練的手法削著看似蘋果的皮。
「……你在做什麽?」
「看不就……知道了嗎?我在為了你……啊啊……削這個啊……唉呦!」
削了又削,七零八落,手上沾滿果肉和果汁——
「……呼~完美。好啦,你吃吧。」
「你叫我吃這個也太……」
眼前這個怎麽看都呈現英文字母「i」狀的東西,到底還有哪裏能吃啊?
雖然是自己是眼睜睜看著從一開始的削皮,漸漸連果肉都不斷被她削下來……
「快、快吃啊!」
但是看到她以可愛的笑容,將手上那個所謂「果核」的部分遞過來,諫鬥也隻能選擇收下。
「其、其實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暴殄天物了。」
她一邊這麽說,一邊吃起剛才削落的果肉。
「……」
最後,諫鬥決定不再去在意這件事。
諫鬥勉強坐起上半身,吃著果核僅剩有味道的部分,同時也提出從剛才就很在意的問題。
「我說,烏娜緹。」
「什麽事?……好吃好吃。」
「沒什麽——隻是想知道為什麽你在哭呢?」
「咦……?」
經諫鬥這麽一說露娜緹才終於發現這件事,並用袖口將眼眶中滿滿的淚水擦掉。
「沒、沒什麽大不了……隻是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罷了。」
「以前的事?」
被這麽一問,露娜緹發出「……啊啊」的聲音,垂頭喪氣開始說:
「原本我想成為騎士的契機,就是為了向殺死母親的神噬們報仇。」
「……」
「在訓練生時代,打倒眼前的敵人是我唯一目的。藉由驅逐它們,我才覺得有幫母親報仇雪恨。」
對臉上浮現自嘲笑容,不斷說著這些話的露娜緹,諫鬥隻是靜靜昤聽。
「當然在旁人的眼光中,我這種行為隻能稱為特異獨行。當時的我以訓練生來說,算是擁有相當優異戰鬥能力,所以也有不少人因為這點相當崇拜我,但是我根本絲毫不去在乎周圍的眼光。殺光神噬——我一心隻想著這個目的,不停揮舞手上的槍。」
「然後……」露娜緹說到此處,緊握了拳頭。
「——我自私獨斷的行動害我的夥伴……不,是害我的朋友……死了……!」
露娜緹聲音顫抖,同時滴下許多眼淚。
「她和我同一期出身,年紀也和我一樣……但是,她沒有受到上天眷顧……她明明那麽努力的……卻為了保護我……保護這個對她那麽冷淡的我……明明她一直都對我那麽親切友善……我卻……我卻……!」
「……」
「我不知道到底為什麽……可是你睡著的模樣,和當時再也沒有醒過來的她重疊在一起……我的眼淚才忍不住流了下來。」
無論怎麽擦拭都止不住的淚水,露娜緹拚了命忍住不讓它繼續掉落。
「我真是個大笨蛋啊……被憤怒蒙蔽雙眼,卻忘了母親教導我的重要道理……明明她不斷地叮嚀我……自身的力量是一種『為了保護必須守護之人的力量』不是嘛……我卻將……母親的話——嗚咕!!」
突然,嘴巴內被塞了自己剛才削的蘋果,露娜緹不禁皺起眉頭。
而這樣做的人,當然是露出燦爛笑容的諫鬥。
諫鬥催促露娜緹趕快吃,這個舉動彷佛就像是要她乖乖聽他說話。
「抱歉啊,讓你想起這些不好的回憶。」
「……!」露娜緹聞言,激烈地左右晃動腦袋表示否定。
「喔!謝謝你啦。不過已經夠了吧?」
「?」
「你已經充分反省,現在你也努力做好騎士的職務。如果你還一直責備自己不斷哭泣的話,你的朋友和媽媽可是會因為太擔心你而活過來不是嗎?」
「這……再怎麽說都不可能啦……」
露娜緹吞下口中的果肉,低頭回答道。
「該怎麽說呢,雖然我不懂那些艱難的大道理,但我認為重要的是『不再重蹈覆轍』喔。」
「不再重蹈覆轍……?」
「是啊!據我觀察之下,烏娜緹是一個會替夥伴著想,溫柔認真的好騎士喔。那麽現在你該做的,不是不停責備以前犯下過錯的自己,而是應該遵從你媽媽說的『為了守護眾人發揮你的力量』不是嗎?」
「這、這……」
「對吧?所以像剛才那樣哭泣的舉動,今天就讓它成為最後一次吧。然後為了保護大家——我們一起戰鬥吧!我想她們兩人,一定也想見到你臉上綻放笑容呢。」
「……嗯!」
露娜緹臉頰染上紅暈,以濕潤的雙眼對諫鬥投以火熱的視線。
相較之下,諫鬥則是以再爽朗不過的笑容回應她。
他今天也相當準時地坐到座位上,努力學習室內課程。
由於被吩咐不要帶給其他訓練生壓力,諫鬥選擇坐在最後排的角落。
當然,負責照顧他的露娜緹也坐在旁邊。
在大角度階梯狀教室內坐著上課的,全是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們。
由於自己是異世界來的,所以課程中有許多第一次聽說的用語。不過這種時候,露娜緹會將教官說過的話,替諫鬥以簡單易懂的講法再說明一次。
現在諫鬥手上的教科書,也是露娜緹在當訓練生時用過的東西。
她說這是特地從老家的倉庫中翻找出來的。
諫鬥本來以為她隻是個整天亂發脾氣的少女,沒想到卻出乎意料地會照顧人。
這幾天上課下來,諫鬥得知以這個瓦利恩尼斯為中心,東南西北方各自有著一個大國。
而所有國家都被巨蛋形的防護壁保護著。
最先出現『騎士』的瓦利恩尼斯王國位於中心這一點,似乎對他國產生了某種程度上的抑製力。
多虧了這股抑製力,至今為止才沒有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再說,這個世界都已經有名為『神噬』的怪物存在了,人類根本不該搞什麽內鬥不是嗎。
還有,這個世界其實有許多地方和諫鬥的世界相當類似。
從飲食文化、動植物,乃至日常用品為止,雖然還是有些許羞異,不過兩邊的事物大致上都可當成同一種來看。
從市街區的樣貌看來,這裏的文明發展程度約為中世紀歐洲左右。
不過像是在這間大聖堂的內部,也有一部分的東西展現出高科技。
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呢。
「也就是說,隻要選擇適合自己的鎧核,進行鎧靈裝化後便能獲得魄導力,這會讓肉體的力量大幅提升。」
「喔。」
「然後就是鎧靈裝——譬如我之前拿出來的那把槍。我們就是透過那種武裝及魄術來殲滅神噬,這樣說你懂了嗎?」
「啊啊,大致上理解了,同時也懂為什麽男人贏不了的原因。因為就算是瘦弱的女孩子,隻要透過強化肉體能力,便能使出比壯漢還要強幾十倍的力量啊。」
「沒錯,隻要每日不停地鍛鏈,再配上魄術或鎧靈裝等輔助,便能發展為一股非比尋常的力量。雖然力量也有優劣之分,但是你隻要記住大部分的騎士都是這樣就行。還有,其實武器也分成很多種類——」
諫鬥看著身旁下筆如行雲流水般的露娜緹。由於她的側臉實在太漂亮,讓他都不禁看傻了。
皮膚白皙、頭發柔順,身上又散發出迷人的香味,讓諫鬥的腦袋都昏了起來。
他就這樣遵循著本能,將自己的嘴唇朝露娜緹那正流暢說出話語的嘴唇慢慢靠了過去。
因為在諫鬥眼中,她的嘴唇不知為何,看起來相當美味。
「……嗯?你有仔細聽我說話嗎?」
「……啊!?當、當然有在聽喔!你是說吻也有分很多種類對吧!」
「……你在說什麽啊……有時間盯著別人的臉瞧的話,還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好嘛。」
「嗚嗯……」
諫鬥被露娜緹用筆輕輕戳了額頭一下後,揉著被戳的地方,同時忍不住說出心中的感想。
「……不好意思啊,因為你實在太漂亮,讓我都看呆了。」
「——什!?你、你冷不防地說什麽啊!?我、我我我哪哪有!?」
諫鬥不清楚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露娜緹慌張起來,隻見她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露娜緹這個舉動將教室內嚴肅的氣氛破壞殆盡,也因此讓所有人都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
「——騎士亞斯菈西雅,就算你身負照顧他的責任,可是現在正在上課。還請你注意,不要做出打擾到其他訓練生們的舉動。」
「啊,好的……非常抱歉……」
被正值壯年的教官如此責備之後,露娜緹一臉沮喪的表情說著「啊嗚……被罵了……」,靜靜坐回位置上。
諫鬥雖然感到有些愧疚,不過卻也認為「好像這樣也有點可愛……」。
「大嬸,今天也給我來個大碗吧!」
「知道啦,你等等啊諫鬥。」
即使對新加入的諫鬥也露出友善笑容的人,是一位年約五十五、六歲,體態豐腴的女性。
她正是在這個大聖堂中擔任料理長一職的女性。
上午的室內課程結束後,諫鬥和露娜緹為了吃午餐來到食堂。
「你和大嬸什麽時候關係變得這麽要好啦?——啊,我要來份月見蕎麥麵。」
「嗯?從我第一次來這裏吃飯的時候啊。據大嬸說,這裏的男人們大都是些性格乖僻的研究員,像我這種有精神的男人不常見的樣子。雖然不是特意啦,不過總之她很喜歡我。」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呢。」
在進行著如此對話的途中,廚房那位女性就端來一碗裝得滿滿滿的豬排蓋飯,以及一盤打上渾圓生蛋黃的喬麥麵。
「謝啦!」「麻煩你了。」
兩人道謝之後同時接過餐盤。
「吃得飽一點,然後好好讓自己變強啊。」
「喔!包在我身上!飯錢也麻煩你照老樣子辦。」
「知道啦,我一開始就把它欠在露娜緹帳上,所以你放心地吃吧。」
「喔!」
兩人走到附近的位置後,麵對麵坐了下來。
「那我就開動啦~」
「嗯,我也開動——喂!?欠在我帳上是怎麽回事啊!?」
露娜緹用宛如蛞蝓爬行般緩慢的反應速度才提出這個疑問。
諫鬥用沉重的表情回答「……其實這是有很大的苦衷的」。
「很大的苦衷?」
「是啊,因為其實我——身上沒有半毛錢啊。」
「……」
——磅。
「咕喔!?」
鼻子挨了一記拳頭。
是一記漂亮的正拳。
「認真問你的我真是大蠢蛋。」
露娜緹露出一副完全受夠諫鬥的表情,動起筷子將蛋黃打散並吸了幾口。
「……算了,畢竟你似乎是從異世界來的,板於這點你的確也沒辦法吧。在這裏,即使是訓練生也能定期領到薪水。在你拿到第一份薪水以前,雖然並非本意,不過我先幫你墊著吧。記住,這並非我的本意啊。」
「……抱歉,欠你一個人情。」諫鬥一邊揉著剛才挨揍的鼻頭,一邊向露娜緹道謝。
諫鬥再度振作起來,伸手準備吃眼前剛煮好,正冒著熱煙的豬排蓋飯。
「——呦,還混得不錯嘛。」
聽到一個有精神又熟悉的聲音傳來,諫鬥不禁停下手來。
兩人抬頭一看,就看到眼前正是那位臉上展露自信笑容,一身古銅色肌膚的少女。以及在她身旁看起來滿臉不高興,留著一頭直式卷發配上束發的少女。
是同屬艾斯多娜小隊的羅潔德和梅納斯。
「喔!這都是多虧了烏娜緹呢!」
「是露娜緹。該怎麽說呢,畢竟是交派給我的任務,當然要好好完成啊。」
「露娜就是太認真了,換作是我,即使是任務我也不幹啊。」
羅潔德高興地笑著,但是她隨即收起臉上的笑容看向諫鬥。
「言歸正傳。說真的,我想你一定也發現到一件事,就是幾乎在這裏的所有人都不認同你的
存在。」
「羅潔!?」
羅潔德伸手製止突然站起身來的露娜緹,繼續說了下去:
「你也明白這點,才待在這裏不是嗎?」
「算是吧。」
「那麽事情就好辦了。我們可是為了保護國家和重要的人們拚了命在戰鬥,當然也隻想把自己的安危交給值得信賴的『夥伴』保護。」
「我想也是呢。」
「沒錯,但是現在你根本算不上我們的夥伴。不,應該說接下來你能成為我們夥伴的可能性相當低。拯救世界的偉大勇者?——要瞧不起人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吧!」
拳頭打在桌麵上發出的巨大聲響,讓食堂內的氣氛一口氣緊張起來。
即使羅潔德說出嚴重質疑他的話,諫鬥卻隻是靜靜和她對望著。
「其實,我們想請你從這個國家離開。」
「連、連梅妮你也……等、等一下!這是陛下的——」
「還是請你閉上尊口吧,露娜。你其實不也這樣想的嗎——怎麽可以讓一位男性成為騎士?」
「我、我才……」
自己清楚,現在必須說點什麽否定她才行。
但是露娜緹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因為她發覺在內心深處,自己的想法確實和梅納斯說的一樣。
「你看,既然無法反駁我,就代表你心裏其實也不太高興他待在這對吧。」
「我、我……沒有……嗚……」露娜緹痛苦地抱著頭。
「喂喂,快住手吧。別看露娜這樣,她其實很容易受傷的。再說我們有事找的不是露娜,而是這家夥才對吧?」
此時羅潔德看不下去因此插話介入兩人之間,梅納斯便「……你說的對。抱歉,露娜……」對露娜低頭道歉。
「不、我隻、隻是……」
正當現場氣氛變得沉悶的這個時候——
「謝謝招待!」
諫鬥突然雙手合十,大聲說出這句話。
一看之下,隻見諫鬥麵前的碗中,不知何時變得空無一物。
「你、你是什麽時候把飯嗑光的啊!?剛才看的時候不是連一口都還沒動嗎!?」
「嗯?不就剛才嗎?我吃飯速度可是很快的呢。」
諫鬥站起身來伸了懶腰後,轉身麵向羅潔德。
「你想說的我都懂了,但是我在這裏還有事要辦。所以不好意思,恕難從命。」
「是嘛,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在這裏根本辦不成任何事。想玩扮家家酒當勇者的話,不如去找路上那些小鬼們玩如何?」
聽羅潔德這樣一說,周遭的人們都啞然失笑。
「你認為我是來這裏玩的嗎?」
「廢話!確實,你身上有適性值,而且數據還是前所未見的高。」
「那就沒問題了不是嗎?我身上有那個叫做『適性值』的東西,因此也可以進行那個叫做『鎧靈裝化』的動作。這樣一來不就能變得更強,也可以保護你們嗎?問題到底出在哪?」
「事情可不是你說的那麽容易!」羅潔德再一次用拳頭敲打桌麵。
而這次一敲下去,讓周遭全部安靜下來。
「我們可是隨時懷著或許今天就會死的恐懼,拚了命想活下去而持續戰鬥到今天喔!這種時候你竟然跳出來說什麽要當勇者之類的蠢話,我們哪忍得下去啊!」
此時梅納斯將手放在激動站起身來的羅潔德肩上,說了「羅潔,冷靜點好嗎。」並挺身站到前方。
「我記得……你叫做齋賀對吧?」
「……是啊。」
「雖然對你有點殘酷,不過剛才她說的正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我們是下定『決心』才立誌成為一名騎士,可是你有那份『決心』嗎?」
「當然,因為我說過要拯救這個世界。」
「若隻是空口說白話,誰都會喔。」
「那你究竟要我怎麽辦?」
「這還用說?當然是證明給我們看——誇下要拯救世界這個海口的你,究竟有多少覺悟!」
諫鬥要和羅潔德等人進行模擬對戰這件事,轉眼間就傳遍了整間大聖堂。
自稱來自異世界,而且還是史上第一位男性訓練生的諫鬥,究竟會以何種方式戰鬥,又究竟有多少實力呢?
一傳十十傳百,等到模擬戰開始前,幾乎所有的騎士都坐在模擬戰鬥場的觀眾席上了。
其中不乏聖騎士們及團長——巴絲托爾的身影。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地期待戰鬥開始。
但是——
「哎呀,我說過我不用刀了不是嗎。」
「我都說幾遍了,對方可不是你說這種天真話還能贏得了的對手啦!」
明明都快要開戰了,諫鬥和露娜緹兩人卻還在休息室內爭執個不停。
畢竟接下來要進行的是模擬戰,所以上頭決定將諫鬥的刀暫時還給他,但是諫鬥卻堅持不肯收下。
「快拿著,再慢吞吞的比賽就要開始了。」
諫鬥輕輕把露娜緹伸出的那隻要將刀還給他的手推了回去,並再次對她說:
「我說啊,即使隻是模擬戰,我也絕不會拿刀對付女性。」
「還在說那種話。」
「我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我好對吧?」
「才、才沒有這回事呢……」
「別害羞別害羞,我知道你其實相當溫柔。老實講,我還蠻喜歡你這一點的喔。」
「——!?」
露娜緹雪白的臉頰頓時染上紅暈。
諫鬥就這樣拍了愣在原地的露娜緹幾下肩膀後,兩手空空走進場中。
等到露娜緹回過神來,已經是幾秒後的事了。
諫鬥一踏入場中,觀眾席上立刻響起陣陣噓聲。
但是諫鬥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大大甩著雙手手臂,站到早已進到場中的羅潔德麵前。
「還真慢啊,我還以為你怕到夾著尾巴逃走了呢。」
「哈~哈~哈!好歹我也是個勇者,隻有我放別人逃走的份,我自己絕對不會逃的。」
「那還真是令人佩服啊。梅妮——」
梅納斯被如此一喊,點頭回應後朝諫鬥說:
「你的對手就由這邊這位羅潔德擔任。我記得你還無法使用鎧靈裝對吧?那麽我們這邊也做出讓步,不使用——」
「不,不用讓沒關係。」
「……你說什麽?」梅納斯聽到這個回答,眉毛垮成八字型。
就連羅潔德也一樣,兩人看著諫鬥的眼神中滿是訝異。
「我在上室內課時有學到,所謂『鎧靈裝』不就是你們的武器嗎?那就不要客氣盡管用啊。」
「……你這話是當真的嗎?」
「當然!」諫鬥毫無半點猶豫,點頭稱是。
而聽到諫鬥這樣說,立即引起場內的觀眾一陣騷動。
他既沒有進行鎧靈裝化,手上也沒有拿任何武器。
盡管如此,他卻一點也不慌不忙,甚至還叫羅潔德用鎧靈裝應戰。
是把她們這些騎士當成笨蛋耍嗎?
還是他真藏有口出如此狂言的實力?
無法得知真相的外圍觀眾們,在一陣騷動後都慢慢靜了下來,以專注的眼神凝視場內。
算準場內完全靜下來的時機,此時巴絲托爾站起身來。
「——好!我想大家都有聽到,場內那個自稱異世界來的小鬼說了,羅潔德即使用鎧靈裝也沒關係!而且還說她著不用,這場比賽就不算公平!以男人來說——這麽有骨氣可真是了不得!那麽羅潔德你就照小鬼的提議,用鎧靈裝應戰吧!」
聽到這句話,場內氣氛頓時高漲起來。
「用我們的力量好好讓那個自稱異世界來的小鬼感到後悔!即使,等會他開始求饒,也要讓他永遠記住今天這一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如言歡動聲中,巴絲托爾再度坐下。從她高高揚起的嘴角中,都可看到犬齒露了出來。
(哼哼,這下你該怎麽辦呢?異世界人,就讓妾身見識見識你到底有多少能耐吧。)
獨自一人留在休息室內的露娜緹,將放在黑布袋內的刀擺在大腿上,透過螢幕轉播畫麵看著諫鬥的樣子。
「那個笨蛋勇者……」
露娜緹握著刀的那隻手力道增強了幾分,同時無法忍住內心的焦躁,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難得梅納斯都提出讓步了,為什麽還要拒絕啊。
露娜緹完全搞不懂諫鬥在想些什麽。
由於「不能拿刀對付女性」這種無聊至極的理由,現在站在場中的諫鬥手無寸鐵。
自己都提醒過他這是一個大好機會,但是他現在這副德性,根本就是故意上場去輸的不是嗎?
他難道不想向眾人證明自己的實力嗎?
還是他真的有自信,能赤手空拳戰勝使用鎧靈裝的騎士?
露娜緹低下頭不斷思考這個問題,卻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但是,露娜緹卻因此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難不成我希望他贏嗎……?」
『——我知道你其實相當溫柔。老實講,我還蠻喜歡你這一點的喔。』
「——!?」
露娜緹忽地想起剛才諫鬥對她說的那番話,整張臉羞紅到快冒出蒸氣似的。
此時,場上的梅納斯進入休息室,取而代之的是擔任裁判的亞珂走了進來。
「那麽,現在就請你們開始進行模擬戰吧。我想勇者小弟你是第一次參加所以提醒一下,基本上隻要打倒對手,或讓對手主動棄權就算勝利。
「收到!」
「嚴禁殺害對手這一點,我想不用說你也知道。不過若發生無法掌控的『意外』而喪命,則視為無可奈何,並不違反規則。」
「『意外』啊,原來如此。」
「沒錯。由於是模擬戰,因此隻要一受傷就會馬上被送至醫護室進行治療。但是實戰可沒這麽天真,『輸』也同時代表『死亡』。」
「所以才會設下這種類似實戰時的例外是吧。」
「你說的沒錯。」
「我可以再問一件事就好嗎?」
「什麽事?」
「就是我想知道,在容許範圍內可以讓對手受傷到何種程度。」
「哎呀?你問這個的意思,是打算要讓羅潔送醫護室嗎?」
「嗯,大概是吧。」
「我想想喔,隻要頭部和心髒——也就是鎧核不被破壞的話應該都沒問題吧。如果隻是斷了一隻手或腳的程度,會有辦法讓它們複原的。」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嗬嗬,可別高興得太早,這可不是一場赤手空拳就能打贏的輕鬆比賽啊。你真的要這樣開打嗎?」
亞珂這麽一問,換來的是諫鬥「沒錯!」一個笑容。
看到他露出笑容,亞珂一時之間雖愣住了,但隨即還是按照預定,宣布模擬戰開始。
「好啦!給我咬緊牙根啊!」
羅潔德如此大喊的同時,用雙拳揍向空中。從裂縫中跑出的東西,就這樣附在她的雙手雙腳上。
——一對蒼藍色的護手及護膝。
是一種相當適合充滿野性氣息的羅潔德——近距離格鬥用鎧靈裝。
相較之下,諫鬥則是赤手空拳擺出架勢並深呼吸一口氣——的瞬間。
「喝啊!」
羅潔德的鐵拳宛若奔雷,以強烈氣勢與速度飛了過來。
諫鬥做出一副絕不逃避的認真神情,盯著正朝他臉上招呼過來的這一拳。
他想以左手腕擋下她這一拳。
「這種程度的攻擊,我怎麽可能咕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諫鬥卻沒能擋下這一拳,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被打飛出去。
「……什麽?」
羅潔德維持著出拳的姿勢當場愣住。
似乎場內其他的騎士們也是一樣,所有人都是一臉摸不著頭緒的表情。
在空中飛舞畫出螺旋狀曲線的諫鬥,就這樣撞進露娜緹待的休息室內。
「……嗚、嗯……」
露娜緹正努力理解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才在螢幕上看到諫鬥被打飛,t個瞬間就發現有股巨大的聲音靠近。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倒在地上了。
從剛才的狀況看來,恐怕是諫鬥被打飛之後直接撞破休息室的門並撞上自己了吧?
真是的,所以才叫他要帶刀出場——
「……?」
正準備從地上站起身的露娜緹,驚覺有「某種東西」正壓在自己身上。
是一種感覺有點熱的東西,而且嘴巴上還有另一種濕濕的東西……
「——!?」
露娜緹此時終於明白一切。
壓在自己身上的正是諫鬥,而嘴唇上濕濕的東西則是他的嘴唇。
「什、什什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緹驚聲尖叫。
幾乎同一時間,亞珂飛奔進入休息室。
「你、你還好嗎!?露娜——呀!?」
就在此時,有「某種東西」飛進她宏偉的胸口內。
最後,當亞珂意識到那個東西就是暈了過去的諫鬥之時,她也和露娜緹一樣驚聲尖叫。
露娜緹衝出休息室,在走廊上拔腿狂奔。她的臉竟比會讓人聯想到熊熊烈火的亞珂頭發還要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狂奔的途中,露娜緹一邊鬼吼鬼叫,一邊用雙手不停敲打自己的頭。
她腦中現在正滿滿充斥著像是害羞和後悔的感情。
好巧不巧,竟然和那個不知道是打哪來的笨蛋勇者……接吻……
而且……而且還是初吻……
「嘰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緹即使已跑出大聖堂,仍持續著鬼吼鬼叫和詭異的舉動。
花樣少女的內心是很複雜的。
模擬戰最終以「諫鬥輸了」這個判決草草畫下句點。
當初雖然有些興趣,不過壓根就沒對諫鬥抱任何期待的騎士們,都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離開了。
精神錯亂的露娜緹大受打擊,在房內地上不停「嗚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打滾好一段時間,最後也總算冷靜了下來。
今天是模擬戰結束後的隔天。
由於諫鬥人被送到醫護室,也讓露娜緹今天變得沒事可做。
於是她決定針對模擬戰之後,臉頰到現在仿然持續發燙這件事找亞珂商量。
保險起見,露娜緹已經去醫護室請人幫忙診斷,結果卻是毫無大礙。
露娜緹進到亞珂房內之後往床上一坐,無精打采地垂下頭來。
「來,請用。」
「啊、啊啊……不好意思……」
露娜緹從亞珂手中接過杯子。
裏頭裝的是散發濃鬱香氣的茶。
但是露娜緹卻一口也不喝,隻靜靜望著杯裏的茶發呆。
「發生什麽事啦,你接受檢查時不是沒有任何異常嗎?」
亞珂往椅子上一坐,翹起腳來品
著茶。
被她這麽一問,露娜緹微弱地點點頭,回了一聲「是啊……」。
「那不就沒什麽好在意了?我想大概隻是累了吧?畢竟你不是一直陪在勇者小弟身旁對吧?」
「——!?」
聽到「勇者」這個關鍵字的瞬間,露娜緹的心髒便劇烈跳動起來。
亞珂看到露娜緹似乎很痛苦地揪著胸口,不禁覺得訝異。
「那、那個,副隊長……」
「怎麽啦?還有在聽你講之前,我不是說過兩人獨處的時候,就像小時候那樣叫我也沒關係嗎?畢竟我們倆可是兒時玩伴呢。」
「抱、抱歉……那、那個……亞珂你……有接、接、接……」
「接?」
「……接、接受過關於現代戰鬥方法的申論題測驗嗎?」
「我們這裏沒有這種測驗喔。」
「……說、說得也是呢……」
本來抬起頭緊握雙拳問了這個問題的露娜緹,被亞珂這麽一否定,又再度低下頭來。
看到她做出這種反應,亞珂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隨即說出「是關於那個勇者小弟的事嗎?」這句命中話題核心的話。
「沒咿、嗚啊嗚……」露娜緹變得連話都說不好。
「……唉,露娜你從小到現在還真的一點都沒變呢,雖然那種慌了手腳的樣子也很可愛就是了。」
「別、別取笑我啦!」
「唉呀,我說的都是實話喔。比起這個,現在還是回到勇者小弟的話題吧。你們之間發生什麽事啦?」
被如此一問之下,露挪緹沉默下來,下定決心後開口說:
「那、那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老實回答我這個問題……」
「沒問題,這我知道。」
「……謝謝。那麽亞珂……你……
——你有過接吻的經驗嗎!?」
「……咦?接、接吻!?」
麵對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亞珂的臉頰難得染上緋紅,聲調也高了八度。
「怎、怎麽會突然問這種問題呢!?」
「我、我是認真的!到、到底怎樣?果然亞珂你這類經驗相當豐富吧?」
「怎麽可能啊!?我、我還沒和任何人……」
這次換成亞珂低下頭來。
「是、是這樣啊……我想也是呢……」
「先、先別管我的事了……你究竟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啊?」
「因、因為……」
——自己和諫鬥接吻了。
「——!?」
露娜緹誇張地甩了甩頭,一張臉變得更加紅通通的。這個理由根本不可能說得出口!
她一口氣喝光茶杯中的茶之後,猛然站起身來。
「抱、抱歉!果然隻是我想太多了!」
「咦?露娜?」
「謝、謝謝你!茶很好喝喔!那麽今天就聊到這哇啊!?」
以生硬的動作作勢走出房間的露娜緹,就這樣撞上房門,痛得蹲了下來。
原來她忘了操縱閘門控製器。
「沒、沒事吧?」
亞珂衝過來幫她打開門,但是露娜緹卻仍然維持蹲著的姿勢動也不動。
然後露娜緹竟然維持這個姿勢,靈活地用小碎步移動到門外。
「……」
在門要關上的前一刻,似乎響起一股咬牙切齒的磨擦聲,但是那當然沒有傳進露娜緹耳中。
在那之後又經過了數日的這天夜晚——
「——」
一名騎士沾滿體液的頭發,在月光照射下正隨風飄揚著。
她不停踩踏著那已堆積成一座小山的屍體,來發泄心中不愉快的情緒。
既然身處騎士的立場,照理來說不該如此感情用事,但是她卻恨得牙癢癢的。
而即使已經殺了幾十隻神噬,胸中這股忿恨不平的情緒仍不見好轉的跡象。
一股無法駕馭,在內心不斷膨脹的憎恨。
對那位不僅奪走了她所愛之人的吻,更玷汙了自己身體的少年,她自內心深處湧現殺意。
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有點不順眼了。
也不管隻是初次見麵,他竟能讓露娜緹流露出毫無掩飾的性格。
就連自己到目前為止,都沒看過露娜緹露出那種樣子。
他身上到底何來這種魅力?明明隻是個男人……
她緊咬牙根,舉起手上的劍朝已化為死屍的神噬上狠狠刺了下去。
然而這把幾乎可以說隻是一塊金屬塊的大劍,怎麽看都不是單手能舉起的重量。
這一刺之下,神噬們的屍體發出聲響四處彈飛出去。
「……」
冷冷一瞥之後,她——亞珂便悠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為什麽要放水?」
總算傷愈能離開醫護室的諫鬥,劈頭就被羅潔德如此質問。
梅納斯也雙手插胸站在一旁,諫鬥見狀隻好搔了搔頭「真服了你們……」。
「你就算能騙得過其他人,也絕對逃不過我這雙眼。」
羅潔德投已銳利的的視線,然而諫鬥卻一副平穩的口氣對她說:
「那就是我做出的『決心』啊。」
「你說那樣故意挨我一拳就是你的覺悟嗎?」
「我承認當時確實有放水,如果這讓你不高興的話,我也覺得很抱歉。請你息怒吧。」諫鬥深深低下頭表示歉意。
「哈!這次又想要討好我是嗎?」
「不,我想表達的是——」
此時,說出接下來這句話的人,既不是諫鬥和羅潔德,也不是一旁的梅納斯。
「——與其要動手傷害女人,還不如自己受傷了事——你是想這樣說沒錯吧?」
戴著顯眼的遮眼麵具,此人正是西爾斐尼斯魄導騎士團團長——巴絲托爾·塞希圖芙。
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巴絲托爾倚靠在牆上,嘴裏則舔著棒棒糖。
「……團長您怎麽會在這裏?還有,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梅納斯問道。
「沒什麽,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這小鬼最討厭的就是傷害女人,即使是模擬戰還是其他情形之下都一樣。不會拿劍對付女人,也不動手傷害女人。既要遵守自己立下的這個誓言,同時又必須將自己的『決心』證明給你們看——你們說看看,他該怎麽辦才好呢?」
「「……」」羅潔德和梅納斯都沉默不語。
巴絲托爾小聲地「哼嗬嗬」笑了幾聲後,揮出手上那根棒棒糖指向諫鬥。
「——自己把自己逼到『敗北』,而且還是用了周遭都察覺不出的高超技巧。幾天前的模擬戰,隻有那樣做才能表達自己的『決心』。為了達成目的,即使弄斷一隻手臂也在所不惜。小鬼,妾身這樣有說錯嗎?」
「其實,我沒有如你口中考慮得這麽周全就是了……我隻是仔細想了一下自己曾立下的『決心』,結果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果然還是『要保護女孩子』啊。」
「你、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嘛!我當時要你給我看的是『挺身戰鬥的決心』啊!我也知道你雖然放水,但是卻用了一種非比尋常的方式擋下我那拳!可是你又說那就是你的決心……總之我想說的是——啊!根本搞不懂啦!」
羅潔德放聲大吼,同時也不停亂搔著自己的頭發。
隻見她垂下肩頭,似乎是放棄去思考這件事。在說出「……夠了」之後,一副無精打采地從剛才來到醫護室前的路離開。
「哼嗯,看來對羅潔德來說太難理解了嗎?重點不過在於想讓她見識『保護女人
』這個決心而已不是嗎……」
「可是聽你說著說著,連我都開始搞不懂了耶……」
「你就算了吧——因為你不過就是個傻瓜。」
「……」
置稍微受到打擊的諫鬥於不顧,此時巴絲托爾轉頭問起梅納斯:
「所以呢,你又是怎麽看這件事的?」
「……仍然,不太清楚。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認為齋賀的舉動——不,應該說展現出的『決心。,絕非常人可以辦到。」
「想想也是呢,還真是一個深藏有趣潛力的小鬼——還有你,打算在那發呆多久啊?這時間你不是該去找露娜緹了嗎?還不快打起精神。」
「喔、好……」
最後,諫鬥隻好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去找露娜緹了。
總算擺脫被叫成傻瓜的打擊振作起來的諫鬥,和露娜緹兩人走在走廊上。
「所以你的惠思是,那位叫做「伊卡洛斯」的人會讓我變得能使用鎧靈裝嗎?烏娜緹。」
「……」
「……烏娜緹?」諫鬥瞄了一下露娜緹的臉。
「——咦?你、你是怎樣!?這、這次又想對我做什麽!?」
露娜緹以極快的速度退縮到牆邊之後,雙手交叉抱住肩膀,臉頰也顯得緋紅。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以、以你的為人,一定打算在這裏把我壓倒在地……啊嗚……然、然後我就會懷上你的孩子……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對吧……名字該怎麽辦……男生叫路那托……女生就叫伊莎緹嗎?……咕咕噥噥」
看著抱頭麵向牆壁蹲下來喃喃自語的露娜緹,諫鬥不禁感到疑惑。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你最近怪怪的耶?烏娜緹。」
「……可是這個情形,應該是那家夥要入贅來我家……(咕咕噥噥)」
「喂~!烏娜緹~!」
「我、我叫伊莎緹啦!都說過多少次了!?」
「……伊莎緹?」
「你、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名字!?你、你是怎樣啦!?」
「我是怎樣……其實我怎樣都好……所以現在我們是要去找那個叫做『伊卡洛斯』的人對吧?」
「到、到底是怎麽聽才會把『希德菈絲』聽成『伊卡洛斯』啊你……」
在露娜緹的歎息聲中,諫鬥兩人來到位於大聖堂內其中一處的兵技局——全名『兵器開發技術研究局』。
出來迎接他們兩人的,是一位戴著老花眼鏡,從外表就給人一種「理工科係」氣息的白衣男子。
身型也相當瘦弱,看起來非常不健康。
「……你就是那位從異世界來的齋賀諫鬥對吧?」
「啊,沒錯。」
「是嘛。那麽我就直話直說了——可以解剖你嗎?」
「好啊——喂!怎麽可能可以啊!?這不是害我不小心答應了嗎!?」
「失禮失禮。唉呀~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異世界人,所以才想解剖看看是真是假呢~」
「……」
諫鬥當然露出一臉完全無法接受的表情。
「比起這個,你知道希德菈絲局長人在哪嗎?」
「啊,這麽說起來,你們有事找局長對吧。請跟我來。」
這名男性說完之後開始裏麵走,兩人則跟在他後方。
途中,兩人發現周圍許多詭異的藥品正冒著白煙,更陳列著淺綠色的透明球體。
飄浮在球體中的淨是一些武器,圍繞在旁邊的人們也全都是身穿白衣的男性。
「看超來好像來頭不小啊……」
「當然,畢竟此處可是我國科技發展的重鎮啊。」
「難怪。看來這世界的科技發展,比起我那個世界還要先進許多呢。」
「哼哼哼! l
露娜緹不知為何,以一臉贏過諫鬥的驕傲神情挺起胸膛。
不過讓諫鬥覺得遺憾的是,露娜緹即使挺起胸膛,也看不出什麽太大的變化。
跟著這位男性後方走著走著,兩人看到眼前的門上有個刻著『局長室』的牌子
看來他們要找的希德薟絲人就在裏麵。
男性對著門邊的對講機說「局長,我已帶齋賀等人前來。」。
『……進來。』
透過對講機傳來的是一股聽起來有點虛弱,甚至有點病態的女性聲音。
「兩位請進吧,我就先失陪了。」
局長室的門往旁邊滑開。
「感激不盡。」露娜緹向男性道謝後便踏入房內,諫鬥也連忙和她做出一樣的舉動。
但是——
「嗚哇……」諫鬥不禁發出驚訝的聲音。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
——垃圾山。
不由得令人想用這個字眼來形容,這間房內到處散落著各式各樣的物品,髒亂到根本沒有可以立足的空間。
「一如往常亂成一團啊……我以前應該有建議過局長,請您務必好好收拾才對……」
「……果然還是太麻煩了……反正馬上又會亂掉。」
露娜緹開始和一位講話咕咕噥噥的女性交談。
而直到剛才為止都還無精打采的諫鬥也終於回過神來,走到兩人身旁。
「我稍微跟你介紹一下——她就是希德菈絲局長。專長是關於鎧靈裝化等兵器開發方麵,同時也是擔任兵技局局長的人。你應該不知道,她在我國的地位僅次於陛下,可別做出任何有失禮節的事啊。」
「喔、喔。」
「……你就是那位自稱來自異世界的人?」
隔著眼鏡眼神上揚問諫鬥這句話的,是位比露娜緹還要嬌小的女性。
雖然臉的左半邊以及額頭都包著令人不忍再多看一眼的繃帶,不過諫鬥卻比較在意她那缺乏變化的表情。
說好聽點是文靜,難聽點也可說有點沉悶。
身上則是穿著一襲明顯不合尺寸,鬆垮垮的白色大衣。
希德菈絲靜靜在堆滿文件資料的桌子後方坐了下來。
「啊、對,我叫做齋賀諫鬥,多多指教啦。」
「……你好……我是希德菈絲·法法尼露。」
兩人互相打招呼並握了手。
諫鬥在握手的時後才發現,看來她並非隻有頭包著繃帶。
「話說回來,這些傷是怎麽回事?幾天前見麵的時候,您身上應該沒有纏著這些繃帶才是。」
「……實驗失敗了……大受打擊。」
希德菈絲嘴上這麽說,但是表情仍然沒有產生任何變化。
雖然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感到可惜,不過從她身上纏的繃帶看來,做實驗失敗應該所言不假。
「請您不要淨做一些危險的事。要是因為實驗丟了性命,豈不是本末倒置嗎?」
「……謝謝你露娜……這麽替我擔心……果然交了個男朋友就變得不一樣了。」
「——男朋!?您說誰、誰誰誰交了男朋友啊!?」
看到露娜緹滿臉通紅,希德菈絲不禁歪頭表示不解。
「……我有說錯嗎?你明明都和他接吻了不是嗎……?」
「為、為什麽您會知道這……!?」
「……前幾天亞珂跟我說露娜的樣子很奇怪……於是我們兩個人就一起調閱了休息室的監視器畫麵。」
「喵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露娜緹一邊慘叫一邊在地上打滾。
此舉讓她身旁那些文件和各種物品四處散落,原本就已缺乏的站立空間更是以飛快的速度消失。
「……還有,自稱來自異世界的人……我有事情要
問你。」
「那個,不管烏娜緹讓她這樣下去沒問題嗎……?」
希德菈絲瞥了現在還在地上打滾的露娜緹後說:
「……不要緊……然後,我希望你可以教我那把劍的鍛造方法。」
她雖直接提出這個請求,然而諫鬥無法答應。
「嗯……可能的話我也很想告訴你,不過我是使刀的,不是造刀的啊。」
聽到諫鬥這個回答之後,「……是這樣嗎。」希德菈絲仍麵無表情,但是明顯沮喪起來。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譬如那個三萬以上的構造層是怎麽鍛造出來……之類的?」
「啊啊,如果是關於這點的話,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似乎要在打造金屬時,將它不斷重複伸展才造得出來的樣子。」
「……重複伸展?不是直接一道工法打造到底嗎……?」
「那個,你們這個世界的武器,在鍛造時都是一次打到底的嗎?」
「……沒錯……對高硬度的合金施展《壓縮》魄術之後,一氣嗬成鍛造出來……使用者在戰鬥時會將魄導力灌輸進武器——也就是鎧靈裝裏麵,如此一來便會更加堅固。」
「好、好厲害……現在想起來,當時那一拳的威力確實強得嚇人啊……可是這樣,和你們國家的武器比起來,我那把刀不是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嗎……?」
「……絕無此事……這個國家沒有像你那把劍那樣,如此重視『劈斬』這個目的,並真的能發揮到淋漓盡致的武器……這份執著讓我這個科學家敬佩不已。」
「喔喔!不愧是爺爺的名刀啊!」
然而——
「……但是,可以看出文明發展程度很低。」
「……怎麽這樣說呢,雖然我不否認那的確是把老舊的玩意啦……」
諫鬥此刻的心情相當複雜。
「隻要了解製造方法,我相信一定能將它再現。但是……目前此處並不存在比那把刀還要精巧的武器……所以若能將它鎧靈裝化,或許能變成前所未見,蘊含超強力量的鎖靈裝才是。」
「此、此話當真!?」
出乎意料的是,顥得非常有興趣的人並非諫鬥,而是人躺在地上的露娜緹。
順帶一提,她原本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發型現在變得一團亂,根本看不出她是誰。
「……我想,大概可以……不過失敗了。」
希德菈絲低頭撫摸她那纏著繃帶的手腕。
「……雖然我仍半信半疑,但是異世界的物質製造出來的東西,果然還是得由同樣來自異世界的人使用才行……所以我才想把你和這把劍——童子斬一起進行鎧靈裝化。」
希德菈絲從桌子底下拿出眼熟的布袋,並將它遞給諫鬥。
「喔喔!太好了……」
拿回刀的諫鬥簡直就像是與戀人重逢一般,露出笑容不斷撫摸著那把刀。
因為自從和羅潔德進行模擬戰那天以來,刀又終於回到他手上了。
「……話說,我聽你講完之後,有兩個問題想問……」
「……什麽問題?」
「第一就是,那個所謂『鎧靈裝化』的過程,人和武器要同時進行嗎?」
聽完諫鬥的問題,希德菈絲點頭稱是。
「……你說的對……關於這點,首先我想請你先記住一件事,就是進行鎧靈裝化的裝置,基本上都屬於『遠古遺產』。」
「遠古遺產?」
「……沒錯……我想你大概也察覺到,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程度會因地而異,其中差異更有天壤之別。」
「啊啊,確實經你這麽一提……」
「……這個世界大多地方的文明屬於『壤』的程度……至於那些高等科技,隻不過是將是古代人留下來的遺產加以分析後,才勉強找出應用方法罷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隻有某些地方給我一種科技發展高得嚇人的感覺。」
「……就是這樣……所以我無法回答你,關於必須和武器一起進行鎧靈裝化這個問題的起源究竟為何。」
「好吧,我明白了。」
「……那就好……話說回來,你對於『鎧核適性值』了解到何種程度?」
「多少知道一點,不就是要進行那個鎧靈裝化的必要條件,還是應該說數值嗎?」
「……沒錯……而你是個例外。因為在這個世界,隻有女性才擁有鎧核適性值……和鎧核——也就是『神噬核』融合所需要的數值。」
「神噬、核……!?」
諫鬥不禁皺眉。
「難不成鎧靈裝化指的是……」
「……如同你現在想的一樣……所謂鎧靈裝化,就是將人為控製之下的神噬核與人類結合,好讓人類也能獲得神噬的力量。」
「怎麽會……!」
諫鬥瞪大了雙眼,其中蘊含的情緒並非驚訝,而是劇烈的「憤怒」。
「那、那局長姊姊和露娜緹豈不都……?」
「啊啊,我們早已和神噬核——鎧核融為一體。所以才能使用『魄導力』這種非比尋常的力量,同時也能將一起進行鎧靈裝化後的武器,以『鎧靈裝』的形式取出。這就是被稱為『騎士』的我們喔。」
騎士——為了與異形戰鬥,不惜將自己也化為異形的一群人。
(那麽烏娜緹她們也……)
「——不是人類了。你是這麽想的吧?」
「沒、沒有……」
「嗬嗬,不要緊,因為這正是我們騎士受人畏懼的原因之一。雖說已經完全控製住,但身體裏畢竟還是藏著會吃人的異形啊,要叫一般人不要害怕根本不可能。」
露娜緹說完,臉上浮現自謔的笑容。但是,這時她卻忽然聽到房內傳來一個像是啜泣般聲音說了「抱歉啊……」。
「咦……」
一看之下,發現諫鬥以充滿愧疚的表情低下頭來。
「……抱歉,我不知道烏娜緹你們不惜做到這種地步也要投身戰場。所以之前不斷說了許多不經大腦的話,真的很對不起……」
對於畏畏縮縮鞠躬道歉的諫鬥,露娜緹和希德菈絲都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好。
至今以來隻有受人畏懼,卻從來沒有人向她們如此慎重道歉的經驗。
此時諫鬥抬起頭來,用一臉正經的表情向希德菈絲問:
「——局長姊姊,有辦法能取出已經融合到體內的核嗎?」
「……不知道……我認為應該很難,不過也認為並非不可能。」
「是嘛,我了解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對著意誌堅定點頭的諫鬥,露娜緹戰戰兢兢地問道。
聽到她這麽問,諫鬥果然用充滿鬥誌的眼神回答: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讓這種戰鬥早日結束,讓大家都可以好好以一個人類的身分生活下去啊!」
「這根本……」
「『辦不到』這種話,在還沒嚐試之前怎麽會知道呢!我之前不也對小公主講過了嗎?『隻不過是至今為止沒有人辦得到而已』啊。」
「你、你說的也許沒錯,但是……」
「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的。我現在也切身體會到你們的決心有多麽堅定了,所以我不會再說要單方麵保護你們——和我一起並肩作戰吧,我會好好加油幫上你們的忙!」
「諫鬥……」
「而旦,無論變成什麽模樣,你們都是人類。不管其他那些家夥怎麽想,我就是如此認為,也一定會把你們變回來。」
「……既、既然你這麽說,我就好歹相信你吧。」
白嫩的臉頰頓時微微染上紅暈,露娜緹趕緊撇過頭去。
她無意識地用手壓住心跳漸漸加速的胸口。
「——好,現在就請你趕快幫我進行那個鎧靈裝化吧。」
「……這當然沒問題……團長也已經下達許可……不過你真的願意嗎?」
雖然她的臉上還是沒有展現任何表情變化,不過對於她擔心諫鬥所問出的這個問題,諫鬥毫不猶豫「嗯!」的一聲點頭稱是。
「……知道了……跟我來吧。」
希德菈絲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的同時,諫鬥似乎想起了什麽,「啊!」的一聲大喊。
「……怎麽了?」
「沒有,隻是我突然想到還有一個問題……原來這把刀的名字叫做『童子斬』啊?」
「「……」」
諫鬥隨即受到「這是我們想問你的吧」的視線猛烈攻擊。最後,希德蒞絲對他說「……你自己看看劍柄的背麵吧」。
就在諫鬥兩人前往兵技局找希德菈絲的時候——
另一頭氣氛緊張的團長室內,有一位聖騎士——亞珂正在對巴絲托爾提出建議。
「你真的這麽看他不順眼嗎?」
「這不是順不順眼的問題。確實他的鎧核適性值高得驚人,但是我反對就因為這點讓他進行鎧靈裝化。請您多加慎重考慮男性騎士的危險性之後再做出決定。」
「唉呀,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麽。但是啊,妾身認為那家夥絕非一個奸詐狡獪之輩。」
「……為什麽您可以如此斷言?」
巴絲托爾對著眉頭緊皺的亞珂,似乎有點高興地說出她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還用說嗎——因為他是個名符其實的『傻瓜』啊。」
「傻瓜……?」
「沒錯,那小鬼是個人好到無可救藥的大傻瓜呢。即使自己遭受他人再三欺騙,也絕不會去欺騙他人——小鬼就是這種人啦。」
「……」
「而且你也早就知道了吧,那小鬼在和羅潔德進行模擬戰的時候,雖然結果是他大敗,但其實是他故意采取詭異的抵擋方式,還把自己一隻手也賠上了。若非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信心,絕對做不出這種舉動。他即使做到這種地步,也不想和女人爭鬥喔。」
「……」亞珂無話可說。
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不過巴絲托爾完全相信著諫鬥。
那麽現在不管對她說什麽都沒用吧——亞珂咬牙切齒地心想。
「還有你想想,小鬼身旁不也有露娜緹跟著嗎?雖然前陣子那副德性,結果他們兩個還是挺合得來呢,不錯不錯!」
「……」
亞珂卻用冷漠的眼神看著正在「嗬~嗬~嗬~」笑著,似乎想要結束這個話題的巴絲托爾。
「——恕我先失陪了。」
最後她轉過身,快步離開了團長室。
「……所以呢?你叫我進去這裏麵?」
諫鬥露出一臉不願意的臉,因為佇立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直徑約有五公尺的球體。
球體內部還充滿著照亮這個昏暗房間,散發出翡翠綠光芒的液體。
「……對……穿著衣服會礙事,全部脫掉吧。」
「在、在這裏脫嗎?」
即使諫鬥滿臉疑惑,希德菈絲仍無情地點頭催促。
(就算叫我全部脫掉……)
此時他視線看向的是雙手插在胸前,正抬頭往上看著球體的露娜緹。
「……嗯?不、不用在意我喔!可、可是如果你說你會害羞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反正鎧靈裝化也需要花上一段時間,我就等到快結束的時候再偷偷……咳咳!再回來這裏吧。」
「啊啊,你肯這樣做再好不過了……」
諫鬥看來似乎顯得有些疲憊,不過露娜緹卻隻說了「等、等會兒見。」之後就走出研究室。
現場變得一陣寂靜,不過馬上就被希德菈絲以「……我還有件事要先提醒你。」打破了沉默。
「什麽事?」
「……關於鎧核的事……我剛才已經說過鎧核就是神噬核吧。」
「是啊。」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你和鎧核合為一體。但是……你在之前的檢查中檢測出的鎧核適性值……必須要準備一個符合這個值的鎧核才行。」
「也就是有我專用的鎧核,是嗎?」
希德菈絲默默點了頭。
「……但是你的鎧核適性值,有『一萬八千』。」
「那、那又怎麽了?」
「……高得不可思議。」
「是、是喔……」
諫鬥聽到這句話後雖佯裝若無其事,但是他鼻孔卻稍稍擴大了一些,似乎是覺得有點高興。
「……接下來才進入正題。」
「喔、好……」
「……我是第一衣做出符合如此高適性值的鎧核……由於鎧核有著神噬們的特性,所以隻要吞噬同族的核便會成長——並藉此提高它的適性值。所以做完你專用的鎧核……也害我這裏的鎧核庫存歸零了。」
「這、這個嘛……抱歉。」
「……沒什麽大不了……現在那些液體中有你要融合的鎧核,它等了你很久……然後露娜也有說過,鎧核要和你融合的話,得花上兩天左右的時間。」
「還真是久耶。」
「……這是沒辦法的事……畢竟要將人和鏡核,以及武器這三種不同的物體合而為一,當然得花上相當的時間……還有你那把劍,我也連劍鞘一起設定好了。」
「嗯,我知道了。」
輕輕吐了口氣之後,諫鬥終於下定決心。
因為想當異世界的勇者,這十年間不斷地鍛鏈自我。
現在自己真的身處異世界,並為了守護大家,正準備放棄當人類。
雖然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正不正確——不過自己並不感到恐懼。
——因為早決定好了。
要創造一個讓任何人都不必要再寫什麽『遺書』的世界。
如果為了達成目的就必須需要這個力量,自己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接受它吧。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就變成一個不孝的家夥呢……諫鬥苦笑幾聲後,將身上衣服脫光。
「……(害羞)」
「可以拜托你別死盯著看嗎……?」
在諫鬥如此要求之下,希德菈絲才紅著臉,將視線轉到其他方向。
臉上表情雖然還是沒變化,但是至少還能做出這種表達情緒的舉動。
諫鬥發自內心覺得她這樣非常可愛。
「好!該開始啦!」
「……嗯……你接觸到球體的外膜之後,隻要繼續往前走……就可以進到裏麵,裏麵可以呼吸。」
「喔!我知道了!」
「……之後我會讓你進入睡眠狀態。你不會感到任何痛苦……隻會漸漸變得想睡,等你醒來之後就結束了。」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就跟手術一樣的意思嘛。」
「……你說的沒錯……睡眠狀態隻是一種保險手段……以前是在保有意識的情況下進行鎧靈裝化,據說有人因為忍受不了疼痛而選擇自我了斷。」
「是、是這樣嗎……?」
「……是啊……祝你一路順風。」
「我、我去去就來……」
諫鬥的決心頓時產生動搖。
諫鬥進入鎧靈裝化用的球體內部已經過了五小時左右,希德菈絲才將手從控製器上移開。
「……呼。」
希德菈絲依然以一張撲克臉仰望球體。
全裸的諫鬥簡直就如同母親胎內的嬰兒一般,蜷曲著背安穩睡著。
仔細一看,可以看到他身體周遭包覆著一層像是蛹的保護膜。
生體反應也呈現穩定狀態,到這個地步應該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進行男人的鎧靈裝化,不過接下來隻要照著這個步調,就能順利完成了吧?
不過……希德菈絲再度將視線集中在顯示著諫鬥各種生體反應的螢幕畫麵上。
鎧核適性值一萬八千——這個高得破天荒的數值真的嚇到她了。
當然,並不是適性值越高,戰鬥能力就越強。
露娜緹那時數值隻有四千兩百左右,就連聖騎士亞珂也不到諫鬥的三分之一——約莫五千五百。
就連目前數值最高記錄保持者也隻有七千出頭,諫鬥卻輕而易舉就超過了兩倍以上。
難道比起這個世界的居民,異世界人更適合鎧核嗎?
「……總之先靜觀其變。」
希德菈絲小聲說了這句話之後,離開座位站起身來。
若出現任何異常警報器會響,所以就這樣放置到結束也沒問題吧。
希德菈絲撥了一下白色大衣轉身走到門邊,最後又看了一眼昏暗的房內。
此時——
「——妾身要進去了。」
門忽然打開,一名騎士大刺刺地走進來,讓室內響起「喀、喀」清脆的腳步聲。
「……團長?……你怎麽會來這裏?」
置希德菈絲這個問題於腦後,這名騎士,也就是巴絲托爾此時看向正在鎧靈裝化球體中沉睡的諫鬥。
但是她卻隨即將手移到控製器上,並流暢地操作起來——
『要解除睡眠模式嗎?y/n 』
然後毫不猶豫按下「y」的按鈕。
「……團長!?」
看到希德菈緜急忙跑過來,「不要緊」巴絲托爾伸出手製止了她。
「你有確實對這個異世界人用了『那個』吧?」
「……有……但是即使耗盡了全庫存的鎧核,光想要喚醒它都很困難。」
「是這樣啊。可是它還是多當個瞌睡蟲比較好啊。」
「……為什麽你要把睡眠模式解除?」
對於走到她身旁並如此詢問的希德菈絲,巴絲托爾停頓了一下之後才回答:
「——因為不夠啊。」
「——不夠?」
「沒錯,就是不夠。雖然小鬼自己都說過了,但是妾身也認為光憑小鬼自己一人的力量,怎麽想也不可能足以來到這個世界啊。」
「……團長你也認為背後有某種『力量』在推波助瀾?」
「是啊,不然妾身也不會解除『那個』的封印。因為妾身想在這小鬼身上的『可能性』賭上一把呢。」
「……所以你才解除睡眠模式,想試試他身上蘊含的可能性?」
「大概就是這樣吧。雖說它才剛睡醒,不過想和『那個』在非睡眠模式的狀態下融合,一般人絕不可能做得到啊。」
「……確實如此……雖然我沒和異世界人講,但若是鎧核的等級越高,融合過程中感受到的痛苦也就越深……從以往的記錄來看,b級鎧核就從沒有人可以在非睡眠模式的狀態下完成融合。」
「那麽這下子小鬼或許會死呢。」
「……是啊……一般情況下,他可說必死無疑。」
「但是睡眠狀態下的融合其實讓騎士變弱了——妾身有說錯嗎?」
「……這恐怕是事實……因為以往記錄中記載的聖騎士數量,多到不是現在能比的。」
希德菈絲說到一半,巴絲托爾就一副聽到好笑的笑話似地不停竊笑。
「也就是說,若小鬼成功鎧靈裝化,或許這個世界最強的騎士就誕生了啊。」
「……我不否認這個可能性……但是如果失敗了呢?」
聽到希德菈絲這個問題,巴絲托爾收起笑容,以一副冷酷的表情回答:
「——那小鬼就到這裏玩完啦。他將被『那個』所吞噬,並永遠成為『那個』的一部分——再簡單明了也不過的事了。」
「……這樣啊。」
「你覺得妾身很無情嗎?」
「……居上位者不可欠缺果決。」
「老實講,妾身真的很感謝你願意這樣說啊。」
「……小事一樁……因為你對我的恩,我怎麽還都還不完。」
「……謝了。那麽妾身就靜靜等候吧——所謂『勇者的凱旋』啊!」
「……明白了……我會留意不讓任何人進入這間房。」
「嗯,那就拜托你啦,希德菈絲。」
(……好熱。)
在全身充斥著不舒服的感覺之中,諫鬥的意識漸漸蘇醒。
不過還沒有完全清醒,他隻能先微微張開眼睛。
希德菈絲說過,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一切就完成了。
也就是說,自己已經完成鎧靈裝化了嗎?
諫鬥原本這樣想,卻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還真暗啊。)
什麽都……看不到。
雖然隻是微微的,但自己確實睜開了雙眼,也能眨眼。
盡管如此,眼前卻看不見任何景色。
……這裏是哪呢?
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
(不過真的有夠熱……)
感覺身體內部都快沸騰了。
露娜緹她們都忍受過這種痛苦嗎?
那麽自己也得努力撐過去才行。
——……吧。
(……?)
剛才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錯覺嗎……不,確實有聽到。
——吞噬吧。
(……吞噬?吞噬什麽?)
——與你為敵的一切。
(……為何?)
——為了到達至高無上的境界。
(……你究竟是……)
朦朧的意識之中,諫鬥開始顯得不安,不過那道聲音卻持續說下去。
——吃吧啃食吧吞噬一切吧。
——如此一來我就賜予你力量。
——用你自身的意識接受我,此等脆弱的「枷鎖」將毫無任何意義可言。
(……力量……)
——沒錯。
——吞噬與你為敵的一切,並接受我吧。
——我便會將力量毫無保留通通給你。
——將你想要的力量通通給你。
——拿著過去斬落我首級的那把劍,繼承了他血脈的你,才是符合我的「容器」。
——所以將我——……
「……咦?」
睜開模糊的雙眼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總覺得好像做著什麽夢,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這裏是哪呢……諫鬥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似乎是被搬運到床上平躺。
從些許藥劑的味道來判斷,這裏應該是醫護室之類的地方。
「嗚……」
諫鬥作勢想起身,但是途中襲來一陣強烈的倦怠感,讓他隻好再度躺下。
雖然已經預料到可能會有一些副作用,看來身體還沒完全適應。
此時。
「——你、你終於醒啦!這、這隻貪睡蟲!」
熟悉的清澈聲音響遍整個房間,同時諫鬥和一位金發碧眼的美少女四目相交。
「烏娜緹……?」
「是露娜緹啦。真是的……你就不能好好叫我一次嗎……」
露娜緹微微噘起嘴表達不滿,同時也不停撥弄著她整齊的瀏海。
每當她碰觸頭發時,都會散發出燦爛耀眼,宛如黃金的光芒。
順帶一提,剛才她所說的那句話,由於途中音量就變得相當小聲,所以並未傳到諫鬥耳中。
「……先別管這個了,你、你身體沒有什麽大礙吧?直到剛才都是亞珂在照顧你,我聽她說你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
「啊啊,除了全身莫名疲倦以外,並沒有其他問題喔。」
「是、是嗎……這真是太好了。」
「嗯?」
「沒,沒事!剛開始大家都會這樣,你可以再好好休息一下沒關係。」
「喔!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當諫鬥想再度閉上眼睛時,突然有股舒服的香味傳到鼻腔中。
還想說是什麽東西,一看之下才發現是露娜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用一副不熟練的手法削著看似蘋果的皮。
「……你在做什麽?」
「看不就……知道了嗎?我在為了你……啊啊……削這個啊……唉呦!」
削了又削,七零八落,手上沾滿果肉和果汁——
「……呼~完美。好啦,你吃吧。」
「你叫我吃這個也太……」
眼前這個怎麽看都呈現英文字母「i」狀的東西,到底還有哪裏能吃啊?
雖然是自己是眼睜睜看著從一開始的削皮,漸漸連果肉都不斷被她削下來……
「快、快吃啊!」
但是看到她以可愛的笑容,將手上那個所謂「果核」的部分遞過來,諫鬥也隻能選擇收下。
「其、其實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暴殄天物了。」
她一邊這麽說,一邊吃起剛才削落的果肉。
「……」
最後,諫鬥決定不再去在意這件事。
諫鬥勉強坐起上半身,吃著果核僅剩有味道的部分,同時也提出從剛才就很在意的問題。
「我說,烏娜緹。」
「什麽事?……好吃好吃。」
「沒什麽——隻是想知道為什麽你在哭呢?」
「咦……?」
經諫鬥這麽一說露娜緹才終於發現這件事,並用袖口將眼眶中滿滿的淚水擦掉。
「沒、沒什麽大不了……隻是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罷了。」
「以前的事?」
被這麽一問,露娜緹發出「……啊啊」的聲音,垂頭喪氣開始說:
「原本我想成為騎士的契機,就是為了向殺死母親的神噬們報仇。」
「……」
「在訓練生時代,打倒眼前的敵人是我唯一目的。藉由驅逐它們,我才覺得有幫母親報仇雪恨。」
對臉上浮現自嘲笑容,不斷說著這些話的露娜緹,諫鬥隻是靜靜昤聽。
「當然在旁人的眼光中,我這種行為隻能稱為特異獨行。當時的我以訓練生來說,算是擁有相當優異戰鬥能力,所以也有不少人因為這點相當崇拜我,但是我根本絲毫不去在乎周圍的眼光。殺光神噬——我一心隻想著這個目的,不停揮舞手上的槍。」
「然後……」露娜緹說到此處,緊握了拳頭。
「——我自私獨斷的行動害我的夥伴……不,是害我的朋友……死了……!」
露娜緹聲音顫抖,同時滴下許多眼淚。
「她和我同一期出身,年紀也和我一樣……但是,她沒有受到上天眷顧……她明明那麽努力的……卻為了保護我……保護這個對她那麽冷淡的我……明明她一直都對我那麽親切友善……我卻……我卻……!」
「……」
「我不知道到底為什麽……可是你睡著的模樣,和當時再也沒有醒過來的她重疊在一起……我的眼淚才忍不住流了下來。」
無論怎麽擦拭都止不住的淚水,露娜緹拚了命忍住不讓它繼續掉落。
「我真是個大笨蛋啊……被憤怒蒙蔽雙眼,卻忘了母親教導我的重要道理……明明她不斷地叮嚀我……自身的力量是一種『為了保護必須守護之人的力量』不是嘛……我卻將……母親的話——嗚咕!!」
突然,嘴巴內被塞了自己剛才削的蘋果,露娜緹不禁皺起眉頭。
而這樣做的人,當然是露出燦爛笑容的諫鬥。
諫鬥催促露娜緹趕快吃,這個舉動彷佛就像是要她乖乖聽他說話。
「抱歉啊,讓你想起這些不好的回憶。」
「……!」露娜緹聞言,激烈地左右晃動腦袋表示否定。
「喔!謝謝你啦。不過已經夠了吧?」
「?」
「你已經充分反省,現在你也努力做好騎士的職務。如果你還一直責備自己不斷哭泣的話,你的朋友和媽媽可是會因為太擔心你而活過來不是嗎?」
「這……再怎麽說都不可能啦……」
露娜緹吞下口中的果肉,低頭回答道。
「該怎麽說呢,雖然我不懂那些艱難的大道理,但我認為重要的是『不再重蹈覆轍』喔。」
「不再重蹈覆轍……?」
「是啊!據我觀察之下,烏娜緹是一個會替夥伴著想,溫柔認真的好騎士喔。那麽現在你該做的,不是不停責備以前犯下過錯的自己,而是應該遵從你媽媽說的『為了守護眾人發揮你的力量』不是嗎?」
「這、這……」
「對吧?所以像剛才那樣哭泣的舉動,今天就讓它成為最後一次吧。然後為了保護大家——我們一起戰鬥吧!我想她們兩人,一定也想見到你臉上綻放笑容呢。」
「……嗯!」
露娜緹臉頰染上紅暈,以濕潤的雙眼對諫鬥投以火熱的視線。
相較之下,諫鬥則是以再爽朗不過的笑容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