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雲昌定了定神,開口對眾人道:“你們大多不是江湖中人,打打殺殺你們做不慣。但你們得記住,弄玨山莊內有你們的家人和朋友。是男人,就好好守住!路線大家都知道,機關操作也都明白,如何應對也都練過。照我前日安排,三人一組,彼此照應。機關動後,就往山莊退。一切盡力,若真有差錯,還有我……”他說到這裏,卻是一頓。他看了看肖讓和俞鶯巧,改口道,“還有我們在!話就說這麽多,散吧!”


    眾人應過,各自行動。符雲昌待眾人就位之後,仍立高處,俯瞰全局,見機接應。此時天色愈暗,視野已不清明。隻見得林間人影倏忽,卻模糊難辨。這一路上,自有各種陷阱招待。島上材料有限,這些機關未必能致人於死,但阻人前進、拖延時間卻是綽綽有餘,若能再生擒幾人,便再好不過。


    但對手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官兵,又是有備而來。不消多時,前沿的機關盡破,眾人漸往後退。符雲昌正要前去接應,卻見數艘船隻緩緩靠岸。船上並無燈火,在夜色之中,唯有輪廓可辨。符雲昌見狀,已知事態不妙。這時,船上忽有無數火光飛縱而下。“該死!是火箭!”符雲昌怒罵一聲,飛身而去。俞鶯巧和肖讓緊隨其後,不在話下。


    此時,林中已有數處著火,彌漫出嗆人煙霧,加之火屑飄散,叫人難以前行。符雲昌輕功過人,這幾日來又早已摸清四周的地形,雖有困礙,行動卻依舊敏捷。俞鶯巧本來跟在其後,但不過幾個轉彎的功夫,就不見了他的身影。她心上緊張,正想加快步子,卻見一波流箭如雨打來,她當即起鞭舞花,以作防衛。鞭影重重,與箭矢相擊,起一片連綿輕響。勉強撐過箭雨,她連退幾步,稍作調息。肩上一陣陣的疼,叫她額上浮了薄汗。她微微喘息,正要繼續尋路前進,卻不想又是一輪箭雨。她咬了咬牙,再起鞭花,但肩傷愈痛,讓她的動作緩了幾分,便是這分毫之差,一支羽箭突入,直直襲向了她。她一驚,頓收了長鞭,起掌擊開那支箭。但鞭舞一停,更多的羽箭紛落而來。她忙縱身疾退,正要再起鞭舞,卻見一道身影翩然而來,替她擋下了流箭。


    俞鶯巧鬆了口氣,望著眼前之人道:“多謝公子。”


    肖讓輕輕撣著衣衫上的灰屑,笑望了她一眼,盜:“不必客氣。”言罷,他將一塊帕子遞給了她,道,“前頭煙大,且掩著口鼻。”


    俞鶯巧接過,驚訝地發現那帕子竟是濕的。按肖讓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帶一塊濕帕子在身上的,莫非是特意去沾的水?何時?


    她想著,抬眸又看了看肖讓,見他依舊擋在她身前,正小心防範。


    以肖讓的輕功,要趕上符雲昌並不困難,但他卻守在這裏,難道……是特意在保護她麽?


    俞鶯巧正想著,肖讓正了色,回頭道:“可好了?再不走,可就真趕不上小符了。”俞鶯巧忙收了心,用帕子掩了口鼻,隨他一齊向前。連日雨水,今日初晴,樹木尚潮濕,火雖不大,煙霧卻著實厲害。眼前道路一片模糊,加之嗆人濃煙,若無這濕帕,隻怕這會兒連呼吸都困難了。


    兩人沒走多久,一旁的樹木中忽然躥出幾個人來。夜色加之煙霧,也是敵友難辨,對方見有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出手攻擊。


    弄玨山莊裏的大多是文人,此刻不過為了拖延自保,哪裏會主動攻擊。如今這群練家子,想來是敵非友。簡單的判斷之後,俞鶯巧長鞭一揚,著力打下。對方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雖在煙霧之中視線不清,卻憑著聲勢,避開了那一擊。俞鶯巧不敢輕敵,正想起鞭舞花,暫做防守。無奈此處樹木繁茂,長鞭竟揮舞不開。這時,肖讓握住了她揚鞭的手,輕輕一拉,將她護在了身後。俞鶯巧一怔,竟也忘了反應,由著他替自己應敵。她的心頭複又生出那種種不合時宜的念頭來,此刻,她終於確定,他的確是特意地在保護她。這一路來,都是……


    她微微欣喜,卻又害怕。縱然感激他的心意,她又豈能讓他臨危涉險,令他染汙沾塵?想要護著他的念頭,無比清晰而強烈,她顧不得肩上的傷痛,也無心去計較兵刃的短處,慌忙衝了上去,為他解困。


    肖讓察覺她的舉動,不由嗔她一句:“傻丫頭,快退下!”


    就是這一句話,引得煙塵嗆入肺腑,他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來,一時緩了手上的招式。


    聽他咳嗽,俞鶯巧的心愈發揪緊。雖然擔心,卻又無法分神。她出招愈發迅猛,隻想速戰速決。


    戰局正激烈之際,忽聽對方開了口,高聲喊道:“對麵的可是俞家閨女?”


    俞鶯巧聽著聲音耳熟,忙收了招式,試探著叫出對方的名字:“佟幫主?”


    招呼之後,戰局驟停。煙霧中模糊的人影靠近前來,漸而可辨。來者,正是虎蛟幫的幫主佟昂。佟昂用手掩著口鼻,時不時輕輕咳嗽幾聲,他望著俞鶯巧,道:“都是這煙害的,要不是看這鞭法眼熟,險些就自己人傷了自己人了!”


    俞鶯巧點點頭,也顧不得寒暄,轉而到了肖讓身邊,將濕帕子遞了過去。肖讓壓下了咳嗽,衝她笑笑,仍舊將帕子推還給她。


    俞鶯巧心上擔憂,想勸他幾句,剛一張口,不防嗆了口煙,也咳嗽了起來。佟昂見狀,道:“這兒不是講話的地方,我就長話短說……”他的語氣漸急,似是緊張,“那群狗賊膽大包天,船上安了十來門火炮,生生與咱們對峙了一日。見他們調頭攻島,俞鏢頭托我趕來,就是告訴你們,萬不可硬拚——”


    他話音未落,但聽得一聲轟響,振聾發聵。周遭嘈雜,皆被這一聲扼斷。緊接著,滿島震動,仿似山崩地裂一般。俞鶯巧並非膽小之人,卻也被駭住了,腦海之中片刻空白。但這怔愣不過片刻,下一聲轟響起時,她伸手摁上肖讓的肩膀,護著他臥下了身。


    這顆炮彈落得稍近,揚起的泥石打在身上,微微刺痛。俞鶯巧喘了口氣,開口問道:“公子可好?”


    肖讓滿心無奈,帶著些許氣惱,歎道:“你啊……”


    俞鶯巧見他無事,也沒應他的話,隻提防著炮彈。一旁的佟昂見兩人無事,急切道:“這玩意血肉之軀可拚不過,趕緊通知其他人,暫且避一避吧……”


    佟昂正說著,又是一輪炮襲,轟隆之響,掩去了他的話音。俞鶯巧穩著惶惑心神,眺望著濃煙之後隱約船影。趙誌博竟以火炮襲島,儼然是要夷平此地,說要避,又能避往何處?她握著鋼鞭的手緊了緊,似是定了決心,開口道:“佟幫主可知炮船的方位?”


    “這哪能不知,就在……”佟昂正要回答,卻意識到什麽,道,“我說俞家閨女兒,你爹讓我來,就是怕你涉險。還是由你通知其他人吧,我和兄弟們還要去炮船那裏。”佟昂說罷,便領著手下匆匆離開。


    俞鶯巧正要跟隨,卻被肖讓一把拉住。


    “巧兒,到底你是女兒家,哪有在這種事上出頭的。”肖讓道。


    “可是……”俞鶯巧皺著眉,滿腦子想的都是“當仁不讓”。


    肖讓望著她,慢慢道:“山莊內多是老弱婦孺,乏人照應。你是鏢師,比起攻襲,到底護衛才是你的強項。你且回去,炮船那裏,就由我去吧。”


    “在下豈能讓公子涉險?”俞鶯巧立刻否決。


    肖讓聽了這話,笑意油然而生。他抬手,輕輕替俞鶯巧拍掉肩上的塵土,道:“我是男子,比你年長,武藝亦勝過你,本就該是我護著你。好了,聽我話,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來就好。”


    四周煙霧迷蒙了視線,炮火之響震疼了耳膜,但那一刻,他的笑容和聲音,卻分外清晰。俞鶯巧怔怔望著他,不知如何回應。


    肖讓搖了搖頭,抬手輕輕用手背敲了下她的額頭,“傻丫頭。”


    此話說完,他含笑轉身,循著方才佟昂離開的方向追去。見他走遠,俞鶯巧的猶豫不過片刻。自己身上有傷,武功又不及他,興許此時是該將責任托付於他才對。她默默祈願一切順利,隨即轉身,急往山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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