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自己最近作夢的頻率很高。


    嚴格的說,人是每天都會作夢,差別似乎隻是睡醒時是否記得而已。這樣說的話,就是我今天也記得夢的內容。


    之前雖然是美術館,但今天是夢到我老家的道場。


    我能聞到剌鼻的汗味,還有讓赤腳感覺相當舒服的木板觸感。除此之外,還有緊張的氣魄餘韻,浸透到我全身的每一條神經。


    我正在道場內獨自演練武術的型。


    在我麵前的人,是我的父親。沒錯,我以前就是像這樣演練武術的型,讓我的父親檢視。


    所謂的型,是將實戰中會用到的幾個動作互相組合而成,感覺有點像是跟看不見的對手練拳,但卻是朝讓人欣賞的方向發展,算是介於武術與舞蹈之間的東西。


    尤其是我學習的真藤流,這個流派的型可說是相當偏向舞蹈的東西。


    「真藤流是以大陸為源流的武術,據說這個武術,是中國的某個高僧看著飄落的梅花所創造的。所以真藤流的型,每個動作都是在詮釋『梅花』。」


    我聽父親這麽說道。


    那是我已經聽過無數次,早已聽到厭煩,幾乎是父親自我滿足的解說。


    「雖然真藤流原本是實戰性質的武術,但這個武術的動作就像是舞蹈般輕巧。聽說在傳到日本之後,經常被邀請到武家或公家的宴席上,當作舞蹈娛樂觀眾。」


    「嗯,這些話我大概聽了有九百遍了,老爸你有哪天沒說嗎?」


    「當然,在實戰中的強弱是很重要,但這個武術也不能忽視動作的美感。真藤流是讓人欣賞的武術,如果沒有美感就不算完成。你要將自己當成一株梅樹,將拳變成無數梅花,這些話你應該也都記得吧?」


    「就說我都聽過了啦!我根本就會背了,我對這些東西可是比學校教的任何科目都要熟悉呢!」


    「或許是因為朝讓人欣賞的方向鑽研,用真藤流鍛煉的身體肌肉不會粗大,而是會結實緊密,皮膚的光澤也會變好,身體線條會變得纖細,可說是一種有不錯美容功效的武術。」


    「這些也說過好多遍了。到底是怎樣?老爸你是有必須把這些話一直掛在嘴邊的強迫症嗎?」


    「正因為是美麗的武術,所以我認為在這個崇拜藝術的時代,正是這門武術發揚光大的良機。小町,你身為男性有很好的資質,你如果能在大舞台上表演美麗的型,肯定能釣到很多有那類嗜好的大姊姊。放膽去釣,爆釣吧!小町!」


    「閉嘴!守財奴!而且媽媽都站在你後麵了,你有發現嗎?」


    「呃、啊!老婆你怎麽了?表情怎麽這麽可怕。等等,我並不是出於自己的私欲……你誤會了!等一下,別這樣,流血了啦!」


    雖說老爸是受肺疾所苦的人,但會被媽媽用單手製住也太不象話了。


    話說回來^我的回憶怎麽都是這種東西?


    既然是作夢,拜托讓我夢到一些比較愉快的東西吧。


    早上帶著昏沉沉的腦袋來到學校。


    校內正彌漫著忙碌的氣氛。


    「……啊,對喔,已經到這個時期啦?」


    看著布告欄上張貼的文化祭海報,我從畫風就能看出這張海報是夕莉畫的。


    我知道在|般學校當中,學校會在運動會時期彌漫緊張的氣息,但是在繆斯學院這裏,文化祭才是最為緊張的活動。


    由於我是一年級生,所以也是首次經曆這個狀況……聽說繆斯的文化祭,各學科都會各自發表作品,最後會透過學生投票來選出最優秀的作品或表演,藉此競爭優劣。


    繆斯學院的學生,有不少長期占據美術館排行頂端的創作者。換句話說,這場文化祭可說是在頂尖創作者環伺的環境下舉辦的另一場競賽,這也難怪會讓氣氛緊張了。


    我在校內邊走邊用手機閱覽「通知訊息」及部落格。


    繆斯的文化祭已經在許多地方逐漸成為焦點話題,就算是對這間學校以外的人,這間學校的文化祭仍是相當值得關注的活動。


    「喔,蜂鳥的消息也很快呢。」


    「蜂鳥」是一個部落格的名字。


    無論是網路還是現實世界的消息,這個部落格都會迅速匯整,是有出色速報性、相當受人喜愛的部落格。尤其是對作品的感想及考察相當詳細,不隻是話題作品,針對還沒竄紅的漫畫或小說所寫的介紹文,本身都能夠成為幫助作品走紅的要素。


    現在蜂鳥也搶先一步貼出了繆斯文化祭的介紹。


    這篇介紹不隻投稿時間早,文章內容感覺也對內情莫名清楚。從這點來看,也讓人懷疑蜂鳥的管理者可能是繆斯的學生。


    「如果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也難怪內容能夠那麽觀察入微了……」


    這篇說不定是比學生會官方介紹文對享受文化祭更有幫助的文章,在筆力方麵也相當高深。


    介紹文跟小說、詩詞不同,是特別注重閱讀親和性的文章,而這篇文章閱讀起來的節奏相當流暢,讓人感覺相當舒服。


    「這次文化祭會有跟以往不同的規劃嗎?真不知道這些消息是從哪裏得來的。」


    我在感到佩服的同時,也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我前陣子才親身體會夕莉驚人的情報收集力,雖然一般人不太可能做到那樣,可是……如果有自我人偶那種神奇力量,或許就很難說了。


    到頭來,我還是被夕莉強拖下水,開始美術館的偵探活動。


    從今天起,我也開始參與追查怪人「低潮」的行動。這個念頭,也許給了我一些不同的想


    法。


    就在我抱著這種思緒走向鞋櫃的路上,在一個令人意外的地方,看見了令人意外的人物。「咦?小泉,你在做什麽?」


    「啊,小町?」


    別著臂章的小泉正在調整脫落的海報,看見這個景象,我這才想起小泉是學生會的成員。


    就算是一年級生,還是可以到學生會擔任書記。


    「對喔,我都忘記小泉有加入學生會了。」


    「因為我平常沒什麽活動嘛。我原本以為隻要加入學生會,就能跟音樂科的歌手拉近距離的說……」


    這真是要不得的動機。


    不過像小泉這樣身為「藝術的消費者」,能全力享受自己這種定位的態度,倒是我認為自己應該學習的。可以說正是因為有享受作品的人,創作者才得以興起。


    「可是小泉,為了認識歌手被叫去打雜,不會很累人嗎?我聽說學生會的工作還挺忙的


    呢。」


    「沒有啦,這些工作其實還挺有成就感的。」


    「咦?」


    這是個令我意外的答案,我真沒想到會從小泉口中聽到「成就感」這個詞句。


    「其實……今年的文化祭,可能會跟前年有點不一樣喔。」


    「就算你這麽說,你自己也是一年級,應該不知道之前的文化祭是什麽樣子吧?」


    「沒有啦,因為我有個姊姊念這裏嘛,所以我在中學的時候,有來這裏的文化祭玩過一次喔。」


    「喔,原來如此。」


    也對,繆斯的文化祭規模很大,校外參觀者的人數也相當多,這也難怪小泉會知道以前的文化祭了。


    「那麽,跟往年不同是不同在哪?」


    「其實喔……那個點子是我在前陣子的會議中提出的。」


    「什麽點子?」


    「這裏畢竟是一間有許多厲害創作者聚集的學校嘛,既然這樣,我想說不用在這種時候還特地比較什麽優劣,大家一起合作來弄文化祭,說不定會更有趣。」


    「這還真是正經到讓人驚訝的


    意見呢。」


    「其實一開始大家也都有點嗤之以鼻啦……但我後來努力弄了企劃書,結果似乎就朝著試試看也好的方向走了。」


    「咦?所以說學生會采納你的意見了?」


    「怎麽樣?我的企劃功力很厲害吧?這算是一直沒被發現的才能嗎?」


    「很厲害、很厲害!你這樣算是突破傳統了呢!」


    我坦率地鼓掌,真想不到小泉竟然有策劃活動的才能。我明白這種能讓學生會點頭的本事,是有多麽值得佩服。


    「可是要讓所有學科合作,具體來說要合作什麽呢?」


    「嗯?因為有美術科、音樂科、文藝科……還有建築科跟影像科都能參與的創作,我想就是電影了吧。」


    「電影……但那個不是影像科的領域嗎?」


    「這樣說也是啦。不過要說能一次享受到繪畫、聲音、故事的東西,還是電影吧?」


    這樣說也對。


    「你看嘛,電影就是這樣……把聲音、畫麵、故事……全部結合在一起打造出一個世界,讓觀眾透過銀幕欣賞的東西吧?」


    「是啊,能夠沉浸在不同的世界裏,也是電影有趣的地方。」


    「所以說,這次文化祭的目標是要更進一步!讓觀眾實際進入電影世界那樣。」


    「……這是什麽意思?」


    「大家可以用這間學校作為舞台,合作拍攝一部影像作品,然後我們可以讓來參觀文化祭的人,不僅能欣賞那部電影,還能在作為電影舞台的學校裏,接觸到跟電影中相同的美術及音樂。也就是說,我們要把整間學校都變成那部電影的主題樂園。」


    「這個……聽起來確實挺有意思的。」


    簡單的說,就像是小規模的迪〇〇樂園那樣。


    讓平常隻會在畫麵中短暫出現的小道具及背景音樂,在文化祭中實際展示讓訪客接觸,把學校本身變成一座綜合藝術的舞台。


    「可是,這樣真的需要不同領域的創作者互相合作才行……辦得到嗎?各學科其實都不太好說話,而且彼此關係也沒有那麽融洽吧?」


    「唔?不過我認為肯定能夠辦到的。」


    「為什麽?有什麽根據嗎?」


    「隻要大家是真正喜愛藝術的人,為了創造出好的作品,一定會願意合作的!」


    「……」


    麵對小泉這種性善說的思考方式,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由於前陣子才從夕莉那裏聽到「低潮」的事情,現在反而讓我感覺小泉這樣的意見直率到令人不好意思,小泉是不是對人性有點信任過頭了呀?


    但奇妙的是,對小泉那樣的單純,我一點都沒有責備的念頭。


    「小町也來幫忙啦,有美女在,比較容易釣到男生吧?」


    「咦?你打算賣弄色相嗎?」


    「聽人家說文藝科最近好像挺流行百合跟bl喔。」


    「感覺是個不怎麽令人高興的流行……」


    「所以隻要我跟小町稍微百合一下,肯定能夠釣到很多男生的啦!」


    「你連自己都要出賣嗎……」


    要是我真的跟小泉湊在一塊,也隻會變成生物學上正常的情侶而已。可是開始流行同性戀的文藝科,那裏究竟是什麽狀況?我是知道美術館最近也增加不少bl及百合的標簽,但是……那實在是我無法了解的世界。


    「啊!」


    邊跟小泉聊天邊打開鞋櫃的我,突然在裏頭發現一個令人震撼的東西。雖然我連忙想把那個東西藏起來,但小泉立刻就從我身後看見那個玩意兒。


    「小町!那個該不會是情……」


    「啊,等一下,還不知道吧?說不定隻是信封比較可愛的挑戰書呢!」


    「沒有人會用有愛心貼紙的信封來裝挑戰書啦!讓我看,對方是誰呀?究竟是什麽人想招惹我的……更正,想招惹樹裏的小町呢?」


    「我不是小泉的也不是樹裏的!」


    當然,我也不是夕莉的。想到這裏,我突然無聊地想到夕莉她叫那個名字,但卻不怎麽百合呢。


    「總、總而言之,先確認一下吧……」


    我這麽說完,便跟小泉一起拆開信封。裏麵放著一張有可愛圖樣的角色便箋,上麵寫著女生特有的圓潤文字。


    ——挑戰書,午休時間在大銀杏下等你。


    「……」


    「……」


    「……真的跟小町說的一樣,是挑戰書耶。」


    「真的……」


    小泉臉色尷尬的模樣,更加剌激我內心的哀愁。


    明明說中裏麵是挑戰書,但我卻一點都沒辦法感到高興。


    提到繆斯學院的大銀杏,就是指文藝科校舍後方的那顆銀杏。


    位在校園中央的中庭……也就是我遇到夕莉的那個地方,雖然也有栽種各種植物,但除此之外,在文藝科附近也有許多綠意盎然的景色。


    其中格外醒目的,就是據說從學院創設時期就在那裏的高大銀杏樹。


    既然用漂亮楷書體所寫的挑戰書裏提到銀杏,那多半就是指這裏了。


    如此這般,我在午休時間吃過便當,確實填飽肚子之後,便來到銀杏樹下。


    既然是挑戰書,那麽應該是想找麻煩的。這麽想的我,在一路上自然有比較多的戒備,可是……


    「……」


    我將自己手邊那張寫明是「挑戰書」的紙片反複看了幾遍。


    不管我怎麽看那都是一份挑戰書,上頭絕對沒有情書之類的字樣,我們學校也沒有把挑戰書念成情書的文化。


    或許在阿拉伯或地中海那裏有那樣的說法,所以我試著向班上腦袋最好的北條丟出這個疑問,但卻隻得到「你把阿拉伯當成什麽了?」的答案。說得也是啊。


    在這樣的前提下。


    「為什麽不是情書呢……」


    因為在銀杏底下等待的少女,漂亮到讓我想為這件事跺腳,而且對方完全是我喜歡的型。那名少女擁有一頭帶有和式美女氣質的烏黑秀發,苗條的身材搭配雪白的肌膚,同時還擁有充滿女性魅力的曲線。


    憂鬱的眼神、挺直的鼻梁、在蛋型輪廓中的櫻色嘴唇沒有絲毫瑕疵,最重要的是……呃,該怎麽說呢?


    「……好大!」


    她的胸部擁有讓人不禁短暫發楞的強烈存在感,所謂的大號哈密瓜,應該就是指這種東西。我在心裏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想,不過這個知識多半是錯的。


    夕莉雖然也算是豐滿,但這邊明顯擁有就算說是巨乳也無須懷疑的尺寸,感覺很有包容力、很柔軟的樣子。我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忍不住想依偎過去的壓倒性質量,而且那股質量還收在穿著整齊的製服當中,仿佛就是為了讓人感受到受壓迫的狀態……該怎麽說呢……呃,真的很……不妙,實在太不妙了。


    那是在我開始女裝生活之後,就盡可能不去注意的魅惑之夢。雖然小泉跟樹裏那種程度,在我的決心麵根本毫無勝算,但這個人真的太過強大了。


    沒問題嗎?把那種分量收在衣服裏,真的不會有事嗎?


    幹脆讓那個解放一下不是比較好嗎?我認為那樣比較好,肯定比較好!


    「請問……」


    「哇」


    一個語氣堅定的聲音叫住我,讓我連忙將意識拉回現實。


    我這才發現那名黑發少女已經站在我麵前。糟糕,光顧著看胸部,所以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怪不得我剛才會覺得眼前的胸部好像越來越大。


    隻見少女對我從頭到腳上下打量了一陣,接著重新望向我的視線。由於少女是擺出有些挺胸的姿勢,因此從我的視點看


    去,有不小的剌激。


    「你是衝本小町嗎?」


    「呃……是的,我是……」


    她用盛氣淩人的態度這麽問道。畢竟是丟出挑戰書的人,所以我能理解對方會抱有敵意,但如此咄咄逼人的氣勢,還是讓我不免感到訝異。


    仔細一看,她別著藍色臂章,這讓我明白她是文藝科的學生,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與文藝科的學生麵對麵交談。我原本就對他們抱有不苟言笑的印象,而這名少女簡直完全符合我腦中的那種形象。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把你找來吧?」


    「不,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別跟我裝傻,既然你都承認了小町這個名字,那就該有日本傳統女性的氣魄,別畏畏縮縮的。」


    這又不是我自己想承認的。這個聽起來像女生的名字,反而讓我小時候很有自卑感,而且我什麽時候變成日本傳統女性了?


    「你前陣子跟築波夕莉享受了一段愉快的rendezvous吧?」


    「呃……rendezvous是……」


    我可以想成是約會的意思嗎?


    「等一下,呃……就算你說rendezvous還是約會什麽的,女生跟女生應該不會有那種意圖吧……」


    「胡說什麽,你憑什麽說女生跟女生就不會是rendezvous?你們不是談笑得很開心嗎?」


    「沒有啦,同性約會一般不算是約會吧?而且你都看見了嗎?你當時是在哪裏看到我們的?」


    「你以為我會有沒在看築波夕莉的時候嗎?」


    「哇」


    糟糕,我瞬間感受到強烈的危險氣息。


    話說回來,這家夥是夕莉的朋友嗎?這可不妙,這就是人家說怪胎會吸引怪胎的法則。連這樣的美女也是怪胎嗎?真是太可惜了,不過夕莉也差不多是這樣。


    「那、那個……可以請你簡短說明一下你找我來的用意嗎?」


    「待在築波夕莉身邊的人,得要是能與她匹配的女性。」


    「得限定是女性嗎……」


    「你歧視同性戀嗎?」


    「沒有啦,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不隻是夕莉的朋友,原來還是百合關係。什麽嘛,真是太浪費了,她明明是這麽漂亮的美女,為什麽腦袋裏卻是盛開的百合花田啦!


    「呃……所以你其實是喜歡夕莉學姊——」


    「我叫椿姬,桐生院椿姬,是山茶花的椿跟公主的姬。」


    「啊,謝謝你的自我介紹。那麽,呃,桐生院同學你……」


    「椿姬。」


    「你希望我直接稱呼名字嗎……」


    「這是父母給我隻屬於我的名字,不以名字為榮的人,就不會以自己為榮。」


    對自己的名字如此有自信,真是令我羨慕,因為我還挺討厭自己的名字的。


    不管怎麽說,我總算明白這位棒姬同學是出於什麽理由找我出來了。


    講白了,就是這個女生喜歡夕莉,把我當成眼中釘了吧?既然這樣,趁早化解誤會比較好。


    「你、你先聽我說,我跟築波學姊並不是那種關係,我們真的認識沒多久,連朋友都不算,她隻是存事情才找我過去的。」


    「你敢說自己這些話絕無虛言嗎?」


    「敢說、敢說,我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是雜能斷定自己往後跟夕莉的相處過程中,絕對不會受她滿溢的魅力吸引嗎?」


    「呃,這是什麽意思……」


    「夕莉是擁有魔性的女性,她仿佛春天女神般的微笑、宛如雪之女王的銀發、媲美太陽的爛漫個性,當中還帶有如同夕陽般的陰影,她簡直就是這間學校的女神。」


    可以不要因為是文藝科就一連串地使用比喻嗎?


    「呃,真的沒問題啦,我想築波學姊也不是抱著那類想法看我的……」


    「你嘴上這麽說,但你們不是……有、有跟彼此勾手嗎?」


    「女生的肢體接觸,本來就會比較親昵一點啦。啊,那下次椿姬同學也跟築波學姊出去吧,你喜歡藥波學姊吧?」


    「我並沒有喜歡她。」


    「咦?不是嗎?可是你不是說她身邊該有與她匹配的女性……」


    「那、那那那……那又怎樣?她那種人我才不感興趣呢!我隻是剛好看到,所以有些在意而已。身為她的競爭對手,我隻是想提醒她不要墮落罷了!」


    啊,這是很難搞的那種人。


    好吧,其實我從剛才就已經這麽想了。不管怎麽想,她都是麻煩村的麻煩小姐。


    「但你還是喜歡她吧?既然這樣,我真的會很小心,不會妨礙到你的,你們想怎樣百合都無所謂。」


    「我不是說我不喜歡她了嗎!你這個人是怎麽搞的,就是這樣我才討厭連書都不會看的一般人!因為你這種人連理解文脈的能力都沒有!真是可悲!」


    「如果是『設想作者想法』的測驗,我其實有拿過滿分的說。」


    「少囉唆,白癡!你根本是凸肚臍!你是凸肚臍媽媽!」


    這真是衝擊的事實,原來我已經當媽了嗎?


    話說回來,這個人一激動起來,講話的格調就會急速下降呢……


    「凸肚脾!肚勝^咳!咳!唔喔,咳、咳^」


    「啊……真是的,都是你突然這麽用力大吼的關係……先喝口茶吧,雖然這是我中午喝剩的。」


    「嗯、嗯……不好意思……唔。」


    我手邊正好帶著從自動販賣機買的茶,所以就先讓她喝茶休息一下。不過很那個呢,帶著這樣的胸部用力咳嗽,感覺就是很那個,真不賴。


    「啊……感激不盡……沒想到我會有接受敵人送鹽的一天……」


    「說感激不盡也未免太……還有這不是鹽,是茶。」


    「我知道。連這個典故都不知道,你未免太欠缺學養……咳……」


    總之,現在變成我一邊輕撫她的背,一邊讓她喝茶的狀態,隻是她的嘴上還是不饒人。我如果順勢幫她把胸罩的扣子解開,她是不是會比較安分呢?


    「總、總而言之!築波夕莉應該要有能匹配築波夕莉,與她文化性相稱的人來當她的伴侶才對!」


    「我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麽耶。」


    「我開門見山的說吧,普通科的學生是配不上她的!」


    這種說法實在很難讓人不生氣。


    雖然我對夕莉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情,但被人這樣瞧不起,任誰都不會高興的。


    「你這種說法未免太過分了吧?」


    「怎麽會?事實就是這樣。藝術家的伴侶必須得是能理解藝術的人,我也有在文學領域創作作品,因此比起那些隻會消化他人作品的愚眾,我更能深刻理解築波夕莉在作品中投入的熱情。也就是說,築波夕莉應該跟我交好才對。」


    「你說一般人隻會消化作品?」


    「我沒說錯什麽,那些人創造不出任何東西,什麽都不會想,隻會像雛鳥一樣張嘴等待喂食吧?別跟我說你看不出來,大多數的美術館使用者,根本就沒有在看作品,他們眼中看的隻是流行跟少數社群的風向,所以築波夕莉應該要喜歡我才對!」


    「這未免……呃,最後那句姑且不論,但你這種說法……」


    她這樣的說法,其實我也無法完全否定。


    自從大家能透過網路發表作品,而且這樣的資訊交流變得便利之後,確實能看見許多曇花一現的短暫流行不停交替。


    昨天還在談論某部漫畫的人,隔天可能開始迷上其他小說,大家在聽的音樂類別也會經常更換。


    仿佛就像是潮起潮落的波浪,網路上的話題會瞬間擴散,接著又被其他話題覆蓋。


    「隻有能用正確態度欣賞作品的人,才能理解作品真正的價值。那些隻看到表麵的人,無論作品中帶有多麽高潔深厚的信息,都感受不到任何意義!那些人隻要有戀愛或性欲之類的低劣衝動跟些許新鮮感,其他部分其實都無所謂吧?」


    「我覺得你也像是被低劣戀愛衝動支配的人……說出這種話的你,能創作出自己所說的深奧作品嗎?你該不會是那種隻會在傳單背麵寫作品的作家吧?」


    「我的代表作是『風葉雪花的天空』。」


    「唔哇!?」


    這個答案讓我忍不住發出驚叫,因為「風葉雪花的天空」,是兩年前風靡一世的暢銷小說,而且還是曾獲得芥山賞的作品。


    雖然作者是中學生這點也有成為話題,但將那乍看之下像一般青年小說的單純故事深讀之後,會讓人陸續發現多種不同解釋的複雜架構,令許多人拍案叫絕。


    我當時也有看過那部作品,每次重讀都會有新發現的新鮮感動,實在是筆墨口舌難以形容。但每個想要徹底追究謎底的人,都會碰觸到文章中複雜的哲學思想,讓腦袋陷入混亂,因此也讓該作品成為有名的一大奇書。


    「那、那麽說,椿姬同學其實是職業作家嗎……」


    「我執筆是用『鬼柳』作為筆名,所以也難怪你不知道……看來你似乎知道我的書。」


    「是沒錯啦,而且我也看過挺多遍的。」


    「那麽,你理解到多少程度了?」


    「這、這個……」


    「我那本被貼上『暢銷書』低俗標簽的小說,你們究竟能看懂多少呢?你們有戰前東北地方的文化知識嗎?有能夠正確理解主題的宗教學學養嗎?看過多少跟哲學論有關的著作?能夠將書中的時間順序正確排列嗎?你該不會以為那個隻是單純的青少年青春故事吧?築波夕莉的


    手握起來感覺怎麽樣?很滑嫩嗎?可以請你仔細描述嗎?」


    「……我大概能看出女主角其實是象征主角女性部分的不同人格。」


    「……這、這樣大概算是有五成的理解率吧。」


    啊,還挺不錯的。


    不過這樣也才五成嗎?那本小說剩下的五成到底還藏了什麽呢?再怎麽說,裏麵會不會塞了太多東西啦?還有,這個人剛才趁亂透露的欲望,未免也太明顯了吧?


    「總、總之像你這樣淺薄的人,就隻有這種程度。能對那本小說做出七成以上正確考察的人,就算是專業書評也沒有人能辦到。」


    「那不是等於幾乎沒有人能看懂了嗎……啊,那『蜂鳥』呢?那個對各種作品都會發表感想的部落格。」


    「……如果是那個部落格,我倒是可以肯定那裏的評論。」


    原來如此,就連椿姬這樣頑固的人都願意肯定,看來那個部落格真的很厲害。我也是在看過那邊的考察,得知我完全沒想到的解釋而大為感動。


    「但、但那是少數稀有的例子!能做出那麽正確的考察,肯定是文壇中的名人才能辦到!那並不能當作是一般人的例子!」


    「我也是這麽認為啦,而且那裏的文章也不像是外行人寫的。」


    「總而言之!我十分確信跟沒有學養及品味的一般人談論高尚的藝術是對牛彈琴!既然這樣,藝術家應該要跟其他藝術家互相切磋琢磨!例如假日去逛服飾店,到義大利餐館幫對方擦嘴角的醬汁,在電影院裏悄悄牽手,去內衣店互相挑選胸罩才對!就是這樣!」


    「後半部根本是你自己的願望吧!」


    「少囉唆,白癡!去死!」


    「你又詞窮啦?未免太快了吧!」


    「閉嘴、閉嘴!我跟你的言語水準是不同的,剩下就隻能靠武力來溝通了!」


    椿姬這麽說完,便從懷中取出一支筆。


    這讓我的戒心瞬間升高,既然椿姬的筆名是「鬼柳」,那這就不妙了。


    美術館的小說排行榜上確實有她的名字,而且她怎麽說都是芥山賞作家……她肯定是排行榜頂端的創作者。


    也就是說,她一樣能使用頂級服務……擁有自我人偶才對。


    一片銀杏葉飄落,椿姬用手指夾住樹葉,接著打開筆蓋,用驚人的速度在樹葉上寫下某些東西。


    「現身吧——『風葉雪花』!」


    椿姬寫在樹葉上的,正是「風葉雪花」四個字。就算間隔一段距離,仍能感受到文字之美,作為書也擁有充分的藝術性。


    伴隨著椿姬的聲音,我的麵前刮起了一陣強風。


    在連眼睛都無法睜開的強風當中,一個世界緩慢、悠然地出現。


    四周飄著雪片,這是椿姬的世界。


    那是許多「文字形狀」的雪結晶,在銀白世界飄動的景色。


    而身為這個世界主人的自我人偶,擁有的樣貌是……


    「那是……」


    椿姬的自我人偶,是一個我曾看過的身影。


    那個自我人偶穿著花紋像是稿紙方格的武士服,手裏拿著末端有像鋼筆缺口的武士刀。人偶的外形是一個神態與椿姬有幾分相似的少女,就算和春雨相比,也是十分具有人類感覺的設計。


    沒錯,那個身影正是我過去在夜晚見到的自我人偶,就是那個與骷髏莉莉交手的和服人偶。


    知道名字之後,就能理解為什麽會是那樣的外形。武士少女那帶有日本風格的凜然樣貌,確實反映著「風葉雪花的天空」的世界觀。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起輕快的收訊聲。


    我拿起手機一看,發現那是一封信件,寫有「對戰邀請」的通知正在螢幕上閃爍。


    對戰,這裏代表的意思,已經不需多做說明了。


    「等、等一下,椿姬同學!再怎麽說這都太過分了吧?我無法叫出自我人偶耶!」


    我隻是個莫名其妙拿到黑星的人,沒有什麽藝術感性的我,並沒有自我人偶或靈魂幕簾。正常來說應該是兩個世界分別占據的景色,現在全都變成了椿姬的地盤,四周盡是一望無際的銀白世界。


    「你應該也是擁有黑星的人吧?你能看見我的人偶,就是再清楚不過的證據。既然這樣,你就理當站到戰場上應戰。」


    「可、可是我真的沒有自我人偶啊!」


    「就算真是那樣,我也無須顧慮。隻要你擁有黑星,就必須接受挑戰!」


    椿姬用手中的筆朝我一指,她的人偶「風葉雪花」便急速衝來,那個速度明顯跟其他人偶是不同水準。


    「唔哇!」


    我連忙低頭一躍,翻身閃避。


    一道銀色軌跡在同時掃過我的腦袋上方。


    我能聽見空氣被撕裂的聲音。是不是什麽精神的具現已經不再重要,我感受到了真實刀刃的壓迫感。


    「這……啊、啊啊……」


    我瞬間臉色蒼白。這是當然的,這根本已經是凶器了吧?


    「你、你想殺了我嗎?再怎麽說這都太誇張了吧!」


    「放心吧,自我人偶的攻擊是調整成不會對人類造成物理傷害的……」


    椿姬在風雪中,用仿佛在公園步道散步的輕鬆步伐朝我逼近,她的身邊能看見風葉雪花形影不離的隨侍在側。


    「不過……就算不會受傷,被砍中應該還是會痛。就像讀者透過文章想象其中的感受一樣,我也會讓你身曆其境地體會,我的刀刃所造成的感受。」


    「我才不要!」


    隻有痛覺反而更糟糕,那豈不是會被當成活沙包虐待嗎?自我人偶太危險了吧。


    「既然你是小說家,那這樣訴諸


    武力不是最要不得的手段嗎!?」


    「先人曾經說過……『筆勝過劍』,所以筆就是作家的武器,是凶器,既然擁有武器那就是戰士!」


    「你現在用的東西,怎麽看都是劍吧!」


    麵對「風葉雪花」迅速的攻擊,我成功以毫厘之差閃避,但我的製服衣襬偶爾也會被刀刃劃破,我真懷疑那樣的利刃是否真的不會傷人。


    我之所以還能勉強閃避,也許是少年時代長期浸淫在武術及打鬥中的關係。感謝母親把我生得如此健壯,可是這樣拚命閃避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啊!」


    危機突然到來,我的腳被地麵的積雪絆住,讓我跌坐在地上。


    「認命吧!」


    風葉雪花帶著要取我首級的魄力朝我逼近,隻見她揮動刀刃,銀光在我的眼前閃動。


    忍不住閉上眼睛的我隻能咬緊牙關,準備承受即將到來的疼痛。


    可是我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前方傳來鐵琴的音色。


    「……咦?」


    我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眼前已經沒有刀刃的剌眼光芒。


    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嬌小的背影,那身上帶有炫麗色調、令人聯想到小醜的少女,用手中的手杖阻擋了風葉雪花的斬擊。


    「你想對我家小町做什麽!!」


    就算放聲怒吼,那個聲音也不會讓人感到不快。那個音量、那個音色,還有話語的內容,讓我立刻明白了狀況。


    氣憤趕來的佐倉樹裏,用她的自我人偶「春雨」將風葉雪花彈了出去——四周的景色有一半立刻被櫻花色的風景覆蓋。


    那是在櫻花飛舞的景色中,有發亮五線譜在空中飄動的空間。


    世界侵入世界,兩種「感性」在眼前互相抗衡。


    「有幫手嗎……!」


    迅速調整姿勢的風葉雪花並沒有失去平衡。


    隻見風葉雪花立刻重新舉刀擺出迎擊架勢,而春雨也舉起手杖迎戰。


    「樹裏!?為什麽你會跑到文藝科這裏……」


    「我才想問這個問題!我在登入美術館看最新訊息的時候,看到有個正在進行對戰的對戰室,可是看到對戰組合我嚇了一跳……為什麽小町會跟那種東西對戰呢?你應該不是排行頂端的創作者吧!」


    樹裏的聲音明顯欠缺冷靜。


    樹裏舞動手指,春雨便順著她的指示揮動手杖高高躍起。高速轉動的手杖就像是斷頭台的巨大鰂刀,自空中朝椿姬落下。


    「標定!」


    風葉雪花抱起椿姬迅速往旁邊跳開,樹裏的攻擊雖然撲空,但仍順勢用手杖重擊地麵,在地上留下「連續記號」。


    「……喔,這就是你的能力嗎?」


    刻在地上「連續記號」的能力,我之前也曾看過,將那個記號與回歸連續記號搭配,才是春雨的真正本事。


    就算想要製止,我也沒有能耐闖入這種非人的戰場。


    「……那個人偶是『春雨』嗎?雖然聽說你是備受期待的超新星,可惜要論運用人偶的技術,我的經驗還是多你幾分。用第二手,風葉雪花!」


    椿姬揮動手中的筆,風葉雪花也同時揮動刀刃,隻見白色雪原上多出了黑色墨水的痕跡。在雪地上劃出墨水界線的風葉雪花,就像是在繞圓圏似的,開始在一定距離外繞著樹裏奔跑。也許是對那樣的舉動產生警戒,樹裏決定立刻發動攻勢。


    「少在那邊亂跑!標定!」


    春雨隨著指示用腳底的彈簧躍出,對準風葉雪花平揮出手杖。風葉雪花先用刀擋住杖擊,接著順勢格開手杖,兩個人偶就像對調位置一般,風葉雪花搶到了春雨的身後。


    但在春雨的手杖上頭,已經刻上了回歸連續記號。


    記號的效果在這時發動,與手杖接觸的風葉雪花,整個人突然飛向先前標有「連續記號」的位置。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能力嗎?」


    「沒錯!知道厲害的話,就乖乖趴在地上受死吧!」


    記號與記號的引力,讓風葉雪花的身子騰空。


    但是風葉雪花一點都不慌亂,她在空中扭轉身軀,在著地的同時將刀插入雪中。然而刀與雪地的摩擦無法完全抵擋春雨的能力,在雪地上的風葉雪花,依舊被強製滑向連續記號的位置。


    樹裏在這段時間也沒有閑著,她再次喊出了「標定」的號令。這次春雨將回歸連續記號貼在自己身上,然後隨即躍起。


    春雨循著跟風葉雪花一樣的路線,速度更快地朝對手逼近。用記號控製對手的動作,自己也利用記號拉扯的力量加速——這應該就是樹裏的戰法。


    控製自己跟對手的節奏,就像指揮者導引戰局的戰法。


    如果是這樣,那麽椿姬應該也有她自己的戰法才對——


    「原來如此,猛烈、迅速、攻勢接連不斷的戰鬥方式。我是有聽過你的樂曲,這確實是體現你曲風的戰法……不過,你有讀過我的小說嗎?」


    「……我看到都是文字的書就會想睡覺!」


    「是嗎?真遺憾,那我就讓你體驗一下吧……體驗我的『文風』!」


    椿姬在話說完的同時揮起手中的筆——風葉雪花也翻轉刀刃將刀舉起。


    雪麵上的黑色墨線就像呼應揮刀的動作般從地麵揚起,同時具現化。春雨高速衝向對手的攻擊,在接觸到風葉雪花之前,先碰到了飛躍起來的墨線。


    下一瞬間,墨線便緊緊纏繞住春雨的身體。


    春雨身上的墨線與雪麵上的其他墨線彼此相連、互相牽引……墨線就像蜘蛛網般將春雨困在其中。


    「等一下,這是什麽鬼!」


    「你已經被我的文脈綁住了,我姑旦將這個特殊能力稱為『伏線』……沒有發現伏線的讀者,將會體驗到強烈的高潮。」


    相連的「伏線」將春雨拉往地麵,重重限製住春雨的行動。


    同時,在靈魂幕簾空中發亮的五線譜,也逐漸轉變成墨水般的黑色。不對,那已經不是五線譜了,空中的線條轉黑、分岔,形成無數的格線。


    仿佛是在反映戰況與心境的變化。


    原本在天上的五線譜現在變成了方格,從音樂的世界轉變成文學的世界。


    天空正逐漸轉變成讓椿姬構築世界的稿紙。


    「等、等一下……這太卑鄙了!」


    「應該說是睿智才對,這就是所謂的以柔克剛。」


    春雨用來揮舞手杖的手臂已經無法動彈,而春雨本身也像是壞掉的傀儡一樣站不穩身子。接下來,就隻是待宰的羔羊。椿姬表情冷酷地揮動手中的筆,指示風葉雪花發動攻勢。隻見風葉雪花毫不遲疑地雙手握刀,朝春雨逼近。


    「樹裏!」


    我忍不住大叫,瞬間期待能像過去那個夜晚一樣,因為我的聲援讓春雨獲得強化,但那樣的奇跡似乎並未發生。


    不過樹裏也不打算坐以待斃,春雨不顧連手杖都被纏住的劣勢,讓全身在墨線中扭轉,藉此迎擊刀刃。


    「別以為這樣……就能囂張了!」


    「結束了,乖乖挨刀吧。」


    戰鬥多半已經到了尾聲,刀與杖,兩個武器互相交錯。


    局麵明顯是椿姬占優勢。櫻花飄動的景色逐漸消逝,樹林受到極寒的冷風侵襲,逐漸被寒冬的雪景取代。


    戰鬥即將結束,為了不錯過那個瞬間,我睜大眼睛看著一切。


    兩者全力使出必殺攻擊,互相衝突的具現化靈魂,飛散的敵意火花,還有^


    「嚐嚐壓路機吧!」


    從天上掉落的壓路機,將兩具自我人偶一並壓在底下。


    ……別


    懷疑,真的是那樣。突然從天而降的黃色物體,將兩具人偶通通壓爛了。而靈魂幕簾的景色,也從純白的雪原瞬間轉變成鮮豔的色彩。


    「胡亂動手就一起受吧。」


    站在壓路機上的夕莉這麽說道。


    呃,這家夥一臉得意地胡說什麽呀?應該說,她到底在搞什麽鬼?為什麽她要擺出那種特定漫畫裏會有的姿勢呢?


    「你、你這家夥,築波夕莉!」


    自我人偶被壓爛,但本人仍活蹦亂跳的椿姬,自然是對中途闖入的夕莉大感不滿。


    「你到底在做什麽!?竟然胡亂插手1對1的對戰……你以為這是可以被容許的嗎丨.」


    「哎呀,椿姬同學,這就要怪你自己在公開頻道建立一個沒有上鎖的『對戰室』了。但是你如果不那麽做,大概也無法對沒有自我人偶的小町發出挑戰就是了……不過就是因為可以任意進入,所以我跟佐倉同學才能插手,而且從你強製逼人對戰的那一刻開始,你自己才是真正違反禮儀的人吧?」


    夕莉彈了一下手指,壓路機就像溶化的顏料一樣憑空消失,看來那似乎是夕莉用能力畫出的「畫」。


    「等等,為什麽你要連我的人偶都壓爛呀!」


    樹裏也理所當然地表示不滿。這樣說起來,她們好像認識的樣子。


    「我不是說了嗎?胡亂動手就要一起受罰呀。」


    「我又還沒輸!這樣根本就是你一個人靠偷襲取勝嘛!」


    「不過還是會輸吧?以那種狀況來看。」


    「唔 」


    樹裏似乎也對落敗有所自覺。


    夕莉悠然地走過兩人中間,來到我的麵前。這樣說起來,我一直處於跌坐在地上的狀態。我拉住夕莉伸出的手,在她的幫助下站起身。


    「……謝、謝謝你趕來救我,還有樹裏也是,謝謝你。」


    「可惡,我是排在美術科的變態哥德蘿莉後麵嗎?」


    真是清楚明了的表現。


    盡管嘴上那麽說,但樹裏跟夕莉前來幫我的目的是一致的,因此在戰鬥結束後,椿姬自然是如坐針氍。


    夕莉在這時出乎意料地用冷靜的語氣對椿姬開口。


    「椿姬同學,攻擊無力抵抗的對手,可不是一件令人欣賞的事。」


    「……我才不在乎你欣賞不欣賞,這是必要的戰鬥。」


    「我昨天放你鴿子跟小町去玩,讓你這麽不高興嗎?」


    「喂,等一下。」


    結果你才是罪魁禍首嘛!雖然我很想對夕莉這麽說,但仔細想想,責任當然還是在動手找我麻煩的椿姬身上。


    「你忽視承諾我當然很遺憾……昨天明明約好放學後立刻再戰的……我都已經在八公銅像前等你了……」


    八公銅像不就是我跟夕莉約好會麵的地方嗎?這家夥不但爽約還約我到那裏去嗎?這樣太惡劣了吧?


    「那還真是抱歉,可是我冷靜想過,繼續讓你糾纏下去,我也隻會覺得煩而已。」


    「咦!?啊!可、可是你跟我的戰績是68戰30勝30敗8和……如果不能分個高下,會讓人很難釋懷吧!」


    啊,要求再戰那麽多次,確實是挺煩人的。


    「我坦白說吧,椿姬同學,你隻是想虐待小町,作為你嫉妒心的發泄管道吧?這實在不是文化人該有的想法,那可是最惡劣的行為呢。」


    「對啊、對啊,別把小町拖下水啦!白癡!」


    樹裏也附和夕莉,施加支援炮火。


    「但、但那個衝本小町是頂級會員,她應該有接受挑戰的資格跟義務才對!」


    「小町隻是接受我的邀請,根本連自力啟動靈魂幕簾都辦不到呢。」


    「啊口你搞什麽鬼啊,變態哥德蘿莉!為什麽你要讓小町接觸那麽危險的東西啊?白癡!」


    「隻要衝本小町不要招惹我宿命的對手就沒事了!那樣我的內心就不用這麽忐忑不安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畢竟是我主動去招惹小町的。」


    「你對小町招惹個屁啊!你對我的小町亂搞以為我會不吭聲嗎?我們法院見!」


    「你想對身為我宿敵的築波夕莉做什麽口佐倉樹裏!」


    「我不記得自己是你的宿敵。」


    「白癡、白癡!白癡哥德蘿莉!奶奶怪物也是白癡!」


    「什麽……誰、誰是奶、奶、奶、奶奶奶、奶……誰是乳房妖怪啊!」


    「我能理解你是不好意思所以換個說法,但感覺隻是更加惡化而已。」


    「就是因為要給腦袋的營養都跑到胸部去了,所以你才會做出這種離譜行為!」


    當樹裏的話語逐漸夾雜私怨時,我也開始湧起該找機會閃人的念頭。


    沒人能保證再這樣下去不會變成三人混戰,應該說其實已經變成那種狀態了,但要是她們再次用人偶幹架,那我可承受不起。


    我盡可能不打草驚蛇,用屁股緩緩移動。


    就在這個時候,夕莉突然大聲喊道。


    「別吵了!你們這是什麽樣子,這次的文化祭可是要跨越學科的藩籬,共同創作作品吧口你們這樣能夠合作嗎?」


    這樣一說確實是沒錯。


    這是小泉好不容易爭取到,讓她得以參與繆斯重要活動的機會。讓創作類別不同的藝術家跟創作者一起朝相同的目標合作,這名為綜合藝術的概念……光就眼前所看到的,前途實在堪慮。


    不知是否該說理所當然,聽到夕莉這番話,文藝科跟音樂科的兩人說出了一如我預期的話。


    「要我跟這種低俗的人合作,那是不可能的!」


    「我才不要跟這種野蠻女人合作!」


    「……我就知道。」


    聽到我忍不住開口說出的低語,三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到我身上。


    接下來,我隻能依賴腿力跟體力拔腿逃命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椿姬竟然會做出那麽缺乏思慮的行動。」


    「知道她個性還放她鴿子的夕莉學姊,也算是相當缺乏思慮吧?」


    放學時間。


    我跟夕莉兩人一起走在街上,我們當然不是在約會,而是為了調查怪人「低潮」。


    要是再被椿姬看到,不知道她又會說什麽,所以我們也盡可能在行動時保持低調。夕莉現在將一頭銀發盤起來藏到帽子底下,我則是穿著夕莉的預備衣物,一身哥德蘿莉的裝扮。


    「你這樣穿真的很好看呢,小町……真沒想到天生的性別會有這麽誇張的錯誤……」


    「這我不否定啦,比起這個,記得小心一點喔。雖說我們有做一點變裝,但那個病嬌小姐感覺就算是隻聞氣味都能認出我們呢。」


    「唔?為什麽她會變成這麽麻煩的人呢……起初她隻不過是一個對戰對手,但之後卻死纏爛打的一直挑戰……」


    「我猜是像小學生掀裙子的理論吧。」


    「雖然椿姬說是我先找她挑戰的,可是……在我的記憶中,應該是她先找我麻煩才對。這個部分我們的認知也有奇妙的差異,之後就越理越僵了。」


    「我對你們選逅的往事不感興趣……比起那些,今天要做什麽?像偵探那樣打探消息嗎?」


    「隨意打探消息太危險了,因為『低潮』的嫌犯僅限於美術館的頂級會員,換句話說,所有能使用自我人偶的人,通通都得視為是嫌犯,要是我們打探的對象就是嫌犯本人該怎麽辦?」


    「這樣說也對……」


    「當然,還是可以縮小嫌疑的範圍。好比說,在『低潮』事件發生後才得到黑星的你,就絕對不是犯人之類的。」


    「那麽,我們可以放心


    去跟不會是犯人的人打探消息囉?再不然就是找被害者問問看。」


    「……可是,沒有任何人跳出來說自己是被害者啊。」


    「啊?」


    「有很可能是被害者的人,像某些在美術館的上傳頻率明顯降低,或是作品品質明顯下降的創作者……可是沒有任何人願意說自己是遭到『低潮』攻撃,大家都像要隱瞞事實似地三緘其口。」


    「拜托……為什麽?如果不指出對方的特征,那我們根本無從找起吧?那些人不希望犯人被抓到嗎?」


    「小町,我們這些被稱為藝術家或創作者的人,是因為進行創作才會受人矚目。不會畫畫的畫手、不會唱歌的歌手,究竟還有什麽值得自己感到驕傲呢?」


    「這個……」


    我們隻是站在鑒賞作品的這一邊,並不是真的認識作者。雖然看見精彩的作品也會有人對作者感到尊敬,但主要還是因為作品的關係。


    無論是多麽有名的繪師,還是寫過多麽精彩的著作,如果後續沒有推出作品創作者本人也會逐漸退出舞台。


    「那些人就是害怕這種狀況。雖說是『低潮』的問題,但大家也會擔心如果被人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創作,之前喜歡自己的支持者就會棄自己而去。」


    「所以大家才隱瞞受害的事實嗎……」


    我並不是+能理解這個想法。


    創作的作品隻要還保有實物,或是保有數位資料,說不定還能長久受人喜愛。


    可是……時代轉變得十分快速,無論是孕育藝術的環境,還是消費者的流行都是這樣,沒有人知道自己的作品何時會跟不上時代。到時如果無法創造出任何新作,那麽作者自己也會成為跟不上時代的人。


    「可是,現在隱瞞受害的事實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這樣下去隻會讓更多人成為『低潮』的受害者吧?」


    「你說的沒錯,可是……小町。」


    走在我前麵的夕莉停下腳步,緩緩地轉身望向我。


    「我們這些被稱為藝術家的人,本來就會經常擠下他人或被他人擠卜。如果成為被害者,我想大多數的人隻會自暴自棄而已。」


    「……那我們就得更加把勁了。可是究竟該怎麽調查呢?我們到底是要走去哪裏啊?」


    「當然是去可能是事件現場的地方。」


    「可能是?」


    「沒錯,雖然這隻是別人放出來的情報。」


    「放出來的情報?是什麽人放出的?不是沒有人承認自己是受害者嗎?」


    「因為美術館的普及,現在固定帳號的sns已經相當流行,不過……舊時代的匿名留言板也是有些優點的。」


    夕莉讓我看她手機上的螢幕,在上頭能看見「5ch」的文字,那是連即時更新功能都沒有,隻有文字冰冷排列的舊式交流網站。


    「匿名留言板的……都市傳說板?這網頁超古典的啦!」


    「正因為這是不會顯示id跟信箱位址的地方,所以有些情報在這裏才能找到。」


    「那個情報的可信度如何?」


    「最好要有不到五成的心理準備。所以說,要仔細觀察對時間、地點、狀況之類的敘述……必須慎選真實性較高的留言。」


    「所以說,你慎選有可信度的情報之後,我們現在就是要去可疑的地方囉?」


    「沒錯,穿過這條巷子之後,應該可以到某棟廢棄大樓的後門才對……」


    夕莉說完後轉過轉角,接著連忙停下腳步。看見夕莉躲回牆後窺看的模樣,我也跟著窺看巷子裏的狀況。


    「……唔哇!」


    巷子裏有幾個看起來絕非善類的男人聚集。


    那些人有脫色的頭發、色彩鮮豔的連帽上衣和運動外套、耳環、太陽眼鏡、剌青……看見這麽典型的混混,甚至讓我產生若幹的感動。


    「小町,是你出馬的時候了。」


    「啊?」


    「找你當保鏢就是為了應付這種狀況,你可以把那些障礙物處理一下嗎?」


    「咦?你不能叫自我人偶欺負他們嗎?」


    「傷害一般人是違反創作者道德的。」


    「那你應該把椿姬抓起來才對。」


    雖然夕莉推了一個令我百般不情願的工作,但老實說,處理這類狀況還真是我的強項。


    我拿出化妝鏡大概整理了一下儀態,將製服打理整齊。等我自己滿意之後,我清了清喉嚨,確認過嗓音的狀況便走進巷弄內。


    看見我突然現身,那些男子一起將視線轉到我身上,接著像是經過製式訓練似地露出賊笑,肩膀還左搖右晃的朝我靠近。


    「唷,你到這裏來幹嘛?你一個人嗎?住哪裏呀?有美術館帳號嗎?」


    他們誇張的親昵態度,甚至讓我隱隱感到胃痛。不過我還能忍耐,我已經很習慣在人前掩飾自己了。


    我壓低視線,盡可能裝出懦弱的表情,我能清楚掌握那些男生見獵心喜的反應。


    「那個……人家……跟朋友走散了……我很少外出,所以迷了路……」


    我發出挺不錯的聲音,連我自己都想給自已打個滿分。


    我看見對方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表情也多了幾分緊張。他們就像是看見獵物的野狗,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加粗鄙。


    「嘿……既然這樣,我們來幫你帶路吧。」


    「咦?可是……太不好意思了,而且人家跟我說不可以跟不認識的人走……」


    「別怕,安啦,認識我們的人都說我們是紳士呢,對吧?」


    「是啊、是啊,不過難得有機會認識,大家先玩玩再去幫你找朋友吧。」


    我被他們摟住肩膀,帶往巷子的深處。我想用不了多久,我應該就會完全脫離夕莉的視線範圍。


    想到等等多半會上演一些對女生來說稍嫌太過剌激的光景,讓我覺得這樣也是好事。等他們把我帶到四下無人的地方之後,我便立刻開始跟他們展開「交涉」。


    「啊,請、請住手!你想做什麽……!」


    「嘿嘿,這有什麽關係?你會跟我們來,也是心裏有數吧?」


    「不、不可以……這樣太……啊……」


    「嘿嘿嘿嘿嘿,皮膚還挺漂亮的……雖然瘦了點,但這小妞可是上等貨呢!」


    「唔!啊!唔……啊、啊……啊……!」


    「啊,好痛!你怎麽……不、不要,受不了了!拜托、拜托不要……」


    「這要怪你們自己不聽話吧,我這就讓你們安分一點!」


    「不、不要!不行、不行,受不了了,那樣會壞掉的!哇、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那麽大聲叫屁呀……看來我得多給你們一點教育才行!」


    「唔、唔!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呀!不可以,那裏不行啦,那樣太大力了,會變形的!死了,要死了,這樣會死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不要不要,不行不行,要壞了啦,啊啊啊啊!」


    這麽經過約一分鍾之後,各方麵都算搞定了。


    「你幹嘛擺出那種表情?」


    「沒、沒有啦,隻是你去到一半的時候,我好像聽到男性的哀叫聲。」


    「喔,我隻是讓他們在物理上安分一點。對方都是些挺徹底的雜碎,所以我可以不用有什麽顧慮。」


    「是、是喔……」


    夕莉往那些人待的地方瞥了一眼,那邊有數個超越人體構造極限的莫名生物,正濃情密意地貼在一起。


    「有人嘴裏好像在吐泡了,那樣應該還活著吧?」


    「喔,我是有點過火啦,但應該是活著。你想嘛,就是因為有在呼吸,所以


    才會有泡泡吧?」


    「這個……是沒錯啦……」


    確認過對方的性命安危之後,我們便安心地朝目標大樓走去。


    雖然夕莉對我的態度變得有些卻步,但找我來做這種事情的人就是她,所以我決定不予理會。


    我們爬上大樓外的防火梯,被上鎖的鐵門攔住去路。看在我的眼中,實在很難相信這種地方會是受害現場,因為這裏根本無法出入。


    「你會認為這裏無法出入,就是你還受到常識束縛的證據。」


    夕莉這麽說完的同時,也用白色色筆塗去鐵門的鑰匙孔。夕莉用理所當然的態度轉動門把,鐵門應聲開啟。


    「……這招還真是想怎樣都行呢。」


    「如果是正門的電子鎖就沒輒啦。」


    盡管帶有黴味的空氣令人皺眉,但我們還是進到大樓當中。


    大樓內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擺設,隨處可見的斑駁痕跡,讓人得以理解為何有人會說沒人居住的建築會快速毀壞。堆積的灰塵跟偶爾竄過腳邊的蟲子,令人產生生理方麵的厭惡。


    「……看來不像最近有人出入的樣子。」


    「也不盡然,這裏能看到足跡,也能看到指紋喔。」


    「呃,我完全看不到那些東西……」


    「小町,這是什麽顏色?」


    夕莉指著一片顏色毫無特征的牆壁這麽說道。


    「你說牆壁嗎?唔?光線挺暗的,我不太能確定……看起來像乳白色吧。」


    「這叫『鐵灰色』。」


    「咦?你剛才說什麽?」


    「鐵灰色。原本的色調是紅109、綠105、藍111,但這邊的綠多了4、藍多了2到3左右。當然,因為光源不好所以你才會看成那樣,但目前在我眼裏是這個樣子。」


    「……你在說什麽?」


    「就像音樂有所謂的絕對音感……也就是說,我有像是絕對色感的東西。因為這個能力……我能看見有些地方的色調以指紋的形狀走樣,還能看見灰塵有足跡形狀的凹凸變化。」「你真的是人類嗎……?」


    原來如此,夕莉就是因為有這種驚人的本事,所以才會被任命為偵探的。會把自己埋進土裏的人,做事就是不同。


    雖然令人難以相信,但我還是跟在夕莉的身後前進。


    我們沿著走廊走了一段路,不久之後,夕莉走進一間房間。


    「這裏是……?」


    「我記得這邊以前應該是一間民營的油畫教室。」


    「那還真是古典,現在就連直接用紙作畫都很少見了。」


    「可是跟數位圖畫相比,比起透過網路學習,這樣能讓人親身觸摸到技術,算是一種不錯的學習方式。所謂的舊式畫家,就該透過舊式作品去學習。」


    在陰暗的房間當中,確實能隱約聞到揮之不去的顏料氣味。由於大樓本身現在是處於棄置的狀態,所以這裏當然也看不到任何剩餘的畫材。


    「自我人偶的能力也會受到心境影響,會刻意跑到這種有特殊氣氛的地方,讓自己提振幹勁的創作者其實也不在少數,可是……」


    「有什麽問題嗎?」


    「剛才我是循著那些隻有我能看到的細微『人跡』來到這裏,但是……」


    夕莉說到這裏突然蹲下身子,用像是在聞氣味的動作貼近地板移動,看來她格外敏感的部分不隻有視覺而已。


    「還是不行,就算追到這裏,還是隻能感受到一人份的痕跡。」


    「……如果是透過網路對戰,也是可能隻有一個人吧?」


    「唔?可是留言板的內容有明確敘述『在這棟過去經營油畫教室的大樓房間,被怪人攻擊了』。如果內容可信的話,這裏應該就是受害現場了。」


    「但是這裏除了我們以外,之前隻有一個人出入……」


    「就隻有在這部分有矛盾呢。」


    到頭來,搜查的足跡就到這裏中斷了。雖然夕莉到處觸摸牆壁,甚至試著將耳朵貼到牆上,但成果似乎並不樂觀。


    我雖然也試著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進行調查,但我並不像夕莉那樣擁有絕對色感,所以最後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之後大概又過了數十分鍾,就在我們認為繼續調查下去反而會破壞線索的時候。


    「學姊,這樣不是辦法,我們先離開這裏,去找其他線索還比較……」


    就在我話說到一半,抬頭將視線轉向夕莉的時候。


    「——啊!」


    一個黑影跑過我視線的角落。


    我在短暫的遲疑之後立刻追了出去。我無暇理會吃驚的夕莉,快步追出門外,夕莉隨後也連忙跟了出來。


    「怎、怎麽了,小町!」


    「剛才有人跑過門外,我能肯定!」


    「什麽!?」


    我們隻交換了這簡短的對話,接著我便將剩餘的力氣用來追趕那個人影。我的腳掌在磁磚表麵施力,不停將沉重的身體往前推去。


    在轉過轉角的瞬間,我們終於看見了那個背影。


    「」你也有看到吧!」


    「嗯,沒錯!」


    看來夕莉也能確實看見那個身影。黑色的身影朝陰暗的通道深處跑去,對方就像融入保護色一樣,消失在黑暗當中。


    「可惡……別想逃!」


    我將不方便跑步的軟皮鞋連同襪子一並脫下,獲得自由的腳掌在地麵上施力,讓我的速度變得飛快。


    周圍的景色迅速往身後飛馳,陰暗的通道深處也逐漸變得鮮明。那個身影沒有轉進中途下樓的階梯,隻是不停地跑向走廊深處。想到對方自己跑進絕路,就讓我的情緒忍不住感到艽奮。


    就這樣,當我們抵達走廊盡頭的時候,看到的是——


    「……」


    「小、小町,你跑太快了……」


    我呆站在原地幾秒之後,夕莉這才趕到。我全力奔跑還能不被甩掉,看來夕莉的運動神經果然不壞。


    可是我現在根本無心去想那種事。


    「……你怎麽了?小町。」


    「……一個人都沒有。」


    在我眼前隻有一麵牆壁。


    我沒看見那個身影在半路拐彎或是試圖躲藏,「對方」隻是一路往前跑而已。


    然而在走廊的盡頭別說是人影,根本連一點痕跡都看不到。


    「怎麽會這樣……?」


    對方憑空消失了,這是唯一的解釋。這條通道並不寬敞,可是那個黑色人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夕莉學姊,你能不能……看到類似足跡的東西?」


    「……對不起,我什麽都看不到。」


    夕莉也同樣感到十分費解。她確實也是一路追著人影跑來,但是這裏卻什麽都沒有。沒有任何人,而且就連曾經有人在這裏的痕跡都找不到。


    那個人影就這麽消失了,就像是幽靈一樣。


    「這太沒道理了……」


    夕莉睜大眼睛調查走廊,但她一路上隻有看見我跟她兩人的足跡。


    「我們還是再找一下吧,對方說不定是找地方躲起來了。」


    我跟夕莉沿著來路尋找,但最後什麽線索都沒發現,就這麽一路回到油畫教室。


    這是一棟安靜的廢棄大樓,就算對方企圖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去,也i定會發出聲響。可是在我們回來的路上,大樓內一直是一片寂靜。


    「這到底是什麽狀況啊?」


    「我想應該不至於我們兩人都看錯才對……」


    不甘心就這麽離開的我們,又重新走進教室當中。這個房間還是相同的髒亂模樣,我們在空蕩的房間內張望了一下


    ,一樣看不見任何人影。


    沒多久,我心中湧現了一股類似安心的放棄情緒。


    就在這個瞬間,我看見了那個東西。


    那是文字也是繪畫……那是被稱為塗鴉藝術的東西。


    牆上有一麵充當黑板的白板。


    上麵用躍動的鮮紅線條寫著一段話。


    ——『i"m here〔我在這裏)』


    看見那段文字的瞬間,我的腦袋強烈回想起一段記憶。可是那多半是跟這段文字無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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