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趟旅程,乘馬車大約需要五日。
從我留學的冬薔薇出發,不知不覺,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
周圍彌漫著四季如春的氣氛。
柔和的櫻花香氣。
習慣了雪國氣候的身體,不由得感到一絲暑意。
隨著離目的地萬花嶺越來越近,道路也漸漸由土路變為碎石路,又變成了五彩繽紛的石板路。
乘著馬車的是一對男女。
在他們之間放著一個正方形的棋盤。
栗色頭發的少女緊盯著盤麵,嘴裏發出“嗯——”的聲音。與她相對應的,是在她對麵翹著腿的青年,心不在焉地望著天空。
“劍士(spada)3-4。”
男青年一眼也不看棋盤,隻是輕輕地說道。
“唔……。那我走工蟻6-4!”
冷汗從狼狽不堪的少女臉頰流下。在移動了自己的棋子之後,又替青年移動了他的棋子。
“錘兵(martaeu)2-7。將死了。”
“什……!?我、我悔棋!”
“……不是說好悔棋隻能悔五次……算了。魔法師(magia)3-7。這樣也將死了。”
“誒!?哇,真的……嗚嗚……”
少女緊緊抿著嘴唇,又看了一遍棋盤——
“我、我認輸……”
終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認輸了。車廂裏一直緊繃著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了許多。
“薺菜,這下我可是二十四戰二十四勝了。”
青年看著車外的景色微笑了一下。
“真是的~團長大人,您也稍微放一放水嘛!虧我還誇下海口,說自己在老家的學校裏是‘騎士與昆蟲(knights and bugs)’的最強棋手呢……”
“既然你都那麽說了,我要是放水豈不是太失禮了?”
“唔……但是沒想到竟然會被一眼都不看棋盤的人打的落花流水……而且還是連續二十四盤!真不愧是冬薔薇冠軍選手啊……”
乘馬車旅行的日子可謂百無聊賴。一如既往的無所事事之中,薺菜提出要用下棋來一決勝負,於是就演變成了一場認真較量。
棋盤遊戲——騎士與昆蟲。
其實就是一種模擬花騎士與害蟲戰鬥的益智遊戲。
“團長大人、嗎……”
守衛萬花嶺和平的騎士團長。
青年——空琉·納哈特雷克斯,仿佛在咀嚼這個詞匯的含義一般,讀了出聲。
然後又將視線看向前方。
坐在那裏的薺菜,一臉不開心地嘟著嘴。
她的職務是團長輔佐官。是輔助騎士團長空琉的工作的人才。
少女有著一頭曲線柔和的卷發,潔白如玉的肌膚,閃爍著天真爛漫光芒的大眼睛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年紀則和空琉相仿。
但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
“團長大人。您怎麽啦,一直發呆?”
波濤洶湧。
“……!”
下一個瞬間,空琉就趕忙移開了視線。因為薺菜不經意間探出身體的動作,她的胸部明顯地搖晃了一下。再加上胸口那奪目的溝壑,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而且這衣服的設計也太奇怪了。
白色禮裙上裝飾著傳統的刺繡。這倒是很符合薺菜給人的印象。
但是,有兩個很嚴重的問題。
首先是薺菜的舉手投足都會引起一陣“驚濤駭浪”。其次是下半身!裙子根本就沒起到裙子的作用嘛。
“為、為什麽最該遮住的部分卻……”
禮裙的紐扣敞開著,透過下麵的短襯裙,可以直接看到白色的內褲。對麵坐著個穿成這樣的女孩子,怎麽可能集中精力下棋呢。所以空琉才特意麵向天空,以下盲棋的形式來和薺菜對局。
“呼……”
為了不讓薺菜看出自己的狼狽,空琉輕輕歎了口氣。
空琉與父親訣別,前往冬薔薇之後已經過了七年。但是即使到了十八歲,別說是花騎士,對女孩子的想法還都很難理解。
“啊,團長大人!終於看到城鎮了呢!”
窗外是滿目的粉色。順著薺菜的指尖望去,可以看到好幾座高聳的建築。
智德的世界花——萬花嶺地處高原,需要有效利用有限的土地。因此才會把建築建得如此之高。
離城鎮越來越近,飄散在空氣中的櫻花香氣也愈發濃鬱。與冰雪覆蓋的冬薔薇相比,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嗯——,關於這之後的日程……”
薺菜從腰間的小包裏拿出一本筆記。
“正午過後在王宮舉行團長大人的就任儀式。參加儀式的服裝已經送到王宮的準備室,請團長大人到那裏去更衣,等候儀式開始。順便一提,服裝是按我的喜好挑選的~”
薺菜麻利的解說著,空琉則心不在焉地聽著。
栗色頭發的少女——薺菜忽然來到自己的留學地,剛宣讀完女王的信函,就把自己拉上了馬車。信函的內容,則是似乎有些操之過急的職務繼承。
原因顯而易見。
父親過世了。
但是空琉卻對父親的離世毫無感覺。
不僅如此,當父親——騎士團長班杜思·納哈特雷克斯被國葬的消息傳到空琉的留學地時,他連書信都沒回一封,更沒打算離開冬薔薇。
“我絕對不要成為父親那樣的騎士團長……”
即使不再說出口,這句話仍然壓在空琉心底。
胸中憤怒的火焰未曾熄滅,至今仍冒出滾滾濃煙。
滿目皆是粉紅色的花瓣。
在萬花嶺的王宮大院裏,種植著數棵巨大的櫻花樹。毫不誇張地說,櫻花怒放之時,整個王宮都會沉浸在花朵的海洋之中。
就任儀式的會場就設在王宮的中庭。從萬花嶺各地趕來觀禮的人們人頭攢動。為了今天的儀式,王宮專門開放了城門,方便更多的觀眾來一睹新任騎士團長的風采。
“好了,上吧……”
空琉打起精神,挺直腰板。他剛剛從高壇一側出現,觀眾們就立即沸騰了起來。然而當他麵向高壇中央的一位女性時,全場馬上安靜得鴉雀無聲。
玲瓏的眼神裏仿若隱藏著深謀遠慮。
優雅的舉止卻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
她正是統率萬花嶺的女王,騎士團長任命權的持有者。
“空琉,一段時間不見,汝長大了呢。聽聞汝在那冬薔薇之地學習兵法,甚是勤勉。”
聽到女王莊嚴而又溫和的聲音,空琉輕快地低下了頭。
“是。探求兵法之理未敢有絲毫怠慢,以致不覺晝夜交替。”
雖說空琉確實學習了不少作為騎士團長所需的知識,但其實他通宵達旦研究的卻是“騎士與昆蟲”的戰術……
不過女王似乎對空琉的回答相當滿意——
“既然如此,空琉,吾任命汝為新任騎士團長,授予汝此勳章,作為統率花騎士之人的象征。願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成長為一位優秀的騎士團長。”
“……是!”
空琉快活地答應著,深深行了一禮。父親才不是什麽優秀的騎士團長——心裏想著,但決不能說出口。空琉趕緊糾正了臉上的表情。
空琉之所以沒有參加父親的葬禮,是因為正好在冬薔薇作為見習團長參加了一次長時間的遠征任務——女王了解到的情況似乎是這樣的。可能是有些知曉內情的部下替空琉打了掩護。所以關於父親的後事,空琉並沒有受到女王的責怪。
空琉
禮畢站直了身子,女王遞給他一枚勳章。
勳章的模樣是一朵鮮紅色的花。五枚花瓣則是由整塊寶石鑲嵌。
“哦哦哦——!!”
空琉接過勳章,戴在胸前,觀眾席上再次響起巨大的歡呼聲。同時,王家樂團也奏響了歡快的金屬管樂曲。
然後,女王麵向民眾,大聲宣布。
“這個勳章正是仿照花騎士們力量的源泉、守護人類的象征——華靈石而打造的,乃騎士團長的證明!
“繼承了這個勳章,就代表班杜思·納哈特雷克斯之子——空琉·納哈特雷克斯,成為了守護萬花嶺的新一任騎士團長!”
女王話音未落,觀眾席的掌聲和歡呼聲已然倍增。
喧囂持續了一陣,女王小聲催促著空琉。
“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是……!”
空琉轉身麵向觀眾。滿眼盡是人山人海。而迎麵撲來的喝彩聲更讓氣氛熱鬧了數倍。
但是空琉的內心沒有慌亂。聚集了這麽多人,在空琉眼裏已經和馬賽克繪畫沒什麽兩樣。和在馬車裏時不時就能看到的薺菜的內褲相比,這種感覺實在是輕鬆多了。
“父親也曾見識過這種場麵嗎……”
空琉兩腳及肩寬站定,做好演講的姿勢,觀眾席馬上安靜了下來。即使沒人說話,卻還是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期待之情。
薺菜不知何時跑到了高壇的一側,時不時地探出頭來偷看。眼神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
空琉剛一感受到薺菜那熱情的視線,臉上就一陣發燒,趕忙把視線移回到那幅巨大的馬賽克繪畫上。
“距今千年之前……”
空琉開口的刹那,會場的氣氛緊張了起來。
“以古代花的女王、以及掌管儀式的巫女們為中心建立起文明的春庭,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但是,掌管現世之盡頭——死亡世界的王,卻盯上了這種力量。”
這是曆史的一頁。
“死亡之王慫恿古代花的女王,使用禁斷的秘術,打開了時空之門。……與春庭連接起來的,則是死亡之王所統率的邪惡世界。
“通過時空之門,春庭內的生命活力不斷被死亡世界掠奪。死亡之王更將在春庭中和平地生活著的昆蟲們變為殘暴的怪物,命令它們將這個世界吞噬。”
這正是害蟲的起源。
“害蟲們通過啃食其他昆蟲來傳播殘暴的性情,它們的勢力也爆炸般擴張。數個世界花被侵略,抵抗害蟲們的戰士也都無一例外地成了害蟲的餌食。就在人類的命運即將走向滅亡的危急關頭……
“一位魔術士——也是我遙遠的祖父,為人類尋找到了生路。他將世界花的地下的氣脈中流動的龐大魔力——死亡之王夢寐以求的春庭的生命源泉,沐浴在自己身上……”
這是曆史,也是神話,更是家族的傳奇。
“沐澤了世界花魔力的祖先,將這種力量分給了萬花嶺的巫女。
“巫女的名字是——佛絲。由於世界花的魔力而獲得了超常力量的她,正是這個世界的第一位花騎士。”
她也正是空琉遙遠的祖母。
“之後,佛絲組織起花騎士團,而作為魔術士的祖父則成為了騎士團的指揮官,為了討伐死亡之王而踏上了征程。
“計劃……姑且獲得了成功。時空之門被關閉,但是被改造的殘暴害蟲已經擴散到了整個世界。
“這,就是我們人類與害蟲綿延千年的戰爭的序幕……”
空琉再次凝視著觀眾席,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很抱歉遲遲沒有介紹自己。我是空琉·納哈特雷克斯,從今天開始繼承騎士團長的職務。”
台下立刻傳來了掌聲,然而並沒有如同剛才一般的興奮之意。所有人都以充滿敬意的眼神,注視著台上的空琉。
“我的目標就是殲滅害蟲。我要和人類的救世主——花騎士一同,為這持續千年的戰爭劃上終止符!”
瞬間,“哦哦——!”的感歎聲回響在會場。
“另外,我還要創造一個人類和昆蟲共存的和平世界……讓這個世界回到原本的樣貌!我在此宣言,會用在冬薔薇深造而來的兵法作為武器,用與我父親不同的方法,建立持久穩定的和平!!”
自己和父親不同。
自己絕對不會成為父親那樣無能的指揮官。
即使父親已經離世,這個信念也不會改變。
讓花騎士做出無謂的犧牲,這種事情自己絕對不會接受……!
這個會場內,或許沒有人能夠聽出空琉話中隱藏的這些意思。
觀眾們大概是被空琉的演講所打動,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向他們深深地行了一禮之後,空琉和女王一起離開了高壇。
空琉告別了女王,走在通往準備室的走廊上。
女王告訴空琉,後天會舉行紀念騎士團長就任的派對。既然身為騎士團長,從今往後出席派對啊聚會之類活動的機會也會增加不少。
“團長大人~!您剛才太帥啦!”
薺菜氣勢滿滿地追了上來,跑到空琉身前轉了個身,誇張地張開了雙手。
“在那麽多人的麵前毫無懼色!而且工作方針還那麽積極!我真是太感動了!”
“也、也沒有那麽……吧?”
薺菜滿臉通紅的樣子看上去更多了一分豔麗,空琉趕緊看向一邊。
但是薺菜卻強行握住了空琉的手,用她的雙手緊緊地拉著空琉的雙手上下搖晃著。
“您就別謙虛啦。能在您這樣的團長大人手下工作,我可真是幸福呢~!”
“嗚、嗚哇——!我知道啦、知道啦!”
薺菜的手……好柔軟。而且隨著上下搖晃的雙手,胸、胸部也在上下跳動!
但是——空琉竭力壓製住了心中的躁動。
為了不讓薺菜吸引住自己的注意力,空琉深呼吸了幾下,將意識從搖晃的胸部上移開。
所謂騎士團長,正是擔任統領花騎士、指揮她們進行討伐害蟲任務的重要職位之人。
所以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位空琉·納哈特雷克斯,居然是個應付不來女孩子的男人……!
空琉是真心想要珍惜花騎士們。
但與此同時,自己對於花騎士也還是一知半解。不明白對父親惟命是從、毫不猶豫地做出犧牲的她們,心之所向為何處。
麵前是數不清的害蟲大軍。
殿後說白了就是以性命為代價爭取時間而已。
對於如此殘忍的命令居然欣然接受,還對幼小的自己做出那般溫柔的安慰。
不明白。花騎士……女孩子真是謎一般的生物。
想要珍惜她們的心情,和接觸她們時的困惑。
空琉心裏這對巨大的矛盾——至今未能找到解決方案。
2
從王宮乘馬車用不了多久,就來到了作為據點的城堡。
“團長大人,從今天開始這個城堡就是您的啦!”
“真是感慨萬千。沒想到這個城堡這麽快就交到了我的手裏。”
薺菜和空琉從馬車上下來,抬眼望向高大魁偉的石製建築。
以白色和紅色為基本色調,巨石和煉瓦構成的牆麵給人一種曆史的厚重感。
這個建築物正是騎士團的根據地,也是空琉當下的駐地。另外還兼有花騎士們的兵營以及訓練場的作用。父親生前每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個地方度過,隻有偶爾能得到休假的機會回到自家的宅邸。
空琉和
薺菜並肩進了城。踏著柔軟的紅地毯,前往辦公室。
就在這時。
“卡特蘭姐~!我回來啦!”
薺菜冷不防地大聲喊道,向著走廊另一端奮力地揮著手。
在她目光的終點——空琉不禁張大了嘴巴。
“真是的薺菜。不是說了太麻煩不要打招呼了嘛。……啊。這位是?”
被稱作卡特蘭的這位女性,踏著威風凜凜的步子走了過來。走廊上的士兵們都急忙退到兩旁給她讓路。看來卡特蘭是相當高階的花騎士。
她在薺菜和空琉的正前方停下,一副懶散的樣子撩了撩自己深紅色的長發。
“這位是空琉·納哈特雷克斯大人,今天剛剛就任的騎士團長大人哦!”
“承蒙薺菜介紹。請多指教。”
在滿臉笑容的薺菜介紹完自己之後,空琉也放低聲線接著說道。他的視線一直盯著卡特蘭的額頭。要說為什麽,實在是因為不敢去看她別的地方。
“嗯~,是嗎。”
卡特蘭的態度絲毫不客氣。
但是……她還真是位不可思議的花騎士。身高明明不如空琉,不知為何,看上去的感覺卻比實際高了許多。不知是為了顯示她體內隱藏的力量,還是因為那超乎想象的胸部……
好大。
衣服被撐得滿滿的,仿佛隨時都可能崩開。毫無防備地敞開的溝壑,短得嚇人的裙子,再加上網眼長襪和吊帶,讓人無處著眼的程度比薺菜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經意間卡特蘭眯起了丹鳳眼,那眼神簡直像在給空琉估價一般。
“哈啊,無所謂了。我是花騎士卡特蘭。花語是‘魔力’。就是說,我是被這個世界愛著的人。啊啊自我介紹真麻煩……”
“麻、麻煩?”
卡特蘭的態度與花騎士的身份太不相符,讓空琉著實吃了一驚。
“真是的卡特蘭姐,對團長大人要有禮貌!”
“我才不管那麽多。我討厭被人幹涉。就是說我不喜歡被人命令也不喜歡被人斥責。你不是知道的嗎?”
“哎~……”
看來卡特蘭的這種態度由來已久。薺菜隻好扶額歎息。作為團長,空琉覺得應該好好說說她。
“卡特蘭,你這種態度……”“啊,對了對了。”
空琉剛上前一步,就被卡特蘭打斷。
“我們剛從討伐任務回來,獲得了幾件戰利品。我嫌麻煩,過一會兒隨便派個隊員給你送過去。”
“啊、哦,好……”
完全碰上了釘子。“大概說了也沒用吧”,空琉心裏這樣想道。等下,說起來……
“父親不在的這段時間,這個騎士團是怎麽運轉的?”
就算問卡特蘭她也不會好好回答,所以空琉問了身邊的薺菜。
“是、是這樣,簡單地說明一下的話……”
真不愧是輔佐官。薺菜流暢地開始了解說。
“先代團長大人卸任之後,卡特蘭作為第一部隊的隊長兼指揮官進行活動。新任團長到任之後,她就會作為普通的花騎士參加戰鬥哦。”
“啊,但是……”薺菜補充道。
“根據先代輔佐官留下的資料,‘由於新任團長留學時間未滿就歸國就任,暫時隻領導一個部隊’這樣……”
“作為我來說,也不想被半吊子團長呼來喚去的。而且比起普通地作戰,還是下命令比較輕鬆。”
卡特蘭的態度越來越桀驁不馴了。雖說如此,空琉很清楚自己確實還隻是個半吊子。
“原來如此。就是說讓我暫時當個實習生咯。”
空琉沒有生氣。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從十歲開始,在父親身邊學習了一年,認識了何謂騎士團長。之後又在冬薔薇留學七年,鑽研兵法。然而實戰經驗還遠遠不夠。
如果能成為獨當一麵的騎士團長,就可以同時指揮四支花騎士部隊,高效地進行害蟲討伐。然而目前還是要先積累經驗,漸漸地可以指揮兩個、三個部隊,這才是比較現實的做法。
“嗯~。原本以為是個毫無特點的男人,沒想到還挺理性的。這麽說,我還繼續作為第一部隊的隊長就行了吧?”
“可以。暫時就拜托你了。”
“毫無特點的男人”這句就當做沒聽到吧,空琉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我也請你多指教了。”
卡特蘭忽然伸出了右手。她會采取這種行動讓空琉感到有些突兀。
“嗯?啊。”
看到空琉也伸出手,卡特蘭嘴角上揚了起來。等空琉回過神來,他的手已經和卡特蘭握在了一起。
“…………。……怎麽回事。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兩隻手相握了一會兒,卡特蘭不高興地噘起了嘴。她有什麽可不滿的?
“並沒有什麽感覺啊。不就是握個手嗎?”
其實空琉心裏正因和一個大美人握手而小鹿亂撞呢,不過表麵上他還是努力做出平靜的神色忍耐著。忍耐著。忍耐著。
“哼,算了。總之從今往後我也會按照自己的喜好來行動的。你就記住這個就好。”
卡特蘭自顧自地說完之後就走開了。目送她離開之後,薺菜擔心地握住了空琉的手,溫柔地摩擦著,讓空琉又感到一陣心慌。
“剛、剛才看你在旁邊一臉擔心……怎麽了?”
“不,那個……”薺菜猶豫了一下。
“卡特蘭姐的……魔力太強了。所以不小心接近她或者碰到她的話,正常人會出現‘魔力醉’的反應……”
“是這樣啊……”
魔力醉——這是指耐性較低的人受到強大魔力的輻照時產生的不良反應。主要的症狀為目眩和脫力。嚴重者會並發高熱。剛才士兵們如逃命一般給卡特蘭讓路,恐怕就是因為對魔力醉的恐懼吧。
“但是,卡特蘭要是有那麽強的魔力的話……她在城裏生活不會有很多障礙嗎?”
“算是吧,不過她本人什麽也沒說……卡特蘭姐的住處建在離城堡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與其他人是分隔開的。啊,但是和部隊內的其他人一起吃飯好像不行呢。還有洗澡也是……”
“…………”
而且走在城堡裏的人們見了她也都是驚恐萬分地避開嗎。
空琉心裏感到有點在意,抬頭望向卡特蘭的背影。她的右手握了握拳又鬆開,想不通地歪了歪腦袋。
“那個,先不說這個了團長大人。關於剛才卡特蘭姐的無禮,我向您表達深刻的歉意!”
薺菜說著低下了頭,空琉說著“算了算了”安慰著她。
“卡特蘭姐是先代團長大人去世之前一天在‘召喚之儀’上召喚到這個城堡的。所以還沒來得及對她進行教導……啊,但是,看到花盆變成彩虹色的時候,參加儀式的所有人都興奮得不得了呢。”
“卡特蘭是‘虹’級的嗎。怪不得……”
花騎士的實力,可以根據顏色來分級。
彩虹色是其中的最高等級,極少有機會遇到。
“因為卡特蘭姐能力很強,所以才被城堡裏的大家推舉為第一部隊的隊長。而且她也是那種比起被指揮更喜歡指揮別人的人,意外地還挺適合……
“所以,城堡內的其他花騎士交給她來管理就不用擔心了。團長大人請安下心來,一步一個腳印地積累實戰經驗吧!”
“嗯。謝謝你為我操心。”
空琉也想要盡快能夠指揮多個部隊。話說回來,薺菜真是個好孩子啊。和卡特蘭實在是大不相同。
騎士團長同時指揮多個部隊,是為了提高效率。
很多情
況下害蟲出現的地域很廣泛,所以一次出擊必須爭取盡量多地進行討伐。
騎士團長乘馬,主要指揮第一部隊。剩下的第二至第四部隊則沿著其他路線探索,並討伐害蟲。最後在事前指定的地點匯合。這就是討伐任務的流程。
在戰鬥區域有很多容易迷路的地方,所以對各個部隊長的要求除了戰鬥力,還有正確把握方向的能力。
然而遺憾的是不知為何,誌願成為花騎士的人中有很多都是路癡。就算在地圖上寫明“這裏容易迷路”,她們還是會暈暈乎乎地走到錯誤的路線上。事實上,在騎士團學校的這項考試中每次都有很多人不得不參加補考。
戰鬥力。方向感。這些能力當然都很重要,但是最應該重視的是“移動力”才對。空琉如是想道。
沒錯。隻要移動力足夠高,就可以全員一起從害蟲麵前逃離了……
正沉浸在思考之中,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辦公室。
薺菜打開房門,讓空琉先進去之後,自己再跟著進了房間。
“哦……有木材的清香。”
踏入辦公室的瞬間,嶄新木材的香氣湧入鼻腔。室內相當寬敞,在靠裏麵一點的位置,端放著豪華的辦公桌和書架。
“來來團長大人,從今天開始您就要在這裏工作了哦。日常需要的東西全部都由我為您挑選好了,請您盡請使用吧!”
空琉被薺菜催促著坐在辦公桌前。
皮革麵的椅子坐上去十分舒適,甚至可以在上麵睡個好覺。空琉擦了擦光滑的桌麵,就看到站在對麵的薺菜一副鄭重其事的神情,恭敬地向他行了個禮。
然後她翻了翻腰包——
“好了團長大人。這次由您指揮的部隊成員,已經由我事先召喚完成了。我已經讓她們在規定時間到辦公室集合……”
薺菜轉頭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
“看來我們來得有點早了呢。所以……”
薺菜說著,竟從房間內部放著的寶箱裏取出了一個草莓蛋糕來。她用刀子把蛋糕切開,插上叉子,麻利地放在了空琉麵前。鮮紅的草莓與潔白的奶油相互映襯,可謂是相輔相成。
“團長大人,等待的時候請嚐嚐這個吧。”
“啊、嗯,謝謝。這個蛋糕,難道是薺菜親手做的?”
“團長大人能看得出來嗎?說來挺害羞的,這是我想讓新任的團長大人嚐嚐而努力做的!”
薺菜的眼睛如同星星一般閃爍著光芒,一臉想問“怎麽樣,好吃嗎?”的表情,看著空琉將蛋糕送進嘴裏。……嗯。雖然很樸素,但是味道還不錯。
“嗯,很好吃。怎麽說呢,有種家庭的味道。”
薺菜捂住胸口發出“哈嗚~”的聲音。
“沒有啦團長大人,什麽家庭的味道,什麽我會當個好妻子之類的……真是的啦~”
薺菜扭扭捏捏地搖著頭,一頭紮進沙發裏滾來滾去。空琉想著自己並沒有說到那個份上啊……不過看她那麽高興也就算了。
這個蛋糕大概是薺菜前往冬薔薇之前製作的吧。草莓和奶油能保持新鮮的口感,多虧了這帶有世界花魔力的寶箱。
過了一會兒,薺菜恢複了理智,在沙發上坐好,開始講起空琉的父親去世之後的事情。
隨著父親的離世,包括他的輔佐官在內,大部分花騎士都引退了。這也是騎士團長接替之際的傳統做法。
之後薺菜作為下一任輔佐官被錄用,從各地召喚花騎士,妥善地處理著騎士團的各項事務。
順便一提,引退的花騎士大多會去騎士團學校擔任教師,或者回到故鄉的修道院。另外也有人組織公會,做起了買賣。
“……啊,還有點時間呢。”
吃完了蛋糕,話題也告一段落。然而薺菜召喚來的花騎士們還是沒有出現在辦公室裏。
這時薺菜忽然站了起來。
“我去找找大家。團長大人請耐心等待一下哦!”
說完,她輕快地跑出了房間。
“薺菜真是熱愛工作啊。”
雖然如此,空琉也不想隻是悠閑地等著。很久沒回到這個城堡,他想再重新探查一遍。
“就出去一會兒應該沒問題吧。嗯。”
自言自語道,空琉離開了辦公室。
空琉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從對麵過來一座文件堆成的小山。
“那是……”
空琉驚訝了一下——但是走近一看其實也沒什麽。隻是一個小女孩抱著一捆文件走過來而已。然而紙張明顯太多了。應該會很重。
“你沒問題嗎?”
空琉向她搭話,抱著文件的少女戛然停下了腳步。麵對著如此幼小的女孩,空琉並沒有太過緊張的感覺。
“看起來很吃力啊。我幫你拿一半吧。”空琉說完,伸出手。
沒想到。
文件堆成的小山靈活地退了一步,然後說道。
“沒什麽,這種程度我一個人就夠了。不用費心。”
空琉和態度冷淡的少女對上了眼神。少女用渾濁的三白眼抬起視線望著他。
“…………”“…………”
這個回答真夠不留情麵的。怎麽辦,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說來……仔細一看還是個眉眼清秀的孩子。隻不過控製表情的神經沒有在運作罷了。
終於,穿著女仆服(?)的少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哈啊。都怪我的笨姐姐們翹了班滿腦子隻顧著玩,害得我被麻煩的男人搭訕了……”
“搭訕!?”
一不小心失態了,空琉趕緊咳嗽了一聲。恢複了作為團長的威嚴,他像是在安慰發著牢騷的少女一般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可真厲害。還這麽小,就能幫姐姐們做工作了呢。”
然而就在這時。
空琉的手被少女啪地一聲撥開了。
“嗯?嗯嗯嗯?”
少女隻用單手就支撐住了那捆文件,輕聲說道:“別小看我。”
“我叫紫三色堇。雖然還是一個在騎士團學校上學的見習騎士,但我很強的。要是因為我看上去像個小孩子就小看我的話,我就送你上天,做好心理準備。”
“送……上天……?”
這番態度強硬的話語讓空琉不由得退縮了一下。原來如此,她是見習花騎士啊。怪不得能夠單手撐住那捆文件。
“啊,原來如此。就是說你現在在這座城堡裏做畢業實習對吧。”
“沒錯。因為我是很優秀的。……至少比姐姐們優秀。”
“啊,哈哈哈……”
在春庭,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花騎士。
要成為正式的花騎士,就必須在各個世界花開設的騎士團學校中學習。在那裏研修與害蟲戰鬥的方法、禮儀舉止、教養等等,成長為一個符合花騎士標準的少女。
之後,臨近畢業的學生們則要作為見習花騎士被各地的騎士團召喚,參加實際的害蟲討伐。也就是所謂的現場實習了。
“那你又是何許人也?看你長相不是這附近的人啊。”
少女用警戒的視線盯著空琉。顯然是看到可疑人物的眼神。如果她喊人的話也會很麻煩,空琉決定老實地報上名字。
“空琉·納哈特雷克斯。從今天開始就任的新騎士團長。”
“哦,是團長大人啊。就是統領我所在部隊的人嘍。”
“那你就是我手下的部隊成員之一了吧。薺菜正在找你們來著……”
“說起來快到時間了呢。真是的,都怪姐姐們害得我快要遲到……”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簡直像是在念
咒一樣。
“既然如此就讓我幫你吧。你要趕緊去辦公室嘛。”
“真是纏人呢。我可是很強的,一個人也沒問題……”
“好啦好啦。”
空琉強行拿過一半的文件,兩人一起走向書庫。
“唔~,沒想到是個挺親切的人呢。看上去感覺像是個陰暗的悶騷男……不對,這種情況下也有可能隻是個單純的蘿莉控?”
走在身後的紫三色堇似乎在低聲念叨著什麽……不過空琉覺得就算插嘴也不會有什麽好處,隻得聽而不聞了。
空琉將文件放入書庫,急忙回到了辦公室。
他和紫三色堇一起進了房間,坐在了辦公桌前。紫三色堇則毫無顧忌地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哦哦,真是柔軟呢。老百姓交的血汗稅金就如同流水一般被花在了這種地方……”
看來薺菜買了個上好的沙發啊……
順便一提,花騎士和她們的家人被國家免除了一切稅務。這畢竟是份危險的工作,至少平時要讓她們能過上舒適的生活——據說這也是百姓們的請求。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薺菜回來了。
“啊,紫三色堇已經到了啊。”
然後她清了清嗓子。
“團長大人,現在為您介紹花騎士們。大家請進屋來吧!”
薺菜拍了拍手,三位少女排成一排走進了屋子。
首先是第一位。是位姿態端麗的少女。
閃耀著銀色光芒的整齊短發,搭配粉紅色的可愛發帶。
然後是第二位。這位身材比較小巧。
褐色的皮膚,還有鮮紅的短發。碧藍色的眼睛直盯著空琉看。
再然後是第三位。是一位笑眯眯的少女。
純白色的長發,長及膝蓋。神采頗有幾分異國風情。
最後是第四位。也就是紫三色堇了。
她等了一會兒才從沙發上站起來,加入到了花騎士的隊列中。
“這可真是壯觀呢。”
“您能高興就再好不過啦。這些可都是我召喚來的花騎士呢!”
空琉發表了一下感想,薺菜則露出了閃著光芒的笑容。
辦公桌前並列著四位花騎士,房間內的空氣也自然而然地飄起了香味。
“我是今天就任騎士團長的空琉·納哈特雷克斯。接下來就請你們按順序自我介紹一下吧。”
空琉示意戴著粉色發帶的少女先講。
少女生硬地向前踏出一步。直挺挺的背部,過於端正的立正姿勢,能看出她相當緊張。
“我是花騎士‘皇家公主’!”
然後將身體折成直角行禮。
“花語是‘尊敬’……即使前路艱險,願與諸位同行,將罪惡之物盡數逐出這個世界。請多多指教!”
從她直率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堅實的信念。雖然服飾相當可愛,但她右臂上閃耀著光芒的金銀籠手,分明地講述著她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花騎士。
“哦,該我了呢!”
紅色短發的矮個子少女輕巧地跳到了空琉的麵前。與皇家公主相反,從她身上看不出絲毫的緊張。
“呀吼~!我是木槿!雖然個子有點小,但是論體力的話我有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敬請期待哦!”
木槿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從她開朗的性格、小麥色的肌膚和大膽的露臍裝來看,她一定是生於南方的國度——芭蕉海(banana o)的人吧。
“下一個到我咯!”
木槿身邊的少女走向前,長發飄逸。明快的語調,輕快的步調,看來她也和緊張無緣。
“我的名字是六出花!”
她精神滿滿地擺出了一個勝利的v字手勢。
“我的花語是‘對未來的憧憬’!為了幸福的未來,一起打倒害蟲吧!”
雖然六出花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但是仔細一看,她的雙手戴著的是帶刺的指間拳套。這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卻帶著這麽嚇人的東西……
“我是紫三色堇。剛才我已經和團長打過招呼了,現在就不用了吧,請繼續。”
眼神渾濁的三白眼少女,果然還是一副冷漠的態度。
四個人性情各異,雖然類型不同,卻都是毫不遜色的美少女。從今往後,空琉就要指揮著這幾位女孩去討伐害蟲了……就算身處險境,自己果然還是沒辦法對她們下達殘酷的命令。
不,說到底在自己的指揮之下一定不能讓她們身處險境才行……嗯?
“四個人……?”
剛說出口的瞬間,薺菜就一臉“不好啦”的表情。
“呃,薺菜,你怎麽了?”
“其實呢……團長大人的部隊隻召集到了四個人。最後一次召喚了木槿之後,無論是種子還是華靈石都已經不夠了。而且城堡裏的其他花騎士們也都已經結成各自的部隊了……”
原來如此,不召集五人的話,部隊是不完整的。當然四個人以下也能進行討伐,但那幾乎等同於自殺。
五人一組的部隊,是在戰場上最容易配合、最容易指揮、生存率也最高的部隊。人數太多或者太少都是不行的。
這是在千年間與害蟲的戰鬥裏煉成的戰法。
“嗯……這可真是可惜。在湊齊五個人之前,先集中精力做基礎訓練吧。”
“隻能這樣了呢。真對不起團長大人……”
皇家公主將手放在薺菜因失落而縮著的肩膀上。
“啊啊薺菜,請不要在意。我們四個還完全沒有掌握相互配合的技巧呢。現在正是最合適的訓練時機!”
她勸解道。空琉一問,才知道四位花騎士被召喚到這個城堡還不到半個月。
“沒錯沒錯!要多多練習,然後變得更加要好才行呢~”
“我隻要能夠活動身體的話怎樣都行哦~!”
六出花和木槿相互摟著肩膀,精力充沛地鬧騰著。
“……汗氣衝天的訓練就交給這些運動狂魔了。反正我隻要在後排放魔法就行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工作。”
紫三色堇噘著嘴巴嘟囔著。
花騎士們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談著。辦公室內驟然變得喧囂起來——但這喧囂又立刻平息了。
咚咚。有人敲門的聲音。
“啊,請進。”
“——失禮了。”
空琉說完話之後,間隔了一呼一吸的空隙,從外麵傳來如銀鈴落地一般的說話聲。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麵對著靜靜地走進房間的淑女,空琉感覺胸口跳動了一下。
顏色略淡的金發,銀色與粉色搭配的光滑鎧甲。看來她也是一位花騎士。
但是……不知為何,她也和薺菜一樣,透過服裝可以隱隱看到內衣。空琉胸口的悸動主要就是這個原因。不對不對,為什麽專門要把那個部分做成透明的啊!?這樣的服裝最近很流行嗎!?
金發的淑女邁著流水一般的步伐走到了辦公桌前。
“初次見麵,我是花騎士銀蘭。出身於百合木(lily wood)的貴族家庭,為了尋找命中注定的男士而成為花騎士。請多指教。
“……我祈禱著,願眼下的相遇正是命中注定的邂逅。”
“命、命中注定的、男士?”
“啊不。嗬嗬,沒什麽。”
銀蘭用貴婦般的微笑岔開了話題。
說起來,為了邂逅而成為花騎士……真讓空琉越發搞不懂她們了。
“那麽……銀蘭,你來辦公室有什麽事?”
“我現在正在卡特蘭的指揮下進行活動,為您帶來了上一
次討伐中獲得的戰利品。”
空琉這才想起之前卡特蘭說的“過一會兒隨便派個隊員給你送過去”這句話。
銀蘭帶著優雅的微笑伸出了手。
看到她手中的東西,空琉不禁深吸一口氣。
“華靈石!”
沒錯。銀蘭帶來的正是舉行召喚之儀不可缺少的一件物品。
“聽說新任團長的部隊還缺少一人,想請您務必使用此物。雖然隻收獲了這一個……”
“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
空琉接過華靈石。這是擁有花朵形狀的深紅色寶石。由於潤澤了世界花的魔力,寶石摸上去帶有些許溫暖。
要舉行召喚之儀,就需要“種子”或者“華靈石”。
所謂種子,是在世界花的氣脈之中流動的魔力的一部分結晶化之後,滲出地表形成的東西。但是,單個種子中蘊含的魔力非常微弱,一般要收集大量種子才能使用。
而華靈石,原本也隻是種子而已。
隻是種子之中,有極少的一部分不會滲出地表,而是埋藏在地層內長時間不斷地吸收世界花的魔力。
濃縮了大量世界花魔力的種子,便會在魔力的作用下轉變為紅色寶石的樣子。由於其光彩照人的美麗外觀,人們不再單純地稱之為“種子”,而是將它稱作“華靈石”。
“薺菜,現存的華靈石還有多少?”
皇家公主問道。薺菜咽了一口唾沫,拉來了放在房間角落裏的木製寶箱。這寶箱和之前放蛋糕的寶箱是同一類東西。
打開寶箱後……
“有四個!和銀蘭姐拿來的加在一起,就有五個了!”
“哦,可以召喚了嘛!快來召喚新的同伴吧!”
木槿炯炯有神的碧藍色眼睛中閃耀著光芒。
“團長大人,事不宜遲,我們來舉行儀式吧!”
聽到薺菜這句話,所有人都注視著空琉。
回複是——點頭。
終於,等到了可以迎接第五位同伴的時刻。
3
召喚之儀——那是為了迎接花騎士而舉行的神聖儀式。
城堡的一層大廳。空琉站在了放置在這裏的大花盆前。這個花盆也是召喚之儀的必需品。
所謂召喚之儀,說白了就是一種轉移魔法。
將世界花魔力的結晶“種子”或者“華靈石”置於花盆——魔力的增幅器中,就可以發動轉移魔法。千年前,空琉的先祖研究了古代花的女王打開時空之門時的術式,應用在了召喚術之中。
話雖如此,召喚之儀也並非普通的轉移魔法。“現在的騎士團中,真正必要的花騎士是哪位——聽從世界花給出的答案,請求她的引導”——這樣混有信仰成分的認知已經滲透到了所有人的心中。
“那麽,開始吧……”
空琉自言自語道。背後注視著儀式的少女們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躁動起來。大家的神情都十分緊張。
現在,空琉的手裏握著五個華靈石,不僅大而且很有分量,似乎還越來越熱……不如說越來越燙手了。看來是魔力高漲造成的影響。
——想要召喚更強力的花騎士,相應地就需要更高的魔力才行。華靈石正是魔力的結晶。使用一定數量的華靈石,就更容易召喚熟練度更高的花騎士。
按照規定,種子以一百個為單位、華靈石以五個為單位來使用。
以這個分量,才能令儀式中的轉移門安穩下來,安全地召喚花騎士。這也是空琉先祖的研究成果。
隻是根據文獻記載……在很久以前,曾有一次性使用五十個華靈石,卻不知為何出現了十一位花騎士的事情……然而並未證實真偽。
空琉將右手置於花盆上方。
五個華靈石融合在了一起,變回了它本來的形狀——種子。這意味著接近了花盆這個魔力的增幅器,令魔力的平衡更加穩定。
“來吧……”
空琉的手抖動著。
稍微傾斜一下手掌,融合的華靈石將落入花盆,儀式就會開始。第五位同伴即將到來。
這樣一來,就沒有猶豫的時間了。自己擔任指揮,肩負著花騎士們的性命,與可怕的害蟲戰鬥的日子即將來臨……
——你能做到嗎?
這個問題在腦海中驀然響起。那聲音既像是自己的,又像是父親的。汗臭與血腥。蠕動的害蟲。怒號。悲鳴。溫柔的微笑。那天的記憶漸漸浮現在意識表層——
但是,空琉搖了搖頭對自己說道。
“我……和父親不一樣。我絕不會成為父親那樣的指揮官。我正是為此而研究戰略。沒問題。冬薔薇沒有一人能夠在棋盤上戰勝我。最重要的是,我擁有珍惜花騎士的心……”
我一定能行——!!
空琉下定了決心,鬆開了手掌。
華靈石落入花盆的瞬間,二者產生了共鳴。
它正在整個春庭的花騎士中搜尋,那位眼下這個騎士團最需要的人才。
以世界花編織的命運之名——
花盆射出銅色的光芒。
那光芒倏爾變化為銀色——
最後。
花盆綻放出令人目眩的金色。
“好厲害啊團長大人!”“居然第一次就是金色!”
薺菜和皇家公主睜大了眼睛。
“哇哈!是金色啊金色!”“會是怎樣的花騎士呢!?”
六出花和木槿兩人則興奮地跳來跳去。
“一發出金色真的假的……團長運氣也太好了吧……”
紫三色堇渾濁的眼神中也顯現出一絲亮光,雙眼緊緊盯著花盆不放。
“咻!”地一聲響起。
從花盆裏飛出了許多光點,將整個花盆包裹在了光輝之中。
——透過光芒,可以看到有人的身影。
“哇……”
當視野恢複之後,空琉驚訝地幾乎忘了呼吸。
“這是……!”“居然……”“好大……!”
周圍的花騎士們也和空琉一樣驚歎萬分。
她們也看得入迷了。
因為出現在那裏的少女實在是,實在是太過美麗了。
“初次見麵。”
少女優雅地提起短裙的裙邊,低頭行禮。光潔可愛的金色長發搖動著,芳香充斥著空琉的鼻腔。
“祝大家貴安。我是花騎士龍舌……”
正想要報上姓名的少女,不自然地停下了口中的話語。
眼角略微外垂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空琉——
不,不僅僅隻是盯著而已。她的眼神中帶著熱烈的感情,眼眶漸漸濕潤了,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一般。
“啊,呃,請問我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全身受到如此熱情的視線注視,空琉不由得用了敬語。
而金發的少女則一步又一步地逼近著。
每邁出一步,那與卡特蘭不相上下的胸部就搖動……不對,重點不是那個。怎麽回事!?這個女孩到底想幹什麽!?
“小空……”
不經意間,金發少女叫出了一個讓空琉十分懷念的稱呼……下個瞬間!
“小空~~~~~~~~!!!!”
“嗚噗……!”
少女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了空琉。那勢頭簡直像是舍身撞過來一般。空琉險些被撞倒,但還是勉強站住了。
隻是心裏早已混亂不堪。覆蓋在空琉臉上的柔軟觸感,很難想象是誕生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而且有著充分的重量。
那感覺真是又軟又彈,洶湧澎湃,花枝亂顫……喘、
喘不過氣……
“唔唔、唔唔唔……!”
實在堅持不住的空琉隻好不停地拍打少女的側腹部,她才總算說著“啊,對不起”放開了空琉。
“呼、呼……你到底是!?”
少女口中的“小空”這個稱呼,是空琉幾乎已經遺忘了的,在自己很小的時候的稱謂。而且知道這個稱謂的,這世上隻有一人。
然而那個人,卻和麵前的這位少女毫無相似之處……
空琉追溯著記憶。在為了接任騎士團長而接受教導之前——他幾乎每天都會在老家附近的山野之中,與一位女孩嬉耍打鬧。
“——,這邊這邊!”
“小空你跑太快啦!等下嘛!”
“那塊石頭踩上去很容易滑倒,小心!”
“嘿嘿,你當咱是誰啊。喲!”
“——真厲害!來,今天要一口氣跑到山頂哦!”
“明白!小空快走吧快走吧!”
沒錯。正是那時的記憶。
如此一來,能想到的也隻有她了。空琉心裏怎麽也沒辦法把這兩個人物劃上等號。但是,但是……!!
“……小蘭?”
空琉沉默良久,戰戰兢兢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小空……你還記得我啊!”
她則用名副其實的春花燦爛般的笑容做出了肯定。
“不不等一下。但是你怎麽看都和小蘭完全不同啊!”
沒錯。小蘭可是個會被大家都誤以為是男孩的調皮鬼啊。發型也是短發,體型纖細,第一人稱也是“咱” (譯注:“仆”,日語中常見的年輕男子自稱)。
空琉陷入深深的混亂,扶著額頭彎下了身子。
“怎麽會。我就是我啊,小……啊,現在應該這樣稱呼你呢。”
金發少女——小蘭(?)輕輕咳了一聲。
“團·長·大·人。”
她的口氣簡直就是一位呼喚丈夫的新婚妻子。
“那、那個,兩位究竟是什麽關係……?”
真不愧是輔佐官。在所有人都看呆了的時候,薺菜首先反應了過來。隻是語氣中好像透出了一絲不高興……?
“啊,剛才的自我介紹還沒說完呢。”
小蘭(?)帶著更加燦爛的笑容說道。
“我是花騎士龍舌蘭。在萬花嶺土生土長,畢業於本地的佛絲騎士團學校。花語是‘高雅的貴婦人’‘雄壯’等等。
“另外——還是這裏的騎士團長空琉·納哈特雷克斯的青梅竹馬。”
一陣沉默。
“青梅竹馬分別擔任團長和花騎士,真是奇跡般的概率啊……”
皇家公主呆呆地說道。
“哇、哇,這就是命中注定!?幸福的未來就要實現了!?”
“哎呀,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呢!”
六出花和木槿瞪大了眼睛。
“唔,好可怕的胸器。和卡特蘭不相上下……不,是更勝一籌嗎……”
隻有紫三色堇的注意力還集中在奇怪的地方。
“——總、總之,這下就湊齊五個人了呢。那麽團長大人,從今往後請您領導著大家前進吧。但是,可別引起誤會哦?”
薺菜的聲音從老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嘻嘻。沒想到還能有機會和你見麵,真像做夢一樣。”
龍舌蘭雙手合在胸前,似乎想要抓住這一刻的幸福一般。隻是……空琉心裏仍然無法將她與小蘭等同。從裏到外的差距都太懸殊了。
“小空快點跳進來啦!水好涼好爽啊!!”
“害蟲?哈哈哈,那種東西咱一棒子就幹掉啦!”
因為記憶中的小蘭,明明是這種感覺的女孩。
過去的回憶,現在的混亂。
以及對未來的不安。三者交織在一起,空琉不由得抱住了腦袋。
四季如春的清風吹拂過萬花嶺的土地。
這溫暖的氣息,也為空琉送來了嶄新的(?)邂逅。
這趟旅程,乘馬車大約需要五日。
從我留學的冬薔薇出發,不知不覺,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
周圍彌漫著四季如春的氣氛。
柔和的櫻花香氣。
習慣了雪國氣候的身體,不由得感到一絲暑意。
隨著離目的地萬花嶺越來越近,道路也漸漸由土路變為碎石路,又變成了五彩繽紛的石板路。
乘著馬車的是一對男女。
在他們之間放著一個正方形的棋盤。
栗色頭發的少女緊盯著盤麵,嘴裏發出“嗯——”的聲音。與她相對應的,是在她對麵翹著腿的青年,心不在焉地望著天空。
“劍士(spada)3-4。”
男青年一眼也不看棋盤,隻是輕輕地說道。
“唔……。那我走工蟻6-4!”
冷汗從狼狽不堪的少女臉頰流下。在移動了自己的棋子之後,又替青年移動了他的棋子。
“錘兵(martaeu)2-7。將死了。”
“什……!?我、我悔棋!”
“……不是說好悔棋隻能悔五次……算了。魔法師(magia)3-7。這樣也將死了。”
“誒!?哇,真的……嗚嗚……”
少女緊緊抿著嘴唇,又看了一遍棋盤——
“我、我認輸……”
終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認輸了。車廂裏一直緊繃著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了許多。
“薺菜,這下我可是二十四戰二十四勝了。”
青年看著車外的景色微笑了一下。
“真是的~團長大人,您也稍微放一放水嘛!虧我還誇下海口,說自己在老家的學校裏是‘騎士與昆蟲(knights and bugs)’的最強棋手呢……”
“既然你都那麽說了,我要是放水豈不是太失禮了?”
“唔……但是沒想到竟然會被一眼都不看棋盤的人打的落花流水……而且還是連續二十四盤!真不愧是冬薔薇冠軍選手啊……”
乘馬車旅行的日子可謂百無聊賴。一如既往的無所事事之中,薺菜提出要用下棋來一決勝負,於是就演變成了一場認真較量。
棋盤遊戲——騎士與昆蟲。
其實就是一種模擬花騎士與害蟲戰鬥的益智遊戲。
“團長大人、嗎……”
守衛萬花嶺和平的騎士團長。
青年——空琉·納哈特雷克斯,仿佛在咀嚼這個詞匯的含義一般,讀了出聲。
然後又將視線看向前方。
坐在那裏的薺菜,一臉不開心地嘟著嘴。
她的職務是團長輔佐官。是輔助騎士團長空琉的工作的人才。
少女有著一頭曲線柔和的卷發,潔白如玉的肌膚,閃爍著天真爛漫光芒的大眼睛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年紀則和空琉相仿。
但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
“團長大人。您怎麽啦,一直發呆?”
波濤洶湧。
“……!”
下一個瞬間,空琉就趕忙移開了視線。因為薺菜不經意間探出身體的動作,她的胸部明顯地搖晃了一下。再加上胸口那奪目的溝壑,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而且這衣服的設計也太奇怪了。
白色禮裙上裝飾著傳統的刺繡。這倒是很符合薺菜給人的印象。
但是,有兩個很嚴重的問題。
首先是薺菜的舉手投足都會引起一陣“驚濤駭浪”。其次是下半身!裙子根本就沒起到裙子的作用嘛。
“為、為什麽最該遮住的部分卻……”
禮裙的紐扣敞開著,透過下麵的短襯裙,可以直接看到白色的內褲。對麵坐著個穿成這樣的女孩子,怎麽可能集中精力下棋呢。所以空琉才特意麵向天空,以下盲棋的形式來和薺菜對局。
“呼……”
為了不讓薺菜看出自己的狼狽,空琉輕輕歎了口氣。
空琉與父親訣別,前往冬薔薇之後已經過了七年。但是即使到了十八歲,別說是花騎士,對女孩子的想法還都很難理解。
“啊,團長大人!終於看到城鎮了呢!”
窗外是滿目的粉色。順著薺菜的指尖望去,可以看到好幾座高聳的建築。
智德的世界花——萬花嶺地處高原,需要有效利用有限的土地。因此才會把建築建得如此之高。
離城鎮越來越近,飄散在空氣中的櫻花香氣也愈發濃鬱。與冰雪覆蓋的冬薔薇相比,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嗯——,關於這之後的日程……”
薺菜從腰間的小包裏拿出一本筆記。
“正午過後在王宮舉行團長大人的就任儀式。參加儀式的服裝已經送到王宮的準備室,請團長大人到那裏去更衣,等候儀式開始。順便一提,服裝是按我的喜好挑選的~”
薺菜麻利的解說著,空琉則心不在焉地聽著。
栗色頭發的少女——薺菜忽然來到自己的留學地,剛宣讀完女王的信函,就把自己拉上了馬車。信函的內容,則是似乎有些操之過急的職務繼承。
原因顯而易見。
父親過世了。
但是空琉卻對父親的離世毫無感覺。
不僅如此,當父親——騎士團長班杜思·納哈特雷克斯被國葬的消息傳到空琉的留學地時,他連書信都沒回一封,更沒打算離開冬薔薇。
“我絕對不要成為父親那樣的騎士團長……”
即使不再說出口,這句話仍然壓在空琉心底。
胸中憤怒的火焰未曾熄滅,至今仍冒出滾滾濃煙。
滿目皆是粉紅色的花瓣。
在萬花嶺的王宮大院裏,種植著數棵巨大的櫻花樹。毫不誇張地說,櫻花怒放之時,整個王宮都會沉浸在花朵的海洋之中。
就任儀式的會場就設在王宮的中庭。從萬花嶺各地趕來觀禮的人們人頭攢動。為了今天的儀式,王宮專門開放了城門,方便更多的觀眾來一睹新任騎士團長的風采。
“好了,上吧……”
空琉打起精神,挺直腰板。他剛剛從高壇一側出現,觀眾們就立即沸騰了起來。然而當他麵向高壇中央的一位女性時,全場馬上安靜得鴉雀無聲。
玲瓏的眼神裏仿若隱藏著深謀遠慮。
優雅的舉止卻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
她正是統率萬花嶺的女王,騎士團長任命權的持有者。
“空琉,一段時間不見,汝長大了呢。聽聞汝在那冬薔薇之地學習兵法,甚是勤勉。”
聽到女王莊嚴而又溫和的聲音,空琉輕快地低下了頭。
“是。探求兵法之理未敢有絲毫怠慢,以致不覺晝夜交替。”
雖說空琉確實學習了不少作為騎士團長所需的知識,但其實他通宵達旦研究的卻是“騎士與昆蟲”的戰術……
不過女王似乎對空琉的回答相當滿意——
“既然如此,空琉,吾任命汝為新任騎士團長,授予汝此勳章,作為統率花騎士之人的象征。願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成長為一位優秀的騎士團長。”
“……是!”
空琉快活地答應著,深深行了一禮。父親才不是什麽優秀的騎士團長——心裏想著,但決不能說出口。空琉趕緊糾正了臉上的表情。
空琉之所以沒有參加父親的葬禮,是因為正好在冬薔薇作為見習團長參加了一次長時間的遠征任務——女王了解到的情況似乎是這樣的。可能是有些知曉內情的部下替空琉打了掩護。所以關於父親的後事,空琉並沒有受到女王的責怪。
空琉
禮畢站直了身子,女王遞給他一枚勳章。
勳章的模樣是一朵鮮紅色的花。五枚花瓣則是由整塊寶石鑲嵌。
“哦哦哦——!!”
空琉接過勳章,戴在胸前,觀眾席上再次響起巨大的歡呼聲。同時,王家樂團也奏響了歡快的金屬管樂曲。
然後,女王麵向民眾,大聲宣布。
“這個勳章正是仿照花騎士們力量的源泉、守護人類的象征——華靈石而打造的,乃騎士團長的證明!
“繼承了這個勳章,就代表班杜思·納哈特雷克斯之子——空琉·納哈特雷克斯,成為了守護萬花嶺的新一任騎士團長!”
女王話音未落,觀眾席的掌聲和歡呼聲已然倍增。
喧囂持續了一陣,女王小聲催促著空琉。
“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是……!”
空琉轉身麵向觀眾。滿眼盡是人山人海。而迎麵撲來的喝彩聲更讓氣氛熱鬧了數倍。
但是空琉的內心沒有慌亂。聚集了這麽多人,在空琉眼裏已經和馬賽克繪畫沒什麽兩樣。和在馬車裏時不時就能看到的薺菜的內褲相比,這種感覺實在是輕鬆多了。
“父親也曾見識過這種場麵嗎……”
空琉兩腳及肩寬站定,做好演講的姿勢,觀眾席馬上安靜了下來。即使沒人說話,卻還是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期待之情。
薺菜不知何時跑到了高壇的一側,時不時地探出頭來偷看。眼神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
空琉剛一感受到薺菜那熱情的視線,臉上就一陣發燒,趕忙把視線移回到那幅巨大的馬賽克繪畫上。
“距今千年之前……”
空琉開口的刹那,會場的氣氛緊張了起來。
“以古代花的女王、以及掌管儀式的巫女們為中心建立起文明的春庭,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但是,掌管現世之盡頭——死亡世界的王,卻盯上了這種力量。”
這是曆史的一頁。
“死亡之王慫恿古代花的女王,使用禁斷的秘術,打開了時空之門。……與春庭連接起來的,則是死亡之王所統率的邪惡世界。
“通過時空之門,春庭內的生命活力不斷被死亡世界掠奪。死亡之王更將在春庭中和平地生活著的昆蟲們變為殘暴的怪物,命令它們將這個世界吞噬。”
這正是害蟲的起源。
“害蟲們通過啃食其他昆蟲來傳播殘暴的性情,它們的勢力也爆炸般擴張。數個世界花被侵略,抵抗害蟲們的戰士也都無一例外地成了害蟲的餌食。就在人類的命運即將走向滅亡的危急關頭……
“一位魔術士——也是我遙遠的祖父,為人類尋找到了生路。他將世界花的地下的氣脈中流動的龐大魔力——死亡之王夢寐以求的春庭的生命源泉,沐浴在自己身上……”
這是曆史,也是神話,更是家族的傳奇。
“沐澤了世界花魔力的祖先,將這種力量分給了萬花嶺的巫女。
“巫女的名字是——佛絲。由於世界花的魔力而獲得了超常力量的她,正是這個世界的第一位花騎士。”
她也正是空琉遙遠的祖母。
“之後,佛絲組織起花騎士團,而作為魔術士的祖父則成為了騎士團的指揮官,為了討伐死亡之王而踏上了征程。
“計劃……姑且獲得了成功。時空之門被關閉,但是被改造的殘暴害蟲已經擴散到了整個世界。
“這,就是我們人類與害蟲綿延千年的戰爭的序幕……”
空琉再次凝視著觀眾席,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很抱歉遲遲沒有介紹自己。我是空琉·納哈特雷克斯,從今天開始繼承騎士團長的職務。”
台下立刻傳來了掌聲,然而並沒有如同剛才一般的興奮之意。所有人都以充滿敬意的眼神,注視著台上的空琉。
“我的目標就是殲滅害蟲。我要和人類的救世主——花騎士一同,為這持續千年的戰爭劃上終止符!”
瞬間,“哦哦——!”的感歎聲回響在會場。
“另外,我還要創造一個人類和昆蟲共存的和平世界……讓這個世界回到原本的樣貌!我在此宣言,會用在冬薔薇深造而來的兵法作為武器,用與我父親不同的方法,建立持久穩定的和平!!”
自己和父親不同。
自己絕對不會成為父親那樣無能的指揮官。
即使父親已經離世,這個信念也不會改變。
讓花騎士做出無謂的犧牲,這種事情自己絕對不會接受……!
這個會場內,或許沒有人能夠聽出空琉話中隱藏的這些意思。
觀眾們大概是被空琉的演講所打動,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向他們深深地行了一禮之後,空琉和女王一起離開了高壇。
空琉告別了女王,走在通往準備室的走廊上。
女王告訴空琉,後天會舉行紀念騎士團長就任的派對。既然身為騎士團長,從今往後出席派對啊聚會之類活動的機會也會增加不少。
“團長大人~!您剛才太帥啦!”
薺菜氣勢滿滿地追了上來,跑到空琉身前轉了個身,誇張地張開了雙手。
“在那麽多人的麵前毫無懼色!而且工作方針還那麽積極!我真是太感動了!”
“也、也沒有那麽……吧?”
薺菜滿臉通紅的樣子看上去更多了一分豔麗,空琉趕緊看向一邊。
但是薺菜卻強行握住了空琉的手,用她的雙手緊緊地拉著空琉的雙手上下搖晃著。
“您就別謙虛啦。能在您這樣的團長大人手下工作,我可真是幸福呢~!”
“嗚、嗚哇——!我知道啦、知道啦!”
薺菜的手……好柔軟。而且隨著上下搖晃的雙手,胸、胸部也在上下跳動!
但是——空琉竭力壓製住了心中的躁動。
為了不讓薺菜吸引住自己的注意力,空琉深呼吸了幾下,將意識從搖晃的胸部上移開。
所謂騎士團長,正是擔任統領花騎士、指揮她們進行討伐害蟲任務的重要職位之人。
所以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位空琉·納哈特雷克斯,居然是個應付不來女孩子的男人……!
空琉是真心想要珍惜花騎士們。
但與此同時,自己對於花騎士也還是一知半解。不明白對父親惟命是從、毫不猶豫地做出犧牲的她們,心之所向為何處。
麵前是數不清的害蟲大軍。
殿後說白了就是以性命為代價爭取時間而已。
對於如此殘忍的命令居然欣然接受,還對幼小的自己做出那般溫柔的安慰。
不明白。花騎士……女孩子真是謎一般的生物。
想要珍惜她們的心情,和接觸她們時的困惑。
空琉心裏這對巨大的矛盾——至今未能找到解決方案。
2
從王宮乘馬車用不了多久,就來到了作為據點的城堡。
“團長大人,從今天開始這個城堡就是您的啦!”
“真是感慨萬千。沒想到這個城堡這麽快就交到了我的手裏。”
薺菜和空琉從馬車上下來,抬眼望向高大魁偉的石製建築。
以白色和紅色為基本色調,巨石和煉瓦構成的牆麵給人一種曆史的厚重感。
這個建築物正是騎士團的根據地,也是空琉當下的駐地。另外還兼有花騎士們的兵營以及訓練場的作用。父親生前每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個地方度過,隻有偶爾能得到休假的機會回到自家的宅邸。
空琉和
薺菜並肩進了城。踏著柔軟的紅地毯,前往辦公室。
就在這時。
“卡特蘭姐~!我回來啦!”
薺菜冷不防地大聲喊道,向著走廊另一端奮力地揮著手。
在她目光的終點——空琉不禁張大了嘴巴。
“真是的薺菜。不是說了太麻煩不要打招呼了嘛。……啊。這位是?”
被稱作卡特蘭的這位女性,踏著威風凜凜的步子走了過來。走廊上的士兵們都急忙退到兩旁給她讓路。看來卡特蘭是相當高階的花騎士。
她在薺菜和空琉的正前方停下,一副懶散的樣子撩了撩自己深紅色的長發。
“這位是空琉·納哈特雷克斯大人,今天剛剛就任的騎士團長大人哦!”
“承蒙薺菜介紹。請多指教。”
在滿臉笑容的薺菜介紹完自己之後,空琉也放低聲線接著說道。他的視線一直盯著卡特蘭的額頭。要說為什麽,實在是因為不敢去看她別的地方。
“嗯~,是嗎。”
卡特蘭的態度絲毫不客氣。
但是……她還真是位不可思議的花騎士。身高明明不如空琉,不知為何,看上去的感覺卻比實際高了許多。不知是為了顯示她體內隱藏的力量,還是因為那超乎想象的胸部……
好大。
衣服被撐得滿滿的,仿佛隨時都可能崩開。毫無防備地敞開的溝壑,短得嚇人的裙子,再加上網眼長襪和吊帶,讓人無處著眼的程度比薺菜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經意間卡特蘭眯起了丹鳳眼,那眼神簡直像在給空琉估價一般。
“哈啊,無所謂了。我是花騎士卡特蘭。花語是‘魔力’。就是說,我是被這個世界愛著的人。啊啊自我介紹真麻煩……”
“麻、麻煩?”
卡特蘭的態度與花騎士的身份太不相符,讓空琉著實吃了一驚。
“真是的卡特蘭姐,對團長大人要有禮貌!”
“我才不管那麽多。我討厭被人幹涉。就是說我不喜歡被人命令也不喜歡被人斥責。你不是知道的嗎?”
“哎~……”
看來卡特蘭的這種態度由來已久。薺菜隻好扶額歎息。作為團長,空琉覺得應該好好說說她。
“卡特蘭,你這種態度……”“啊,對了對了。”
空琉剛上前一步,就被卡特蘭打斷。
“我們剛從討伐任務回來,獲得了幾件戰利品。我嫌麻煩,過一會兒隨便派個隊員給你送過去。”
“啊、哦,好……”
完全碰上了釘子。“大概說了也沒用吧”,空琉心裏這樣想道。等下,說起來……
“父親不在的這段時間,這個騎士團是怎麽運轉的?”
就算問卡特蘭她也不會好好回答,所以空琉問了身邊的薺菜。
“是、是這樣,簡單地說明一下的話……”
真不愧是輔佐官。薺菜流暢地開始了解說。
“先代團長大人卸任之後,卡特蘭作為第一部隊的隊長兼指揮官進行活動。新任團長到任之後,她就會作為普通的花騎士參加戰鬥哦。”
“啊,但是……”薺菜補充道。
“根據先代輔佐官留下的資料,‘由於新任團長留學時間未滿就歸國就任,暫時隻領導一個部隊’這樣……”
“作為我來說,也不想被半吊子團長呼來喚去的。而且比起普通地作戰,還是下命令比較輕鬆。”
卡特蘭的態度越來越桀驁不馴了。雖說如此,空琉很清楚自己確實還隻是個半吊子。
“原來如此。就是說讓我暫時當個實習生咯。”
空琉沒有生氣。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從十歲開始,在父親身邊學習了一年,認識了何謂騎士團長。之後又在冬薔薇留學七年,鑽研兵法。然而實戰經驗還遠遠不夠。
如果能成為獨當一麵的騎士團長,就可以同時指揮四支花騎士部隊,高效地進行害蟲討伐。然而目前還是要先積累經驗,漸漸地可以指揮兩個、三個部隊,這才是比較現實的做法。
“嗯~。原本以為是個毫無特點的男人,沒想到還挺理性的。這麽說,我還繼續作為第一部隊的隊長就行了吧?”
“可以。暫時就拜托你了。”
“毫無特點的男人”這句就當做沒聽到吧,空琉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我也請你多指教了。”
卡特蘭忽然伸出了右手。她會采取這種行動讓空琉感到有些突兀。
“嗯?啊。”
看到空琉也伸出手,卡特蘭嘴角上揚了起來。等空琉回過神來,他的手已經和卡特蘭握在了一起。
“…………。……怎麽回事。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兩隻手相握了一會兒,卡特蘭不高興地噘起了嘴。她有什麽可不滿的?
“並沒有什麽感覺啊。不就是握個手嗎?”
其實空琉心裏正因和一個大美人握手而小鹿亂撞呢,不過表麵上他還是努力做出平靜的神色忍耐著。忍耐著。忍耐著。
“哼,算了。總之從今往後我也會按照自己的喜好來行動的。你就記住這個就好。”
卡特蘭自顧自地說完之後就走開了。目送她離開之後,薺菜擔心地握住了空琉的手,溫柔地摩擦著,讓空琉又感到一陣心慌。
“剛、剛才看你在旁邊一臉擔心……怎麽了?”
“不,那個……”薺菜猶豫了一下。
“卡特蘭姐的……魔力太強了。所以不小心接近她或者碰到她的話,正常人會出現‘魔力醉’的反應……”
“是這樣啊……”
魔力醉——這是指耐性較低的人受到強大魔力的輻照時產生的不良反應。主要的症狀為目眩和脫力。嚴重者會並發高熱。剛才士兵們如逃命一般給卡特蘭讓路,恐怕就是因為對魔力醉的恐懼吧。
“但是,卡特蘭要是有那麽強的魔力的話……她在城裏生活不會有很多障礙嗎?”
“算是吧,不過她本人什麽也沒說……卡特蘭姐的住處建在離城堡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與其他人是分隔開的。啊,但是和部隊內的其他人一起吃飯好像不行呢。還有洗澡也是……”
“…………”
而且走在城堡裏的人們見了她也都是驚恐萬分地避開嗎。
空琉心裏感到有點在意,抬頭望向卡特蘭的背影。她的右手握了握拳又鬆開,想不通地歪了歪腦袋。
“那個,先不說這個了團長大人。關於剛才卡特蘭姐的無禮,我向您表達深刻的歉意!”
薺菜說著低下了頭,空琉說著“算了算了”安慰著她。
“卡特蘭姐是先代團長大人去世之前一天在‘召喚之儀’上召喚到這個城堡的。所以還沒來得及對她進行教導……啊,但是,看到花盆變成彩虹色的時候,參加儀式的所有人都興奮得不得了呢。”
“卡特蘭是‘虹’級的嗎。怪不得……”
花騎士的實力,可以根據顏色來分級。
彩虹色是其中的最高等級,極少有機會遇到。
“因為卡特蘭姐能力很強,所以才被城堡裏的大家推舉為第一部隊的隊長。而且她也是那種比起被指揮更喜歡指揮別人的人,意外地還挺適合……
“所以,城堡內的其他花騎士交給她來管理就不用擔心了。團長大人請安下心來,一步一個腳印地積累實戰經驗吧!”
“嗯。謝謝你為我操心。”
空琉也想要盡快能夠指揮多個部隊。話說回來,薺菜真是個好孩子啊。和卡特蘭實在是大不相同。
騎士團長同時指揮多個部隊,是為了提高效率。
很多情
況下害蟲出現的地域很廣泛,所以一次出擊必須爭取盡量多地進行討伐。
騎士團長乘馬,主要指揮第一部隊。剩下的第二至第四部隊則沿著其他路線探索,並討伐害蟲。最後在事前指定的地點匯合。這就是討伐任務的流程。
在戰鬥區域有很多容易迷路的地方,所以對各個部隊長的要求除了戰鬥力,還有正確把握方向的能力。
然而遺憾的是不知為何,誌願成為花騎士的人中有很多都是路癡。就算在地圖上寫明“這裏容易迷路”,她們還是會暈暈乎乎地走到錯誤的路線上。事實上,在騎士團學校的這項考試中每次都有很多人不得不參加補考。
戰鬥力。方向感。這些能力當然都很重要,但是最應該重視的是“移動力”才對。空琉如是想道。
沒錯。隻要移動力足夠高,就可以全員一起從害蟲麵前逃離了……
正沉浸在思考之中,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辦公室。
薺菜打開房門,讓空琉先進去之後,自己再跟著進了房間。
“哦……有木材的清香。”
踏入辦公室的瞬間,嶄新木材的香氣湧入鼻腔。室內相當寬敞,在靠裏麵一點的位置,端放著豪華的辦公桌和書架。
“來來團長大人,從今天開始您就要在這裏工作了哦。日常需要的東西全部都由我為您挑選好了,請您盡請使用吧!”
空琉被薺菜催促著坐在辦公桌前。
皮革麵的椅子坐上去十分舒適,甚至可以在上麵睡個好覺。空琉擦了擦光滑的桌麵,就看到站在對麵的薺菜一副鄭重其事的神情,恭敬地向他行了個禮。
然後她翻了翻腰包——
“好了團長大人。這次由您指揮的部隊成員,已經由我事先召喚完成了。我已經讓她們在規定時間到辦公室集合……”
薺菜轉頭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
“看來我們來得有點早了呢。所以……”
薺菜說著,竟從房間內部放著的寶箱裏取出了一個草莓蛋糕來。她用刀子把蛋糕切開,插上叉子,麻利地放在了空琉麵前。鮮紅的草莓與潔白的奶油相互映襯,可謂是相輔相成。
“團長大人,等待的時候請嚐嚐這個吧。”
“啊、嗯,謝謝。這個蛋糕,難道是薺菜親手做的?”
“團長大人能看得出來嗎?說來挺害羞的,這是我想讓新任的團長大人嚐嚐而努力做的!”
薺菜的眼睛如同星星一般閃爍著光芒,一臉想問“怎麽樣,好吃嗎?”的表情,看著空琉將蛋糕送進嘴裏。……嗯。雖然很樸素,但是味道還不錯。
“嗯,很好吃。怎麽說呢,有種家庭的味道。”
薺菜捂住胸口發出“哈嗚~”的聲音。
“沒有啦團長大人,什麽家庭的味道,什麽我會當個好妻子之類的……真是的啦~”
薺菜扭扭捏捏地搖著頭,一頭紮進沙發裏滾來滾去。空琉想著自己並沒有說到那個份上啊……不過看她那麽高興也就算了。
這個蛋糕大概是薺菜前往冬薔薇之前製作的吧。草莓和奶油能保持新鮮的口感,多虧了這帶有世界花魔力的寶箱。
過了一會兒,薺菜恢複了理智,在沙發上坐好,開始講起空琉的父親去世之後的事情。
隨著父親的離世,包括他的輔佐官在內,大部分花騎士都引退了。這也是騎士團長接替之際的傳統做法。
之後薺菜作為下一任輔佐官被錄用,從各地召喚花騎士,妥善地處理著騎士團的各項事務。
順便一提,引退的花騎士大多會去騎士團學校擔任教師,或者回到故鄉的修道院。另外也有人組織公會,做起了買賣。
“……啊,還有點時間呢。”
吃完了蛋糕,話題也告一段落。然而薺菜召喚來的花騎士們還是沒有出現在辦公室裏。
這時薺菜忽然站了起來。
“我去找找大家。團長大人請耐心等待一下哦!”
說完,她輕快地跑出了房間。
“薺菜真是熱愛工作啊。”
雖然如此,空琉也不想隻是悠閑地等著。很久沒回到這個城堡,他想再重新探查一遍。
“就出去一會兒應該沒問題吧。嗯。”
自言自語道,空琉離開了辦公室。
空琉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從對麵過來一座文件堆成的小山。
“那是……”
空琉驚訝了一下——但是走近一看其實也沒什麽。隻是一個小女孩抱著一捆文件走過來而已。然而紙張明顯太多了。應該會很重。
“你沒問題嗎?”
空琉向她搭話,抱著文件的少女戛然停下了腳步。麵對著如此幼小的女孩,空琉並沒有太過緊張的感覺。
“看起來很吃力啊。我幫你拿一半吧。”空琉說完,伸出手。
沒想到。
文件堆成的小山靈活地退了一步,然後說道。
“沒什麽,這種程度我一個人就夠了。不用費心。”
空琉和態度冷淡的少女對上了眼神。少女用渾濁的三白眼抬起視線望著他。
“…………”“…………”
這個回答真夠不留情麵的。怎麽辦,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說來……仔細一看還是個眉眼清秀的孩子。隻不過控製表情的神經沒有在運作罷了。
終於,穿著女仆服(?)的少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哈啊。都怪我的笨姐姐們翹了班滿腦子隻顧著玩,害得我被麻煩的男人搭訕了……”
“搭訕!?”
一不小心失態了,空琉趕緊咳嗽了一聲。恢複了作為團長的威嚴,他像是在安慰發著牢騷的少女一般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可真厲害。還這麽小,就能幫姐姐們做工作了呢。”
然而就在這時。
空琉的手被少女啪地一聲撥開了。
“嗯?嗯嗯嗯?”
少女隻用單手就支撐住了那捆文件,輕聲說道:“別小看我。”
“我叫紫三色堇。雖然還是一個在騎士團學校上學的見習騎士,但我很強的。要是因為我看上去像個小孩子就小看我的話,我就送你上天,做好心理準備。”
“送……上天……?”
這番態度強硬的話語讓空琉不由得退縮了一下。原來如此,她是見習花騎士啊。怪不得能夠單手撐住那捆文件。
“啊,原來如此。就是說你現在在這座城堡裏做畢業實習對吧。”
“沒錯。因為我是很優秀的。……至少比姐姐們優秀。”
“啊,哈哈哈……”
在春庭,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花騎士。
要成為正式的花騎士,就必須在各個世界花開設的騎士團學校中學習。在那裏研修與害蟲戰鬥的方法、禮儀舉止、教養等等,成長為一個符合花騎士標準的少女。
之後,臨近畢業的學生們則要作為見習花騎士被各地的騎士團召喚,參加實際的害蟲討伐。也就是所謂的現場實習了。
“那你又是何許人也?看你長相不是這附近的人啊。”
少女用警戒的視線盯著空琉。顯然是看到可疑人物的眼神。如果她喊人的話也會很麻煩,空琉決定老實地報上名字。
“空琉·納哈特雷克斯。從今天開始就任的新騎士團長。”
“哦,是團長大人啊。就是統領我所在部隊的人嘍。”
“那你就是我手下的部隊成員之一了吧。薺菜正在找你們來著……”
“說起來快到時間了呢。真是的,都怪姐姐們害得我快要遲到……”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簡直像是在念
咒一樣。
“既然如此就讓我幫你吧。你要趕緊去辦公室嘛。”
“真是纏人呢。我可是很強的,一個人也沒問題……”
“好啦好啦。”
空琉強行拿過一半的文件,兩人一起走向書庫。
“唔~,沒想到是個挺親切的人呢。看上去感覺像是個陰暗的悶騷男……不對,這種情況下也有可能隻是個單純的蘿莉控?”
走在身後的紫三色堇似乎在低聲念叨著什麽……不過空琉覺得就算插嘴也不會有什麽好處,隻得聽而不聞了。
空琉將文件放入書庫,急忙回到了辦公室。
他和紫三色堇一起進了房間,坐在了辦公桌前。紫三色堇則毫無顧忌地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哦哦,真是柔軟呢。老百姓交的血汗稅金就如同流水一般被花在了這種地方……”
看來薺菜買了個上好的沙發啊……
順便一提,花騎士和她們的家人被國家免除了一切稅務。這畢竟是份危險的工作,至少平時要讓她們能過上舒適的生活——據說這也是百姓們的請求。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薺菜回來了。
“啊,紫三色堇已經到了啊。”
然後她清了清嗓子。
“團長大人,現在為您介紹花騎士們。大家請進屋來吧!”
薺菜拍了拍手,三位少女排成一排走進了屋子。
首先是第一位。是位姿態端麗的少女。
閃耀著銀色光芒的整齊短發,搭配粉紅色的可愛發帶。
然後是第二位。這位身材比較小巧。
褐色的皮膚,還有鮮紅的短發。碧藍色的眼睛直盯著空琉看。
再然後是第三位。是一位笑眯眯的少女。
純白色的長發,長及膝蓋。神采頗有幾分異國風情。
最後是第四位。也就是紫三色堇了。
她等了一會兒才從沙發上站起來,加入到了花騎士的隊列中。
“這可真是壯觀呢。”
“您能高興就再好不過啦。這些可都是我召喚來的花騎士呢!”
空琉發表了一下感想,薺菜則露出了閃著光芒的笑容。
辦公桌前並列著四位花騎士,房間內的空氣也自然而然地飄起了香味。
“我是今天就任騎士團長的空琉·納哈特雷克斯。接下來就請你們按順序自我介紹一下吧。”
空琉示意戴著粉色發帶的少女先講。
少女生硬地向前踏出一步。直挺挺的背部,過於端正的立正姿勢,能看出她相當緊張。
“我是花騎士‘皇家公主’!”
然後將身體折成直角行禮。
“花語是‘尊敬’……即使前路艱險,願與諸位同行,將罪惡之物盡數逐出這個世界。請多多指教!”
從她直率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堅實的信念。雖然服飾相當可愛,但她右臂上閃耀著光芒的金銀籠手,分明地講述著她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花騎士。
“哦,該我了呢!”
紅色短發的矮個子少女輕巧地跳到了空琉的麵前。與皇家公主相反,從她身上看不出絲毫的緊張。
“呀吼~!我是木槿!雖然個子有點小,但是論體力的話我有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敬請期待哦!”
木槿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從她開朗的性格、小麥色的肌膚和大膽的露臍裝來看,她一定是生於南方的國度——芭蕉海(banana o)的人吧。
“下一個到我咯!”
木槿身邊的少女走向前,長發飄逸。明快的語調,輕快的步調,看來她也和緊張無緣。
“我的名字是六出花!”
她精神滿滿地擺出了一個勝利的v字手勢。
“我的花語是‘對未來的憧憬’!為了幸福的未來,一起打倒害蟲吧!”
雖然六出花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但是仔細一看,她的雙手戴著的是帶刺的指間拳套。這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卻帶著這麽嚇人的東西……
“我是紫三色堇。剛才我已經和團長打過招呼了,現在就不用了吧,請繼續。”
眼神渾濁的三白眼少女,果然還是一副冷漠的態度。
四個人性情各異,雖然類型不同,卻都是毫不遜色的美少女。從今往後,空琉就要指揮著這幾位女孩去討伐害蟲了……就算身處險境,自己果然還是沒辦法對她們下達殘酷的命令。
不,說到底在自己的指揮之下一定不能讓她們身處險境才行……嗯?
“四個人……?”
剛說出口的瞬間,薺菜就一臉“不好啦”的表情。
“呃,薺菜,你怎麽了?”
“其實呢……團長大人的部隊隻召集到了四個人。最後一次召喚了木槿之後,無論是種子還是華靈石都已經不夠了。而且城堡裏的其他花騎士們也都已經結成各自的部隊了……”
原來如此,不召集五人的話,部隊是不完整的。當然四個人以下也能進行討伐,但那幾乎等同於自殺。
五人一組的部隊,是在戰場上最容易配合、最容易指揮、生存率也最高的部隊。人數太多或者太少都是不行的。
這是在千年間與害蟲的戰鬥裏煉成的戰法。
“嗯……這可真是可惜。在湊齊五個人之前,先集中精力做基礎訓練吧。”
“隻能這樣了呢。真對不起團長大人……”
皇家公主將手放在薺菜因失落而縮著的肩膀上。
“啊啊薺菜,請不要在意。我們四個還完全沒有掌握相互配合的技巧呢。現在正是最合適的訓練時機!”
她勸解道。空琉一問,才知道四位花騎士被召喚到這個城堡還不到半個月。
“沒錯沒錯!要多多練習,然後變得更加要好才行呢~”
“我隻要能夠活動身體的話怎樣都行哦~!”
六出花和木槿相互摟著肩膀,精力充沛地鬧騰著。
“……汗氣衝天的訓練就交給這些運動狂魔了。反正我隻要在後排放魔法就行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工作。”
紫三色堇噘著嘴巴嘟囔著。
花騎士們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談著。辦公室內驟然變得喧囂起來——但這喧囂又立刻平息了。
咚咚。有人敲門的聲音。
“啊,請進。”
“——失禮了。”
空琉說完話之後,間隔了一呼一吸的空隙,從外麵傳來如銀鈴落地一般的說話聲。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麵對著靜靜地走進房間的淑女,空琉感覺胸口跳動了一下。
顏色略淡的金發,銀色與粉色搭配的光滑鎧甲。看來她也是一位花騎士。
但是……不知為何,她也和薺菜一樣,透過服裝可以隱隱看到內衣。空琉胸口的悸動主要就是這個原因。不對不對,為什麽專門要把那個部分做成透明的啊!?這樣的服裝最近很流行嗎!?
金發的淑女邁著流水一般的步伐走到了辦公桌前。
“初次見麵,我是花騎士銀蘭。出身於百合木(lily wood)的貴族家庭,為了尋找命中注定的男士而成為花騎士。請多指教。
“……我祈禱著,願眼下的相遇正是命中注定的邂逅。”
“命、命中注定的、男士?”
“啊不。嗬嗬,沒什麽。”
銀蘭用貴婦般的微笑岔開了話題。
說起來,為了邂逅而成為花騎士……真讓空琉越發搞不懂她們了。
“那麽……銀蘭,你來辦公室有什麽事?”
“我現在正在卡特蘭的指揮下進行活動,為您帶來了上一
次討伐中獲得的戰利品。”
空琉這才想起之前卡特蘭說的“過一會兒隨便派個隊員給你送過去”這句話。
銀蘭帶著優雅的微笑伸出了手。
看到她手中的東西,空琉不禁深吸一口氣。
“華靈石!”
沒錯。銀蘭帶來的正是舉行召喚之儀不可缺少的一件物品。
“聽說新任團長的部隊還缺少一人,想請您務必使用此物。雖然隻收獲了這一個……”
“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
空琉接過華靈石。這是擁有花朵形狀的深紅色寶石。由於潤澤了世界花的魔力,寶石摸上去帶有些許溫暖。
要舉行召喚之儀,就需要“種子”或者“華靈石”。
所謂種子,是在世界花的氣脈之中流動的魔力的一部分結晶化之後,滲出地表形成的東西。但是,單個種子中蘊含的魔力非常微弱,一般要收集大量種子才能使用。
而華靈石,原本也隻是種子而已。
隻是種子之中,有極少的一部分不會滲出地表,而是埋藏在地層內長時間不斷地吸收世界花的魔力。
濃縮了大量世界花魔力的種子,便會在魔力的作用下轉變為紅色寶石的樣子。由於其光彩照人的美麗外觀,人們不再單純地稱之為“種子”,而是將它稱作“華靈石”。
“薺菜,現存的華靈石還有多少?”
皇家公主問道。薺菜咽了一口唾沫,拉來了放在房間角落裏的木製寶箱。這寶箱和之前放蛋糕的寶箱是同一類東西。
打開寶箱後……
“有四個!和銀蘭姐拿來的加在一起,就有五個了!”
“哦,可以召喚了嘛!快來召喚新的同伴吧!”
木槿炯炯有神的碧藍色眼睛中閃耀著光芒。
“團長大人,事不宜遲,我們來舉行儀式吧!”
聽到薺菜這句話,所有人都注視著空琉。
回複是——點頭。
終於,等到了可以迎接第五位同伴的時刻。
3
召喚之儀——那是為了迎接花騎士而舉行的神聖儀式。
城堡的一層大廳。空琉站在了放置在這裏的大花盆前。這個花盆也是召喚之儀的必需品。
所謂召喚之儀,說白了就是一種轉移魔法。
將世界花魔力的結晶“種子”或者“華靈石”置於花盆——魔力的增幅器中,就可以發動轉移魔法。千年前,空琉的先祖研究了古代花的女王打開時空之門時的術式,應用在了召喚術之中。
話雖如此,召喚之儀也並非普通的轉移魔法。“現在的騎士團中,真正必要的花騎士是哪位——聽從世界花給出的答案,請求她的引導”——這樣混有信仰成分的認知已經滲透到了所有人的心中。
“那麽,開始吧……”
空琉自言自語道。背後注視著儀式的少女們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躁動起來。大家的神情都十分緊張。
現在,空琉的手裏握著五個華靈石,不僅大而且很有分量,似乎還越來越熱……不如說越來越燙手了。看來是魔力高漲造成的影響。
——想要召喚更強力的花騎士,相應地就需要更高的魔力才行。華靈石正是魔力的結晶。使用一定數量的華靈石,就更容易召喚熟練度更高的花騎士。
按照規定,種子以一百個為單位、華靈石以五個為單位來使用。
以這個分量,才能令儀式中的轉移門安穩下來,安全地召喚花騎士。這也是空琉先祖的研究成果。
隻是根據文獻記載……在很久以前,曾有一次性使用五十個華靈石,卻不知為何出現了十一位花騎士的事情……然而並未證實真偽。
空琉將右手置於花盆上方。
五個華靈石融合在了一起,變回了它本來的形狀——種子。這意味著接近了花盆這個魔力的增幅器,令魔力的平衡更加穩定。
“來吧……”
空琉的手抖動著。
稍微傾斜一下手掌,融合的華靈石將落入花盆,儀式就會開始。第五位同伴即將到來。
這樣一來,就沒有猶豫的時間了。自己擔任指揮,肩負著花騎士們的性命,與可怕的害蟲戰鬥的日子即將來臨……
——你能做到嗎?
這個問題在腦海中驀然響起。那聲音既像是自己的,又像是父親的。汗臭與血腥。蠕動的害蟲。怒號。悲鳴。溫柔的微笑。那天的記憶漸漸浮現在意識表層——
但是,空琉搖了搖頭對自己說道。
“我……和父親不一樣。我絕不會成為父親那樣的指揮官。我正是為此而研究戰略。沒問題。冬薔薇沒有一人能夠在棋盤上戰勝我。最重要的是,我擁有珍惜花騎士的心……”
我一定能行——!!
空琉下定了決心,鬆開了手掌。
華靈石落入花盆的瞬間,二者產生了共鳴。
它正在整個春庭的花騎士中搜尋,那位眼下這個騎士團最需要的人才。
以世界花編織的命運之名——
花盆射出銅色的光芒。
那光芒倏爾變化為銀色——
最後。
花盆綻放出令人目眩的金色。
“好厲害啊團長大人!”“居然第一次就是金色!”
薺菜和皇家公主睜大了眼睛。
“哇哈!是金色啊金色!”“會是怎樣的花騎士呢!?”
六出花和木槿兩人則興奮地跳來跳去。
“一發出金色真的假的……團長運氣也太好了吧……”
紫三色堇渾濁的眼神中也顯現出一絲亮光,雙眼緊緊盯著花盆不放。
“咻!”地一聲響起。
從花盆裏飛出了許多光點,將整個花盆包裹在了光輝之中。
——透過光芒,可以看到有人的身影。
“哇……”
當視野恢複之後,空琉驚訝地幾乎忘了呼吸。
“這是……!”“居然……”“好大……!”
周圍的花騎士們也和空琉一樣驚歎萬分。
她們也看得入迷了。
因為出現在那裏的少女實在是,實在是太過美麗了。
“初次見麵。”
少女優雅地提起短裙的裙邊,低頭行禮。光潔可愛的金色長發搖動著,芳香充斥著空琉的鼻腔。
“祝大家貴安。我是花騎士龍舌……”
正想要報上姓名的少女,不自然地停下了口中的話語。
眼角略微外垂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空琉——
不,不僅僅隻是盯著而已。她的眼神中帶著熱烈的感情,眼眶漸漸濕潤了,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一般。
“啊,呃,請問我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全身受到如此熱情的視線注視,空琉不由得用了敬語。
而金發的少女則一步又一步地逼近著。
每邁出一步,那與卡特蘭不相上下的胸部就搖動……不對,重點不是那個。怎麽回事!?這個女孩到底想幹什麽!?
“小空……”
不經意間,金發少女叫出了一個讓空琉十分懷念的稱呼……下個瞬間!
“小空~~~~~~~~!!!!”
“嗚噗……!”
少女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了空琉。那勢頭簡直像是舍身撞過來一般。空琉險些被撞倒,但還是勉強站住了。
隻是心裏早已混亂不堪。覆蓋在空琉臉上的柔軟觸感,很難想象是誕生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而且有著充分的重量。
那感覺真是又軟又彈,洶湧澎湃,花枝亂顫……喘、
喘不過氣……
“唔唔、唔唔唔……!”
實在堅持不住的空琉隻好不停地拍打少女的側腹部,她才總算說著“啊,對不起”放開了空琉。
“呼、呼……你到底是!?”
少女口中的“小空”這個稱呼,是空琉幾乎已經遺忘了的,在自己很小的時候的稱謂。而且知道這個稱謂的,這世上隻有一人。
然而那個人,卻和麵前的這位少女毫無相似之處……
空琉追溯著記憶。在為了接任騎士團長而接受教導之前——他幾乎每天都會在老家附近的山野之中,與一位女孩嬉耍打鬧。
“——,這邊這邊!”
“小空你跑太快啦!等下嘛!”
“那塊石頭踩上去很容易滑倒,小心!”
“嘿嘿,你當咱是誰啊。喲!”
“——真厲害!來,今天要一口氣跑到山頂哦!”
“明白!小空快走吧快走吧!”
沒錯。正是那時的記憶。
如此一來,能想到的也隻有她了。空琉心裏怎麽也沒辦法把這兩個人物劃上等號。但是,但是……!!
“……小蘭?”
空琉沉默良久,戰戰兢兢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小空……你還記得我啊!”
她則用名副其實的春花燦爛般的笑容做出了肯定。
“不不等一下。但是你怎麽看都和小蘭完全不同啊!”
沒錯。小蘭可是個會被大家都誤以為是男孩的調皮鬼啊。發型也是短發,體型纖細,第一人稱也是“咱” (譯注:“仆”,日語中常見的年輕男子自稱)。
空琉陷入深深的混亂,扶著額頭彎下了身子。
“怎麽會。我就是我啊,小……啊,現在應該這樣稱呼你呢。”
金發少女——小蘭(?)輕輕咳了一聲。
“團·長·大·人。”
她的口氣簡直就是一位呼喚丈夫的新婚妻子。
“那、那個,兩位究竟是什麽關係……?”
真不愧是輔佐官。在所有人都看呆了的時候,薺菜首先反應了過來。隻是語氣中好像透出了一絲不高興……?
“啊,剛才的自我介紹還沒說完呢。”
小蘭(?)帶著更加燦爛的笑容說道。
“我是花騎士龍舌蘭。在萬花嶺土生土長,畢業於本地的佛絲騎士團學校。花語是‘高雅的貴婦人’‘雄壯’等等。
“另外——還是這裏的騎士團長空琉·納哈特雷克斯的青梅竹馬。”
一陣沉默。
“青梅竹馬分別擔任團長和花騎士,真是奇跡般的概率啊……”
皇家公主呆呆地說道。
“哇、哇,這就是命中注定!?幸福的未來就要實現了!?”
“哎呀,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呢!”
六出花和木槿瞪大了眼睛。
“唔,好可怕的胸器。和卡特蘭不相上下……不,是更勝一籌嗎……”
隻有紫三色堇的注意力還集中在奇怪的地方。
“——總、總之,這下就湊齊五個人了呢。那麽團長大人,從今往後請您領導著大家前進吧。但是,可別引起誤會哦?”
薺菜的聲音從老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嘻嘻。沒想到還能有機會和你見麵,真像做夢一樣。”
龍舌蘭雙手合在胸前,似乎想要抓住這一刻的幸福一般。隻是……空琉心裏仍然無法將她與小蘭等同。從裏到外的差距都太懸殊了。
“小空快點跳進來啦!水好涼好爽啊!!”
“害蟲?哈哈哈,那種東西咱一棒子就幹掉啦!”
因為記憶中的小蘭,明明是這種感覺的女孩。
過去的回憶,現在的混亂。
以及對未來的不安。三者交織在一起,空琉不由得抱住了腦袋。
四季如春的清風吹拂過萬花嶺的土地。
這溫暖的氣息,也為空琉送來了嶄新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