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閣地勢比其他地方略高,在一片假山後麵,一小道斜坡上去,樹木掩映,比起其他地方的遊人如織來,已經算是僻靜許多了。


    閣子四方,四麵都是玻璃窗戶,光線明亮。


    一群人湧進來之後,刺史府的兩個仆婦這才放開了知秀。


    知秀隨手整理了一下被她們扯亂的衣裳,見東方若兒、金芳月等人呈扇形包圍著她,顯得她們人多勢眾,而她卻孤孤單單。


    但是她素來不是膽小之人,越是形勢嚴峻,心性反而越是堅定,當下便冷笑一聲道:“看來你們今天是有大陣仗,好呀,我倒要聽聽,你們這次又要說出什麽來!”


    金芳麗道:“我們說什麽不重要,關鍵是你自己做了什麽。”


    知秀反問:“我做了什麽?”


    “你……”金芳麗待要指責,卻又被金芳月給攔住。


    比起金芳麗的魯莽衝動,金芳月顯然穩重得多;而比起金芳麗臉上的憤慨嘲諷之色,金芳月冰冷的眼神也反而更加有殺傷力。


    “繡心表姐,有些事情原本不該我們來對你說,但是我們金家屢屢暗示表態,你們西門家卻猶自裝傻充愣,我們姐妹就不得不跟你把話說清楚了。”金芳月一開口便比金芳麗有條理得多。


    知秀道:“好,我聽著,你要跟我說什麽?”


    金芳月道:“我們金家住在盧布湖城,白馬城的菊花盛會往年也不是沒來看過。若隻是為了賞花,大可不必勞師動眾。想必你心裏也很清楚,我們這次來,是因為受到了你們西門家老太爺的邀請。”


    知秀不說話。金芳月還沒說到主題,她不準備回答。


    旁邊東方若兒、楊理理、文世蘭、文世玉等人,雖然知道今天要說什麽,但也是第一次這麽完整地聽金芳月說起金家和西門家的事情,所以都很認真地聽著。


    金芳月繼續道:“西門家和金家原是世交,兩家的老太爺當初曾有口頭約定,要讓我們這一代中最年長的一男一女結為夫妻,也就是說,我們大哥金伯曰跟你之間,因老太爺的約定。早在出生之前。便有了娃娃親。”


    說到這裏的時候。別的人神色倒還正常,隻有楊理理臉上劃過一絲憤恨。她當初對金伯曰一見鍾情,事後才知道金伯曰早跟西門家的女孩子有了婚約。那種失落和不甘一直在她心裏盤旋。


    “兩家老太爺約定的時候,咱們兩家一個是鎮國公府,一個是安國公府,自然是門第相當。但是兩代下來,你們西門家子嗣單薄漸漸沒落,我們金家卻是枝繁葉茂蒸蒸日上。到了如今,論起來,你們西門家已經比我們金家要低一等了。”


    知秀冷笑道:“依著你的意思,你們金家已經看不上我們西門家了是吧。”


    金芳月搖頭,正色道:“我們金家從開國時便被封為國公。書香傳家,家規嚴謹,最重視的便是信義二字。況且以我們金家如今的家世,根本用不著靠娶妻來攀附榮華,又怎會因門第高低而生出驕傲輕視之心,你這麽說也太小看我們金家了!”


    她幾句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旁邊眾人都不由自主地生出敬服之心。就連原本衝動的金芳麗,也高高昂起了下巴,仿佛也記起了老牌貴族應有的自尊自信。


    知秀暗歎一聲厲害,金芳月這般作態,不過是為了接下來的話鋪墊罷了。


    果然,金芳月接下來就話鋒一轉。


    “隻不過我們金家雖然不看重門第,但金家男子娶妻,首要的便是女方的品格和名聲。若是名聲已然敗壞,就是再好的容貌、再高的身份,也不配進我們金家的大門。”


    金芳月說完這句話,便直直地看著知秀,金芳麗也是一臉得意。


    東方若兒臉色冷漠;楊理理站在她身後,眼中隱約有興奮,卻很好地掩飾著;而文氏姐妹之中,姐姐文世蘭眼中卻掠過了一絲慌亂。


    知秀麵無表情道:“金大小姐東拉西扯這麽多,也該說到主題了吧。”


    金芳月道:“繡心表姐,你固然是美貌青春,出身國公府,在這大北平府中,家世也算是一等一了。可惜……”她緩緩搖頭,“可惜你早已失去了身為女子最重要的東西。”


    知秀不說話。


    金芳月道:“那就是清白的名聲。”


    這幾個字出來,所有人都是動容。無論哪朝哪代,無論社會發展到什麽程度,清白的名聲對女孩子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知秀依舊麵無表情。


    金芳月微微蹙眉。


    金芳麗性格比她衝動得多,已經忍耐不住,衝知秀道:“怎麽,我大姐說了這麽多,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知秀淡淡一笑,笑意未達眼底。


    “我聽得很明白,卻一句也聽不懂。”她看著金芳月道,“金大小姐不愧是國公府出身,舌燦蓮花,卻字字誅心。我倒要問一句,我怎麽就沒有清白的名聲了?”


    金芳月微微蹙眉道:“你難道還要我說得更露骨嗎?”


    知秀道:“金大小姐也說了,清白的名聲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是最重要的。如今你直說我沒有清白的名聲,不亞於要毀我一生。我當然要問清楚,你憑什麽敢這樣說,你的理由是什麽,你的憑證是什麽,如果你說不出理由說不出憑證,那麽就是故意的誣陷,是惡毒的誹謗!”


    說到最後一句時,她聲音陡然提高,雙眼圓睜,目光之中迸發出一絲厲色。


    眾人都是微微變色。


    “大姐,我早說過,像她這種人,怎麽會知進退。”金芳麗越眾而出道,“看來你是逼著我們把話全說白了。”


    知秀看著她:“金大小姐說完了,金二小姐又要來指教了嗎?”


    金芳麗冷笑一聲:“我可不敢教你。我大姐善良仁厚,不願給你沒臉,是你自己不知進退,那麽今天我索性跟你把話全挑明。”


    “西門繡心,你以為到了白馬城就可以隱瞞一切真相嗎,其實我們早就調查得清清楚楚了。當初美羅城大撤退,沒出城門你就被昭武人擒去了,前後隔了三天,那黑矛軍的校尉才因為偷襲一部昭武人的營帳,誤打誤撞救了你出來。誰不知道昭武人凶殘成性,你在他們的營帳中待了三天,難道還敢說自己毫發無傷?”


    知秀眉尖一蹙:“你從哪裏聽來的流言?”


    金芳麗道:“你當然以為這是流言,你跟你那個娘,自以為巧舌如簧就可以扭轉乾坤,卻不知,當時美羅城撤退的人何其之多,總有人的眼睛是亮的。你再怎麽狡辯,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巴。”


    “我們金家一進白馬城,就聽到了關於你的傳言,當天就問起,你娘還強自辯白,說什麽當日被擒當日就被救出,一派謊言。事實上,你早已被昭武人毀了清白。若非他們拿你取樂,你又怎麽可能活了三天。”


    “胡說!”知秀捏著拳頭,“你胡說!根本不是這樣!”


    金芳麗大聲道:“我胡說?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是胡說?”


    “救我的是黑矛軍的校尉,他就可以為我作證!”


    金芳麗冷笑:“誰不知道那個黑矛軍的校尉,早已成了你的入幕之賓。”


    知秀大怒:“你說什麽?!”


    楊理理就在旁邊道:“那個校尉叫左驕陽,跟蘭方越走得很近,你跟蘭方越親親熱熱,跟那個左驕陽也是言語曖昧,多次被我們看見,難道你還敢狡辯嗎?”


    她一麵說,一麵往東方若兒臉上瞟去,果然見東方若兒臉色不好看。


    知秀氣極反笑:“原來你們早有準備,怪不得串通了楊理理、東方若兒來跟我興師問罪。”


    她上前一步,挺直了脊背,大聲道:“我西門繡心做人堂堂正正,你們這些人,有的因愛生妒,早就對我懷恨在心——”


    她看向楊理理和東方若兒,兩人被她清澈犀利的目光看到,竟忍不住都生出一絲心虛之感。


    “有的狗眼看人低,卻還要為自己的卑劣找借口——”


    她看向金芳月和金芳麗,這姐妹倆卻比東方若兒和楊理理強得多,麵不改色。


    “你們之所以這樣指責我,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而竟然就要毀我清白毀我名聲。嗬!”她傲然一笑,“我做人做事,卻何嚐用得著看你們的臉色!我說自己是清白就是清白,老天自有明證。就算你們再怎麽牙尖嘴利,也不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問心無愧,言辭之間自然坦坦蕩蕩,眾人竟不由自主地又覺得她應該是清白的。


    不過此時,東方若兒卻走了上來,冷冷地道:“你說自己清白就是清白?我倒要問問,當初你被救回來,分明因為頭部受傷已經失去了那一段的記憶,你根本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被昭武人擒去,又怎麽被救回來的,你還敢說自己清白?你的憑證又是什麽?”


    眾人嘩然。


    如果連記憶都沒有,那又憑什麽理直氣壯地說當時如何如何。這樣說來,難道西門繡心才是那個狡辯的人嗎?


    (第二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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