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自然不知道他走之後波特宅裏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猜得出來。長期與劫道四人組“比試魔法”讓他對那四人的氣息格外敏感,他早就知道了有人站在窗口。


    他也知道莉莉的目的,但是他又能如何?


    與其戳穿還不如就帶著虛幻的假象,起碼還能得到薄涼的安慰。


    自從他知道了預言的真正內容後,他就開始懷疑,懷疑鄧布利多校長是否真的故意讓他聽到那個預言。假如對方真的不想讓人聽到預言的內容,鄧布利多完全可以選擇在隱蔽的地方考察特裏勞妮小姐。這樣他就不會聽到那個預言了。


    想到了預言的內容,他就有些難受。


    被他所崇拜的人的神秘人和他最愛的女孩之子隻能選一個,他曾經請求過神秘人饒恕莉莉。神秘人答應了,但是他了解他。


    假如莉莉一心想要保護她的孩子,那麽神秘人絕對會殺死她的


    如同曾經的神秘人,以前的他也被鄧布利多監視著,隻是他選擇了偽裝成不知情罷了。


    那些四人組的“熱情衝動”絕對少不了對方的有意唆使,甚至莉莉——他心愛的女孩會嫁給波特,也肯定是對方搞鬼了的。


    而現在鄧布利多又用莉莉的生命來威脅他,威脅他倒向鳳凰社那一邊。


    那麽多貴族倒向神秘人並不是沒有原因的:曾經的神秘人高貴俊美,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擁有著貴族們無法想象揣測的力量。


    但現在的黑魔王隻剩下醜陋的麵容,以及越來越深不可測的魔力了。他曾經試探過,但是很快就得到了教訓:一個鑽心咒。


    神秘人的心胸並不寬廣,曾經他近乎崇拜地景仰著他。


    那種深不可測的、比海洋還要恐怖的力量讓他忽略了對方的不對勁。


    他繼承普林斯家族時,家族內沒剩下什麽珍貴藥材與魔藥,但是最為珍貴的書籍反而留了下來。


    直到他為了奧特萊爾回家族搜尋魔藥書籍時,才明了其中奧妙。


    書上是這樣記載靈魂分裂的:“…靈魂分裂是一種極為邪惡的魔法,它通過謀殺來達到分裂靈魂的目的,剔去靈魂中剩餘的善,留下試驗品最大的執念與惡意……”


    在書的旁邊還添加了備注,字跡有些模糊:‘…這項黑魔法最開始是用於強製覺醒血脈,但……導致了受術者精神的不正常,同時表現在外貌上……中隱藏的血脈,促進血脈……’


    ‘但是覺醒了血脈剩下的也不過是一個怪物而已。不建議親身體驗。’


    最後的一行字寫的更外清晰而用力,顯然是經過很多人的加重。


    聯想到有關靈魂分裂的書籍有多稀缺,以及神秘人分裂靈魂的程度來看。神秘人肯定已經分裂了很多次靈魂,而且第一次靈魂分裂的時間在很久之前,不然血脈的覺醒不可能這麽突兀。


    就在他胡思亂想中,食死徒的大本營到了。石質的建築有些粗獷,光線暗淡讓這凝聚了無數冤魂的建築顯得格外陰森,仿佛是一隻猛獸,正虎視眈眈地盤踞著,俯視著、預備著吞噬那些不自量力的人。


    天空是陰鬱的黑色,微微地泛出了點藍,如同上等的天鵝絨。星星閃爍著微光,火星的顏色已經不再像他剛加入食死徒般明亮。


    他獨自一人走在漫長的走廊上,看不到入口,找不到盡頭。沿路上的火把沉默地燃燒著,奉獻著自己的生命,卻換不來多少光明。


    他踟躕了,原本堅定的腳步變得猶豫而猶豫。


    石質的走廊微微的潮濕,一股風不知從哪裏吹來,火把上幽藍色的火苗搖晃著。火把周圍的石壁凹凸不平,跳躍著閃爍的光。他的臉也時陰時晴。


    這樣真的值得嗎?


    要怎麽做才是最好的選擇呢?


    假如神秘人找到了治愈靈魂的辦法怎麽辦?假如神秘人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怎麽辦?


    明明長到看不到邊際的走廊,卻在他皺著眉發呆的這段時間裏走了出去。這個腦袋上都沒有頭發的神秘人正坐在最上方的座位,慘白的皮膚與猩紅的蛇眸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嘴唇上方僅餘了兩個小孔。


    普林斯看著坐在他上方的男人,心中有些同病相憐,又有些嫉妒與嘲諷。


    瞧,你再厲害,還不是中了鄧布利多的黑手。隻有我才知道真相。這種想法從他心頭一掠而過,上方投來了如同實質般的冰冷視線,如同一條眼鏡蛇在打量著麵前的獵物。他心中一緊,連忙清空的腦海中紊亂的思想,努力地回憶著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下午所經曆的場景如同走馬燈般迅速地播放著,他忍住了被人窺視大腦所帶來的痛苦感,努力地將場景盡可能巧妙地擺設在神秘人的視線下。他現在完全是在賭,賭對方會對臥底這個主意感興趣,雖然鳳凰社肯定有神秘人的內應,但是對方肯定不會有“叛變後”的普林斯知道的多。


    攝魂取念什麽時候結束的他不知道,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像是隻死狗般躺在地板,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濡濕。


    “我的主人……” 醒來了的普林斯連忙掙紮著站起來,腿腳酸軟,全身無力,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在剛才是否經曆了什麽。他剛想說些什麽就被打斷了。


    “你做的很好……” 紫衫木魔杖的杖尖正對著他。魔杖被它的主人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杖尖始終對準了他。


    普林斯忍住心中的不自在與驚慌,回憶起以前的自己,努力代入當時的狀態。他抬起了頭,精神疲憊,卻帶著令人生畏的狂熱。


    “主人!”他剛打算說些什麽來解釋,但是一發分裂術擊碎了他身邊的石板,他訕訕地張合了幾次嘴,終於臉色難看的合上了唇。


    “去吧,答應他們。”王座上的男人沒說話,冷峻的臉讓普林斯心中有些不安。


    就在他就要離開大廳的時候,身前傳來的聲音讓他僵在了當場。


    “隻要你把那個孩子獻給我,我可以繞過那個麻瓜種,當做是給你的賞賜。”話尾微微上翹,如同低沉的笑聲。


    他全身發麻,卻不知道到如何言語,隻能默默地倒退離開。


    出了食死徒的大本營、神秘人的暫住地後,他鬆了口氣。口中嗬出的氣體在冰冷的夜裏變成了白霧,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星星顯得格外明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火星的光芒更加明亮了。


    但火星那再度明亮起來的光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天文學和占卜總是緊緊相關的,而占卜——沒有誰能夠每次都占卜正確,更何況每個真實的占卜都會被魔法部收集,以期能夠找出其中的規律。


    他又想起了他曾偷聽到的那個預言。


    那個坐在油膩桌邊猛吃的女人姓特裏勞妮,但是看對方的穿著,他無法信任對方。沒有哪個真正的預言家會落到那種地步。


    可他又不能不信,不信任這個預言的代價是莉莉的生命。


    當時酒吧內突然進來了一個人,也就是奧特萊爾。因為奧特萊爾他才沒能聽完預言,他隻知道救世主會出生在曾三次戰勝神秘人的家庭裏,並且出生於七月月尾,除此之外他一無所知。


    他心中有些煩躁,卻不知道為何。這煩躁讓他一晚上都沒能靜心思考。


    普林斯幹脆地關了燈,皺著眉沉入了夢鄉。


    奧特萊爾就沒有普林斯那麽好運,他幾乎流產,還嚴重受寒。身體已經僵硬了的莉莉絲壓在他的身上,讓他無法起來。少年也不打算繼續活下去,但是卻偏偏事與願違。


    當他已經神誌不清的時候,輕柔中略帶諷刺的聲音飄進了他耳中。


    “嗬,這就是他喜歡的人?真是下賤肮髒。”說到喜歡的人時,話裏的憤怒如同實質。他努力想要睜開眼認清對方的身份,一塊手帕卻剛好地飄落在他的臉上。


    手帕上還帶著他有些熟悉的香味,他努力地回想著,試圖讓自己清醒。尖銳而堅硬的東西——大概是鞋底,狠狠地碾著他的右手。凹凸不平的沙礫讓他的手心微痛,鞋底傳來的強大壓力讓他僵硬冰冷的手緩慢回溫。


    “力勁鬆懈。”帶著恨意的聲音讓他全身都無力,他有些迷惘與自己何時得罪了對方。右手處傳來的疼痛越來越明顯,他想要掙紮,但是身體被強製地放鬆,肌肉完全無法運動。


    對方還嫌這樣不解恨,哢嚓哢嚓的似乎折了幾枝花。他突然明白對方要幹嘛。


    香檳玫瑰,是有刺的。


    假如一個煉金師的手再也無法靈活了怎麽辦?假如一個巫師慣用的手殘廢了怎麽辦?


    但是掙紮顯然是沒用的,帶著小刺的花梗落在了他的手上,和花梗一起掉下來的還有被她撕碎了的花瓣。


    “昏昏倒地。”遠處突然急速射來了一道魔咒,奧特萊爾被魔咒擊中,徹底昏了過去。


    “你好,摩納哥夫人。”少女的嘴角帶著邪惡而諷刺的笑容。她腳下的是另一名少女的屍體,以及一個即將流產的男性孕婦。而她的手仍舊踩在奧特萊爾的右手手指上。


    “……適可而止,”摩納哥夫人的臉色嚴峻,她甚至看都沒看莉莉絲的屍身,冷漠地要求著。


    “嗬,沒辦法啊,誰讓我是……孤兒呢。你說是麽?我肯定不懂什麽叫適可而止了。” 少女言語間的怨恨越來越深,深黑色的天空都比不過她的瞳孔。


    摩納哥夫人疲倦地炸了眨眼,右手揉著太陽穴,她身上的衣服是全白的,飾品一樣都沒帶,唯獨耳邊簪了朵白玫瑰。那朵白色的玫瑰上還有露珠,顯然是被魔法固定在花瓣上的。


    “你就沒有一點對於莉莉絲的愧疚麽?”她終於忍不住問,嘶啞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驚起了幾隻烏鴉撲棱亂叫著。


    “不,怎麽會呢,我和她本來就是隻能活下一個的。你自己也知道啊,不是麽,媽媽。”陰毒飽含怨恨的話語像是毒液,腐蝕了原本就醜陋黑暗的一切,展示出更為肮髒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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