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潤打斷了他的話:“什麽?馬夫也算?那廚子也要算嘍?”


    於樂水囧了一下,袁潤不等他回答表態,馬上道:“集合所有衙役,包括守城門的,一起去,這下總夠了吧?把忤作也帶上,再準備兩輛手推車,把屍體運回來!”


    高知山和於樂水連連點頭表示讚同,說這縣裏一直平安無事,百姓們安居樂業,暫時沒有衙役坐鎮也不要緊,先把案發現場。


    袁潤和阮玉珠同時吐槽——安居樂業?都發現大規模械鬥了,還安居樂業?真能扯啊!


    衙門裏不能沒人,把大牢裏的獄卒調了一半出來在衙門充班,由縣丞於樂水坐鎮,然後主簿高知山帶著從四個城門各調來的一個衙役,總共十二名衙役,一起向事發地點而去。


    路上袁潤也順便向高知山了解了一下所謂的“械鬥”事件,原來是本地的兩個地主,仗著各自家裏都有親戚為官,所以打了起來。


    “要說起來啊,這兩家人家還是姻親呢,但若不是姻親,也出不了這檔子事!”高知山一邊走一邊對坐在轎子裏的袁潤道,“這王李兩家,王家的大爺,娶了李家的二娘,然後兩個人的姑娘,又嫁到了李家去。這本是親上加親的事,卻不料李家大郎雖與王家二爺同朝為官,卻是政見不合,結果李家大郎便寫信讓自己的弟弟把王家大小姐休回了家。於是兩家人反目成仇。這次的械鬥正是王家大爺帶人上門去討要自家女兒的嫁妝,結果爭鬥起來的。”


    袁潤道:“按律,這被休之妻,帶到夫家的嫁妝要怎麽判?”順便先打聽一下這個世界的法律精神。


    高知山撚著胡子道:“前任知縣老爺離任時,把兩位師爺都帶走了,對於刑名方麵的事,下官倒不是很熟悉,隻能據我所知的粗略說說,大人千萬包涵。”


    袁潤道:“無妨,你隻說你知道的,不清楚的就直說,回去弄本本朝的律例來我看看就是了。”


    高知山笑道:“大人乃一縣之主,日理萬機,管這些做什麽。回頭下官為大人找一位高明的刑名師爺也就是了。”


    原來這裏和中國古代一樣,官員本人並不是個個精通律法,而是靠師爺來幫助處理相關的事務的。一般地來說,以一個縣為例,師爺通常有兩位,一位刑名師爺,一名錢穀師爺,前者精刑律,後者曉政務,也算是優化配置了。


    不過作為主簿和縣尉,對兩種師爺就都各自不喜歡了,因為大家的職責相同(縣丞的職責是協助知縣管理主簿和縣尉之下的各級官吏和衙役),更因為師爺與知縣的關係更親,常常架空他們。


    所以如果此時在這裏的不是高知山而是於樂水,他肯定會出相反的意見,讓袁潤聘一個錢穀師爺。


    不過袁潤對這種意見也就是聽聽,並不怎麽在意——這種死記硬背法律的事,就交給阮玉珠好了,這家夥文武雙全,背書也是一把好手,做一個士兵真是屈材了,真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打得過小三鬥得了流氓,怎能叫袁潤舍得放手。


    說句實話,這次袁潤會出現在邊境,根本就不是接了什麽委托,而是知道這次的任務很有可能會對阮玉珠不利,所以才提前趕到了那裏,想盡量為阮玉珠先掃清障礙,結果陰差陽錯的,反而讓兩個人都中了招,然後穿越到了這裏來。


    高知山這邊見袁潤不說話,也有點訕訕的,便繼續說了下去:“這事原本就是李家不對——於理來說,王氏並未犯五出之條,沒有休妻的理由;於情來說,男人們在公堂上做的事,與內宅女子又有甚麽相幹。”


    在魏國,由於男女“平等”,招婿者以妻為尊,娶妻者以夫為尊,各自都有被休棄的條件,男休女的“五出”,和中國古代“七出”的差不多,乃是不孝順父母、無嗣、與人通奸,以及離間家族成員感情的、犯殺人及以上重罪的。


    當然,女子招婿也有六出,多了一出“出征失蹤滿七年的”。


    魏國低級的士兵,皆是男子,中高級以上的軍官才會出現女子。這不是看不起男子,而是在體力上,男子的確要強於女子。但是在戰爭中,往往有大量士兵逃亡或被俘虜,然後失蹤,這樣的話女子便可以休夫。從這一點上來看,魏國還是對女子頗有優待的。不過女子從軍,一般都是中高級的軍官,極少有失蹤的,或生或死總有個定論。


    袁潤看著高知山,隻是微笑點頭,高知山還當是自己說的話很得上司之心,便又道:“這又不是朝堂上,還能有什麽後宮幹政的——話也說回來,若是王氏掌握李家的命脈,哪還會被夫家這樣休回去。所以這事真要論起來,王氏就不該被休。但事已至此,王家必然也是不會讓自家姑娘回去的了,所以要嫁妝什麽的,實際上隻是為了個麵子。”


    阮玉珠在一旁冷笑道:“你居然敢妄議朝堂?不怕獲罪嗎?”


    “本朝不以文字言論獲罪,這位姑娘言重了。”高知山不以為然——先前在縣衙裏時不向袁潤問過了,這個女子與她並無什麽關係,隻是路過的一個江湖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新知縣。若不是看在這女子是從劫匪手中救出知縣大人的恩人,他都不帶搭理她的。


    在官道上有這麽多屍首,早就被人圍觀了。除了一些有急事的,過路的人都留下來看熱鬧了。


    等到袁潤和阮玉珠帶著一眾衙役趕到時,這邊幾乎都水泄不通了,連忙便讓衙役們疏散人群,維持交通和治安。


    還好畢竟是古代,人膽子小,隻是圍觀,沒有人上去亂翻亂動的,見到官府來人了,也都紛紛身官道邊上的荒地裏躲,把場子讓給袁潤等人。


    袁潤看了看,屍體一具沒少,也沒有怎麽被翻動過,看來現場保存得不錯……


    擦,在想什麽啊!這些人就是我們殺的啊,怎麽不自覺地就開始想要當偵探了!


    袁潤也是很自覺地把自己和阮玉珠歸到一體去了——實際上她可是一個人都沒殺,隻是用槍打傷了對方的腿,然後對方自殺了而已。


    而前來收拾屍體的眾衙役等人,看到那些身強體壯的“劫匪”屍體,對以一敵眾,全滅對方的阮玉珠都投來了敬佩和吃驚的眼光。


    當然了,這些眼光中也包含了對這些強匪的痛恨,倒是對阮玉珠隨意殺人沒什麽表示,看來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她“見義勇為”救了知縣大人的原因,而是對於擅殺強盜這種事,官府向來不追究責任。


    不過古代人這樣,作為從現代穿越過來的阮玉珠和袁潤可不能這樣。雖然她們是美國人,但在文化上更傾向於中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不是那要“先發製人”打擊一切可疑勢力的國際警察美國大兵。


    先前阮玉珠的動手,多半還有些泄憤和初穿越的畏懼心理在作祟,但經過袁潤的敲打,她已經清醒了過來,時刻警醒自己,不能隨意亂來了。


    “大人,這些人都不是本地的,我們要不要畫影圖像,然後去鄰近的幾個縣去問問?”高知山來到袁潤麵前道。


    袁潤猜想也不是本地人,不過之前她就和阮玉珠探討過了,如果這次回來這些屍體不見了,那必然這件事的黑幕會比原先料想得要大得大,現在看來,派這些人來追殺的幕後者,要麽就是對這些人太有自信,要麽就是覺得就算失敗了,從這些人身上也查不出什麽來。


    所以麵對高知山的提議,袁潤雖然在心裏知道是不會有什麽結果的,但還是責成他全力調查——如果派出這些人的幕後黑手,就是在雲來縣這邊呢?


    有時也不要把問題想得太狗血太複雜了,也許就是因為這邊的某個人不想讓“羅羽裳”上任,所以才策劃了一次完全“不成功”的截殺呢。


    比如,這次械鬥的某一方?


    但不管怎麽說,現在最頭疼的問題就是,該怎麽回答高知山有關於這些被害人身份的問題啊!


    這些人自己可是一個都不認識啊,難道真的要像阮玉珠說的那樣,當場就裝暈裝病?然後醒過來就說刺激太大,傷心過度而喪失了記憶?


    正想著,高知山遞過了一遝紙來:“大人,這是從死難者身上搜出來的六張賣身契,應該都是您的奴仆的,不過另幾人的身份就不知曉了,還需要大人上前指認一番。”


    袁潤心頭一跳,忙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六張賣身契,而且寫了名字,生辰八字,以及體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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