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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花裏轉到這個學校後過了大概兩周的時候。


    「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原來這麽無能啊……」


    縮在二年級女子衛生間的隔間裏,日花裏歎了氣。她手中拿著手機,正在跟同伴通話。


    周圍沒有其他學生。


    『你隻有在全力戰鬥的時候才能稱得上是魔法少女。把魔法卡用在小聰明上所以才會導致現在的結果啊』


    「但現在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嘛……」


    『再過幾天我就回去了,所以請再忍一忍。……不過,狀況也不會發生變化吧』


    「?那是什麽意思啊」


    日花裏抬起頭,眉頭靠緊。


    『那個叫艾露的少女……雖然平時受到的製約比我們嚴格,但是卡片的數量似乎非常充裕。我回去後也不一定能殺死真田辰季啊』


    「……那,你說要怎麽辦啊」


    這兩周以來,無論刮風下雨還是周末,日花裏每天每天都持續襲擊著辰季。


    有時用小摩托突擊,有時在凳子上安放圖釘……每次都能成功讓他受苦,但也每每受到反擊,實話說受到的傷害還比較大。這樣下去,反而這邊要受挫不起了。


    『……這樣如何』


    說著,同伴吐了一大口氣,提出一個方案。


    要說方案的內容,不僅讓人懷疑是否會有效果,而且承擔的風險也不容小覷。


    日花裏壞了臉色,露骨地發出厭惡的聲音。


    「那種東西,啊。先不說不想做,真能對他有效果嗎……?」


    『研究分析你的報告後,我判斷這是最有戰略性的方法哦。況且,基本不用消耗魔法卡』


    同伴自信滿滿地回答。


    『真田辰季似乎非常重視在班級裏的立場……那麽把它擊潰,很容易就能把辰季逼入牆角』


    跟剛才的作戰方案對照一下,確實是有理有據的計劃。環境已經具備,在給予壓力的意義上可以期待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而且表麵上會擺出友好的樣子,所以艾露也無法插手,嗎」


    『沒錯,那便是最大的理由』


    艾露隻有在這邊展現攻擊性的時候才會采取行動。但是,這個方案的話應該可以避免這種危險。


    ……即便如此,也不想做。


    「……我說啊,這個,我在班裏的地位和名譽都會蕩然無存啊」


    『事到如今說什麽呢』


    「喂,我就那麽?就那麽看上去會被人認為奇怪嗎?喂?我要哭了哦?」


    「演戲還是很擅長的吧。畢竟平時就在進行莫名其妙的cosy」


    「是……那樣沒錯」


    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反正隻要解決了辰季,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知道了啦,我幹」


    『這才是日花裏。願無論何時都以正義的魔法少女臨在』


    「以魔法少女臨在」


    結束通話後,日花裏大大歎了一口氣,緊閉雙唇抬起頭。


    ——那是舍棄自我和尊嚴的,覺悟者的表情。


    1


    (……今早罕見地沒被日花裏騷擾呢)


    這兩周以來一直不厭其煩地過來惹事,以兩敗俱傷收尾的日常。今天卻沒有發生。


    「可能隻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不知道又會做什麽,請保持警惕」


    雖然艾露這麽說,說不定是日花裏終於肯放棄了。


    不過如對方所料,給辰季施加壓力的作戰帶來了確實的效果。早中晚都會以各種手段攻擊過來,以至於根本沒時間放鬆神經。如果沒有艾露和空良的支持,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到現在。


    不過也沒有煩惱到想要自殺。這樣下去也不會有什麽變化吧。


    「就因為那種天真的想法,所以才變得無法保持破壞神的榮耀」


    艾露的抱怨也日益變得辛辣。但是辰季也沒有想要顧忌她的那種想法。得到幫助是事實,但那是因為她有自己的理由,不應該因為被幫助就主動去給予顧慮。出於互相的理由形成的這種關係,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和依舊看上去不滿的艾露在學校門口告了別,辰季走向教室。


    爬上樓梯,打開教室的那一瞬間——


    「啊!辰季君,早上好哦!」


    辰季因那個聲音皺起眉頭。


    平時會跟辰季開朗地打招呼的也隻有空良而已,但剛才的不是。是別的女孩子。


    一片寂靜……的教室。看來驚訝地不隻有辰季。


    沒錯——剛才的聲音來自日花裏。


    她滿麵春光地靠近辰季,竟然抱住胳膊,把藏在上衣裏的豐滿胸部貼近過來。


    「……!?」


    你這是在搞什麽,這句話還問出口,日花裏就以非常惹人憐愛的可愛笑容開口。


    「一天沒見呢!我超寂寞的~……但是到放學為止一直在一起哦!好開心!」


    一頭霧水。這種天真無邪的表情,反而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從四處感覺到不懷好意的目光。


    (……嗚,哇)


    男生們的羨慕、嫉妒、恨……各種負麵感情向辰季傾瀉過來。


    「你明明都有後鳥羽了!」「騙女人的渣男!」「咖啡因中毒去死吧!」


    ……雖然隻是動嘴,但是攻擊非常激烈。


    開什麽玩笑。辰季慌張地甩開日花裏。


    「呀!……嗚哇,好過分」


    結果日花裏一屁股跌坐在那裏開始哭起來。雖然一看就假惺惺,但不光是男生,連女生也開始也開始非難辰季。


    「喂,真田君!怎麽說也不能對女孩子這樣吧!?」「你怎麽能弄哭她啊!」「我記得你跟幼女老師也關係很好吧!你這個蘿莉控!」


    ——這是,什麽啊。


    胃附近開始作痛。目擊一部分始末的空良「雖然剛才也有小季的不對啦」地過來勸解,但是也無法完全抑製住的樣子。


    (……爆發了嗎?)


    回想一下,日花裏轉來的這兩周,不論如何跟她相處時間最長的是辰季。互相惡作劇的日常,在旁人看來可能隻是因為關係好才能這樣。想要站在那個位置的男生的怨念在不知不覺中集中向辰季,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這之上,還有日花裏的怪異舉止。這完全成了火上澆油。隻有日花裏受到注目,對其他女生也不是件有意思的事情,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匯聚到辰季,想要趁機發泄的想法就變得能夠理解了。


    被擺了一道。辰季看了一眼天花板,把手伸向日花裏。


    「……不好意思,這麽粗暴地對待你。沒事嗎?」


    於是,她伸手抓住後站起來,微笑著歪了一下腦袋。


    「真是的,嚇我一跳。下次要溫柔點哦?……像平常的夜晚一樣」


    那指的是仍然在繼續的晚上的戰鬥嗎,別再說那種容易引起誤會的話了——沒等辰季的這種想法說出口,他就被周圍的視線壓垮了。


    這時候,班主任和副班主任的艾露為了開晨會進入教室。


    艾露感覺到教室內異樣的氛圍,接著看向手拉手的辰季和日花裏,皺起眉頭。在心中共同感受著事態的嚴重性,辰季冒著冷汗度過了晨會。


    「真田君,過來一下」


    晨會結束十分鍾後就要開始上課了。時間應該很緊的艾露卻把辰季叫了出來。連那都感到不愉快的辰季,不情願地走出教室,跟在她後麵走向走廊角落。那裏沒有樓梯,在深處出現的是儲物空間。很少有學生往來,死角也很多,所以這裏被兩人有效利用為談判空間。順便在別人麵前被


    叫作『真田君』而不是『辰季大人』。


    「請問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等辰季迅速解釋完經過,艾露抱著胳膊靠在牆上。


    「——我懂了。那個婊子,來這一套……」


    簡單來說,事情是這樣的。


    引發同班學生剛才那樣的反應。認識到這才是對辰季來說最有效的攻擊手段的日花裏,采取了明確的行動。也就是扮演剛才那種『異常親昵的帶著女朋友麵具的詐騙女』。


    「是很明顯的敵對行為呢,但,很難講清楚也是事實。在旁人看來可能隻是想搞好關係而已。」


    也就是說,艾露沒法使用魔法攻擊,而對麵卻連一張魔法卡都不費就能為所欲為。論效果的話,看到男生們對煽動毫無抗性就知道相當有效了。


    辰季直接蹲坐在那裏,用手抓起眉頭。


    (怎麽辦……)


    如果草率應對會引來不快,順著她走更會受到大家險惡的視線。


    「實話說,我是覺得無論周圍人說什麽隻要不理會就完了……哈啊,但你不想這樣對吧?」


    「……嗯」


    想和平地生活。總之,這是第一位。


    普通地搞好關係,普通地過日子。為了一直維持這份幸福,想要擺脫正在降臨的災難。


    不想回到破壞神的理由。如果親自舍棄它的話,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在反抗,又是為了什麽而活到現在——就會否定此生全部意義。


    「不會,真的要自殺吧?」


    「別小看我。我是不會屈服的」


    雖然這麽說,心還是很痛。為那個一根筋的日花裏竟然會想出這麽大膽的方法而驚訝的同時,更沒想到自己立場的惡化會帶來如此胸悶的痛苦。


    「艾露,你會協助我嗎」


    「是,要怎麽做呢」


    「思考作戰方案」


    「……方案,原來沒有啊。好,知道了。總之,今天請一定注意安全」


    辰季點了點頭,離開那個場所。


    那之後的課上,日花裏也是粘人到了極致。


    ——首先是日本史。


    「辰季君—,借我橡皮啦!」「小野妹子……哦哦,這種名字還是個男的呀!真有意思呢,辰季君!」


    明明座位都沒有挨著卻是這副模樣了。拜這所賜受到了老師訓斥,但日花裏裝著令人畏懼的可愛模樣回避掉了。因而殘酷的是,被害者隻有辰季一人。


    ——接下來是體育課。


    「辰季君,好帥啊!」「跑得好快哦,辰季君!給你毛巾!」


    (你是那什麽,敬仰前輩的學妹?還是女朋友?)


    無論如何麻煩得要死,但表麵上卻不能拒絕她表現出的好意。


    但是,既不能表現地太高興,又不能裝得太厭煩。對誰都不能表現出惡意,無論在誰眼裏都要顯得非常普通的這份壓力,世界上有誰能理解呢。


    要說那樣努力的結果是,被日花裏「你對我的心意一點都不開心呢!」地哇哇哭泣,受到各種男生女生的責難,兩邊都沒有討好。


    ——然後是美術,家庭科。


    「光是在素描辰季君,我就好幸福哦!」「我要為辰季君做曲奇餅!一定要吃哦!」


    已經想求饒了。而且曲奇餅沒有放毒,還意外得好吃。


    第四節課結束後,在回教室的路上猛然察覺一件事。


    平時應該存在過的和同班同學的會話內容,現在完全想不起來。


    和艾露討論的那樣,如果日花裏的目的是辰季的孤立的話——幾個小時之內,成果就已經出來了。對於比起一起度過一個多月時光的自己,選擇剛剛轉來不久,隻有長相好看的女孩子,並被她玩弄於鼓掌中的同班同學,辰季產生一絲憤怒,並覺得他們絕情。


    「小季」


    沮喪地走在走廊時,空良過來搭話了。……不,是為了他搭話了。


    「好奇怪啊,到底在發生什麽。快告訴我」


    也不難怪,畢竟已經是這種事態了。誰都應該有所察覺,但從正麵毫不猶豫地過來詢問的也隻有關係好的空良了。


    好想全部說出來。然後能幫忙思考對策的話該多好。那種軟弱的自我在腦內騷動,但還是忍住了。


    如果是平時的話,已經尋求幫助了。但是這次,很可能不是玩笑就能解決的事情。從空良也沒能穩住班級這點,辰季擔心袒護辰季會動搖空良的立場。


    『又出啥事的話找我啊』


    『如果超出我的能力的話』


    記得也有過這種會話,不過那是大謊言。


    在真正不妙的時候,不可能把空良卷進來。因為隻要辰季要求,她總會全力以赴而不在乎失敗——即便是墜落深淵。


    日花裏的目的在於把辰季逼進牆角。這點沒有問題。但是空良一定會詢問其原因,想要更深地了解。


    這樣的話,會把她卷進他周圍正在發生的事情。再說,她那種奮不顧身的特點這次一定會出問題。空良也像辰季那樣在班級受到排斥這種事情,怎麽也想避免。


    不幸中的萬幸是,日花裏的荒唐行動才開始一天。一定還有挽回的機會,要放棄還為時過早。所以,這麽回答。


    「我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向空良露出除了對動物以外不會露出的笑容。結果她驚訝了一下,擺著悲傷的表情逼問過來。


    「你那是什麽表情啊。被同班同學說那種話,怎麽可能沒事啊」


    「同學什麽的,無所謂了」


    「因為有所謂,所以才一直以來讓我進行後援不是嗎。說那種話,受傷的不是自己嗎?」


    「……」


    胸口好痛。痛得發慌。


    不想變得孤獨。在前世一直一個人戰鬥,死後是一個人,轉生後果然還是一個人。……直到遇見空良。


    身體強大的時候,沒有意識到那是恐懼,但現在卻恐懼得不得了。不想脫離團體。所以才一直在避免不謹慎的發言,不顯眼地活到現在,如今卻因為日花裏的搗亂處在崩壞的邊緣。


    但是,原因不在班裏的同學。辰季的推察是,在班級終於要融成一團的時候,突然出現了轉校生這種異分子,才引發了精神上的混亂。如果是發生在相處了整整一年的班級的話,應該會以玩笑帶過,辰季也不會被逼到如此地步。


    不是人的問題。都怪環境和事件本身。僅此而已。


    所以也不想把這份痛苦怪罪給別人。在前世為所欲為的自己,正在接受有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的試煉。


    「空良,謝謝。但是,真的沒有問題」


    說著,用手給空良梳理頭發。她欲言又止地閉合著嘴巴,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辰季對此安心下來,轉身走向教室。午休時間,空中烏雲密布。


    2


    然後漫長的一天就這樣結束。


    回到家的辰季一言不發,一頭倒在床上。跟在後麵的艾露,放學後一直若有所思,始終沒有會話發生。但是,從如今辰季的失落狀態來看,這反倒是好事。


    (真是遜斃了……這種程度,我就)


    到昨天為止關係還不差的人全都反目成仇,原來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離開學校重新冷靜思考,班級同學的反應感覺還是有點過度,顯得不太自然。


    「……哈啊」


    忍不住歎氣。


    班級,對於學生來講就是一個社會。彼此之間是互相信賴共同生活的夥伴。辰季當然有想要跟他們和睦相處的意向,他們本來應該也是這樣的。雖然也懷疑日花裏是否動了什麽手腳,但是艾露說過對那麽多的人進行精


    神操作少說也需要規定之內一周量的魔力。這樣也就是說,他們都是按照自己的意誌按照日花裏的劇本行動的。


    討厭被信任的人背叛,從前世以來這個弱點就沒有改變。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辰季一直待在床上。待太陽完全落入地平線,艾露房間的燈被點亮,他終於起了身。之後發呆片刻,為了換氣打開窗戶。


    「嗨~」


    陽台上有日花裏的身影。她露出惡毒的笑容,飄然招著手。這次沒有進行平時的cosy,是製服配圍巾的打扮。


    無視在廚房準備晚餐的艾露釋放出的殺氣,辰季向日花裏投去平淡的眼光。日花裏對此露出驚訝地表情。


    「……什麽啊」


    「是什麽呢」


    真的,是什麽呢。


    想要和平地生活。隻是這樣而已,卻不被允許。不如說,這根本就不是一件需要得到許可的事情。


    「你看起來似乎在逞強呢,裝可愛也是挺累的啊」


    日花裏得意地笑著。


    「全都是為了你在學校裏變得孤獨哦。我判斷這是能對你造成最大傷害、也是最有效果的方法。結果擺在眼前了」


    「你,對二年三班的學生做了什麽?」


    艾露站在辰季的前麵,舉起魔力卡。但是日花裏沒有準備戰鬥的態勢。她知道隻要不主動出擊,艾露是沒法用魔法進行攻擊的。


    「聚集到辰季大人身上的批判——多得不尋常。是精神操作嗎」


    「不是那麽了不得的東西啦。隻是為了我能早點融入班級,誘導得到了更多的關注。消耗魔力卡一張。結果我變得比誰都優先了,僅此而已。沒有對一般人出手哦」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班級同學充滿惡意的反應,還是源於日花裏。


    「所以並沒有一下子就落入深淵吧。對具有魔力耐性的你們沒有直接作用。而且也有不少不站我這邊的人。比如跟你親密的那個女孩子」


    確實,空良像一直以來那樣站在了辰季這邊。如果使用精神操作的話,一直在辰季旁邊的她應該第一個就成為了目標。一想到如果是這樣,背脊就一陣發涼。


    「……今天就,給我回去吧」


    以微弱而嘶啞的聲音告訴日花裏。


    「你做的事情,確實符合你的目的。也沒有傷害不相幹的人」


    「辰季大人……?」


    艾露回過頭,難掩疑惑。


    「一點也不覺得是正確的事情,對我也效果拔群。……正因為如此,不會如你所願的」


    踏出一步,在艾露身旁目不轉睛地看著日花裏,再一次出口。


    「回去」


    突然,日花裏的臉被既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的感情支配——辰季在那個瞬間,第一次覺得看到了她最真實的一麵。


    「那算什麽……為什麽不生氣啊?今天也來啊,像平時那樣,跟我戰鬥啊!這次不要練習!」


    「回去,第三次了」


    「肯定憋了一肚子氣吧!?不戰鬥可是什麽都沒法守護啊!?」


    「沒那個心情,而且全力打的話打不過你。不借助艾露的力量的話」


    「如果一直這樣掙紮著想要留住普通的日常生活,你會持續遭受今天這樣的待遇的!?被班級同學輕蔑地看待,最後過不成什麽快樂的校園生活!!隻要我想,還能做更過分的事情!明明早點解放自己就好了!」


    日花裏取出魔力卡。看來想要變身成魔法少女。


    艾露也隨著擺好魔力卡。


    「辰季大人,日花裏所言極是。進入戰鬥,之後就交給我吧。我會處置她」


    「停下」


    對以有史以來最有力的聲音製止艾露的辰季,日花裏驚訝得抖起肩膀。


    接著不甘心地放下拿著魔力卡的手。


    「……已經,夠了。明天也吃盡苦頭就好了」


    日花裏咬著嘴唇,輕輕敲打窗戶。低著頭,又是第二次、第三次。


    「……為什麽不對敵人無情點啊……」


    不應該你說吧,沒等這樣反駁,日花裏就把手離開窗戶後退。然後從背後越過陽台的護欄消失在黑暗當中。從她的身體似乎閃了一下這點,應該是用卡片變身著了地。


    被留下來的辰季呆望著敞開的窗戶,艾露這時在不經意間從裙子的兜裏拿出手機。


    沒等詢問她就回答了疑問。


    「要給日花裏發郵件」


    「?地址呢」


    「看過你的手機已經知道了」


    什麽時候。不顧辰季非難的眼神,艾露發送了訊息。


    「話說你跟日花裏,互相都沒加黑名單呢」


    「雜言的應酬也是戰爭的一環啊——」


    『呀啊啊啊啊——!?』


    這時候,從外麵傳來日花裏的叫喊。一片沉默後,辰季向艾露問道。


    「……發送了什麽」


    「辰季大人○○○○的照片。而且是早上醒來之前的☆」


    「為啥拍?為啥發送?你是惡魔嗎」


    「今天早晨熟睡的時候拍的。日花裏似乎極度討厭下流的東西,所以我以為可以用作武器」


    雖然效果從那個絕叫聲看來的確很明了……。


    「即便這樣,竟然做這種對我也有很大打擊的事情」


    「護衛對象被毫不相幹的人埋汰到這種地步讓我非常不爽。我也是有感情的」


    「最埋汰我的是你啊……那個照片,一定要刪了」


    「這也是對沒有體察到這點的你的抗議」


    確實認為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但是,沒能產生順著對方戰鬥的欲望。


    「那家夥,不情不願的」


    「……?那是什麽意思」


    辰季關上窗戶回答。


    「感覺她在猶豫」


    「……有根據嗎?」


    「基本是直覺。有那個想法的話不管不問直接襲擊過來就好了。她確反而打個招呼,引起注意進行挑釁,做法也講清楚,然後才發起挑戰。這歸根究底是?」


    艾露把手貼在嘴上思索片刻後回答。


    「罪惡感?不會吧。這點事就猶豫的話,一開始就不會做這些事情了」


    「應該在為使命感而動搖吧——無論如何,對策還是要打的」


    鎖上窗戶後,辰季坐在床上。


    「把她趕走,也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


    「都怪你的固執」


    「對不起」


    「算了……對策、對策……」


    「想什麽呢?」


    「對策」


    一定要穩妥點,這種話也說不出口。因為她看上去憋了一肚子氣。


    『不戰鬥可是什麽都沒法守護啊!?』


    日花裏說過的話。真的是這樣嗎,辰季暗自問道。


    不靠力量真的什麽也做不成嗎,光憑交流無法解決嗎。


    (……也許,不想去,學校呢)


    上高中以來第一次這麽想。


    3


    「唔唔……心情糟透了」


    ——第二天。日花裏帶著黑眼圈走在上學的路上。


    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四十五分。到學校差不多是午休時間了。


    要說為什麽在這個點登校,都怪昨天拜訪辰季的屋子後,一個不認識的地址發來帶著猥瑣照片的郵件。拜這所賜,昨晚一直呻吟不斷,嚴重睡眠不足。所以不得已遲到了。


    而且這之後還得像昨天一樣演著腦殘的戲度過一天。


    都怪辰季一直不投降,也不接受挑釁。


    「……唉~……」


    停


    下腳步,把肩靠在電線杆上。


    心情好沉重。雖然似乎成功對辰季的精神造成了打擊,但這邊也受了不少傷害。


    (這完全不就是賣淫嗎……)


    即便有了喜歡的男生,沒有交往卻那麽黏人,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行為啊。馬上就會被貼上變態的標簽吧。因為有用消耗一張魔力卡的『為了融入集體的意識誘導』把突兀感極度降低,確實有被寬容看待的感覺。但是這樣下去,不能保證現在站在這邊的學生的想法不會發生變化。為了避免這樣,本來希望能挑撥辰季的情緒,讓他激昂到連艾露也無法製止。


    (那家夥,還挺有骨氣的……話說,啊啊,真是鬧心)


    最讓人惱火的是被他看穿了。


    日花裏心中的躊躇,有被她的搭檔看穿。辰季的態度一定也是因為察覺到了這點。


    對心中的迷茫是有自覺的。一直以來都以這是為了世界,是使命來給自己找借口,沒有向他人吐露心聲,但快到極限了。


    雖說對方是原破壞神,但日花裏正在從精神上壓迫一個人類,並打算殺掉他。那種罪惡感,向自稱正義的魔法少女的日花裏無情襲來。


    那也是為了自己的世界,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哪怕一點點也好,想要變得輕鬆,所以昨天也期待著辰季能主動攻擊過來,但落了個空。


    既然非要讓這雙手染上鮮血,隻能這麽做了。不能向把自己派來的組織一直找借口了。


    (……至少那家夥,再旁若無人點的話就不用讓心情變得這麽糟糕的)


    雖然一直以來沒能相信,說不定辰季真的對曾經是破壞神一事感到忌諱並厭惡,想要在這個世界和平地生活下去呢。這樣的話,無情地粉碎那個願望,真的是正義嗎。


    不明白。不明白,所以隻能繼續現在的行動。


    (……不出手的話,會被幹掉)


    被別人。被別的世界。


    為了對抗力量需要的是力量。又一次這樣欺騙自己,日花裏重新上了路。


    幾乎在響起鈴聲的同時,日花裏進了教室。


    「早上好—,辰季君!」


    充滿活力地打招呼的同時和辰季對上視線,傳來周圍無奈地氣氛。看我的,這麽想著,準備今天也演戲到底——的時候。


    「嘿嘿,狐塚同學,稍微占用一下時間?」


    被誰抓住肩膀。


    原來是經常跟辰季在一起的女孩子,名字記得是,後鳥羽空良。


    「那,那個……?」


    「啊,叫你日花裏可以吧?叫我空良就好了!」


    「那個……空良,同學?不好意思,我還要跟辰季君——」


    「別管那麽多——過來」


    貼著臉低語的空良的表情,含著不允許回嘴的冰冷情緒,讓日花裏忘了演戲,後背發涼。


    「哎呀不好意思!我跟日花裏約好了要一起吃午飯!各位再會!」


    用傳遍教室的開朗聲音說完,空良牢牢抓住日花裏的肩膀帶到走廊。


    之後兩人一言不發地走著,來到人跡稀少的一樓圖書室前的走廊。


    根據班級同學所言,這個學校的學生跟圖書室無緣。通往圖書室的樓梯在各年級樓層的偏遠處,再加上學校裏活潑外向的人比較多。所以大家都不習慣寂靜的空間。因此,雖然能在午休時間自由出入,這裏還是毫無人煙。


    然後日花裏,一開始就沒有相信空良帶她來到這裏是為了吃飯。因為她根本就沒帶著午飯。


    「那個……空良同學,到底是什麽事?」


    因為是怎麽看都不是正經人的空良把她叫出來,日花裏有所警惕。她還是沒有受到意識誘導的樣子,而且印象中空良總是在辰季身邊,所以懷疑是不是想要為他被受到騷擾一事進行報複。


    但是空良把手插進上衣口袋裏,問到預料之外的事情。


    「你啊,喜歡小季是吧?」


    「哈?」


    忍不住漏出不著調的聲音,日花裏趕忙捂住嘴巴。


    同時察覺到空良的目的。


    (這樣啊……是啊,一定是這樣!她一定是喜歡辰季呢)


    所以對開始纏著辰季的日花裏看不順眼,想要確認其真意呢吧。


    當然,日花裏並沒有喜歡辰季。那種事情自己最清楚。但是,不知道怎麽說好。即便說明了沒有好意,畢竟日花裏想要殺死辰季,那樣的話空良的戀情還是得不到結果。


    心口發痛。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踐踏這個少女的感情。


    那樣的話至少想要給予希望,讓她知道本來她的戀情是有可能實現的。伴隨著罪惡感,日花裏背靠牆壁開口。


    「……啊哈哈。對不起。隻是調戲而已啦。因為他的反應,太有意思了」


    「調戲?不是喜歡嗎?」


    「對。所以放心吧,不會妨礙你的戀情的」


    「?你在說什麽呢」


    日花裏欸地睜大眼睛,反問道。


    「你看,你不是因為我跟辰季君在交往所以不高興,難道不是——」


    「小季跟人交往或滾床單,那種事情隨他做就好了」


    「滾……床單?」


    「我是他的朋友啊。如果他喜歡上誰的話,會一起高興也會為他加油。他也一樣」


    空良移動到日花裏前方,用她那銳利的視線看穿日花裏。日花裏又一次感到寒氣,繃緊了臉。


    空良歎了口氣,繼續說。


    「作為朋友,我跟小季是互相支撐的關係。基本上是我在幫助他,但是他有困難基本都會依賴我的」


    「……是嗎」


    日花裏把臉朝向地麵。


    「但是,真正不妙的時候,他都會回避我。不是因為我幫不上忙。是因為善良,不想把我卷進去讓我受傷」


    「對他的評價很高呢」


    果然還是喜歡他吧?想這麽接話的時候——日花裏感受到一股衝擊。


    驚訝之中抬起視線。


    是空良把手伸過日花裏頭部側邊,猛拍了其背後的牆壁。


    「難道,你還不懂我想說什麽嗎?」


    「……!?」


    忍不住抓住口袋裏的魔力卡。


    (什——什麽啊,這個目光,這個威壓感)


    空良隻是個普通人。根據家鄉的規定不能攻擊。因為對方是沒有力量的平凡存在。


    可是日花裏卻因為顫栗感繃緊了身體。嗓子也因為幹渴說不出話來。


    是在害怕。魔法少女,對著一個普通女生。


    「作為小季的朋友,我給你一個忠告」


    「什,什麽……?」


    「別讓他吃不想吃的苦頭。別想要陷害他」


    接著吸一口氣,喊道。


    「別讓他露出那麽痛苦的表情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仿佛震動整棟校舍樓的麻痹感襲來。


    日花裏鐵青著臉,隻能任由雙腳微微顫抖。


    「你不喜歡那家夥真是太好了。如果是出於天然做那種事情的話,沒能這樣進行威脅」


    「威,威脅……?我,我嗎……?」


    「我是在讓你停止啊,你所謂的調戲。如果繼續的話給我做好覺悟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然後空良用閑著的右手,使盡全力朝日花裏靠著的牆揍去。


    拳頭發出壓扁的聲音,鮮血飛濺到日花裏的臉頰。


    光憑這個,足夠知道沒有在開玩笑了。日花裏癱坐在原地,而空良毫不表現痛苦的樣子,把流血的手耷拉下來。


    「知道了沒?」


    「……」


    看見日花裏一直無法


    開口,單膝著地的空良暴躁地抓起日花裏的腦袋,在幾乎貼上嘴唇的距離說出同樣的話語。


    「知,道,了,沒?」


    「……是……的」


    於是空良嘴角上翹露出笑容,站起身來。接著向無力地垂著首的日花裏伸出手。


    「ok,這麽好講話真是太好了。好了,和好」


    「……不用了,先走吧」


    沒有恢複站起來的氣力,更沒有力量走動。


    空良說著「哦?了解」,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毫不猶豫地轉過身離開了。


    「……什麽啊……」


    被一個人留在那裏的日花裏抱住起著雞皮的胳膊。……剛才好害怕。


    如果是單純的戰鬥,日花裏是不可能輸的。即便如此,感覺還是有種敵不過空良的感覺。


    好沉重的感情。雖說是作為朋友很看重辰季,但真的會做到這種地步嗎?最重要的是——不顧流血為他人而憤怒的行為,以日花裏的基準來講,就是正義。


    (真田辰季……在被正義守護著?)


    因頭暈目眩無法集中精力思考,日花裏扶著牆壁站起身。


    找個安靜的地方吧。空良應該在二年三班的教室——不想在那裏待著。


    晃悠悠地邁起步子。腦袋一片空白,連進入視線的東西都沒有意識到。


    拜這所賜,撞到了某個身材嬌小的人。


    「啊……對,對不起」


    慌忙道歉後,對方也應答。


    「不,我是故意的請不要在意」


    「……你,說什麽……?」


    把垂下的頭跟視線都朝向那個人。


    「hello,你遲到了呢bad girl」


    是艾露。


    但是她的臉上有著陰影,眼睛也目不轉睛地盯著。


    「什,什麽啊突然就——」


    「剛開始就這麽做就好了」


    一步,又一步地,艾露向日花裏逼近過來。


    「辰季大人太溫和了……對你的報複,也沒有給我許可。但是,我已經沒法忍受下去了。不被他發現就行。沒錯,不被發現的話犯規也是合法的」


    艾露嘎吱地動了動手指。日花裏慌忙拉開距離,拉低身姿。


    「我可是……知道的哦。對方什麽都不做的話沒法用魔法攻擊不是嗎。做這種事情,真的沒有問題嗎」


    「沒錯,不用魔法。所以,用物理的方式」


    (物理!?)


    瞬間,艾露投來什麽東西。日花裏憑借反射神經想要回避那個東西,卻打中上衣肘子,伴隨著衝擊被釘在牆壁上。


    勉強回避掉肉體傷害,避免了傷痛,但是——變得無法動彈。


    「咕……這,這是!?」


    仔細一看,艾露投出的是類似手術刀的東西,穿破上衣插在牆壁當中。由於插得非常牢固,在不破壞布料的前提下似乎難以拔出。


    「我畢竟是化學老師」


    「一般根本不會用這種東西吧!」


    「首先要把你拘束」


    艾露從袖口又掏出一把手術刀握住它。認為這樣下去不妙的日花裏,打算從口袋裏掏出魔力卡反擊——但。


    「……欸,欸?」


    抓了個空。口袋裏什麽也沒有。


    「你找的東西是這個嗎?」


    艾露一直沒有使用的左手,正握著收納了日花裏所有魔力卡的盒子。


    「——剛,剛才撞到的時候!?」


    「偷過來了~。你的敗因是大意」


    艾露投出手術刀,這次把日花裏的右袖口釘在牆上。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


    不僅不能變身,連個魔法都使用不了。這樣下去就要讓對方為所欲為了。


    「咕,可惡……姆咕!?」


    動彈不能的時候,嘴巴被塞入毛巾。


    (不,不好!這樣的話連把舌頭咬出血也——)


    艾露站在徹底絕望的日花裏麵前,用毫無亮光的眼睛盯過來。


    「太被小看也很困擾。不會再讓你為所欲為了」


    「姆咕~!」


    「啊啊,不會進行拷問的。我隻要抓到你的弱點就好了」


    「姆咕!!」


    「那麽,從下麵開始脫掉吧」


    「~~~~!!」


    「手機、手機……錄像,開始☆」


    正中不好的預想。


    艾露靈巧地活動了手指,把手伸向日花裏的裙子。雖然不停地踹出腳,卻全部被避開,反而被壓製住。


    日花裏模糊不清的絕叫聲空虛地響徹在沒有人在,也沒有人來的走廊裏。


    4


    與此同時,辰季走出教室在尋找空良和日花裏。空良雖然說著要跟日花裏一起吃午飯出去了,但是看上去一點也沒有那個感覺。從日花裏昨晚的說法,她似乎在警惕沒有受到意識誘導的人,再說空良從早上就很奇怪。一會兒用異常恐怖的眼神環視教室內,一會兒在辰季一個人的時候過來消磨時間——仿佛在守護他一樣。


    (……不會吧)


    空良一定是在擔心辰季。真希望沒有變成情緒激動之下跟日花裏吵架的情形。


    「「……啊」」


    走下後門那側的樓梯時,空良走了上來,跟她在中途碰了個正著。對方一副驚訝的樣子,慌忙隱藏起「什麽」。


    「空良」


    「………喲。抱歉,我回教室了」


    「那個,給我看看」


    「欸—?真沒辦法啊」


    說著,空良環顧四周,確認人影稀疏後,把辰季逼到角落。接著唐突地用左手解開上衣紐扣,短暫地露出乳溝。看到了帶著花邊的粉色胸罩。


    「你看,今天試了試可愛點的……怎麽樣?」


    「挺好的……話說,不是這個」


    辰季迅速把空良的紐扣係好,抓住她刻意隱藏的右手拿到眼前。


    「……這個」


    聽到辰季驚訝地聲音,空良尷尬地撓著側臉別開眼睛。


    她的右手纏著繃帶。


    辰季瞬間上了火。


    「日花裏嗎?是她幹的嗎?」


    「也不是那個樣子啦……總之,放心吧」


    「怎麽放——」


    「沒有賣人情的意思,都是我擅自做的。不過那啥……抱歉」


    「所以說,發生什麽了」


    「不好意思說。直接跟她問吧,好吧」


    「……?」


    「我猜她還在一樓吧?就這樣」


    空良拍了拍辰季的屁股,爬上樓梯走掉了。


    到底是什麽啊。總之辰季決定順著空良的話在一樓尋找日花裏。


    走下樓梯,漫無目的地到處走動的時候,微微傳來類似呻吟的聲音。


    走廊裏沒有學生的身影。隻有聲音從深出傳來,最終反應過來那是學生的聲音。


    在拐彎處惶恐不安地探出頭。


    「來吧,展開吧!大膽地!露骨地!」


    「姆—!嗯姆—!」


    看到那個光景,辰季僵住了。


    看見的是艾露正在用手機低角度拍攝嘴巴被毛巾塞住、身體被固定在牆壁上的日花裏的身影。


    日花裏眼角閃著淚花,拚命地想要合上雙腿,而艾露沒有拿著手機的那隻手上,握著粉色的布一樣的東西。


    「這是……體罰嗎?」


    日花裏跟艾露同時看向忍不住漏聲的辰季。


    「嘁……是辰季大人嗎」


    艾露失策般咂了舌頭,把手裏的布向辰季扔了過來。


    ……沒有也許,那就是內褲。從狀況來講,是日花裏的沒有錯。


    「艾露」


    「啊—啊—我什麽也聽不見」


    真反叛呢。但是辰季繼續說。


    「我期望的生活中,不存在教師虐待學生的事情」


    「真是bad的展開……如果你稍微再心術不正點,事情就簡單多了」


    「我說過別這樣」


    「真是天真。用力量對抗力量,再正常不過了。我想要的是你能一直活下去不死,而不是痛苦的時候也隻是忍著什麽也不做」


    「那種做法隻有在敵人絲毫不聽勸的時候才是正確的」


    「……?你想說日花裏不是那樣嗎?」


    辰季沒有回答,徑直走向日花裏,把固定住她的手術刀幫她拔下。


    辰季還幫助壓住裙子萎靡不振的她把嘴裏的毛巾取出來,手中的內褲也還給了她。


    雖然艾露咂著舌頭說著「這麽好的機會……」,但根本不是那種問題。這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是出自正常思考回路的行為。再怎麽說也是有點可憐。


    「沒事吧」


    蹲下來問道後,日花裏開始止不住地流眼淚。


    「……為什麽啊……」


    「?」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啊……為什麽這麽……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溫柔啊……!」


    她掩麵斷斷續續地抽泣著,從喉嚨深處漏出哽咽聲。


    這不是演戲。是名副其實的嚎啕大哭。遞出手帕卻被拒絕,隻見大顆的淚珠不停地沿著她的手落下。


    「內褲,要給你穿上嗎?」


    「嗚咕嗚……我自己能穿啦!」


    日花裏站了起來,通紅著臉把腳伸進內褲,在辰季麵前穿完。幸好裙子一直垂著,沒有一覽無遺。


    「……你,不是……」


    「穿上了呢,真棒棒」


    「你不是!破壞神嗎!?」


    辰季站了起來,重新遞出手帕。


    日花裏一把奪過手帕,胡亂地擦了一頓臉,吸了吸鼻子大聲喊道。


    「受了那麽多騷擾還不想把我解決掉,太奇怪了吧?普通人早就暴怒了吧!」


    「我雖然是個人類,但不普通啊。艾露也經常說我呢」


    說著,這次遞出手紙。日花裏接過後,豪爽地擤了鼻涕繼續說。


    「都怪你這樣,我才沒法鐵了心啊!每晚的戰鬥也是!練習又練習,我怎麽好意思對沒有殺氣的人拿出全力啊!」


    「不想殺人這種想法,在你的世界被認為是異端嗎?」


    「不對,不對……不是那樣,是因為破壞神……!」


    日花裏因為太過激昂而變得語無倫次,但是辰季基本上理解了她想說什麽。


    一直一直,都被艾露這麽說。跟那是一樣的吧。沒有破壞神的樣子。


    「日花裏」


    「……啊啊!?幹啥!」


    「你今天最好回去」


    辰季把手伸向日花裏的臉。她縮緊身體,睜大眼睛。


    (眼睛有炎症,還有黑眼圈……睡眠不足啊。體溫也很高。身體相當差呢)


    觸摸了一會兒臉和頭發,退後一步。


    「跟空良也發生什麽了吧。雖然非常想問,不過算了」


    「……別隨便,碰我」


    「手帕不用還我,紙巾也是」


    日花裏進入沉默,拿起放在一旁的書包跑了起來。雖然晃晃悠悠地撞到艾露,還是離去了。


    留在那裏的辰季聽到背後艾露的一聲歎氣,轉過身子。


    「艾露,你可能是想抓住弱點,但別做過頭了」


    「……你是不是傻。交給我的話,已經全都解決了」


    「別讓我說那麽多次」


    「那是我的台詞。你以為自己是什麽?聖人嗎?」


    還真能說啊。但是,辰季明確地否定道。


    「陷害別人,沒什麽值得開心的。我之所以從你手中救她,是因為我判斷放著不管會讓我心痛。全都是為了我自己」


    「那種東西一般來說會被稱作善意。……不過,既然被製止是不不會再做啦」


    「錄像呢?」


    「你在說什麽呢」


    「剛才不是在拍什麽嗎?給她刪了吧」


    「已經刪除了」


    「騙人」


    「信不過是嗎?你在強迫一個柔弱的少女拿出手機?想要侵犯個人隱私?非常bad呢,不過也確實有破壞神的風範。來給你,以放棄做人類的覺悟看吧」


    「……知道了。不用了」


    「怎麽怎麽,撤回前言嗎,窩囊廢。……真是讓我煩躁」


    隻有最後一句不帶感情地說完的艾露,把手機放回白衣口袋,突然察覺一件事。


    「……被擺了一道,好不容易搶過來的」


    「什麽東西?」


    「日花裏的卡組盒。沒有那個,日花裏使用不了魔法。補充也是在裏麵自動完成的,本來以為至少到寄來備用品為止能成為抑製力的……但是,剛剛被搶回去了」


    應該是撞到的時候搶走的。艾露歎了口氣,午休結束的鈴聲也隨之響起。


    「……請去上課吧」


    「不好意思」


    「為什麽道歉啊」


    「我在糟蹋你的感情」


    「……即便如此也要以別的事情為優先不是嗎?啊,請別誤會,我不是想讓你顧慮我」


    艾露拋下辰季,趕先走了。也許是因為日花裏回去後威脅變少了吧。


    (……我也得做點什麽)


    艾露是夥伴。搞壞跟她之間的關係隻有壞處。總是看著日花裏,可能會失去身邊的東西。


    (為什麽艾露總是拿我的舉止,跟以前的破壞神一一對比……?)


    不明白。因為不明白,所以差不多可以問一問了吧。辰季撓了撓頭,為與日俱增的煩惱感到頭痛不已。


    (……要不要近期找個時間,再去一次啊)


    貓咖啡店『喵訝』。那是不會背叛辰季的樂園。


    貓,貓,貓。光是想想臉皮就鬆弛下來。辰季稍微放鬆沉重的腳步,回到教室去上第五節課程。


    5


    終於等到放學後。辰季在準備收拾回家時,空良走了過來。


    「小季。是關於日花裏的事情」


    (……啊啊,空良好像也跟她有爭執來著)


    辰季輕輕拍了一下空良的腰部,從椅子上站起來。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我會問她的。……謝謝」


    「?什麽謝謝?」


    「憑感覺」


    發生過什麽,以後會知道。


    但是從狀況來講,應該是空良為了辰季做了什麽事情。所以是『憑感覺的謝謝』,根據事實可能還會變成『發自內心的謝謝』。


    辰季跟空良分別,走向大門。


    已經等在那裏的艾露,瞥了一眼辰季便邁起步子。看來心情仍然不好。兩人維持著這種不好搭話的狀態回到了公寓。


    「那就,準備好後會馬上拜訪的」


    艾露的聲音一如既往沒有頓挫,但更加沒有感情一定不是錯覺。


    她消失在辰季旁邊的屋子裏,沒有給門上鎖。應該是出於辰季遇到危險時可以馬上躲進來的顧慮。雖然從一般人的角度是非常沒有警惕心的行為,但是艾露可以為了自己和辰季使用魔力卡。即便有一兩個暴徒襲來也完全可以應對。


    (雖然仍在為中午的事情憋氣,但還是在為我考慮)


    這次艾露對日花裏做的事情,稍稍有點過頭了。但那也是為辰季著


    想而做出的行動。雖然可能隻是工作而已,但是辰季對此非常感恩。


    (我不會改變自己的做法。但讓艾露一直憋著氣也有點。這樣的話)


    辰季在自家門口還沒脫完鞋就轉過身再次出去。接著站在了艾露家門口。


    (先把彼此的想法放在一邊,一起去治愈心情才是正確的做法)


    辰季懷揣著這種想法按下門鈴。……然而,沒有反應。


    「……?艾露?」


    悄悄打開門。艾露確實進到了這裏麵,既然離開辰季太遠不是一件好事,應該不會瞞著他悄悄消失才對。


    那麽,為什麽不應答。


    說不定,碰到什麽事了。辰季沉默著把腳踏進屋裏。他脫下鞋子,避免發出聲音地在地板上前進,打開大廳的隔門。


    「……這是,什麽」


    辰季因為驚訝忍不住感歎。


    結構布局跟辰季的屋子沒有太大區別。但是展現在那裏的是,從平常的艾露身上無法想象的異樣空間。


    布偶、手辦、海報……房間裏擺滿了這些東西,即便是客套話也沒法說是樸素。如果隻是如此,理解成是什麽死宅就結束了——問題是所有的這些物品,全都是同一角色的。


    那是造型時髦的赤紅之龍。低著頭的可愛身姿看上去非常受小孩歡迎,但是多到要把屋子淹沒的話,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你在幹什麽呢?」


    辰季肩膀一跳回過頭。


    站在眼前的是脫掉襯衫穿著t恤的艾露。


    「你剛才在哪兒啊」


    「剛才在換衣服呢。所以,我在問幹什麽呢」


    「……叫你卻沒反應」


    「所以就不法入侵?女性的房間?」


    「……我知道做錯了。對不起」


    這麽說著,辰季還是忍不住又環顧房間。這個時候,腦海裏仿佛有什麽東西拚湊到一起。


    (紅色的……龍。在收集,也就是艾露喜歡這個角色……)


    剛思考到這裏,製服袖口就被艾露拉了一下。


    「我說了會馬上拜訪,有什麽急事嗎?」


    辰季馬上回想起原本的目的,麵向艾露。


    「有個地方想跟你一起去」


    「?……跟我,嗎?」


    「反複讓你換衣服不是浪費卡片嗎。所以趕在那之前過來了」


    「我怎麽可能什麽事情都用魔力解決?至少在不著急的時候,我有好好穿購買的衣服的」


    原來如此,辰季點點頭。兩周前用魔力卡換裝,看來單純隻是因為沒時間。


    「那就好說了。總之,盡量換一件不怕粘毛的衣服」


    「毛……?到底想要去哪裏?你要出去我肯定也要跟著就是」


    辰季拿出手機,把畫麵展示給艾露。


    「去見『她們』」


    照片上是一群惹人憐愛的貓咪。


    換成休閑裝的兩人來到了某棟建築前。


    貓咖啡店『喵訝』,是辰季經常光顧的店鋪。


    辰季在襯衣上套了夾克,下身穿著休閑褲,是非常休閑的打扮。而艾露在帶帽連衣裙下麵穿著短褲和高筒襪。


    「……為什麽到這裏?」


    「不知道貓咖啡店是幹什麽的地方嗎?是來跟貓玩耍的啊」


    「我的意思是『為什麽帶著我』?」


    「……理由啊。進去再說吧。討厭貓嗎?」


    「也不是」


    於是,在辰季的催促下,兩人踏進店內。換成拖鞋走向接待處。在那裏的是一名和藹可親、表情溫柔的女性店員。她跟辰季已經很熟了。記得她是上女子大學的打工人員。


    「歡迎光臨。兩位是嗎」


    回應店員的招呼,用酒精給手消毒後,點了飲料。辰季是幹薑水,艾露是奶茶。


    如果帶了行李可以寄存,但這次兩人空手而來所以沒有這個必要了。


    就這樣,一切準備完畢,進入滿是貓咪的樂園後,辰季腦中的煩惱全都飛散了。


    喵—。喵—。喵—。


    到處傳來叫聲,各種形色的貓咪向腳邊聚集過來。辰季解開襯衣扣子,敞開胸口坐在椅子上,把腿翹了起來。


    「——好,來吧。店長,給大家零食」


    可能是變化太大,艾露張大嘴巴開始全身顫抖。然而這就是貓咖啡店裏的辰季。在外麵絕對不會這樣。


    在辰季撫摸跳到腿上來的貓咪時,艾露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結果,有一隻迷你小貓咪出現在她腳邊,開始蹭臉。


    「可以撫摸哦」


    「……」


    艾露雖然羞紅了臉,但沒有要觸碰貓的意思,把拳頭攥緊放在腿上。看到那個樣子,辰季繼續撫摸著貓咪提出話題。


    「——我把你帶到這裏是想要推心置腹地交談」


    「談什麽」


    「關於你對我的行動不滿的理由,你一直在隱瞞」


    「……你認為有貓的話,我會坦率地說出來?」


    這時候送來剛才點的飲料。辰季含住幹薑水的吸管,艾露也抿了一口奶茶。


    「沒什麽可說的。以後我也會一直護衛你,僅此而已」


    「我不是出於好奇問的。我判斷這件事關乎我們的利益」


    「你是說,出於合理性?」


    辰季點點頭。懷著這麽不安分的感情,不可能一直維持守護與被守護的關係。通過了解緣由,要麽這邊讓步,要麽可能成為說服艾露的契機。無論如何,不覺得聽聽緣由本身有什麽壞處。


    「我認為這種事情你還是能分辨的」


    「……在故鄉」


    艾露收回眼光,用莫名沉重的語氣開了口。


    「故鄉裏流傳著,一個關於紅之破壞神的傳說」


    辰季含著吸管停住了。艾露絲毫不理會那樣的辰季,觀察著奶茶的波紋繼續說。


    「你覺得破壞神時代的自己,是什麽樣的存在?」


    雖然是突然的提問,辰季毫不猶豫地回答。


    「破壞世界的,糟糕的神」


    「對我們來說不是」


    無法理解這句話的辰季皺起眉頭。這期間也繼續撫摸著貓咪。


    「曾經我們的故鄉受到各個世界的敵視。因為有很多借著哪怕微弱的次元波動,侵入到其他世界,進行詐騙或到處殺戮的賤民」


    「……?你們以前在做那麽讓人仇視的事情嗎?」


    「已經是久遠的事情了。破壞神開始活動的時候,那些野蠻的人也都逐漸潛伏起來了。但周圍的世界還是保持著不好的印象。畢竟散落到各世界的蠻人,直到被各個世界的英雄消滅為止一直在為所欲為」


    不知不覺中,艾露在講話的同時用腳哄起貓來。用套著高筒襪的腳尖在絨毯上動來動去挑逗著。


    「所以在我們的世界裏,由於害怕過去的所作所為會引來報複,一直恐懼著不知何時何會發生的入侵。事實上,確實因為受到幾次攻擊,有很多人遭到殺戮了」


    「那跟破壞神有什麽關係?」


    「是你——破壞神到處破壞次元壁,幫我們毀滅了好幾個有威脅的世界」


    「……由此我們的世界得到拯救,因為惡意都集中向你,得以跟各個世界建立友好關係」


    辰季陷入沉默。


    因為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受到了驚訝。


    「……那也並不是,為了拯救你們的世界做的」


    當時的辰季——破壞神,以強者所在的世界為優先移動著。也就是說,隻不過是艾露的故鄉不存在那種強者而已,況且如果一直破壞下去,早晚都會到達艾


    露的世界。


    「即便如此」


    艾露終於抬起頭,看向辰季。


    「破壞神是我們的英雄,是大家憧憬的對象。我們世界的大多數人都在崇拜著破壞神。作為國民英雄——作為偶像」


    「偶像……?」


    聽到不符合話題氛圍的單詞,辰季傻了眼。


    艾露稍顯躊躇的樣子,把眉毛歪成逆八字。看起來像在害羞。這是自相處以來,最清楚地顯露出她感情的瞬間。


    「不瞞你說。我也是其中一人」


    「唉……你喜歡,破壞神?」


    「不是真田辰季,是紅之破壞神」


    不用說也知道……沒等說出這句話,艾露繼續鼓足氣勢說道。


    「我可是憑借對破壞神的愛度過了數以萬計的難關,贏得了擔當你護衛的立場。這可是熱情與努力的獎勵。我可是,破壞神的狂熱粉」


    (數以萬計?對破壞神的愛?……狂熱粉?)


    「周邊的收集率也是,至今沒有人能比過我。作為世界第一的收藏者,還上過幾次故鄉的電視」


    (周邊……)


    「擺滿破壞神布偶的房間,不論展示給誰看都會引來驚歎」


    (布偶是什麽鬼……啊)


    辰季想起剛才艾露房間裏的裝飾。


    布偶、海報……還有海報上描繪的可愛的龍。


    「等等,難道說你屋子裏的那個……」


    艾露拿出手機,給辰季展示畫麵。


    待機畫麵上描繪的是,那個紅龍在蹦跳的樣子。


    「這是在我們世界大受好評的『飛奔吧!破壞神君』」


    辰季打了個寒顫。雖然沒能在破壞神的時候觀察自己的外觀,但至少不應該是這種讓人想一把抱上去的模樣。如果以這個樣子為基準,那她所說的破壞神的威嚴到底是什麽。


    「動畫的全集平均收視率是四十八%,周邊的販賣利潤是預想中的五十倍,是廣受大人小孩歡迎的跨世紀傑作。其舉止目中無人,與可愛的外觀相反受到登場人物的恐懼,那便是黑暗英雄,破壞神君」


    艾露依舊滔滔不絕。不知何時,她的腳邊聚集來大量的貓,下半身被圍成團子狀。即便如此,她也毫不理會那些貓咪,繼續解說。


    「強大、令人畏懼而又無敵的破壞神,根本不需要多餘的善良。隻要摧毀萬物,誇耀其威容,那便是最棒的。然而你呢,又弱又窩囊受盡欺辱,固執程度卻強人一等。你根本不知道,每天夜晚我悲傷的淚水都把枕頭浸濕」


    「幫助狗的時候你可什麽都沒說啊」


    「那是那個,這是這個」


    (太任性了……)


    「我長年珍視的夢與幻想,就被你本人打碎了」


    「欸—……」


    辰季因為莫名其妙的羞愧感捂住臉。自己不知不覺中成了商業ip這種事情,本來不想知道的。


    通過對話,確實放下心中一塊石頭。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艾露為何如此執著於破壞神,一直否定想要穩妥解決事情的辰季。


    「我承認自己是窩囊,但擅自被施加壓力也很困擾啊」


    「所以不是一直沒說嗎。既然你不是心甘情願成為了被頌揚的存在,那說出來隻會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負擔。本來不想這樣」


    反而因為產生摩擦增加了負擔,這種話還是不說為好。


    這時候,辰季撫摸著的貓離開他的膝蓋跳到艾露的膝上。她非常自然地撫摸它的臉,視線卻不離開辰季。


    (這,這家夥,把我的真白醬……)


    在艾露的手中弄響喉嚨的,和辰季關係尤其要好的白貓,真白醬。


    因嫉妒而同時立起眼角和嘴角的辰季,聽到艾露「你在聽嗎」的嚇人問話,馬上調整姿勢。


    「話說回來,來之前就想了,為什麽是人類啊。bad bad,非常bad,破壞神原本可是巨龍。真紅色的鱗片,根據一種說法,是從殺害的人身上汲取的血液——」


    破壞神講座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啊。明明是難得的貓咖啡廳,辰季卻沒能充分跟貓咪玩耍,聽著脫離軌道、沒有聽取價值的話,度過了無所事事的時光。


    6


    艾露結束說教的時候,辰季已經疲憊不堪了。沒有吃晚飯,肚子也餓得直叫。


    「我去一趟洗手間。請在外麵等我」


    艾露說著消失在店內,而辰季先一步走出店外,抬頭望向天空。


    夜幕完全降臨。由於位於娛樂街中間,周圍非常明亮,天空中雖沒有雲彩卻基本看不見星星。但是隻要移動到稍微接近自然的地方,上方應該就會閃起幾點亮光。


    (星星,世界……消滅起來曾經不費吹灰之力)


    聽了艾露的話回想起往事,在生活穩定下來的現在從多個角度審視曾經的所作所為,逐漸變得沒法分清對錯了。艾露催促辰季出去,可能也是察覺到了他這份混亂感。


    閉上雙眼,深深呼吸,想讓風吹拂的聲音撫平騷動的心。


    「那邊的人,打擾一下」


    反應過來聲音指向的是自己,辰季睜開眼睛把頭朝向那個方向。


    那裏站著的是,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性。街上的燈光照亮出他異常端正的容貌,不知哪裏有些生硬的表情讓人產生是人造的錯覺。頭發是金色,身材魁梧,牛仔褲配著格紋襯衣。


    「我想問一下路」


    雖然看上去像外國人,但說話非常流暢。也許是在日本長大的。他向辰季遞出手中的筆記,露出困惑的笑容。連這舉動都傳來不自然的感覺,辰季接過筆記不禁打了個寒顫。


    筆記上的是一個住址。看來是個住宅。因為那個地方離這不遠,辰季用口頭和手勢作了答。


    「這裏的話,在那個紅綠燈右拐,一直往前走會到達公園。那之後是黑白棋盤一樣的布局,按照住址標記走的話應該不會迷路了」


    「原來如此。我以前在這裏住過,長時間沒來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應該先道謝吧,辰季把這句話吞下。


    「你是八方市的人嗎?」


    「對」


    「我非常討厭這個城市呢。你啊,為什麽要住在這種地方?」


    這個說法讓辰季頓時不爽。


    問路還好說。這個態度實在讓人不快。從他熟練地說話方式上,很難覺得是不了解日本的精神禮節,那樣的話,難道單純是具有交流障礙嗎。


    「不過,住這兒的時候也不光隻有壞事。我也學到了不少好事。比如世間的醜陋。這個城市,沒有給我容身之處」


    基本就是從左往右。趕緊走啊。這麽想著,辰季把手插在兜裏。


    「反正那裏,也跟以前一樣吧。我就是來確認這件事的」


    「哦」


    「本來不想去看的,但還是有點。你知道發生什麽了嗎?」


    「什麽」


    「我在那裏死了啊」


    「——哈?」


    忍不住重新看向男性。他不知何時在望著背後遠方。


    這個時候,『喵訝』的門被打開,出現了艾露的身影。


    「不好意思,我等的人來了,所以就——」


    說著,辰季看向男性。


    但,男性已經不在那裏。


    (欸……)


    辰季張開嘴巴發呆。


    「久等了。……怎麽了?」


    小跑過來的艾露歪著腦袋向辰季問道。


    「剛才,這裏有個人吧?」


    「?……是嗎。說過什麽話嗎?」


    「不……」


    難道是幽靈,不可能,辰季搖了搖頭,說著


    「回去吧」搶先邁出腳步。沒多餘的精力顧慮那種奇怪的事情了。要心有餘力,保持平常心。


    不經意瞅了一眼艾露,看上去一臉舒色。


    「……心裏憋著的東西,全都說出來了嗎?」


    「……嗯,姑且。雖然不指望你能因此改變」


    「破壞神喜歡動物也沒關係吧。隨便否定新的潮流會引起文化衰退的」


    「有不滿的話,請在我麵前證明你現在也是傳說中的紅之破壞神」


    這種強人所難,一定是放棄心引起的反彈吧。


    艾露露出莫名憂鬱的神情。看上去不像是剛才熱情洋溢的少女。隨後,她沒有看向辰季,重新邁起腳步。


    「雖然不想現在掩蓋什麽,至少我對破壞神被蔑視的憤怒還是充分理解了吧」


    「為什麽到那個地步」


    「因為非常厲害,非常帥氣。從小就經常作為往事聽聞。說它是我們的救世主。……不過,確實是其他世界無法接受的潮流呢」


    當然是這樣。根本就沒想過存在被破壞神拯救的世界,怎麽可能會有人理解崇敬供奉破壞神呢。


    但是,胸口覺得發熱也是事實。


    (我也得到一點救贖了,是這麽回事吧)


    雖然,那是不可能的。


    前世和今世的自己。辰季理解到,自己也沒能完全放下這一點。


    ●


    「——報告。試著接觸了破壞神。他已經在和平中變傻了,隨時都能殺掉」


    金發的男性,站在八方生市郊外某個工廠廢墟的一個屋子裏說道。


    他手中有一個綠寶石色的寶石,從那裏向牆壁發出一道光,顯現出鮮明的畫麵。


    『那麽,明天就放緩對魔力卡的使用限製。請迅速完成任務』


    「明白的」


    『多餘的事情,請務必不要——』


    「你在對誰說話」


    『……失禮了。那就』


    畫麵消失,寶石放射的光也變弱了。男性把它收進襯衣的胸前口袋,使用了另一隻手中的魔力卡。室內籠罩在光輝中,等亮光稍微變弱——那裏出現的是他包裹在閃閃發光的鎧甲之中的身影。腰帶收著一把利劍,把它拔出來,砍向牆壁。


    隻見混凝土無情地遭到粉碎,瓦礫和灰塵四處飛散。


    「……不繞遠,就好了」


    今天去城裏的真正目的是,對真田辰季進行觀察,考察是否需要為後天的刺殺進行準備。還有一件事是——看一眼某個地方。


    但是那裏,已經什麽都不存在了。住宅地被再次開發,久遠回憶裏的家已經形影不剩。當然,這包括住在那裏的人。


    「我死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呢?反正也沒什麽變化吧,所以父親、母親,還有我存在過的痕跡,全部毫不猶豫地被消去了。是這樣對吧」


    男性把劍收進腰帶上的鞘裏,從廢墟中被打碎的窗口眺望夜景。


    他伸出手——仿佛要把視線裏的城市捏碎般握緊拳頭。


    「結果還是一個,令人憎恨的邪惡世界」


    男性開始追憶。那了無生趣的日常。還有毫無特長,不被任何人認可的自己。


    他的名字是『?阿斯特拉爾 = 雷?』


    他是數年前在八方生市的自宅中死亡,之後在異世界得到新肉體的——『異世界轉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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