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圍巾後,我被諾文拉到了迷宮。


    除了提升等級的目的以外,他似乎還有些別的打算。


    順帶一提,因為莉帕想留在地上玩,所以我就拜托斯諾照顧她了。斯諾估計也覺得跟探索迷宮比起來還是照顧莉帕更輕鬆,所以並沒有推辭。


    臨出發的時候,我看到斯諾滿麵春風地從自己的房間裏帶出了編織的道具,看來她還挺熱衷的。


    “——如此這般,跟摯友渦波一起到迷宮來了。”


    “什,什麽時候又變成摯友了……”


    在二十一層前進時,我和諾文閑聊起來。


    “仔細想想,同齡的朋友什麽的,在我的人生中你還是第一個啊……就當是為了完成我的留戀也好,拜托了,渦波。”


    “我,我知道了啦……不用你拜托,我本來也把諾文當作朋友看的……”


    諾文以嚴肅的表情道出了聞者落淚的悲傷事實。


    被蘊藏於其中的悲戚所打動,我連忙應允。


    “每一天每一天,盡是在揮劍中度過的日子啊……朋友什麽的,根本就是奢望……”


    諾文嘟嘟噥噥地回憶起了往昔,看到他的目光越發空虛,我趕緊轉移話題。


    “那個,諾文很擅長用劍是嗎?”


    “……是啊,嗯,要說有多擅長——我覺得大概是世界第一吧。”


    “誒,世界第一?”


    “對,世界第一。”


    一談到劍的話題,諾文便自信滿滿地挺起胸膛。


    接著諾文快步奔跑,十分專注地尋找起了怪物的身影。


    我感覺不到諾文有在使用魔力,但他似乎可以利用與我不同的手段感知敵人。諾文沒過多久便找到了一匹狂怒者,他摩拳擦掌道。


    “讓我來證明給你看吧。隨便給我把劍就好。”


    我從『持有物品』中取出量產的劍,將之丟給諾文。


    諾文接過劍,擺好架勢接近狂怒者。


    狂怒者一邊呐喊一邊揮下它那青筋暴起的手臂。


    就在它那奇異的四隻手臂即將觸碰到諾文的一瞬間,隻聽咻的一聲,一道細線劃過。


    緊接著,狂怒者的四隻臂膀應聲落地。


    沒錯,敵人的手臂並沒有被砍飛到空中,而是徑直落到地上的。


    正因為『dimension』把握到了這一劍中蘊藏的技藝,才讓我為它的異常感到畏懼。能夠予以形容的,除神技外無它。


    即使是在『dimension』的加持下,我也沒發現諾文有什麽準備動作。故而可以肯定的是,直到揮劍之前,諾文的身體沒有任何一處發力。


    隨後,在怪物的攻擊即將擊中自己之前,諾文以人體行動能達到的最大效率揮出了手中的劍。僅此而已。


    描述起來雖然不過寥寥數語,但目擊到該場麵的衝擊卻令我默然良久。


    就算將世上所有藝術品聚於眼前,也未必能勝過這股衝擊。毋庸置疑,諾文的劍技已經演化為了淩駕於藝術的某種東西。


    所謂最大效率的揮劍——就是刨除一切無用的行動代之以分毫不差的精準動作。


    換言之,就是揮劍時要將時間、重心移動、軌跡的誤差全部縮小至億分之一以下。


    這難如登天的劍閃在諾文手下卻如此駕輕就熟。


    正因為『dimension』熟知其中的難度,我才愈加為之戰栗、畏怖。


    這已經不在力道的把握,腿腳的行動,手腕的揮動,劍的操縱等等方法的範疇之內了。


    而是超越了劍技理論的,臻於極致的人體運用。


    在我對此心懷敬畏的時候,又劃過幾道細線,狂怒者隨之被切得四分五裂。


    以敵人消散的光芒為背景,諾文轉過身。


    再看過去會發現,豈止是諾文的身體,就連劍身都沒沾上一絲血跡。登極的劍速將那一切都留在了敵人的體內。


    “——差不多是全盛期的三成吧。”


    諾文帶著不滿的表情回到了我身邊。


    “這才三成……?”


    如此神技居然還不及諾文實力的一半,這讓我實在是沒法相信。


    “是啊,還是慢的很呢。但是這也沒辦法,既然我作為三十層的守護者被召喚來,自然就要被固定在與三十層相符的強度上了啊……”


    “強度被固定……?還有這種事……?”


    “是啊,如果三十層的boss不符合三十層該有的強度,那人類會很困擾不是嗎?”


    “……那還真是,相當體貼的考慮啊。”


    “是啊,迷宮對人類很體貼的哦。因為它好像就是由一個很體貼的人創造的來著。”


    諾文雲淡風輕地聊起了有關迷宮根源的話題。


    這在地上恐怕還是無人知曉的情報吧。


    “也就是說,迷宮是由『某人』創造的嗎……?”


    “嗯,雖然有不能說是誰創造的『規則』……但是確實是經由『某人』創造出來的……”


    諾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看來,守護者向探索者提供的情報是有限度的。而諾文將其稱之為『規則』。


    但這是很重要的信息,不能就這麽算了。


    “諾文對迷宮的事情都了解多少?”


    “這個嘛,我也不是特別了解。我知道的,就隻有自己被賦予了實現留戀的機會,同時作為交換,我有將人類引導至一百層的使命。”


    稍微思考了一會兒後,諾文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是不是謊言,憑我是無法辨別的。說不定他是因為『規則』才這樣說。


    當我為了辨識真偽而觀察起諾文的表情時,他微微一笑,再次搖了搖頭。


    “是真的哦。我向朋友發誓,自己剛才的話都是真的。……因為我的守護者化實在是太過粗糙,所以並沒有收到詳細的說明。那一天,我正和莉帕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突然就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吞沒了啊。”


    “被,被吞沒?”


    “是啊,我被這片大陸吞沒了。被那樣的一個魔法——不對,應該說是魔法陣才對。結果我和莉帕就在不知不覺間被扔到迷宮這裏來了。”


    “……我明白了。……那麽,接下來關於『那一天』的事情能詳細跟我說說嗎?我想了解一下諾文和莉帕的過去。”


    “我們的過去沒有什麽值得大書特書的。我是投身於某場戰爭的一名騎士,而莉帕則是被投入到那場戰爭中的一個魔法。僅此而已。是啊,真的僅此而已……”


    諾文一邊回憶一邊微笑。


    從諾文的微笑中,我能體會到他是在懷念自己與莉帕的邂逅。


    我還想盡可能的挖掘更多的信息,於是繼續問道。


    “你說的那個過去,是什麽樣的過去?說來,你今天早上看到天空的時候,表現得很驚訝來著,世界變化了那麽大嗎?”


    “嗯——我記得被告知過自己會在千年後受到召喚……那麽我所在到的過去應該就是千年前了。既然過去了一千年,那麽世界當然也會變化了。看到連天空的顏色都變了,我真是大吃一驚啊。……千年前是個戰火紛飛的非常無聊的時代。在那樣的時代裏壯誌未成身先死的一名騎士,那就是鄙人啦。”


    諾文輕描淡寫地訴說著自己的結局。


    然而我能感到其中蘊藏著各種各樣的情感。不僅有後悔和悲哀,甚至還帶有些鄉愁。


    我不知道該對已逝之人說些什麽,故而隻有沉默。然而諾文見狀莞爾一笑。


    “哈哈,所以就說了你不用在意就好。所謂人生就是那樣的啦,沒有留戀就死去的人反而比較稀奇


    不是?”


    “也許是那樣……但即使如此,在已經死去的人麵前也是笑不出來的啊……”


    “渦波你真是較真啊。再放輕鬆點不行嗎?”


    “放輕鬆……?”


    仿佛是在給我示範似的,諾文反複聳了聳肩。


    “是啊,放鬆些比較好。多享受一下這個迷宮吧。”


    “享受迷宮,怎麽說……?”


    “在這座迷宮裏,越往深處潛入就會變得越強。變強不會讓人覺得開心嗎?”


    迷宮守護者的這番台詞很是耐人尋味。


    簡直像是在說這個迷宮就是為了讓人類變強而準備的一樣。雖然不能直截了當地講明,但是透過每一句話的細節,我逐漸窺見了迷宮在諾文眼中的形象。


    “是啊。這個確實,變強的話會覺得很開心……”


    我那喜歡遊戲的感性毫無疑問是熱衷於練級這一行為的,在這點上我並不打算說謊。


    “嗯,變得更強吧。我就是為此才把你帶到迷宮的啊。”


    “那個,也就是說……”


    “你為了守護自己的生活而想要變強。而我作為守護者也想讓前景可期的渦波增強實力。利害一致。而迷宮就是為此準備的修行場。”


    看來諾文把我帶到迷宮是有他的打算的。


    “那什麽,就是說因為守護者有引導人類抵達一百層的使命,所以為此想讓人類變強的意思?”


    “沒錯。我是這麽聽說的。”


    這個實在是有點難以置信,據說一百層寄存著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力量。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麽守護者不應該為了守護那個力量而妨礙探索者才符合常理嗎。


    “一百層不是有很厲害的寶物——或者說力量在嗎?那樣的話,也就是說守護者們是為了將那份力量讓給人類才存在的?這是真的嗎?”


    “嗯——誰知道呢?關於那部分,其實我也沒有了解到。”


    我將自己基於常理的質疑丟給諾文,不想他的反應卻很隨意。


    “誰知道,什麽的……”


    “一百層儲存著異常的『力量』是真的。但是,到底是要守護它還是轉讓它?這就是我不知道的了。我隻是被告知說要引導人類前往那裏而已。”


    “守護者的職責這東西,設定得還真是隨便啊……”


    “關於這一點我也是同感啊。總覺得各種各樣的地方都整的太簡易了。——這不合那個人的風格。”


    對我的意見表示了讚同之後,諾文便沉默了。“不合風格”,這應該是在說創造出迷宮的“某個人”吧。


    關於那個“某人”的事情,諾文不便多說。這裏麵有這樣的規則存在。


    於是我就把話題從諾文不便多說的轉向了可以隨便說的。


    “雖然我是很歡迎自己變強,但是這對諾文來說合適嗎?我變強了的話,諾文要在『舞鬥大會』上取得優勝可能會變得更加困難啊?”


    “這個問題你不用在意。對手越是強勁,那麽我能得到的榮光也會越大,對我來說並不是壞事。而且隻憑一個『舞鬥大會』可能並非我榮光的全部。如果不行的話,那考慮別的辦法便是。”


    “……嗯,我明白了。”


    反正對我來說怎麽都合適。


    盡管要達成諾文的目的需要滿足各種各樣的條件,但是我不同。


    因為隻要我變強的話一切問題都能解決。


    變強的話,誰都不能對我構成威脅。變強的話,我隨時都能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將諾文消滅。變強的話,無論對方是帕林庫洛還是之前的少女們,我都能以實力強行打聽出自己記憶的問題。


    雖然我不喜歡這種強橫的手段,但是選項能夠增加是確鑿無疑的。


    “好啊,那就以變強為目的前進吧。諾文,上嘍。”


    “啊啊,總之先朝三十層前進吧。”


    結果就跟往常一樣。


    一邊通過迷宮探索增強實力,一邊攢錢。


    雖然這樣會顯得過於平穩,但卻堅實且最接近正確的答案。


    就這樣,我和諾文一起朝迷宮的深處進發。


    ◆◆◆◆◆


    諾文跟斯諾不同,是態度非常積極的搭檔。


    他既不會偷懶,也不會抱怨,光是這樣就幫了大忙。而更重要的是,他的戰鬥方式不同於粗枝大葉的斯諾,是建立在精密的計算之上的。


    諾文更加重視與同伴的配合,能夠帶來更有效率的戰鬥結果。


    直截了當的說,這要比我和斯諾在一起的時候輕鬆百倍。


    因為使用的武器不夠犀利,故而諾文沒有辦法斬斷結晶格雷姆,但他作為前衛的幹擾能力著實厲害。


    在敵人麵前連續不斷地攻擊和閃避,有時還會利用類似於合氣道的體術打亂對手的體勢。他強大的前衛能力大幅提高了探索的效率,使我們的行軍速度加快了近一倍。


    隻用了昨天的一半時間,我們就抵達了三十層。


    我們倚靠著虹色光芒的岩石,在沒有敵人的三十層稍事休息。


    “話說回來,渦波使用著相當優異的魔法啊。”


    或許是能看見我展開的『dimension』吧,諾文指著周圍的魔力稱讚道。


    “是說我現在展開的次元魔法嗎?”


    “沒錯。你能夠以肉眼跟上我的動作,都是依靠這個魔法的作用對吧?”


    “是啊。多虧了這個次元魔法,在各種方麵我都受益匪淺啊。”


    不如說,如果沒有這個次元魔法,那我現在可能還停留在迷宮十層附近。


    這個魔法堪稱我實力的根幹。


    “渦波自身也沒有欠缺,這樣的話應該會很容易吧。”


    “容易?你是指什麽?”


    “就是說,依靠渦波的『技巧』和『素質』,應該能很容易地將我的劍術傳授給你。”


    明明講的話如此驚世駭俗,可諾文的表情卻一臉淡然。


    “啥?把那種劍術傳授給我……?”


    回想起自己在二十一層看到的那宛如神技的一閃,我實在難以同意諾文的說法。


    “沒錯,渦波的天賦其實遠超你自己的想象。有這種水平的『技巧』和『素質』的話,要掌握我的劍術絕非癡人說夢。依我看,一般的技能你都能在反手間精通。”


    諾文反複提及『技巧』和『素質』,可能是在說狀態欄的問題。


    “『技巧』和『素質』這些東西的數值跟技能有關嗎……?”


    “嗯,有關係的。話雖然這麽說,但其實我也不是非常了解,所以沒辦法給你解釋。畢竟狀態欄啊技能啊這一類的東西,是在我死前不久的時候才流傳開來的……”


    看來狀態欄和技能這些概念是在千年前誕生的。


    並且在見證了它們的誕生的諾文眼裏看來,狀態欄的數值跟技能的學習似乎有一定的關係。


    “……是說狀態欄的數值高的話,掌握起技能來也會變得簡單的意思嗎。”


    “是的,渦波你恐怕能毫無阻礙地學會這世上所有的技能吧。而且還是輕而易舉的。”


    “全部……?那怎麽可能……”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當然,我有自己各方麵數值很好看的自信。之前經帕林庫洛的介紹給我鑒定的神官,在看過我的等級和狀態欄之後神情驚愕不已。


    縱然如此,我還是不覺得自己能輕易仿效諾文的劍技。


    “我不騙你。渦波身為次元屬性的魔法使,一定是做得到的。”


    “那、那樣的話,我沒有多餘的技能不是很奇怪嗎?我現在持有的技能就隻有『次元魔


    法』『冰結魔法』『劍術』三個而已。如果能那麽容易就學會的話,我現在應該持有更多的技能才對啊?”


    “那是渦波你沒有嚐試去學的緣故。你在無意識中將技能視作了難以掌握的東西對吧?”


    “那是,當然會那麽想了……”


    在一個人的人生中,技能往往隻會增加一到兩個。那既是這個世界的常識,也是我被灌輸的知識。


    “你聽好,隻要滿足了條件的話就是很簡單的。次元屬性的魔法使長於觀察。使用你的次元魔法仔細地去觀察、記憶持有技能的人的行動。僅僅如此你就能把技能納為己有了。渦波你能夠獲取數量駭人的信息,同時還具備將其全部分析理解的能力。在此之上,你還有準確地將之仿效出來的才能。所以你一定能再現我的劍技。”


    如此斷言後,諾文將手中的劍豎直架好。


    這是他今天首次擺出這種架勢。


    諾文像範本一樣舉劍,隨後輕輕揮下。


    這是一計力道雖輕但十分流麗的縱劈。


    那是臻於極致的一招劍技,從諾文洗練的動作中,我能感覺到一種曆史的厚重感。


    “剛才那是,什麽流派的劍技嗎……?”


    “……果·然·嗎。……在將我剛剛揮出的這一劍判斷為『某種劍技』的時點上,渦波就很不同尋常了。一般都隻會以為我是普普通通地揮出了一劍而已。但是你卻將肌肉的伸縮、重心的移動、固定的視線、獨特的發力方法、手腕的扭動等等一切全部予以把握,由此才得以一眼看穿剛才那一招屬於『某種劍技』。我希望你能對這是多麽了不得的特性有些自覺。”


    聽了諾文的評價,我一時無言。


    最近但凡是在有意識的情況下,我就會展開次元魔法。並且還會不自覺地去分析魔法作用範圍內的現象,這甚至成了一種癖好。


    就類似於我為了適應這個異世界而使用的處世之法。


    隻是隨著我等級的提高,這個處世之法似乎演化為了一種異常的技術。


    以目前的我來說,隻要在人類的能力範疇之內,恐怕就沒有我理解不了的了。


    如果援引原來世界的事情為例——那麽無論是怎樣高明的魔術師使用的戲法,我在他演示之前就能將之揭穿——在職業棒球投手將球投出之前,我就能算出即將被投出的球的速度——經由數千年的曆史演化而成的拳法的奧秘,我在接招之前就能完全解析——而且恐怕是隻要看一眼就行。


    在拿自己了解的事情換位思考了一下後,我終於明白了這是何等異常的能力。


    “總之,我想把自己擁有的所有技能都讓渦波拷貝下來。而我這個人最為自負的技能就是『劍術』了。那麽首先,就把我的『劍術』傳授給你吧。”


    諾文再次用流麗的動作揮起了劍。


    縱劈,斜砍,橫揮,從各種各樣的角度,以各種各樣的姿勢,釋放出一閃。


    其間,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我身上。


    看來是要讓我看著他學習。


    “既然你要教我,那我就不客氣了……——魔法『dimension·決戰演算』。”


    我用次元魔法把握起劍那華麗的軌跡。


    將魔力覆滿諾文的周圍,不留任何間隙的收集他動作的信息。


    不僅僅是肉體動作。從諾文魔力的微小顫動開始、心跳、血壓、出汗量、眼光的動態等等一係列的細節信息也都在把握之內。


    構成招式的不單單隻有身體,心理也與之有密切的聯係。為了更進一步地連同諾文的心理也予以模仿,我無微不至地收集著信息。


    將那窮盡鍛煉的極致才終於抵達的境界——臻於化境的下段斬,斜斬,離合斬,突刺,回旋,一切都記憶下來。


    現在想來,像現在這樣全神貫注地觀察些什麽東西還是第一次。


    因為用最小的投入取得最低限度的必要情報是戰鬥的綱要。故而我從沒有想過使用『dimension』剽竊別人的技術。


    諾文華麗的演舞結束後,我也照貓畫虎地揮起了劍。


    依靠超乎常人的觀察力和記憶力,我也實現了那華麗的演舞。當然,隻是我的動作相比諾文要慢了一些。


    但是我有做到分毫不差的自信。


    “謔~,很厲害嘛。真的隻要看了一遍就完全一致了。要是讓認真訓練的騎士看到這一幕,估計會發狂的吧。”


    諾文覽畢一邊鼓掌一邊感歎道。


    “沒有啦,憑借我的魔法特性,如果隻是模仿的話是很簡單的。”


    “不不不,光是你口中的這個‘隻是模仿’,正常來說就要花上數年之久啊……”


    諾文一麵苦笑,一麵再次演練出各種各樣的劍技。


    看著他的動作,我在心中反省起了自己那過於輕率的發言。即使是行雲流水地施展神技的諾文,曾經也有過自己的鍛煉時代。而我剛才的話無疑是對屬於他的那段時間的輕慢。


    “那個,抱歉了,諾文。”


    “沒必要的,比起我來,你更應該跟這世上的劍士們道歉啊。因為得到了一個傑出的弟子,所以我現在的心情其實相當好哦。”


    “咦?弟、弟子?”


    聽到這話,我愣了一下。


    “是啊,到『舞鬥大會』開始之前,你就把我的阿·雷·亞·斯流劍術精進到大師的水平吧。”


    喜不自勝的諾文自顧自地把我劃為了自己的弟子。


    從突然就將我抬作摯友的事來看,諾文的性格裏或許有喜歡暴走的可能。


    不過,阿雷亞斯家嗎……我記得這個時代的劍聖的家名也是這個來著。諾文搞不好是那一家的祖先吧。


    興奮狀態下的諾文繼續徜徉在妄想中。


    “接著在『舞鬥大會』的決賽上,師徒二人將一決雌雄。隨著阿雷亞斯流的劍翩翩起舞,無數人紛紛為那華美的劍鬥而傾心。這樣下去的話,就算我輸了,作為優勝者渦波的師父,我一樣能獲得榮光。——‘嗬,我最出色的弟子渦波喲……真虧你將身為師父的我給超越了啊……看到成長至此的你的身姿,為師的心中,既有歡喜,亦有些悲傷……現在,於此時此刻,我正式將阿雷亞斯流劍術的皆傳授予你……’之類的台詞也很有感覺啊。作為將傳說般的劍技傳授予你的師父大人,我也會得到民眾的矚目呢!”


    “唔嗯,嘛,諾文要是那樣就滿足的話,我當你的弟子也可以啦……”


    撇開展開的戲劇性不提,這確實不是什麽壞事。誰都沒有損失。


    無論誰獲得了優勝,諾文最後都能獲得名譽。並且我還能傳承諾文的劍技。


    “真棒!這個我很中意。非常不錯。”


    諾文像個孩子一樣,醉心於『舞鬥大會』的榮光的想象。


    “冷靜下來,師父。冷靜冷靜深呼吸深呼吸,快繼續教我劍術吧。”


    我照貓畫虎地劍舞結束後,便催促師父諾文繼續。


    諾文一聽我稱呼他為師父,神情的愉悅又上了一層。


    接著他像接力棒一樣讓劍在雙手中左右交替,一邊讓劍在舞動中熠熠生輝一邊宣言道。


    “呼,好吧。阿雷亞斯家第三代當主,諾文·阿雷亞斯於此宣誓。將相川渦波確立為我阿雷亞斯家的『劍之後繼者』!”


    真是不錯的笑容。看上去諾文是由衷地感到了歡喜。


    作為摯友,我也感到與有榮焉。


    開心可是件好事。隻要靠這個就能夠克服大多的苦難。


    我一邊苦笑,一邊將諾文的身姿烙印在眼中。


    就算等待在這之後的是無法回避的死亡(離別),諾文·阿雷亞斯仍


    然由衷地感到了喜悅。既然這樣,那我自然不會想去製止他——


    ◆◆◆◆◆


    ——七色的花田上回蕩著鍾鳴般清越的聲音。


    我和諾文劍戟交錯,奏響劍刃碰撞的樂曲,交錯的步伐踏碎寶石之花,用火花點亮陰暗的鍾乳洞。


    我們的劍以常人無法追及的速度交錯著。


    乍一看下像是彼此廝殺的激戰,但其實不然,盡管劍速早已遠超常人,但對我和諾文而言卻是可控的。


    這場引人驚駭的劍鬥,最終以諾文的劍於毫厘之間懸在我的左手腕旁作結。


    “哈啊、哈啊,可惡……一下都碰不到諾文……”


    我一邊將劍杵在地上支撐身體,一邊調整呼吸。


    “不不,如果稍微練習一下就能在劍術上戰勝我的話,那我可就無地自容了啊……”


    諾文苦笑著撓了撓頭,他這一派從容的神態更是打擊了我的自信。


    “但是,我可是連『dimension·決戰演算』都用上了啊……”


    與消費魔力展開了次元魔法的我相比,諾文根本沒有使用魔法。


    明明對手有這樣的不利條件,戰果卻還是如此難堪。


    見狀,諾文不解地問道。


    “看上去沒有戰勝我讓你相當不甘心啊……難道說,渦波你從來不曾吞下敗果嗎……?”


    “…………”


    沒這回事,敗北的經曆多了去了。


    雖然多了去了,但那都是在原來的世界的事情。


    但來到這個異世界後就不一樣了。憑借飽受優待的屬性,我在戰鬥上保持著無敗的驕人成績。然而這個記錄卻被麵前的諾文打破了。


    對此我確實是有那麽一些……不對,是相當不甘。


    “看來我猜中了啊……但是,這不過是訓練罷了。這並不意味著渦波比我差。……如果這是實戰的話,你也不會單憑劍術跟我一決高下吧?”


    “嗯……我覺得確實是不會……”


    諾文的短板很明顯,一眼就看得出他的魔力很貧乏。


    “如果渦波始終在遠距離使用冰結魔法、或者使用弓箭呀陷阱呀之類的進行攻擊的話,我就隻能陷入被動了。所以你不必太過焦急。焦急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哦。”


    故而諾文沒有構築出成型的魔法的能力。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將自己的人生全部賭在了劍術之上,最終練就了如此神技。


    然而,就因為這樣——我才希望自己能夠用劍戰勝這樣的諾文。


    稚拙的私欲從心底湧生。


    “即使如此,我也想用劍戰勝諾文……!”


    “嘿誒~……”


    結果令我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理由非常的孩子氣。我覺得置身於『最強的劍士』這一巔峰的諾文非常耀眼。『最強的劍士』——這個詞的語感緊緊地攥住了我的心。


    不同於在遠距離戰鬥的魔法使,而是一個永遠進在陣前、退在陣後的劍士,這讓我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憧憬。


    反正僅僅是挑戰的話我可以盡情嚐試。


    “——也好。如果不這樣反倒無趣。”


    諾文感同身受地領會了我的欲求,嘴角輕輕上揚。


    劍術對手的意外登場令他感到雀躍不已。


    緊接著諾文二話沒說便持劍進攻,以示訓練重開。


    其劍閃一如既往地臻於藝術的境界。


    諾文的劍術,總的來說就是絲毫沒有多餘的動作。以理論上最快的步驟揮劍,向理論上敵人最難招架的部位發起攻擊。這是其基本。


    此外更難以處置的,是他全身上下都能夠憑借自己的意思進行操控,因而在殺招之外會摻雜無數佯動。


    視線突然轉換,預料之外的重心移動,意圖不明的發力。僅此就讓利用『dimension』把握這些細節的我產生了疑惑。


    一旦被佯動欺騙揮出並非最佳的一劍,那一切就結束了。在那之後的一瞬間,諾文的劍便會抵在我身上。


    諾文一臉輕描淡寫地在刹那間施展無數的佯攻,可怕的在於,並不能使用『dimension』的他能夠施展出對擁有『dimension·決戰演算』加持的我生效的佯攻。


    諾文身心之一致達到了異常的高度。


    我一麵仔細觀察他的全部動作,一麵有感於胸口那無法抑製的鼓動。


    心髒雀躍,血液激蕩。身心雙方都深刻地意識到,自己不使出渾身解數是無法與麵前這個男人同台相競的。


    諾文的每一招劍技都堪比名留青史的藝術品。


    在劍與劍交錯這樣野蠻的行為中,我不覺產生了一種自己正於宏偉的藝術館中漫步的錯覺。


    華麗的劍技紛至遝來。每當我將之仿效出來並施以還擊,便又會看到全新的藝術。然後我再進行模仿,如此反複間,我有幸接連不斷地觀賞全新的藝術品。它是如此美麗,又如此令人感動,令我欲罷不能。


    我甚至將時間拋諸腦後,在名為諾文的藝術館中踱步。


    仿佛就像一個幼小的孩童用瞪得發亮的雙眼觀察著全新的世界。


    不禁回想起我幼少之時,那份憧憬無比的記憶。


    在液晶電視的另一側揮舞著劍的主人公們,沐浴著鮮血賭上彼此的一切戰鬥的身影。自己當時那份比起畏懼更覺得他們帥氣的童心。明明是充斥著野蠻與背德的場景,卻感到耀眼和憧憬的矛盾。


    那正是我眼中的『劍』。


    並且,我心中懷抱的對『劍』的夢想,如今被呈現在了眼前。


    我與自己憧憬的『劍』一起在舞台上躍動。如今這段時光,比任何運動,任何遊戲,任何娛樂都要令人享受。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身體終於迎來了疲勞的極限,我屈膝跪地。


    “哈啊,哈啊,哈啊!”


    就像是無氧奔跑了數公裏一樣,身體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哈啊,哈啊……”


    即使是諾文此刻也流下了汗水。


    諾文一邊擦汗一邊好奇地問道。


    “……難道說,渦波的記憶力相當好?”


    是個跟劍術沒有多少關係的問題。我點點頭回答說。


    “嗯?確實,在記憶力上我是很有自信的……”


    在原來的世界裏我就極其擅長記憶,這個能力在異世界因為等級的提高而踏入了人外的領域。


    “我說呢,看到你將一個小時前記下來的劍技分毫不差地仿效出來,真是讓我吃了一驚啊……”


    “我姑且有一旦記住就不會再忘的自信。”


    “一般來說是要通過無數次的反複練習,將動作烙印於身體來著……如果是渦波的話可能就沒有那個必要了呢……哎呀,『素質』這東西真是恐怖啊……”


    諾文在有別於運動的另一種意義上流出了冷汗。


    “但是這樣的話,劍術的所有基礎部分就教完了。很好,那就順著這個勢頭把奧義也三下五除二地學到手吧。”


    “嗯?這就到奧義了?”


    “那是啊,你以這種速度掌握劍術的話,我已經沒有可以教你的基礎了……如果渦波說的是真的,那本來就沒有再教你第二次的必要。——綜上所述,這次來模仿這一招吧。我覺得這個跟剛才那些有一點點不同就是了。”


    終於從基礎訓練走到奧義傳授了。


    恐怕原本要花費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傳授完畢的東西,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就告終了吧。對此,諾文苦笑著操縱起了魔力。


    看來阿雷亞斯流劍術的奧義需要使用到魔力的樣子。


    而


    且那似乎是憑借諾文的魔力就能發動的相當實惠的招式。


    諾文的魔力傳到劍上,覆蓋住了它的表麵。


    接著,覆蓋起來的魔力凝固,擁有了實際的物質形態。固化的魔力遵從諾文的意誌任意伸縮。


    ——這個技術我有些眼熟。


    “……這個,我記得是叫技能『魔力物質化』?”


    “哦?你知道嗎?”


    “誒?嗯,我好像是知道……咦?我是在哪裏知道的來著。那個……”


    “既然你知道那就好說了。想必你也知道使用這個能夠拓展劍術的幅度了吧?”


    在我點頭的時候,諾文將劍輕輕一揮。轉眼間,具備射程的斬擊便將綻放於遠處的花斬落在地。


    在『魔力物質化』的加持下,劍身被延長了。


    “那麽接下來,我會緩緩地將『魔力物質化』使用到極限為止……在那期間,你就仔細解析我將魔力固定的過程吧……”


    諾文將劍橫放,再一次開始魔力的伸縮。


    為了讓我理解到其中的奧秘,這次的速度非常遲緩。


    我使用『dimension·決戰演算』,仔細觀察魔力伸縮的細節。


    魔力的屬性接近『無』。雖然諾文被稱為『地之理的盜竊者』,但是他使用的奧義似乎並不是地屬性的魔法。


    純淨無暇的魔力包裹著劍身,重複進行膨脹與收縮的過程。


    為了解析魔力運動的分子構成,我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魔力的粒子是以怎樣的形式行動,又以怎樣的形式構成。我逐漸將其中的法則解明,烙印在腦海中。


    集中力不斷增強,計量的單位從一秒開始細分,變成十分之一秒,然後再進一步細分為百分之一秒。最後,在超越百分之一秒的世界中,我理解了其中的奧妙。接著,我假設出『魔力』這一在物理法則中不存在的要素,將該現象的算式向可代入的公式的方向進行完善——


    “——嗯,我差不多明白了。”


    “謔,真的隻看一遍就基本明白了啊……”


    將吃驚的諾文擱在一旁,我嚐試對『魔力物質化』進行重現。


    將烙印在自己腦中的魔法的算式——也就是『術式』,應用於自己的魔力。我操縱著從身體中溢出的魔力,令其延伸至手中握著的劍,將之覆蓋起來,最後進行固化。


    然而魔力的凝固並不理想。


    我明白是什麽原因。這是因為魔力的質不同。


    諾文的魔力如清水般沉靜,並且是沒有浸染任何雜質的純粹的魔力。


    與之相對,我的魔力就像激流一般無法鎮靜下來,而且我的魔力遠不到純粹的程度。不管怎麽努力克製都會混入次元屬性的雜質。


    這個『魔力物質化』要求的是『無』屬性的魔力沉靜地固化。


    雖然明白這一點,但是卻怎麽也沒辦法做到。


    “咕,好、好難……”


    我皺緊眉頭,對無法固化的魔力感到棘手。


    “……嗯,再怎麽說這個也做不到一蹴而就嗎。實際上,這個技能原本是要賭上人生才能掌握的東西——”


    見我苦戰的模樣,諾文領會了失敗的緣由。


    但是,沒有聽完他對我失敗的解釋,我就放棄了無法固化的魔力,嚐試起別的術式。


    那並非模仿諾文的術式,而是以我的手牌將『魔力物質化』再現出來的術式。


    如果這個術式使用的魔力非『無』不可的話,那就換個使用不同的魔力也能得到同樣效果的術式好了。


    “確實很難,不過隻要這樣就好了——!”


    我放棄了『無』屬性的魔力,而是凝練出自己慣於使用的『冰』屬性的魔力,用它將劍包裹起來。做到這個地步,隻能稱之為『冰結劍』了。


    接著吸收空氣中的水分,將之凍結,如此便造就了『固態化的魔力』的替代品。然後將這一過程不斷重複,就能將劍身延長。時而停止分子運動使冰溶化,讓劍縮短。


    雖然有點勉強……但這樣一來就完成了『魔力物質化』的替代技能。


    我跟諾文一樣揮劍,用冰刃斬落了本來無法觸及的花。


    如果要給這個技能起個名字的話——


    “——叫技能『魔力冰結化』比較好吧?”


    “別吧……這不是完全變成別的技能了嘛……?而且要說的話,這個更接近魔法才對……”


    正如諾文所言,這個『魔力冰結化』的術式中包含著『ice』和『freeze』。說是技能,不如說是以魔法構築的替代品。


    但是這就夠了,沒有執著於技能的理由。


    “不過是一碼事不是……?”


    “嘛,確實是那麽回事……”


    如果要比硬度和鋒利的話,我這個恐怕是不如諾文的『魔力物質化』的。


    這個『魔力冰結化』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完成度有些勉強。


    “話說你真的在一天之內就將所有的東西都精進到大師級了啊……這樣我能教你的就隻剩下最終奧義了……”


    在判斷我掌握了與『魔力物質化』相應的東西後,諾文將話題轉向了更深的層次。


    “最終奧義……這名字很酷啊……”


    “雖然對不起你的期待,但是它並不是超牛的劍技之類的東西啊。”


    “誒,不是劍技嗎?明明是劍術的最終奧義誒?”


    “是啊……”


    諾文一邊肯定一邊合上了雙眼。


    接著,他那原本就沉靜的魔力變得愈發沉靜開來。


    與巋然不動的魔力一樣,他僅僅是站在了那裏而已。


    “這就是最終奧義……?”


    “沒錯,本來它是沒有名字的……但是有人將此稱呼為技能『感應』……這才是我的實力的秘密。”


    說著,諾文朝我招招手。


    “意思是說過幾招就能明白了是嗎……?”


    諾文點點頭,肯定了我的說法。


    但是這實在是奇怪了。諾文現在緊緊地闔死了雙眼,而且絲毫沒有使用魔力的跡象,真的就隻是站在那裏而已。


    他的的確確是處於什麽都看不到的狀態。


    如果我砍過去,他必然會吃下我的一劍。


    然而,短暫的猶豫過後,我選擇相信諾文而踏出一步。


    像諾文這樣的達人,或許僅憑腳步聲和空氣的流動就能夠防禦我的攻擊。


    我揮出灌注了期待的一劍——對此,諾文用自己的劍漂亮地接了下來。


    接下了我的劍的諾文順勢向我發起攻擊。


    他的一切行動都毫不遲疑。


    諾文的劍突然攻向了我的要害。


    好不容易防住了這一擊後,諾文的猛攻接踵而至。


    簡直就像眼睛看得到、不——這是比睜著眼睛都要準確的動作。


    幾次交鋒後,諾文的劍將我的劍挑飛了。


    “明明閉著眼睛,為什麽……?”


    如果諾文使用了魔力那我還能理解,可是諾文連一點魔力都沒有用。


    他徹頭徹尾地憑借肉身進行戰鬥,並且戰勝了我。


    “——這就是技能『感應』。據人說它似乎是經由空氣和魔力,感知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物的力量。”


    親身體會到這個技能的效果之強,我隻得苦笑。


    插圖7


    如果一如諾文的解釋,那這就是跟『dimension』很相似的能力。也就是說,諾文能夠在不消費mp的情況下發動那個犯規的力量。那就是技能『感應』。


    “渦波現在可能覺得這個技能跟你的魔法有些像…


    …但嚴格來說不是的。跟渦波那依靠理性掌握一切的次元魔法相比,這個技能要更偏向本能。是依據感覺理解這個世界的『理』與『流向』的技藝。”


    “本能……?”


    直到方才為止,諾文為我展現的劍術多是建立在精密的計算之上的。明明如此,可他的最終奧義卻基於本能這樣曖昧的力量,這讓我感到匪夷所思。


    “有了這個技能的話,無論是在什麽樣的狀況下,就算是沒有魔力,也能做那個莉帕的對手。如果再跟渦波的次元魔法配合起來,最後肯定能升華為更加精密的觀測能力。”


    “好。那我稍微試著模仿一下……”


    語畢,我也閉上眼睛、抑製魔力、努力使心境平穩下來。


    接著,依據先前觀察到的情報,再現諾文的技藝。


    這已經與單純站在原地幾無差異——聽到諾文的腳步聲後,我擺好架勢。然而——


    “——好痛!”


    緊接著我就被彈了個腦瓜崩,疼痛迫使我睜開了雙眼。


    “好的,不行。”


    “誒,不行什麽的,誒誒?等等,再讓我試一回。”


    “你願意挑戰倒是個好事。”


    我再次進入同樣的狀態,這次是來真的哦。


    按照記憶中的信息,窮盡模仿的極致。


    心跳、出汗量、呼吸,把一切都變成一樣的狀態。豈止是架勢,連力量的操縱都完美地再現出來。接著將五感變得無比澄澈,將諾文的彈腦門給——


    “好痛!”


    ——還是沒能防住。


    “奇怪了,渦波的記憶力突然衰退了嗎……”


    “不,才不是!閉上眼睛還不使用魔力的話,怎麽可能把握周圍的情況啊!”


    “能做到哦。我至今都是利用這個技能防住了莉帕從死角處發來的攻擊哦。”


    “那怎麽可能!?明明,明明什麽都沒有做……!”


    沒錯。


    這個技能,什麽都沒有做。


    正因為什麽都沒有做,所以我什麽都理解不了,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是啊,正因為什麽都不做,所以才什麽都能明白。這並非是身體的技藝,而是心之技藝。看來渦波雖然能夠很好地模仿表象的東西,但是內在的卻不行啊。……可能是你心用的不夠吧。”


    “不,不不不,僅憑用心根本什麽都做不到好吧……!”


    我簡直沒法理解諾文的話。


    “本來我還覺得這個技能非常適合渦波呢……”


    看到我拚命搖頭的樣子,諾文一臉的遺憾。


    就算你露出那樣的表情我也很難辦啊。


    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這個技能很可能是專屬於諾文的固有技能。不對,隻可能是那樣,是那樣的話我就能接受了。


    技能『感應』什麽的,這種心之技藝對我來說——


    “總覺得,渦波的身與心一副支離破碎的樣子啊……”


    諾文靠近過來後,將手抵在我的額上。


    接著,諾文閉上眼睛,仿佛是在探查我的內心。


    從表象來看,諾文僅僅是將手抵在了我的額頭上。


    從他那裏感覺不到任何魔力,即使展開『dimension』也不清楚他在做什麽。


    “不僅支離破碎,在其上似乎還加了很多重鎖的樣子……堅固而不自由的鎖……”


    然而,諾文卻用言語將我內心的模樣描述了出來。


    “技能『感應』還能做到這樣的事嗎……?”


    “這個技能姑且算是人類能達到的極致了啊。相當好用的哦,不過因為近似於悟道的境界,所以相當難以掌握就是了……”


    “誒?你打算把那麽極致的東西教給我嗎……”


    “因為我覺得渦波是可以輕易掌握的啊。”


    “不不,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掌握才對吧……”


    我責怪起了課題的難度。


    悟道什麽的,在我的世界中已經算是神話的領域了。


    哪怕是偉大的先人們,能達到那個境界的也是寥寥無幾。如此愚鈍的我又怎麽可能同他們比肩呢。


    然而諾文聽罷卻以十分堅決的語氣否定道。


    “——不對,反了。渦波不能輕易掌握反而讓人覺得很奇怪……你明明有那麽誇張的力量……”


    見諾文態度如此嚴肅,我一時無言。


    他指的不僅僅是次元魔法和『素質』的事情,而是比那些更加根本的東西。


    是指我被這個世界賜予的一切,亦即我得到的所有『優待』。


    諾文繼續道。


    “……那個叫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的女孩子說的話,有可能是真的。雖然我不能斷言,但渦波內心的狀況不正常是確實的。”


    “……諾文也這麽想嗎?”


    “是啊,沒錯。我的技能『感應』判斷相川渦波的精神狀態並不正常。……隻是,除此之外我也不會多言。因為我是行將消失的存在,話雖然能說兩句,但沒法幫你這個忙。”


    這番話既不過於冷淡但又不過於溫柔,可謂是非常地道的來自師父的建言。


    “我們先回去吧。你也應該有點累了吧。”


    “那是確實有點累了啊……”


    “哎呀,不過稍微累一點就將一個流派的全部技藝精進到了大師級什麽的,這可真是相當過分啊……”


    “你這話我怎麽聽著有點別扭啊,諾文。”


    “那當然啦。因為這事兒就是有這麽過分呀。”


    我們一邊拌嘴,一邊從三十層返回。


    恰逢此時,我注意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諾文的魔力相較之前變得更稀薄了——


    “諾、諾文,總覺得,你的魔力有些變弱了啊?”


    這跟單純消費魔力的情況不同。


    並不是魔力的量有所減少,而是魔力的質變薄弱了,將之稱呼為『弱化』最為合適。


    “可能是這樣吧……看來把劍技傳授給渦波這件事,要比我想象的還要愉快很多啊……”


    對此,諾文沒有否定。


    接著他輕歎了一聲“真是一段充實的時間啊”。


    此後諾文便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一邊微笑一邊前進。然而,諾文的背影卻有些飄搖。


    “這,這樣啊……”


    見到這一幕,我得以理解到:


    在這短短數小時內,諾文償清了心中的一部分遺憾。


    與此同時我也意識到,自己同他訂立的『解決留戀的交易』真的是太容易實現了。


    諾文實現願望的門檻實在太低。


    恐怕到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地步。


    但是這並沒有什麽值得悲傷的。


    因為那才是他願望的實現和幸福的終點。


    故而我能給出的反應也隻有“這樣啊”的一聲低喃。


    低喃了一聲後,我隻能快步追趕先行的諾文。


    ◆◆◆◆◆


    跟諾文一起進行的迷宮探索結束後,我一個人前往了帕林庫洛目前應在的場所。總之我打算先去跟他報告『交易』的進展。


    我擅自將諾文迎作『史詩探索者』的門客這件事,怎麽說也得通報一下。雖然公會會長確實是我,但實際上的領導還是此前擔任副會長的帕林庫洛,雷魯,以及斯諾三人。另外,我還打算就他擅自將我報名到『舞鬥大會』的問題討個說法。


    再就是我身心狀況的事情,這方麵問題我打算再找他談談。


    雖然考慮過是否應該找擅長精法的帕林庫洛為自己治療,但我立馬就搖頭打消


    了這個想法。帕林庫洛現在無疑隱瞞了很多,我已經沒辦法無條件地去信賴他了。


    總之,想說的話堆積如山。


    我一邊回憶斯諾告訴我的路線一邊前進。


    目的地是勞拉維亞山麓地帶的山腳下,在那裏建有雷魯·桑庫斯的別墅。作為雷魯的好朋友,帕林庫洛目前借居在那裏以便在勞拉維亞活動。


    隨著我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周圍的人影也越來越稀少。


    看來別墅所在的位置屬於勞拉維亞的邊境。聽說是個相當壯觀豪氣的別墅,我因此有些期待。


    在靜寂的道路上走到最後,我終於抵達了那棟別墅。


    不對,準確來說,是別·墅·的·遺·址——


    “誒,這什麽情況……應該是這裏來著啊……”


    別墅崩毀了。


    目之所及到處是斷壁殘垣。大量的家產損毀,連最基本的形態都沒有保住。房頂直接被掀翻,別墅內部完全暴露在外。


    別墅周圍有大量的人來回奔走。


    像是侍從呀管家之類的,還有似乎是從事建築業的體格健壯的工人。從談話的細節來看,他們是在討論這個別墅的處理和重建的問題。


    我找出對他們下達指示的人,並向他走近。


    對方正是這個別墅的主人——臉上舊傷無數的雷魯。


    雷魯感覺到有實力不凡的人從後接近,於是轉過了身。


    起初摻有警戒般的敵意,但一看到我的麵容,他立刻就放下了戒備。


    “啊啊,是渦波啊……遠道而來辛苦你了……”


    雷魯一臉平靜地歡迎道。


    看上去明明這麽忙,可他仍能以笑容迎接訪客,實在是個很出色的人,跟某位副會長完全不一樣。


    “這裏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哎呀,稍微遭受了點襲擊啊……”


    “襲擊嗎……是被什麽襲擊了才變成這樣的啊……?”


    看到麵前這副慘狀,我隻覺得這是被龍之類的強悍怪物給襲擊了。


    然而他的回答在某種意義上卻比被龍襲擊還要恐怖。


    “是一個女孩子幹的啊。”


    “咦?女孩子……?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是啊,就一個女孩子。在一個名為迪亞布羅·西斯的女孩子手下,這裏簡直要被夷為平地了,不得了啊。”


    雷魯邊笑邊解釋道。


    但是這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笑的話。


    “迪、迪亞布羅·西斯……”


    是之前那個二人組的一員。


    被拉絲緹婭拉稱呼為緹亞的中性美少女,因為是個精神不安定的孩子,還在我麵前哭了個稀裏嘩啦,所以我對她印象很深。


    “……她到底是什麽人啊?”


    看雷魯似乎知道些什麽,我便詢問起她的來曆。


    “這個嘛……應該是對帕林庫洛抱有恨意的刺客一類的人吧。畢竟帕林庫洛得罪了不少人啊。這種事也是常有的。——雖然是常有,但是把房子給掀翻了還是第一遭啊。”


    “刺客……?要是刺客的話,不是應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下手暗殺嗎……?為什麽,會做到這種……”


    “是啊,一開始是那麽回事。但是因為帕林庫洛輕而易舉地逃掉了,所以迪亞布羅·西斯為·了·泄·憤而將整棟別墅給摧毀殆盡,之後就回去了。”


    “什麽?為了泄憤摧毀殆盡……這這這!?”


    我不敢相信雷魯所言。


    但是一回想起跟她見麵那時候的樣子,就覺得那孩子還真有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我聽說是帕林庫洛曾經狠狠地砍了迪亞布羅·西斯一劍。應該是因為這個原因吧,肯定的。”


    “砍了那個孩子……?那簡直人神共憤啊……”


    在得知帕林庫洛也幹了不亞於迪亞布羅·西斯的惡劣行徑後,我決定絲毫不同情之。


    “也就是說,帕林庫洛已經不在了是嗎……?”


    “是啊,豈止是這裏,他已經離開聯合國了。雖然比預定要早了一些,但是他已經前往勞拉維亞本國了。而且是一邊竊笑一邊逃走的來著。”


    “還笑……可是這就麻煩了啊,明明我跟那家夥還在交易中呢……”


    “那件事的話你就放心好了。交易基本上都轉交給我負責了。是說『討伐守護者』那件事對吧?”


    “啊,是的,就是那麽回事。”


    就像是早有預料那樣,雷魯打消了我的疑慮。


    “已經打倒了嗎?把作為證據的魔石拿給我看看的話,我就可以告訴你了……”


    “沒沒,現在還沒有打倒。雖然抵達了三十層並見到了守護者……但是我沒能打倒他……”


    “雖然召喚成功了,但卻沒有將之打倒……原來如此,果然是三十層的守護者同抵達者合作了是嗎……”


    雷魯以極其微少的線索推測出了我現在的狀況。


    “你是知道的嗎……守護者不是單純的怪物這件事……”


    “是啊,我知道……這同時也是聯合國的機密……”


    聽雷魯的語氣,我發現他對迷宮頗有了解。


    而且對我的事情也是……


    “看來雷魯是知情的啊。對守護者……我的手環……還有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和迪亞布羅·西斯的問題都是……”


    “嗯,手環的事我也是了解的……帕林庫洛真是壞心眼啊。那家夥肯定是什麽都不說,然後以渦波焦急的樣子為樂呢吧。好吧,那麽在我方便給予說明的限度內,就先告訴你一些內情好了……”


    雷魯領會了我的意圖,緩緩地開口道。如果換作帕林庫洛,那他察覺了我的意圖後,肯定會進一步煽動我的不安吧。由此看來,帕林庫洛被勞拉維亞召回沒準是件好事。


    “一個一個說吧……首先,那個手環確實有『守護渦波在異世界的生活』的作用,這一點並不假。如果失去了那個東西,你目前所有的幸福都會消逝。這個毋·庸·置·疑。所以說,守護住那個手環也是為你好。”


    雷魯語氣平緩且簡單易懂地解釋著。


    “接著是之前的那些少女們——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和迪亞布羅·西斯。有關她們的事情,為了你好,我不能告訴你。如果你知道了,那麽她們兩個人肯定會成為你的重負。知道了的話,你肯定會遭受痛苦,就會失去幸福,在充滿苦難的道路上前進。雖然帕林庫洛認為那樣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我絕對不建議你那樣做。那條路不是你這樣善良的孩子該走的……”


    “你沒有否定那兩個人跟我有關聯啊……”


    “……是啊,但也不肯定。”


    “那這個手環篡改了我和瑪利亞的記憶這件事——”


    “——也不置可否。但是有一點希望你不要誤會。被掩藏的都是『不幸』的記憶。是為了讓你們能幸福地生活而對不必要的記憶作了曖昧的處理。要說的話,這都是為了治療。這樣一來,你們就能夠幸福了。既不會受到任何逼迫,也不用畏懼些什麽……跟之前相比,確實是脫胎換骨般的幸福……人不應該得不到幸福,人必須得到幸福不可,特別是像你和瑪利亞這樣的孩子……”


    “…………”


    雷魯以誠懇的表情,將自己的心情連同原委一起傾吐了出來。


    我覺得他沒有在說謊。雖然失禮,但是我使用『dimension·多重展開』進行了確認。從他的體溫和心跳上看並沒有說謊的跡象。


    “你或多或少也察覺到了吧?『那一天的大火災』是非常悲慘的事件。對你妹妹而言,那是一起極其痛苦的遭遇。如果回憶起那件


    事的話,你的妹妹就不得不再一次麵對那痛苦難耐的現實了。”


    “瑪利亞會不幸……”


    “隻要戴著那個手環,你和妹妹就能幸福。這點我向你保證。為了實現這一點,我製定了完美的計劃,足以讓你成為勞拉維亞的英雄,並讓你的妹妹得到幸福。”


    聽雷魯的語氣,我能體會到他的確是在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為了讓我和瑪利亞能夠幸福,雷魯願意盡自己的全力。


    既然這個問題牽扯到了妹妹,那就沒辦法了。


    對自己的問題,其實我怎樣都能妥協,但是對最愛的妹妹則不然。如果那對妹妹來說是最好的出路,我就隻有接受它了吧。


    “——但是,如果你仍然決心要知道所有的真相,那就是兩碼事了。那樣的話,就將一切都告訴你,讓你們兩人陷入『不幸』好了。我們會放棄全盤的計劃,不,應該說,是切入下一個計劃才對嗎……”


    接著,雷魯向我示以第二個選項。


    一個正因其易於理解,所以才難以選擇的選項。


    “在我們看來,對三十層守護者的討伐是一個節點。如果渦波的身心成長到能夠打倒那個存在的話——如果渦波在將守護者打倒後仍然想要改變現狀的話——到時候,我們會心甘情願地將真相對你和盤托出。這就是這個『交易』的本質了。”


    不僅僅是對狀況展開說明,雷魯甚至告訴了我這份『交易』的真意。並且我從中感覺不到任何的虛情假意。不同於帕林庫洛,他值得信任。


    “我能跟你說的,就隻有這些了……”


    “哪裏……幫大忙了。抵得上那家夥百倍啊……”


    “帕林庫洛連剛才的百分之一都沒有說嗎,唉,還真是老樣子啊……”


    雖然隻是大致,但我總算明白自己目前的處境了。這點真是非常感謝雷魯。


    在這之後,『舞鬥大會』的說法我也討到了。看來在『舞鬥大會』上炒熱名號也是計劃的一環。至於要不要參加則看我個人的意思。


    另外,關於諾文和莉帕滯留在『史詩探索者』一事也得到了肯定。


    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因為雷魯有別墅的重建工作要忙,所以不好聊太久。同他道謝後,我就離開了現場。


    在回去的路上,我開始整理現有的情報。


    總的來說,就是我和瑪利亞有一段不幸的過去,而帕林庫洛則將之隱藏了下來。隻是,帕林庫洛將之隱藏下來的意圖不明。斯諾對那件事也屬知情,不過因為她的性格,從她那裏隻得到了極其曖昧的建議。雷魯則堅信將那段過去隱藏起來是跟我們的幸福緊密相連的。


    不過,從希望我們幸福的雷魯有針對性地製定了打造『史詩探索者』的英雄的計劃這點來看,如果我取回了那段記憶,那麽我應該就不會成為『史詩探索者』的英雄了吧。


    ……還不夠,信息量還是不夠。


    還是不夠推測出我和瑪利亞那段『不幸的過去』的全貌。


    而跟那所謂『不幸的過去』相關聯的,恐怕就是那兩名少女了。


    拉絲緹婭拉稱呼瑪利亞為同伴。那麽我和瑪利亞以前或許是那兩個人的同伴。看迪亞布羅·西斯的表現,這個推測是可信的。隻是,雷魯反對我重新找回和她們兩人的聯係,並將她們稱作我的『負擔』,將與她們和解稱為『苦難的道路』。從這一點來看,她們兩人可能是導致我不幸的原因。


    能夠推測出一種流向了。


    首先,我和瑪利亞迷失到了這個異世界,然後我報上了『基督』這一假名開始進行迷宮探索。那時候的同伴則是拉絲緹婭拉和緹亞。然而,多重不幸複合在一起,最終招致了『那一天的大火災』。並且在那一天,隊伍支零破碎,我和瑪利亞被『史詩探索者』保護了起來。瑪利亞的眼睛很可能就是那個時候負傷的。


    …………


    很奇怪。


    為何隻有我報上了『基督』這一假名?拉絲緹婭拉稱呼瑪利亞的方式就是『瑪利亞』。明明我報上了假名,瑪利亞卻沒有,這很不自然。


    ……不對,並非不自然?


    瑪利亞這個名字也是假名,隻是我沒有注意到那一點?因為這個手環的緣故?


    如果『基督』和『瑪利亞』都是假名的話,那就說得通了。一定是為了在異世界中尋找我的世界的人吧。那樣的話,會用這種荒唐的假名也難怪。


    也就是說,瑪利亞另有真名?不,不對——


    ——妹·妹·的·名·字·有·蹊·蹺。


    這個解釋應該是目前最合適的。


    再有就是,『進行迷宮探索』這點也很蹊蹺。


    我現在之所以會探索迷宮,是為了償還瑪利亞的治療費並獲得『史詩探索者』的會長應有的實力。


    可是從異世界過來的兄妹兩人,當時需要冒著風險潛入迷宮嗎?


    進行迷宮探索的理由是什麽……?


    很難認為是為了獲得足以保護人身安全的實力。迷宮才是這個大陸最為危險的場所。為了回避危險而一頭紮進最危險的地方是說不通的。


    那麽是為了錢嗎?但如果隻是為了生活的話,沒有執著於迷宮的必要。別的工作要多少有多少。


    剩下的就是,為了治療費嗎……?


    為了病弱的妹妹的醫療費,在短時間內需要入手大量的金錢。我因此潛入了迷宮。這樣還講得通。但那樣就沒法解釋『那場大火災』以及『不幸的過去』是怎麽回事了。瑪利亞應該是在『那場大火災』中失去了雙目,就是為了隱藏那件事的經過而封印了相關的記憶。


    ……可是,歸根究底,不覺得從這裏開始時就很詭異了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隻要封印瑪利亞一個人的記憶就可以了。


    沒必要將我的記憶也封印住。


    ——難道說,我也有那樣的理由嗎?


    ——我也有堪比瑪利亞失去視力那樣的不幸的記憶嗎?


    我覺得雷魯不會沒有理由就對記憶上下其手。


    應該是有理由的……但是我卻不知道……


    不行,信息量還是不夠。不管怎麽思考都得不出結論。


    我試圖取回記憶真的是正確的嗎……不知為何,我漸漸喪失了自信。


    帕林庫洛、雷魯、斯諾、拉絲緹婭拉、迪亞布羅·西斯,他們所有人對我都不抱惡意。所有人都在做他們認為更好的事情。


    他們所有人,都在為了我而行動。


    也因此才讓我感到難以理解,讓我感到溫·和。


    是的。


    正所謂是——溫·和。


    無論誰對我都沒有敵意。沒有什麽太大的危險。


    這個配置、這個狀況、對我來說實在是過於安逸了。


    明明如此,我卻要將自己和瑪利亞『不幸的記憶』喚醒?真的好嗎?


    既然這樣,那維持現狀不就好了嗎?我仿佛聽到有人在跟自己這樣說。


    這樣繼續前進下去的話,就能安全地獲得『幸福』,如此這般地,在耳邊嚅囁。


    說我這樣下去便可以成為『英雄』,實現我幼少之時的夢想。


    就在這樣一種似有還無的錯覺的推動下,我邁步走著。


    很快,我回到了『史詩探索者』,得到同伴們的迎接。


    在回廊裏,有信賴著我的成員們同我談笑風生。


    在辦公室,有身為搭檔的斯諾在等我。


    豎起耳朵還能聽到莉帕和諾文嬉鬧的聲音。


    走上一層樓,便能看到自己最心愛的妹妹活在安全和幸福之中。


    有了這些,我便不應該再去奢求些什麽。


    —


    —然而,鮮血卻在流淌。


    從緊攥的雙拳那裏,滴落著鮮血。


    “怎麽了嗎,哥哥……?”


    坐在床上的妹妹如此詢問道。


    “沒事,沒什麽……”


    什麽都沒有,不、不對,是不能有什麽。


    如果有什麽地方出了岔子,以至於偏離了鋪設好的軌道,那我麵前最心愛的妹妹就會變得不幸。


    可是——我的本能卻在痛陳說要把這個『手環』拿掉。


    這股頭痛,這股違和感,這股不明緣由的激憤——如果想要從這份『詛咒』中解脫,我就要取下這個『手環』。


    有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的……我的手伸向了手環。


    然而,就在伸過去的手即將觸碰到手環的刹那——全身的血液一口氣倒流。


    刺骨的惡寒以及對即將喪失比生命都重要的東西的恐懼。


    徹底僵住的軀體讓我的手無法再往前伸出一絲一毫。


    “沒,沒事吧,哥哥……你的樣子不大對勁哦……”


    “啊,嗯……沒事的。……隻是有點困了而已。”


    我一頭栽倒在床上。


    頭好熱,明明自己並沒有過分熟思,可腦袋卻沉得不得了。


    簡直就像自己的思考被上了鎖一樣。


    思考被加以鐐銬,縱使想要前進也會受到鎖的鉗製。


    “……好、困。”


    接著,視野被黑色塗滿。


    我伸出的手未能碰到手環便失去力氣,落到了床上。


    與此同時,我的意識墜入了黑暗的深處。


    ◆◆◆◆◆◆


    這裏是……夢……?


    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手臂抬不起來。


    腳被什麽東西拴住,無法移動,身體的自由遭到了剝奪。


    簡直就像沉入了泥潭一樣,眼睛也睜不開。


    甚至連扭動身體都是奢望。我就在這樣一片黑暗中漂浮著。


    接著,我在黑暗中聽到了聲音。


    “——嗯,最後的結果會怎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雖然無所謂,但這東西要是太容易就被破壞的話還是有點不爽啊。”


    一道人影隔著眼瞼引起了我的注意,人影用模糊的聲音說著什麽。


    但這道聲音的主人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是帕林庫洛·勒伽西。


    與此同時,我得以確信自己現在是在夢中。


    這是有關過去的夢。是我曾經敗北的記憶。


    以沉睡前的某種行動為契機,我將此回憶了起來。


    回憶起了帕林庫洛對我說過的話語,回憶起了他施加於我的『詛咒』。


    在黑暗中,搖曳的人影繼續道。


    “就把這個『手環』設定為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好了。要是不最優先守護這東西的話我可就困擾了啊。我就把它寫進深層心理中去了哦?”


    這是有關『手環』的答案。


    如今,所有的答案都被這場夢放映了出來。


    “嗯——對了,優先度就設定為跟『妹妹相川陽滝』同等好了。那樣就可以放心了。”


    人影一邊對我施以邪惡的魔力,一邊雲淡風輕地說著邪門外道的台詞。


    魔力在我體內來回竄動,對內心施加種種幹涉。


    接著,人影將某種東西交給了我。


    “好了,戴上吧。渦波小哥。”


    在黑暗中,我接過了那個東西。


    是一個輕便結實的手環,但卻感到它比手上承受的要重了許多。


    拿著它就好像是在支撐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東西一樣。


    “這個『手環』正是渦波小哥接下來要守護的對象。你就戴著它完成『第二十之試練』和『第三十之試練』吧。我相信渦波小哥肯定是能做到的哦?”


    人影邊笑邊激勵我道。


    說什麽“施加點錯覺而已”啊,什麽叫“不會觸及核心”啊。


    不可饒恕。就算這是勝者的權力,就算這是以帕林庫洛的為人而言的理所當然的行徑——我也絕對無法饒恕。


    雖然身體完全無法行動,但是緊攥的雙拳卻在不停地流淌鮮血。


    這股疼痛,使我牢記。


    如此悖道逆理的惡行絕對不可饒恕。


    這個男人、帕林庫洛·勒伽西,絕對不可饒恕。


    ……然而,這終究是過去的記憶。


    這份想法注定無法留存下來,我隻能坐視它流失罷了。這是一場隻能旁觀的,遙遠的夢……


    我明白的,想必自己每天晚上都會在夢中看到這段『曾經的記憶』。


    可一旦醒來,我就會把這一切都忘掉。這·是·注·定·的。


    等到醒來的時候,看到手上的鮮血,我應該會試圖去回憶吧。但是沒用,我是想不起來的。


    我絕對無法想起任何東西……


    因此,我隻能寄期待於他人。


    隻能去期待不同於我的其他人。


    而·現·在,這份思念終於不會白費了。


    我能夠將這股激憤通過『聯結』傳達給跟另一名少女。雖然是個有點靠不住的小家夥,但是總比無法傳達給任何人要好。


    撲通(震動聲)。


    通過脖子上的紋樣,我的意誌流入了少女那邊。


    『不得擺弄他人的命運』!『絕不可容許謊言』!『不能混淆自己的願望』!


    請務必要聽到我的呐喊!


    然後再將這份意誌重新傳達給我!拜托了!!


    ——莉·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割內タリ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割內タリサ並收藏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