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總是布滿激烈戰火的大陸上,劍士階級——尤其是劍聖的戰力價值可說是受到眾人認同。


    尤其在拉多格維加王國,即使國力衰退與人口減少導致軍力弱化,但藉著能夠以一擋千的劍士們才得以補足差距。對於想靠劍術出人頭地的年輕劍士而言,王國軍可說是絕佳的就職處。


    在劍士實力代表出人頭地的王國中,實際上能夠見到各式各樣的劍,而其中擁有最多門徒的流派,便是吸收各流派優點並適合讓人學習、洗煉的「鐵鎖派」。


    另外還有擅長使槍的「摩天派」或以迅捷劍術為特徵的「無影派」等等,但學習者最為稀少的,便是薩洛梅亞·拉多格·巴拉修努重新興起,並且據稱隻有拉多格維加王家成員代代相傳的「白薔薇派」。


    像這樣實際見到後,便能發現投石機已經約有八成組裝完畢。雖然無法得知總數,不過這些投石機以相等間隔設置於城牆上,似乎已經布置為能夠迎擊各方湧來的敵人。


    平時總是大大敞開的城門,目前出入也是需要受到嚴格盤查。門前能夠見到想搶在最後一刻進城賺錢而攜帶大量貨物的商人們,以及為了逃避戰火而想逃進烏爾修瓦拉的旅客等等,在門前排出了想要進城的長長人龍。


    要在日落前檢查完這麽多人進城,肯定是相當辛苦的工作。但即使如此,考量到往後的風評還是無法割舍來不及進城的平民。要是國家在緊要關頭割舍人民的風評傳開,具有悠久曆史的拉多格維加王國便會甚至無法維持最低底限的威嚴。


    因此盤查肯定會變得越來越隨便,如果是一名弱女子獨自在外旅行為由,應該能夠不太受勢嚴格檢查而得以進城。逃過大公國蠻橫徵收並帶著唯一財產的馬與馬車抵達此處的農家女孩——琪黎裏珂便是以這種背景設定準備穿過城門。


    「……您真的認為這樣沒問題嗎?」


    坐在駕駛座的琪黎裏珂低聲如此呢喃。


    「隻要能穿過城門就能想辦法解決囉。」


    龍因短短地如此回應後,便繼續緊緊貼在馬車的載貨車下方。先不說琪黎裏珂,龍因在前備天的騷動中已經暴露長相,要是正麵接受盤查肯定會被衛兵們發現而引起騷動。


    「——還有啊。進去裏麵之後,可以麻煩你一個人去破壞投石機嗎?」


    「什麽~~!?」


    「太大聲了啦。」


    「喔……可、可是——這是怎麽回事啦!?和當初說的不一樣!」


    「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喔。」


    「咦咦!?」


    「我說你啊,你以為我之前是為什麽要故意被抓?目的就是要親眼確認要塞區裏麵的狀況……至少有一半是這樣啦。」


    「我、我怎麽會知道啦!應該說龍因先生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做到這種事吧!?」


    「咦?你可是間諜吧?應該很擅長這種事吧?」


    「才不是!我之前也說過自己不是間諜吧!」


    「呃……不用想得太困難啦。就算失敗被抓也沒關係,或許該說我還比較希望你失敗,這樣大家就會把注意力轉移到你那邊了。」


    「是、是打算把我當成誘餌嗎!?您到底有什麽目的啦!?」


    「別怕別怕,就算被抓我也會過去救你的。」


    「前幾天才說過我被抓會有貞操的危機吧!?」


    「這種時候你要知道還能保命就很好囉。」


    「真、真是有夠差勁的!」


    「好好,該閉嘴囉。」


    差不多越來越接近考驗琪黎裏珂演技的瞬間了。


    在要塞的城牆外側挖了寬約五公尺的壕溝,要穿越的方法隻有靠著鎖鏈上下的跳橋。而這座跳橋也是像其他城堡一樣,使用放緩鎖鏈便能一口氣將橋橫跨壕溝的構造。


    試圖進入城鎮的人得先在橋前方等待,然後逐一被找進城門接受盤查。這樣能夠讓試圖潛入的敵人一次隻能進入一人,而且發現時還能阻斷敵人在跳橋另一方的後援。


    「我、我的雞和豬都被突然闖來的士兵搶走……唯一帶出來的財產隻有這匹馬而已了……嗚嗚……」


    依照龍因想出的背景設定,琪黎裏珂哭哭啼啼地向衛兵們訴苦。雖然聽起來很明顯是聲淚倶下,不過那應該是真正的淚水。當她與龍因說話時已經是哭哭啼啼,再加上琪黎裏珂的外表肯定能博取男性的同情。接著隻要抓準空隙從爬出馬車下方,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混進城鎮人群就好。


    「……」


    能夠聽見馬車載貨台被敲打的叩叩聲,應該是衛兵們將槍刺進乾草,確認有沒有其他人躲在裏麵或是試圖將奇怪東西帶進城內,結束調查後肯定就會開始檢查馬車下方。


    龍因悄悄地伸出手撿起地麵的小石頭,並且將視線環視四周。幸運的是,附近正好有批傳令用的馬係在旁邊,於是龍因瞄準馬屁股並用手指射出小石頭。


    「抱歉囉……」


    小石頭不偏不倚地命中,體格壯碩的軍馬痛得嚇了一跳,接著抬起身體發出高亢嘶叫聲。


    「喂喂!快讓馬靜下來!」


    在個性粗暴的馬開始胡鬧的瞬間,包含琪黎裏珂與衛兵們的在場所有人皆將注意力轉了過去。趁著這些微的空隙,龍因無聲無息地從馬車下方跳出,移動到城牆內側堆積的木箱陰影處。


    籠因咧嘴一笑,將上衣的套頭帽拉起並縮著身體沿著城牆稍作前進,與城門拉開後便混進人群之中。


    由於躲避戰火逃進城鎮的人潮,烏爾修瓦拉城鎮顯得更加混亂。隻要逃進人潮中,即使曾經露過麵的龍因應該也不會被輕易發現。


    「接下來——」


    龍因抬起視線,望著以逐漸轉暗天空為背景而變黑的要塞區輪廓。


    ☆


    烏爾修瓦拉城下開始傳出騷動,原因是據聞率領大公國軍的基傑爾摩?索爾斯,即將率領大軍攻向烏爾修瓦拉,這個傳聞正煞有其事地逐漸傳開。


    為了迅速安撫不穩氣氛,代理總督裘達·尤米爾聚集主要部下做出指示。


    「首先以明顯動作加強巡邏,讓城下的民眾解除恐慌。這座要塞還沒有脆弱到被稍微強攻就會淪陷,隻要遵照這個原則,再讓居民見到防守的我們沒有鬆懈,人心應該很快就會穩定下來。」


    裘達的指示可說是相當確實,混在同僚中聽著哥哥說話的索蘿妲看向身旁的芙露羅莎,接著兩人彼此點了點頭。


    「——或許該說我們應該戒備前幾天類似竊賊的間諜,也有可能已經混在逃進城內的流民進入城內。不論大公國軍準備幾萬軍力,隻要沒有除了由內側攻陷這座要塞的有效手段,敵人的目標就是放出讓民眾恐慌的傳聞衍生為暴動或縱火,所以希望各位在城下巡邏時盡力注意這類間諜。」


    接著對於城外接近的敵軍,裘達另外說明了重點配置兵力的位置。隻要聚集一定程度的弓兵與數輛投石機,要擊退來犯的基傑爾摩軍感覺並非難事。


    或許該說,裘達那充滿自信的語氣或許也是原因之一。現場彌漫著隻要跟隨他便肯定不會失敗的氣氛,這也是裘達與生倶來的領導特質。


    「——那麽各自回到崗位上,別鬆懈每個小時的定時回報。」


    「遵命!」


    軍官們行完最敬禮後,便充滿精神地衝出房間。但索蘿妲與芙露羅莎並沒有接到明確指示,等到其他人離開後,索蘿妲便朝著兄長開口說道:


    「哥……不對,尤米爾將軍——」


    「我有別的任務要指派給兩位。」


    彷佛等待著索蘿妲發出不滿聲音般,裘達早一步開口說道:


    「……要麻煩你們把這份文件送到帕拉斯的薩洛梅亞殿


    下手上。」


    「咦咦!?」


    「這個城鎮已經要完全封鎖城門準備應戰,要兩位迅速動身。」


    「哥……哥哥!」


    「複誦命令,尤米爾卿。就算你是風姿衛的成員,難道你忘記自己是在本官的指揮下嗎?」


    「這、這是兩回事啦!我不能接受這種決定!」


    將信件送去給薩洛梅亞,也等於是必須離開這個城鎮到王都避難。當初是為了兄長與家門建立功勳才來到這裏,事到如今在麵臨決戰前被這種理由調回王都,讓索蘿妲實在難以接受。


    「……區區送信就算不是我也能找人處理,會特地命令我做這件事,怎麽想都是想特地讓我遠離戰場吧!?」


    「這是要呈報給殿下的文件,希望你能代替本官把這封信送過去。」


    「這樣芙露羅莎比較適合處理這件事吧!」


    「別遷怒到我身上嘛……」


    芙露羅莎滿臉無奈地將手抵著額頭並搖了搖頭。


    「雖然我這麽說有點抱歉,不過以戰力來說,不可能把你留下叫我回王都。要說這種話之前希望能先打贏我喔。」


    「唔……既、既然這樣,叫其他風姿衛的成員也沒關係吧!總、總之我是想說這個時間點沒必要把我調回王都吧!」


    索蘿妲重重地拍了一下裘達的桌子,雖然心中有種後悔的情緒,但不論兄長與芙露羅莎如何訓斥,這種有話直說的個性還是無法輕易矯正。或許該說就是這種容易激動的不服輸個性,她對此也有著「就是好勝心才能讓自己變強到這種地步」的自負。


    「我也會在戰力方麵派上用場的!在決戰前特地把我叫回王都,以客觀角度來看都像是哥哥偏袒,不想讓妹妹碰到危險吧!哥哥,被其他人這樣看待真的沒問題嗎?你也不想這樣子吧!?」


    「別想歪了,我沒有偏袒你的意思……這是與殿下商討過後決定的事。」


    「與、與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按照薩洛梅亞殿下的考量,似乎是你的傑葛瑪達藏有某種很重要的秘密。」


    「咦?」


    索蘿妲忍不住將手繞到腰後摸著神劍。


    「不、不會吧…這、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


    「這點本官也是首度耳聞……但不論如何,殿下希望絕對得避免傑葛瑪達在戰鬥中遺失。當然能拔出傑葛瑪達的你,對殿下而言也是相當重要,所以殿下才會在戰爭開始前將你調回王都。」


    「那……意思就是……?」


    「本官不知道與那個龍因·阿茲達哈是否有關聯……想知道就去問殿下吧。」


    雖然裘達說的一派輕鬆,但實際上索蘿妲隻有一次在謁見上得以見到薩洛梅亞,並沒有直接麵對麵說過話。即使回到王都,她認為自己也不可能這麽容易見到薩洛梅亞。


    當索蘿妲啞口無言地呆站在原地一陣子後,在桌子另一側的裘達突然皺起眉頭朝芙露羅莎瞥了一眼。


    「——喝!」


    芙露羅莎握緊腰際佐爾丹的柄,並且解除封印從鞘中拔出。隨著柄一瞬間伸長,覆滿小型尖刺的凶惡槍尖同時展開,將支配房內的沉重靜默劃開。接著,槍尖迸出宛如箭矢的白色閃光貫穿石頭堆疊的牆壁。


    「……被逃走了。」


    芙露羅莎收回槍並看似很可惜地咬著嘴唇。


    「————」


    索蘿妲也是氣得咬緊牙齒,用發帶將頭發綁起並一個箭步衝到窗邊。


    「果然是那家夥——!」


    她從窗戶探出身體,在約離十公尺的尖塔屋頂上,能夠見到溶入黃昏黑暗中的深藍色人影。雖然帶著套頭帽而無法確認長相,但索蘿妲隨即發現對方是誰。


    「這次就如你所願,我一開始就認真對付你……!」


    「等等,索蘿妲!」


    索蘿妲無視於裘達的製止,一腳踩在窗框上大大縱身一躍。她用左右手握著傑葛瑪達的劍柄並同時拔出,傑葛瑪達的刀刃奏出澄澈聲響。當震動隨著傳到索蘿妲身上,索蘿妲的全身血液彷佛產生共鳴般開始沸騰。


    索蘿妲以超越人類的跳躍力一口氣劃過空中,將反手拔出的傑葛瑪達轉為順手握取。


    「這才是——我認真的模樣!」


    「喔~~」


    拉下套頭帽的深藍色人影——龍因·阿茲達哈眯起眼睛,其中感覺到嘲笑的意圖,讓索蘿妲氣得咬牙切齒。


    「——你這家夥!」


    索蘿妲一躍來到龍因眼前,以左右雙劍包抄鎖定這位年輕人的頸項。


    「該怎麽說哩……感覺很拚命喔?索蘿妲,你今天好拚命喔?」


    龍因彎下身體躲過傑葛瑪達的刀刃,沿著屋簷斜麵滑下並落到正下方能夠見到的走廊。既然是任命索蘿妲為「絕華十劍」的薩洛梅亞親自做出指示,就算是索蘿妲也無法抗命拒絕回到首都,但在那之前必須打倒這名男子。先前不隻是被二度捉弄,現在要是放任這名男子回到王都,便等於是夾著尾巴逃走。不論是身為尤米爾家的養女、裘達的妹妹是絕華十劍之一,隻有這場對決絕對不能認輸。


    索蘿妲俯視著龍因,迅速地揮動左右雙劍。


    「唔喔!」


    龍因微微皺起眉頭,見到部分城垛被切斷而跳往旁邊。


    「喔……那就是那把神劍的『劍奏』嗎?」


    「不用說也看得出來吧!」


    彷佛震蕩空氣般的高亢澄澈聲響傳遍現場,不論何時聽聞都是相當舒服的音色。


    在一般人眼中,龍因應該隻是隨著高亢聲響左右跳躍。如果是擁有一定程度實力的劍士,或許就會發現龍因腳邊的石塊被挖開彈飛。


    而如果是一流劍聖,應該就能清楚見到傑葛瑪達的劍尖延伸出彷佛鞭狀的翡翠色光芒。這是隻有索蘿妲能夠由傑葛瑪達引出的劍奏——春雷,也表示是除了劍聖以外無法抵擋的強力無比絕招。


    「既然你能用劍奏,就表示你是傑葛瑪達選上的正統繼承者……這樣我知道了。」


    「事到如今還在鬼扯什麽——」


    如同字麵所述,傑葛瑪達的春雷是由雷光構成的鞭子。被擊中就連岩石都會被輕易粉碎,要是纏繞在人身上肯定會將皮膚瞬間燒成焦肉。


    而光鞭突然纏繞在停下動作的龍因右手上……或許是索蘿妲太過著急,才會產生此種錯覺。


    「——咦!?」


    實際上並非是龍因的右手,而是他右手所握的劍將光鞭彈開。


    「那是——」


    「我上次忘記帶過來了嘛。」


    龍因如此說著並用雙手招搖地拿著劍,他拿的無疑就是襲擊輸送隊搶來的神劍。


    「……我可是很寶貝地用著這些劍喔。」


    龍因咧嘴一笑,並且再度拔腿狂奔。


    「啊!喂!」


    「等一下,索蘿妲!」


    雖然後方傳來芙露羅莎的叫聲,不過她肯定是要阻止索蘿妲與龍因交手,於是索蘿妲不顧好友的聲音繼續追趕龍因。


    「我剛才有偷偷聽到喔,聽說你接下來要回王都了吧?那現在不是在這邊追趕我的時候了吧?女生旅行總是會帶很多東西,你不趕快回去準備收拾行李嗎?」


    「我已經決定在那之前要收拾掉你了……!」


    「可是我完全不想和你交手耶。」


    龍因隔著肩膀回過頭一笑,沿著走廊由塔與幾道城牆前往居住區。要是被他逃進人群中,難得拔出的傑葛瑪達就會無法使用劍奏。畢竟如果在人群中揮舞光鞭,肯定會將毫無關係的人們瞬間變成淒慘肉片。


    「——你都跑來這裏了還想逃走嗎!?」


    「與其說是逃走啦,你不是想殺我嗎?」


    「廢話!是誰挑釁的說要我去大公國本營的啊!?」


    「那是之前的事了,今天的我又不是過來交手的。」


    龍因一邊耍著嘴皮子,一邊用搶奪的神劍將光鞭彈開。雖然索蘿妲不想承認,但他果然是個令人畏懼的使劍高手。


    「給~~我~~停~~下~~來~~!——我叫你站住!你是沒聽到嗎!」


    「哎呀,要停下來是沒什麽關係啦。」


    來到麵對南門的廣場附近後,龍因如此說著並突然停下腳步。


    「什……你、你這家夥!?」


    「是之前的——」


    在圍繞廣場的城牆上見到突然出現的賊盜,待命的士兵頓時鬧得沸沸揚揚。但或許因為先前龍因逃亡時得知了他的恐怖之處,因此隻是拉開距離架著槍,沒有人敢主動往前攻擊。


    「大家退後!這家夥由我來處理!」


    慢了數秒趕到的索蘿妲命令士兵退下,憑他們與龍因交手隻會平白失去性命,更重要的是索蘿妲想與龍因堂堂正正地單挑對決。


    「——索蘿妲!」


    「芙露!別再靠過來了!」


    索蘿妲的視線並沒有離開龍因並如此喊道。


    「——要是我在這裏借助別人的力量,就會讓我不再是個劍士。如果我不是劍士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尤米爾家需要的是身為劍士的我……因為我可是索蘿妲·尤米爾!」


    「索蘿妲……」


    這是為了重新得到自己立足之地的戰鬥,靠著自己的力量獲得立足地——為了讓失去包含記憶在內一切的自己能身為索蘿妲·尤米爾繼續活下去,必須以自己的劍證明是個能勢為了尤米爾家奮戰的人,因此索蘿妲深深相信,這就是自己即使失去記憶都不肯放開傑葛瑪達的原因。


    索蘿妲將傑葛瑪達的劍尖指著龍因並開口喊道:


    「……一決勝負吧!龍因·阿茲達哈!今天絕對要分出高下!」


    「我說你啊…不好意思在你自己這麽興奮的時候打斷你……」


    龍因一邊用小指挖著耳朵,一邊朝索蘿妲露出冷笑。這個舉動讓索蘿妲更加熱血沸騰。


    「你這是拜托別人的態度嗎?」


    「什……你、你說什麽……?」


    「哎呀,你不是說想和我交手嗎?既然這樣應該是要拜托我的立場吧?」


    篝火的火焰讓兩人落在走廊的影子不斷搖蕩,在屏氣凝神的士兵們注視下,龍因悠悠哉哉地繼續說著:


    「既然這樣你應該展現出更適合的態度吧?就算是演技也沒關係,例如乖乖低下頭求我,或是露出可愛的微笑……不然就是要拿錢出來之類的,要拜托別人總是需要付出代價吧?」


    「為、為什麽和你交手需要付出代價!?」


    龍因將自己搶來的三把神劍當場丟了出來作為回答。


    「我說你啊,一開始闖進我住的旅館想要偷襲我,結果不是被我直接逃走了嗎?接下來在酒館碰麵的時候,對隻有酒瓶幾乎等於是空手的我也沒辦法獲勝。之後還在大澡堂丟了那麽多臉,從這些事很明顯能知道誰比較強吧?不用在這裏特別交手,怎麽看都是我比較強吧?反正我絕對會贏的,不是嗎?」


    「那、那是因為之前我沒有……」


    「沒有拿出實力隻是找藉口而已吧?那要說起來我也還沒拿出實力……所以你才能活著。不是嗎?」


    「唔……!」


    龍因的字字句句皆讓索蘿妲焦躁難耐,但她也無法否定這些話語。將對決失敗歸咎在沒有拿出實力,的確隻是為了維護自己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現在索蘿妲會在此處想與龍因交手,也是為了拭去先前接連嚐到的挫敗感,讓受傷的自尊心再度取回光芒。


    「別這樣,索蘿妲!」


    站在另一側塔頂上的芙露羅莎,正用單手拿著佐爾丹如此喊道:


    「別被那種隨便的挑釁激怒!那個男的肯定有某種企圖!沒必要把他的話聽進去!」


    「對對。索蘿妲,那個芙露說得沒錯喔。」


    龍因將手叉腰並點了點頭繼續說著:


    「——你就是這麽蠢又不知世事。與其自己動腦思考,還不如老實聽溫柔的芙露和哥哥說的話。大家都把我說的話當成開玩笑,這應該就是多數的暴力吧?你不用說這麽多直接衝上來不就好了?要和下麵觀看的小嘍囉們,還有溫柔的芙露與哥哥一起上都沒關係喔?」


    「……少囉嗦。」


    後來仔細想想,索蘿妲也不知道自己是對誰勉強擠出這句話。究竟是想耍嘴皮子的龍因住嘴?還是對芙露羅莎重新讓她體會到自己不夠成熟而突然感到相當不耐煩?


    不過最令索蘿妲感到礙事的,或許是腦中那股持續盤旋不去的猶豫。


    「要交手的人是我吧!所以我要自己決定!」


    「索蘿妲!?」


    「完全忽視我的感受嗎?哎呀,既然你無論如何都想對決,畢竟我們都是劍聖,要接受那個什麽單挑決鬥也沒關係,不過要看你能不能接受我的條件喔。」


    「條件?」


    「嗯…如果你打贏我,這三把神劍當然可以還給你,還可以把我的神劍和腦袋送給你。要殺要剮隨便你高興,不過要是你打輸的話……」


    龍因刻意地將手挽在胸前並歪著頭,然後指著索蘿妲說道:


    「……你就要成為我的隨從。」


    「咦?隨、隨從…咦咦?就是那個在身邊打理照顧生活的……?」


    索蘿妲皺起眉頭不禁如此回問。


    「在王國還有不用做這些事的隨從嗎?平常隨從都是這樣吧?要是你決鬥輸給我,就得在我旅行結束前當隨從服侍我。」


    「哪……咦?哪、哪有這種條件啦……?」


    要是在單挑決鬥中敗北,即使被奪走性命也不能有怨言……索蘿妲認為這對劍士而言是很理所當然的下場。但這個條件卻是令她頗為意外。就算幸運撿回性命,她認為神劍應該也絕對會被奪走。


    「雖然話說是這種條件啦。」


    不知是否發現索蘿妲顯得難掩驚訝,龍因則是咧起嘴冷冷一笑。


    「……實際上要是成真可是會很丟臉喔。那個某某十劍的其中一員,居然會成為某個不知道是誰的陌生人的隨從。」


    「住□!」


    宛如打斷龍因帶有嘲笑意圖的話語般,芙露羅莎如此喊道。


    「索蘿妲,快點住手!不要答應他的條件丨」


    「你看重的芙露都這麽說了……要放棄嗎?」


    龍因的冰冷視線在少女之間來來回回,不論是話語或動作都是挑釁著索蘿妲。藉著挑釁讓對方陷入他的節奏,或許就是龍因的常用伎倆。即使知道這件事,但相當難以忽視龍因的三寸不爛之舌。


    索蘿妲拚命地壓抑著不斷湧現的怒氣與焦躁,盡可能地以冷靜的聲音回答:


    「……好吧。這個條件我接受丨」


    「真的嗎?你會遵守約定吧?」


    「那你又怎麽樣!?」


    當索蘿妲忍不住如此回問,龍因用右手握著背後的劍,隻有一瞬間拔出便立刻收了回去。劍身與鞘互相碰撞出澄澈的聲響。


    「……我當然會好好遵守約定。」


    彼此將劍與鞘互相碰撞出聲音,證明絕對不會違反約定——這是劍士之間稱為「劍擊」並類似表明決心的舉動。


    見到此種回應,索蘿妲緊緊咬著嘴唇並將自己手中的雙劍互相碰撞。兩把劍碰撞奏出的美麗音色將索蘿妲心中的迷惘瞬間斬斷。


    「……我也會遵守約定,賭上身


    為劍士的尊嚴。」


    「為什麽要做到劍擊的程度——」


    芙露羅莎似乎已經絕望的歎息聲傳進耳中,索蘿妲則是彷佛壓過這道聲音般開口說道:


    「別擔心,我就算死也不會輸的……」


    「……在那麽多人麵前放話,之後可是不能再反悔囉。」


    龍因將嘴巴宛如紅色弦月般咧嘴一笑。


    「煩死了!你很煩耶!少囉嚷少囉嗓!」


    索蘿妲再度握緊傑葛瑪達並緊盯著龍因。


    「——索蘿妲!」


    下方的廣場能夠見到裘達的身影。平常總是保持冷靜的兄長正臉色鐵青地仰望著她。一想到自己的決定甚至讓裘達·尤米爾臉色大變,就讓她有種雙腳顫抖的感覺。不過現在已經無法回頭,即使是自己主動挑戰對方並答應條件,但要是事到如今才拒絕,就算性命獲救,索蘿妲卻會完全失去身為劍士的自尊。


    即使失去性命也不能舍棄身為劍士的尊嚴——這股念頭說不定能給予索蘿妲比平常更強的力量。


    「……我說你啊。」


    傳來一道「鏗鏘!」的沉重金屬聲,龍因再度解開封印,重新握緊身後的神劍劍柄。


    「隻要在交手的時候犧牲,就能避免最壞的情況發生——你該不會是這麽想的吧?.」


    完全被他說中了,不過索蘿妲並沒有露出被他識破的神情,隻是靜靜地觀察著龍因接下來的舉動。雖然並沒有刻意由任何一方發出信號,不過戰鬥已經開始了。


    「也是啦,劍士之間的對決很常會出現殺死對方的事。我是不太知道為什麽要做到這種程度才能分出強弱啦……不過很可惜,這次交手我不會殺死你的。」


    「……?」


    「我要讓你在每個人眼中都挑不出毛病地認輸……對了,就算你成為隨從,我也不會讓你做什麽下流的侍奉,這點你可以放心喔。」


    「唔……!」


    龍因的神劍究竟擁有什麽樣的劍奏,索蘿妲完全無法想像。不過在目前這個充分拉開距離的狀況下,能夠以春雷攻擊的索蘿妲應該較為有利……至少應該不至於到不利的程度,最好是能在不讓龍因接近的距離下直接將他砍倒。


    「別開玩笑了~~!」


    龍因仍然將右手繞到背後握著劍柄,似乎並沒有拔出劍的意思,不過索蘿妲毫不猶豫地揮動傑葛瑪達。


    傳來一道就像水滴在灼熱鐵板上的「滋滋」蒸發聲,那是春雷前端掠過龍因的臉頰並燒傷皮膚的聲音。


    「沒有完全打中嗎……!?」


    原本應該是光鞭直接打在龍因頭上,隻靠著一擊便讓這場對決結束。索蘿妲認為是自己不夠靠近,才導致這次攻擊僅僅掠過臉頰。


    索蘿妲往前踏出半步並揮動傑葛瑪達。右手的光鞭水平朝著少年肩頭,左手光鞭則是垂直打向少年天靈蓋——這兩道攻擊隻在短短時間差中接連施展而出。


    「……在旅館的時候隻要像這個樣子,就不會在眾人環視的情況下丟臉囉。」


    龍因彎下腰躲過右手光鞭,從鞘中拔出劍輕輕架開由頭頂落下的左手光鞭。


    「唔哇!?」


    被彈向不同方向的光鞭將一架篝火擊飛,讓附近的士兵們皆倉皇逃逸。


    但光鞭仍然沒有停下,有時是索蘿妲當場旋轉維持著流暢動作,不斷地朝龍因逐漸拉近距離。


    「喔~~這就是你的劍嗎?」


    春雷削過肩頭與腳邊,雖然照理說正一點一滴地造成傷害,龍因的笑容卻沒有消失。他仍然將左手繞到腰的後方,隻靠著右手的劍將兩道春雷接連彈開。他那目前仍然沒有受到致命一擊的模樣,以被迫防守的一方而言實在太過大膽,讓理應處在壓倒性有利局麵的索蘿妲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


    「你的劍術……應該不是『鐵鎖派』吧?」


    「……你又懂什麽了!?」


    「畢竟鐵鎖派的劍士在這個世上根本是怎麽掃都掃不完,所以我還滿清楚的喔……不過你在王國軍當劍聖卻不太像是鐵鎖派。」


    「我也是鐵鎖派!」


    雖然索蘿妲很顯然是從小便接受劍術的訓練,由於失去被裘達收留前的所有記憶,因此連索蘿妲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流派。她之所以會自稱鐵鎖派,隻是因為這幾年接受裘達的劍術指導而已。


    畢竟實際上索蘿妲的劍術已經脫離鐵鎖派的本流,這點被別人指出的同時也讓她不太開心。索蘿妲的劍隻是為了尤米爾家,因此她認為自己的劍也必須與祖父與裘達同為鐵鎖派劍術才行。


    此種想法讓索蘿妲瞬間動搖的鬥誌再度重新點燃。


    「喝!」


    索蘿妲將先前持續橫掃的光鞭收回手中,隨即往正前方刺出,以最短距離向前將青白色雷光逼近龍因胸前。


    「!」


    龍因大大地向後仰起身體,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類似長槍突刺的光鞭。


    但索蘿妲並沒有錯過龍因用左手撐著身體的瞬間。


    「得手了!」


    索蘿妲迅速地抽回伸直的左鞭並揮出右鞭,對於龍因伸出左手維持平衡避免仰躺倒下,他肯定無法躲過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襲來的雷蛇……索蘿妲對此相當有自信。


    「會一直在我的攻擊距離外麵發動攻勢,是因為怕我的關係吧?」


    「——!?」


    龍因幾乎隻靠著左手的力量便當場跳起,索蘿妲的春雷隻差一瞬間便空虛地撲了個空。隨後龍因在空中扭動身體重整態勢後,便踩著城垛一口氣接近索蘿妲。


    「……我的『古龍派』基本上是隻考慮攻擊的劍術。平常是不會防守觀察情況的,會故意這麽做就代表…哎呀,就是想讓你知道很多事啦。」


    「要、要你多管閑事!」


    隻要被一度鑽進懷中,甚至必須利用索蘿妲甩動自身的離心力才能甩動的春雷,反而會屈居劣勢。索蘿妲讓傑葛瑪達的春雷光芒消失,交叉雙劍試圖接下龍因的一擊。隻要能接下最初的衝擊,就能用右手的劍架開龍因的劍,再用左手的劍揮出一擊——通往此種結局的道路已經明確浮現在索蘿妲腦海之中。


    「要說的話,我的原則也是不讓對手有任何機會就直接獲勝——」


    「……實力不夠的人在對決中說那麽多話,可是會很丟臉的喔。」


    「唔——!?」


    在接下龍因劍的瞬間,雙腕傳來沉重的酸麻感。無法想像的衝擊讓索蘿妲頓時腳步踉蹌。


    「說什麽這樣就不能再當劍士……你是白癡嗎?」


    在拚命撐著不讓自己坐倒在地的索蘿妲視野中,感覺似乎掃過一道暗銀色的光芒。


    「——說什麽有很堅強的決心或是信念,你應該知道這與現實的實力沒有任何關係了吧?」


    龍因的劍抵在索蘿妲眼前,劍尖則是勾著綁著索蘿妲長發的藍色緞帶。


    「……!」


    吹過的夜風將索蘿妲的金發吹亂,搔弄臉頰的感觸讓索蘿妲頓時回過神。


    「——」


    明明能夠直接砍掉腦袋卻轉為選擇緞帶,龍因故意放水讓索蘿妲感到相當憤怒,但同時也感覺到隻有這點有機可趁。他那輕視索蘿妲的天真高傲心態,才是顛覆雙方實力差距的唯一關鍵。


    一察覺到這件事,索蘿妲的怒火瞬間平息,意識可說是敏銳得令她相當吃驚。雙手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行動,將傑葛瑪達的劍尖刺向露出得意表情展現緞帶的龍因腹部。


    「……沒想到你還滿笨的。還是該說不懂放棄呢?」


    緞帶在索蘿妲眼前頓時被切成細線,隨著夜風飛往空中。


    「唔……」


    再度傳來的疼痛與衝擊,讓索蘿妲不禁發出呻吟聲看著自己的手。


    理應刺進龍因腹部的兩把傑葛瑪達正刺在索蘿妲腳邊。


    「除了你以外的人,應該早就已經對這件事清楚到不行了。隻有你這樣反而很難看喔。」


    龍因將神劍刀刃抵在垂下頭的索蘿妲左肩,然後如此喃喃說著。這時龍因臉上並沒有一如往常的笑容。


    「你已經輸了……這樣你就是屬於我的人囉。」


    「唉……」


    能夠聽見某人傳來的歎息聲。


    「怎……怎麽會……」


    在幾乎等於是緊貼的距離下,龍因若無其事地將等於偷襲的傑葛瑪達打落在地。隻看結果大概就是這麽回事。不論如何,索蘿妲兩度被劍抵著要害,而且傑葛瑪達還被打落在地。


    也就表示她已經輸了。與其說是不屈不撓,這樣不認輸還比較丟臉。


    一發覺到這件事,便讓索蘿妲當場癱軟地坐倒在地。


    「等等!」


    彷佛等待兩人的對決結束般,芙露羅莎帶領著衛兵們將他半包圍。寄宿在槍身上的白光應該能隨時化為無數光箭襲向龍因,就像先前輕易貫穿石造牆壁般,佐爾丹的劍奏——殺荊能夠輕易地刺穿人類身體。在戰場上可說是能夠抵擋千軍的必殺武器。


    然而龍因沒有露出半點焦急模樣,隻是悠悠哉哉地擺著姿勢。


    「……哎呀,我的確是沒有與芙露做過任何約定啦。」


    「就是這樣。不好意思,我可不會像索蘿妲一樣……」


    「好吧,我的隨從索蘿妲。」


    龍因完全沒有仔細聽芙露羅莎的理由,隻是將傑葛瑪達撿了起來讓索蘿妲拿著。


    「馬上就要拜托你處理工作囉……可以麻煩你處理阻礙我的劍士嗎?」


    龍因如此說著並拍了拍索蘿妲的肩膀,然後指著芙露羅莎。


    「……咦?」


    「基本上我是個愛好和平的人,不過也沒有寬容到會毫無抵抗地站著等死。雖然這樣會讓我很心痛,既然是對方主動找碴就沒辦法了,畢竟不是我的錯嘛。」


    「你這家夥……!」


    芙露羅莎瞪大雙眼瞪著龍因。


    「好啦,索蘿妲……隨從應該得替主人挺身而出吧?」


    「————」_


    索蘿妲勉強站起身,來來回回地看著倍感沉重的傑葛瑪達與芙露羅莎,泛淚的視野中無法清楚看見芙露羅莎回看著她的臉。現在幾乎沒有不甘心的情緒,隻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錯亂與深深後悔的念頭,以及自己不爭氣的模樣讓她淚流不止。


    「真卑鄙……!」


    龍因的手段讓芙露羅莎皺起柳眉並如此低聲呢喃。


    索蘿妲也認為這確實相當卑鄙,不過與其對此種卑鄙作法發怒,不如由芙露羅莎能直接將她斬殺……腦中也閃過此種想法。被迫成為龍因的隨從,與其讓尤米爾家的名號蒙羞,當場被芙露羅莎處決還好得多。


    「別傷到索蘿妲,隻把那個鼠賊抓起來。」


    芙露羅莎低聲對衛兵們發出指示,但衛兵們皆麵麵相覷地遲遲不敢動手。


    「米、米修卿!尤米爾卿應該……不會攻擊我們吧……?」


    其中一位衛兵帶著畏懼目光向芙露如此詢問。光是龍因一個人就已經是難以製服,要是再加上索蘿妲,即使芙露羅莎在場也很難出手。他們會如此擔心也是很理所當然的。


    「絕對不會有事!別擔心!」


    難得見到芙露羅莎如此放聲回答後,龍因則是從旁打斷她的話。


    「喂喂,隨便亂說話對這些犧牲的小嘍囉會很可憐吧?索蘿妲對小嘍囉也不會放水的,畢竟她可是不惜用劍擊約好會成為我的隨從喔。」


    「不需要遵守與鼠賊之間的約定!」


    「聽你的意思像是可以看對手違背約定,甚至是說謊都沒關係。我的解釋沒錯吧?既然這樣,那個什麽十劍也不需要尊嚴了吧?虧你們被捧成那個什麽十劍,到了緊要關頭還能一副理所當然地違背約定。現在你們有什麽感覺啊?」


    「……!」


    佐爾丹的槍尖微微晃了一下,寄宿在上頭的光芒也隨著減弱。即使不論本人的個性,龍因所說的話可說是相當合理。的確,要是遵從芙露的話,絕華十劍被毀謗為詐騙集團也無從反駁。該說劍擊等同於代表劍士尊嚴的儀式,據說隻要舉行此種儀式,即使對手是敵人也得遵守約定。並無法容許以「因為對手是個卑鄙男性」為由擅自違背約定,更不用說是擁有極高尊嚴的絕華十劍。


    比索蘿妲更為生性認真的芙露羅莎不可能無法理解這點,佐爾丹的搖晃很顯然代表著這位少女正猶豫不決。


    龍因則是聳了聳肩並發出歎息聲。


    「唉……算了,反正你們隻是連遵守約定這種身為人的基本都不懂的雜碎。隻要情勢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就是會反悔與我的約定,靠數量暴力襲擊的卑鄙集團吧?好好,那個什麽十劍很帥很厲害啦。」


    「卑、卑鄙……說我們卑鄙嗎!?」


    「哎呀,原本我的原則是不殺女孩子的。隻要把你們當成是這種人,我也不會受到良心譴責……好吧,你就帶著小嘍囉一起上吧。違背約定惱羞成怒之後還被我虐殺,以那個什麽十劍的死法來說應該會造成不小的話題吧?」


    「把自己做過的事忽略不談還滿口粗話……!這已經與索蘿妲沒有關係了!光是認同你這種人同為劍聖都讓我惡心!」


    「別歧視別人啦……劍聖的資格與本人個性沒有關係吧?」


    龍因盯著以顫抖語調激動回答的芙露羅莎,並且再度將手伸向背後的劍。由於龍因總是帶著奸笑,因此無法判斷他握著劍時是否準備認真應戰,但這時索蘿妲卻有種龍因即將拿出實力的預感。


    「——芙露!」


    索蘿妲用拳頭揉了揉眼角,握緊傑葛瑪達站了起來。


    「索蘿妲!?」


    見到索蘿妲插進自己與龍因之間,芙露羅莎驚訝地瞪大雙眼,周遭的士兵們也發出驚訝的喧嘩聲。他們似乎沒有料想到索蘿妲會對芙露羅莎拔劍相向。


    但索蘿妲已經沒有別條路能夠選擇。與其考慮自己,為了證明絕華十劍——以及王國劍聖不會對曾經做過的劍擊反悔,以及保護芙露不受龍因傷害,索蘿妲隻能選擇挺身而出。


    先前認真與龍因對決後,索蘿妲發現自己不論帶有多麽強烈的決心,自己的實力還是不及龍因。就算是芙露羅莎應該也是無法勝過龍因,要是在這裏選擇袖手旁觀,不論生死芙露羅莎肯定會敗給龍因。


    為了保護芙露羅莎不受到此種羞辱,也為了防止絕華十劍敗在同一個人手上,索蘿妲將劍尖朝向朋友。


    「索蘿妲……我也有身為絕華十劍之八劍的自尊。」


    芙露羅莎收起驚訝表情,輕輕將白銀頭盔壓下。


    「……為了與你之間的友誼,我不會眼睜睜地讓賊逃走。如果你選擇站在賊那邊,我也不會饒恕你。」


    「……」


    索蘿妲默默無語地盯著芙露羅莎,由於頭盔與濃厚瀏海而無法判斷她的視線動向,但芙露羅莎還是能夠使出必殺一擊。要是注意力渙散,很有可能會吃下第二度失敗。


    芙露羅莎隻用右手拿著佐爾丹,左手則是向前拉開身體將槍尖朝向斜後方,此種壓低腰部的姿勢,就像是大大拉緊弓弦即將釋放的長弓般充滿力道。


    「——退下,米修卿。」


    指揮官的沉痛聲音將朋友之間的緊迫氣氛劃開。


    「夠了。退下吧,米修卿。」


    「閣下……」


    芙露羅莎俯視著在


    廣場的裘達並瞪大雙眼。


    「為什麽!?難道要這樣……」


    「既然索蘿妲·尤米爾是個無官無職的平民,這場對決我們也沒有阻止的餘地………不過就算這樣,她還是薩洛梅亞殿下任命的絕華十劍之一,不能隻憑本官的個人見解隨意處分。如果要處分,得等到殿下將尤米爾卿由救國劍士團除名之後。」


    「太好囉,索蘿妲。」


    龍因將掉在地麵的神劍重新包好,並且向索蘿妲如此說道。


    「哥哥替你想了一個不用殺掉你的好藉口呢。」


    「唔……」


    即使隻有一點點…但現在自己甚至無法為了芙露羅莎完成微不足道的自我犧牲,讓索蘿妲不禁咬著指甲。


    「——那麽,我就失陪囉。」


    龍因拿著打包的神劍跳下廣場。


    或許是下意識出現的反應,士兵們紛紛退後與龍因拉開距離,他的周圍空出了一個大洞。隻有默默帶著嚴肅神情的代理總督——裘達·尤米爾絲毫不肯退讓。


    龍因則是浮現冷笑朝裘達說道:


    「……我說哥哥,你也很辛苦呢。該不會索蘿妲的事情會害你丟掉將軍的官位吧?」


    「這沒有關係……代表我能夠毫無掛念地追捕你。」


    裘達腰際接連閃出兩道鏗鏘的金屬碰撞聲,這是裘達一瞬間從劍鞘拔出劍,以無法目視的速度拔刀使出一擊再收回鞘中。能理解到這件事的應該隻有在場的劍聖而已。


    龍因隻退後半步,朝衣袖上出現的全新切痕瞥了一眼並仰望著城牆。


    「索蘿妲!可以快點下來嗎?這裏的氣氛變得好尷尬喔!總覺得大家都很討厭我耶!」


    「龍因·阿茲達哈。」


    麵對與索蘿妲並肩邁出步伐的龍因,裘達開口說道:


    「……雖然是個與你許下毫無意義約定的愚蠢家夥,但仍然無法改變身為本官義妹的事實,要是敢對索蘿妲出手絕對不會讓你活命。知道嗎?」


    「哥哥,可以麻煩你閉嘴嗎?」


    龍因隔著肩頭回過頭不屑地回應。


    「我沒有特別把劍對著她。與其威脅我,不如當場認真拿劍把我處斬就好。就是被尊嚴、人際關係、政治因素這些與純粹實力無關的事束縛,你和索蘿妲才會沒辦法自由行動吧?………不能隨便拔劍的劍聖想指使我真是太好笑了。我想做什麽事都沒有人能指使我,我也不會忍耐,想做的事都會做到毫不後悔的程度。」


    「……沒想到你話還滿多的,不過我承認這也是你的實力之一。妹妹會一時不察,就是沒有理解到對手的實力,結果被你的挑釁輕易激怒上鉤。」


    裘達語調平淡地如此喃喃說著,將搭在劍柄上的左手放了下來。


    「——放他們過去!」


    接到裘達的命令,在遠處圍觀的士兵們讓出一條路讓兩人通行。


    「受到攻擊時允許反擊,不過我方禁止主動出手,麵對『笑麵飛虎』隻會平白浪費性命。大門也讓他們隨意通行,本官在決戰前不想再讓他繼續搗亂。」


    「你哥哥轉換心情還真快呢……我說的沒錯吧?索蘿妲?」


    龍因拍了拍以閃爍目光盯著裘達的索蘿妲肩膀,然後笑著如此說道。


    「………」


    事到如今她找不到任何能對哥哥說的話,隻能從裘達麵前別開視線,默默地跟隨龍因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與索蘿妲錯身而過的傳令兵衝進廣場,臉色大變地向裘達報告現況。


    「閣、閣下!基傑爾摩?索爾斯的軍勢已經……」


    「總算來了嗎……」


    「已經逼近到城鎮南方約三公裏處!數量約六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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