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


    摩天輪已經到地上了,那種在封閉的物體內下降時驟停的感覺很明晰。時間上倒是沒錯,22:00除了摩天輪外的所有設施都停止了,因為特典的原因遊客沒有在這個時間離開。


    漫天的煙花陸續綻開,真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咚咚咚的煙花爆炸聲沒有停下來過,比想象中的還要吵。和被點亮的夜空相比,地麵才更有「夜空」的感覺。


    扣在雨宮左手上的指節動了一下,整個手掌被抓住了。但雨宮卻沒有回應。因為這一舉動恍惚被打斷了,本能地轉過頭來看著神田。


    她的表情很奇怪,嘴角上浮、一雙眼睛明顯被笑容左右著。不對,也算不上奇怪,隻是突然讓人眼前一亮了。這樣的應該稱之為「美麗的笑顏」才對。尤其是那雙眼睛,虹膜裏反襯著幽光。真的很有吸引力。


    是真的,在一時間失神了。她的嘴巴輕輕張開,在說話。嘴唇在光芒的明滅中以正常語速不快不慢地開合著......


    耳邊都是咚咚咚的爆炸聲,什麽都沒聽清,那一瞬間的恍惚出神也讓雨宮隻讀懂了一個音。「tsu」。大致可以判斷是日語了,但是隻有一個音,就一個音。該怎麽理解她在說什麽?僅有一個依據太過稀薄。


    「剛剛你說什麽?」


    隻有問了。煙火剛好在這時候停了下來,真是讓人煩躁。人群的聲音爆發,耳朵接收著這片雜亂。現在什麽都能聽清了,不管說什麽都能聽清了。


    神田卻搖了搖頭。


    「不。什麽都沒有哦。」


    比之前更甚的笑意,眼睛都已經閉上了。從22:00開始響徹了整整15分鍾的煙火似乎都是為了不讓雨宮聽到這句話而存在的一樣。這讓人更加煩躁。


    「該走了,工作人員準備開始催啦。」


    神田打開門走了出去,站在地麵回頭看著雨宮。就如她所說的,工作人員已經慢慢走了過來。無奈隻能下去了。搭著神田的手,雨宮穩穩站在了地上。


    牽手是不曾斷的,搭著她的手從摩天輪上下來後就沒被放開了。


    「遊樂園即將關閉,親愛的遊客們請盡快離開。」


    地麵又是一片光亮,突然從幽光切換過來,眼睛不由得有點不適應。設立在各處廣播又重複了一遍內容,除了「再重複一遍」以外一字不差,分散的人流開始湧向同一個方向。


    默默融入了這股人流,所有人陸續從出口離開。


    神田似乎很開心,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過。一直是笑臉。嘛,也不用去管,這樣應該更好吧。周圍的人群有說有笑,就這樣,再正常不過地離開了遊樂園。


    「歡迎回來。希望你們玩得是開心的。」


    長穀川似乎是離開得早的一波人,他已經在phantom旁邊等著了。


    「當然是開心的。讓你久等不好意思啦長穀川叔叔。」


    「比起這個先上車吧神田小姐。已經不早了。」


    就像他說的,之前被點亮的夜空一下子落寞了許多。等神田走進車裏,長穀川向雨宮問候道「大小姐」,點頭「嗯」了一聲她就在神田身邊坐下了。然後長穀川在前座就位,車子駛向歸程。


    「到頭來還是沒明白那個女孩為什麽跑了。」


    神田開始了閑聊,雨宮隻是愣愣地看著她,臉上不明所以的意味。


    「就是那個啦......鬼屋裏往回跑那個。」


    這麽一說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記憶蠻深刻的。


    「哦......應該是被嚇到了。」


    「當然是!鬼屋裏往回跑的不是被嚇到還能是什麽?」


    這樣一來就弄得好像雨宮說出了「人被殺就會死」這種邏輯的名言。神田繼續開口。


    「其實倒更像是被自己人嚇回去的。」


    「誒?什麽?」


    「就是被朋友嚇回去的呀。」


    「哦嗯、為什麽?」


    「她是一個人跑出來的吧?」


    「是,沒錯。就憑這個嗎?」


    「也不是就憑這個啦。總之可能性很高。」


    雨宮撇著頭代表疑問,然後神田就講述了一段過往,那是沒有和雨宮一起的夏天——


    鬼屋幽暗窄小的洞口中,嘀嗒的水聲讓人毛骨悚然,少女在胸前握著雙拳顫栗地躲在身前的女孩後麵。


    「喂、神田,小木是不是不見了?」


    「哈......誒?有村同學你不要嚇我......」


    「神田你回頭看一下。」


    「怎麽這樣......」


    「快點啊......」


    少女隻好怯怯地回頭。被以為不見了的女孩「活生生」地站在身後,隻是她......似乎有點不一樣?


    「有村同學......」


    少女嚇得後退幾步,卻感到肩頭被什麽東西抓住了。慢慢轉過頭,又是一番驚悚。


    「啊!——嗚嗚......小千......」


    就這麽哭著,少女邊抹眼淚邊跑出了鬼屋。


    ——神田豎著食指在講述這段經曆。


    「就是這樣。所以可能性是很大的!」


    「原來你是親身經曆過......」


    「對呀!這樣超過分的!」


    「......」


    沉默了,雨宮沒有接後話,安靜地坐著。神田馬上就抓起她的手在說「小千也是這麽覺得的對吧?對吧對吧?」而這時候車已經停下了。


    「趕緊洗個澡去睡覺吧。」


    雨宮一邊說著一邊往樓上走。身後的神田慢慢追了上來,根本沒管她咚地一聲直接關上了房門,脫掉衣服往浴室走。


    馬上就又洗了一次澡啊。淅淅瀝瀝的水聲衝刷著身上的泡泡,洗幹淨後就在浴缸中坐下。讓身體沉浸在熱水中,溫暖的舒適感遊遍了全身。


    滴答——


    水滴墜在地麵上,浴室裏一片安靜,水聲傳蕩了整個空間。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提心吊膽,騰騰的白氣遮擋著視線,雙手本能地環抱膝蓋。繃緊了身體,半張臉都浸到水中,露出的眼睛到處亂看。


    像電影裏那些東西其實是不存在的。排水口裏突然鑽出東西、浴室的窗突然被打開、水裏冒出些什麽,都是電影電視裏才會有的。自己安慰著自己,浸在水裏的身體不敢亂動,浴室還是一片寂靜。


    嘶啦——


    浴室門突然被拉開了,胡說的吧?


    「小千我好怕!」


    熟悉的聲音,透過升騰的白氣看到神田裹著浴巾濕答答地站在浴室門口。讓人突然從水裏站起來的緊張感馬上就消失了,緊抓著浴缸邊緣的手不自覺就放鬆下來。


    「今晚我要跟你睡了!」


    神田邊說邊小跑過來,在浴室裏這樣可是很危險的啊。她撲進浴缸濺起一陣水花,浴巾被扔在了路上。


    「你洗過身體了嗎?」


    「洗過洗過洗過!」


    「不要抓那麽緊!」


    20分鍾很快過去的,兩個人一起就沒那麽心驚膽顫,整具身體都放鬆了下來,特別舒適地從水中站起。


    「等等我......」


    神田慌忙跟上。


    站在浴室的門口,眼睛看向床的另一邊,風吹起窗簾。落地窗外的陽台上,黑貓靜坐著,紅色的眼睛在夜晚格外鮮豔。這次要控製住情緒,扶住牆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怎麽了?站在那裏......」


    聽到聲音黑貓從陽台跳了下去。轉過頭看著神田。


    「不。沒什麽。」


    不需要太驚恐,關緊窗以免著涼。喝杯牛奶換好睡衣躺在床上鑽進被窩,被神田抱緊,一夜很快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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