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容青君從天而降,重重地落在了地洞裏,眼皮都沒能掀一掀,便陷入了一片黑暗。蒼白的小臉毫無知覺地壓在地上,鮮紅的血液自頭上慢慢流出擴散,染紅了一地。


    這時候,地上一粒不起眼的青綠草籽被鮮血泡發,忽然發出了青色熒光,閃閃爍爍,極富頻率,開始慢,後來越閃越快,直到青光變成了一道耀眼的金光,咻一下飛去,沒入了容青君的前額。柔和的金光從頭頂開始蔓延,直至籠住了男孩的全身。


    在容青君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的時候,他被天上掉下來的一粒草籽砸中,不但撿回了一條性命,還修複了身體潛在的隱患,更開啟了一片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良久後,金光慢慢淡去,盡餘一束退回了孩子的眉心。


    容青君仍在昏睡,這一夜驚懼不斷,他的身體消耗太大,在金光的幫助下終於進入最深沉安寧的睡眠。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午後,一縷陽光斜照在縫一樣的洞口處。


    容青君眨眨迷蒙的眼,看一看四周昏暗的環境,又仰頭看了看高處唯一的光源,想起了自己的處境。


    他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身上的疲憊和那種不可抗拒的睡意已經消散一空。他猜測自己是不是睡了七八天了,因為以往哪怕睡上四五天也不會有這麽輕快的感覺,而且此時身上最大的感受是——


    好餓啊……


    “咕——”肚子適時叫了起來。


    容青君在先找出去的路和先去找吃的兩個選擇間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先找吃的,吃飽了才能有力氣找出路,而且看洞頂那麽高,想必也不好爬。


    容青君試了下,洞壁上長滿了青苔和藤蔓,濕滑濕滑的,藤蔓上長著細小的葉子和毛絨絨的短刺,不紮人,反而癢癢的,葉子上結著小果子,棗子一樣大小。他摘了一個吃,咬在嘴裏硬硬的,果肉幹癟沒有汁水,味道也青青澀澀並不好,大約是沒有成熟。一連吃了四五個,咬得牙齒酸疼,肚子還是空的,不解渴也不解餓。


    吃過果子,忽然一個疑問閃過:


    娘親的繡鞋呢?


    容青君沮喪地坐在掉下來的位置。


    找不到了,娘親的繡鞋不見了。


    洞穴位置太深,陽光無法探入,洞底昏昏暗暗,視野不佳,容青君趴在地上前後左右來回探尋了好幾遍,可是他摸到手裏的,隻有枯葉,枯草,小石頭,爛果子。


    他呆坐在地上,將分離前娘親說的話細細回憶了好幾遍,覺得大概以後再也見不到娘了,娘才會對他說那些話。


    他一時有些傷心,又不知道為什麽,就決定先找找路,爬出洞去再想。


    多年後的容青君再想起那一夜的容娘時,為這世間給予他最無私的愛的人,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恨不能回到過去,但此時,八歲的他還沒有真正明白什麽是“生離死別”。


    所以容青君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抬頭看了看洞頂的光圈,手抓在了洞壁的藤蔓上,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手腳並用往上爬。但是洞壁太滑,兩腳找不到支撐點,細細的手臂掛在樹藤上,堅持不住全身的重量,沒等向上,就整個兒落了下來。


    摔了幾遍後,手臂磨紅了一片,洞頂的陽光也漸漸暗去,而洞底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容青君縮在角落,一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


    地底黑暗不能視物,他伸手能摸索到的果子都已進了肚子,但這不管用,事實上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一頓飯了。


    目光落到前方的黑暗裏,洞底很大,白天的時候,能看到藤蔓順著洞壁延伸到陽光完全照耀不到的陰影裏,隻是容青君不敢離開光線能照亮的範圍,走入那片黑暗。


    也許,那裏會有更多果子吃?


    被想象中結滿果子的畫麵所驅動,容青君站起身來,扶著牆一步一步小心地往洞穴更深的方向挪,一邊挪一邊用手順著牆上的藤摸索,挪了十幾步後,果然又找到了一個新果子,開心地塞到嘴裏啃,雖然還是一樣難吃,但……總算是吃的。


    不知不覺容青君已挪到了洞穴深處。


    腳下忽然踢到了什麽,容青君停下來,謹慎地伸手去探,隨著手掌傳回來的感覺,勾勒出了一個約他膝蓋高的石台的模樣,石台邊緣不規則,應該是天然形成的,上麵鋪著幹草。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他摸到了一個橢圓形的,滑不溜手的——


    蛋?


    容青君腦海裏閃過水煮雞蛋的樣子,舌下分泌出了口水,雖然手裏這枚蛋是生的,而且明顯不是雞蛋——它有四五個雞蛋那麽大,握在手心沉甸甸的。蛋上還有黏滑的液體,像是蛋殼上裂了條縫,蛋液漏了出來。


    再不吃就要壞掉了。摸著黏糊糊的蛋時容青君是這樣想的。


    可是還沒等他張口,那枚蛋忽然不見了,他的手條件反射地撈了撈,隻抓到了一把空氣。


    容青君一下子嚇呆住了。


    “誰?”


    怪異的感覺籠罩著,容青君聲音有點顫抖:“是誰?……你出來好嗎?”


    四周寂靜無聲。


    獲取靈物,可解鎖新品類。


    一道意念憑空鑽入容青君的腦海,然後更奇怪的事情發生,明明眼前沒有畫麵,但他好像“看”到了剛才消失的那枚蛋。它躺在落葉鋪滿的草地上,容青君的鼻尖能嗅到濕潤的泥土芳香的氣息,在它身後各類奇花異草次第而生。


    容青君已被腦中所見的場景震驚得半張開嘴。


    此時那枚蛋抖了抖,從蛋殼的裂縫中,伸出了一個尖尖的小腦袋,那小腦袋奮力地扭動著,終於衝破了蛋殼的桎梏鑽出來,竟是一條小蛇,剛出殼就有尺餘長,青綠的蛇身上有淺淺的斑紋。小蛇細細長長的身子在蛋殼邊翻滾了幾下,就拉直了身子,徑直遊入了花叢中。


    容青君能感覺到它如入寶庫的歡悅心情和對自己的親昵之意。


    雖然沒人給他解釋,但容青君此時已明白他陰錯陽差得到了一件非凡的寶物。


    簡單點說那是一片藥園,寄居於他的血肉之中,園中遍植世所罕見的草藥,它們可以是治病救人的靈藥,也可以是殺人無形有毒藥,作為藥園的主人,他可以隨意摘取園中成熟的草藥,也可以從外界收納靈物到藥園中,用以滋養草木,催生藥物。


    比如那條小蛇,本身即是至毒的種類,便能與園中毒性劇烈的某些草藥相生,小蛇的唾液,分泌物,脫落的牙齒,乃至將來成長後蛻下的蛇皮,都能為藥園所吸收,而藥園的環境對於小蛇來說也是大有裨益。


    除此之外,他還可以用意念控製成熟的草藥,根據藥園中有記載的各類丹方、毒經,對不同各類草藥進行處理,以不同分量進行調配,製成更為方便靈活,藥效更強的丹藥。


    大致了解了藥園的特性,容青君攤開右手,掌心柔和的金光閃耀,隨後一枚紅豔豔的果子浮現,慢慢凝結成了實體,送入嘴裏咬了一口,果真甘甜馥鬱,齒頰留香。


    吃過果子精神好了許多,容青君想起前方蛇窩裏還有數枚蛋,他試了試,又收了兩枚蛋到藥園裏等候孵化,其餘的蛋卻是不被藥園認可,不知道是種類不同還是同類的蛇也有不同的品相。但這些劇毒的蛇蛋也是不能吃了,雖然藥園中有可以克製蛇毒的良藥,容青君卻也不想嚐試,而且他單純覺得生的蛇蛋怕是不好吃……


    處理完蛇蛋後又自然而然地想到另一個嚴峻的問題,既然這裏有一窩蛇蛋,那必然還有一條大蛇,等到大蛇回來,會不會把他吞下肚去呢?他沒有吃掉蛇的寶寶,大蛇是不是也能不吃了他?


    容青君扶著牆壁遠離蛇窩,走回原來的位置,憂心憧憧地想。


    不知不覺睡過去,等醒來時又是新的一天。


    這一天天氣不好,沒有陽光,容青君仰頭看洞頂,地麵上雨水猛烈地衝刷著大地和植物,他躲在岩壁下方,看雨水順著植物的溝壑蜿蜒地流到洞底。


    一邊看雨水流過的痕跡,一邊在意念裏看小蛇懶懶睡覺的樣子,容青君盼著雨早些停,他好再次嚐試爬出洞去。他心裏有些焦慮有些不安,總覺得再留在洞裏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也許是大蛇可能隨時回來的想像給了他莫大的壓力,也許是大雨增添了陰鬱,他潛意識裏對危險的直覺正躁動不安,迫切想找個出路。


    柔光閃過,掌心出現一枚柳葉似的草葉,容青君無意識地以指尖夾起草葉放入牙齒間一下一下嚼著。這種草叫清心草,咀嚼後有種清新寧神的香氣,針對容青君此時煩躁不安的情況,正是合用。容青君並非有意取用清心草,隻是藥園與他血肉相融後,這便成了本能。


    又一枚草葉伴隨柔光出現,塞進嘴裏,心裏不安的陰影仍在擴大。


    直到第四片,第五片……


    容青君猛然停下了動作,直視著前方。


    危險的凶獸穿過黑暗而來。


    容青君終於看清了凶獸的樣貌,它長長的身子隱沒在黑暗中,扁平的蛇頭緩緩豎起,漆黑的豎瞳冰冷地凝視著他,嘶嘶吐著血紅的信子——


    一條身形巨大,有他半人粗的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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