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這是要站在了綠霓的那一邊。柳安麵色慘白,指尖有幾分哆嗦,然而下一瞬便被冷著臉的柳安強製一般緊緊握住。


    一直翹首在旁看好戲的風起此時深覺自己應該救美人於水深火熱之中,於是輕咳了一聲,閑閑地煽風點火道,“綠霓姑娘隻是一心追思家人,可謂難得的有情有義,反倒勞煩**您如此興師動眾……看來**也是有情有義之人,值得敬佩,值得敬佩。”


    話是好話,然而此情此景之下,隻讓眾人覺著諷刺異常。


    這時候倒由得這廝來裝深明大義的好人了。


    綠霓輕飄飄地眄了他一眼,緘默不語,別過臉去時,卻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被人當著麵這麽一通冷嘲熱諷,**的臉色愈發尷尬起來,本想要馬上發作,偏偏又不知道眼前這公子的來路,不敢妄為,隻能忍氣吞聲了下來。


    “隻是——”他陡然話風一轉,“我昨天誤打誤撞來到後院,倒是看見了很有趣的一幕,實在與**身上有情有義的優良品質很不相符呢。”


    **擰了擰眉心,沒有說話。


    好在風起本來也就沒有打算給她詢問的時間,隻是兀自描述道,“我看得柳安姑娘在指使兩個下人,將桶中的水倒到了綠霓姑娘手中托舉的缸子裏,還說是老鴇吩咐的。今天我隻想要問問看,**您的心可真有這麽狠?”


    那**瞬時呆了一呆,眉頭幾乎快要擰成了“川”字型。


    她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下過這樣的指令。要知道,綠霓最為得意的便是那雙操弄琵琶的手,若是弄壞了抑或是不靈活了,價值便等於硬生生的少了一半。昨天那水缸也是她所自己掂量過的,絕對不會出現什麽問題,處在常人堅持一下絕對可以扛半天的玩意兒。


    風起覷著她麵上複雜的神色,不禁笑了出來,“這麽看來,**便是沒有吩咐過了?”


    一時間,就連**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應當稱是好,還是暫行撒謊,至少保護住柳安。


    偏偏那家夥還一樣的不識趣,隻在口中“嘖嘖”了兩聲,不依不饒,“既然您不知道,就說明那個命令並非是您下的,那又是誰狐假虎威,仗著自己此時風頭刁難起綠霓姑娘來了?”


    其實他雖然不點名,但幾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口中所說的是誰。


    柳安冷冷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幾乎快要咬碎了一口銀牙,雖然不知道這個男子到底是什麽來頭,但是畏於他身上那隱約透露出來的貴氣,到底還是不敢輕舉妄動,隻站在一邊,假作自己什麽都沒有聽見。


    綠霓倒是一如既往的眉目沉靜,一聲不吭地看著眼前被風起一句一言就攪得混亂的場麵,心裏的某處卻微微柔軟下去。


    其實若是換做她孤軍作戰,也是全然可以應付的。這麽多年來,她一向是如此,從未倚靠過誰,也無以為倚靠。


    然而如今她卻發覺,有人鼎力相助的感覺……似乎也並非太糟糕。


    柳安麵色一變,哀哀切切地向**迭聲喚道,“媽媽!我隻是……我隻是想要嚇唬嚇唬綠霓姐姐,開個玩笑而已,並沒有其他意思的。原本隻是想要加了水以後再讓下人趕緊倒掉,嚇唬她一跳的,但是後來陸公子急急忙忙地遣人過來讓我過去作陪,我一時之間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實在是太對不起綠霓姐姐了!”


    說到最後,柳安汲汲皇皇地抬起頭來,期盼地看著黑著臉的**,望能從其中看到幾分回轉之意,一雙顧盼生姿的美目裏淚光隱隱閃爍。


    美則美矣,然而眼前麵對的不是恩客,而是**。


    **掌管絀芳閣數十載,自己從前也是摸爬滾打混出來的老花魁,心裏本就對這些姑娘們之間耍的手段如同明鏡一般,原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如今卻被這一通是非攪得煩躁不已,隻擺了擺手,製止了柳安接下來的話語,“好了!”


    末了,她又皺了皺眉,“柳安,你以後這副性子也收斂一些,綠霓再怎麽來說也是你的前輩,由不著你這般放肆!”


    雖然柳安現在是絀芳閣裏頭的心頭肉,但是如果真的這樣放任她下去,遲早會管不住。


    老鴇需要的是一個懂事聽話的姑娘,這樣才會讓她掌控在手中,不會有太多小心思,像是柳安這種,雖然容易來錢,但是插雙翅膀就飛走了,到時候讓她驟然人財兩空,著才是讓老鴇心裏擔憂的問題。


    所以,適當的時候敲打敲打,讓她收斂一些,還是有必要的。


    柳安心下剛起了慌亂之意,一直保持沉默的綠霓便已然通曉她心思一般,慢吞吞地發了聲,“還有竊聽一事。春杏身為一個下人,不通曉規矩,扯扯嘴皮子也就罷了,如何曲媚和柳安兩位姑娘也會聽風就是風,聽雨就是雨呢?除非……”


    綠霓的眸光一寸寸地冷了下來,“除非就是製造風雨的人。”


    被公然點了名,剛才還一陣飛揚跋扈的曲媚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張了張口好像是想回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又閉了回去。


    相比起曲媚來,柳安麵上的反應要顯得淡定得多,然而放在身體兩側緊攥成拳的手,早已經暴露出了她內心的風起雲湧。


    “此外,雖然我一直都沒有糾纏的念頭,但還是很想知道,當時我與這位獨孤公子是在自己房內秘密商量這祭拜一事的,所以是何人傳出去,又是何人顛倒黑白,說綠霓做出了叛逃私奔的事情呢?”


    風起折扇輕搖,溫溫和和地在眼前這把熊熊烈火中又添上了一根柴,“關於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畢竟……本公子還未娶親,名節還是很重要的。”


    說著,他還朝著綠霓擠了擠眼睛,墨眸中好似亮著星辰。


    她從前怎麽沒有發覺,這個男人麵皮之厚,非常人可以企及。


    綠霓低下頭來,微微一笑,心中有一塊柔軟的地方,就此深陷了下去。


    **威嚴的目光掃過了一旁麵色微微發白的柳安,然而很快便掠了過去,轉到方才出來指證的那個春杏身上,厲聲罵道,“無知刁奴,竟敢在老娘麵前無事生非,抹黑綠霓,你是何居心!”


    便是擺明了要維護柳安了,倒是倒黴了春杏那個替罪羊。


    綠霓將**的那些心思猜了個通透,知曉她這一番責罵也是要為了讓自己心中平衡了一些,卻並不想要買這個賬,隻是驀地輕笑了一聲,麵朝那個春杏道,“你進這樓裏服侍算算也有四五年了罷,若是真有什麽意見,何必積攢到現在來害我?”


    話裏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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