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是什麽好消息。


    一夜的走走停停,交替休息,幾個人在天色終於朦朧亮起的時候回到了地麵上麵,而幾乎是一上來,先生的臉色就開始變得難看了。


    “狩獵者,變多了……”


    先生看著他們身後的方向,因為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能夠看到很遠的地方,然而在沈白麻杆和瘋女人眼中,那景象一如既往,並沒有什麽變化。


    但是先生的臉色實在太差,他回過頭,督促著沈白他們趕緊往前麵跑,沈白對先生掌握信息的程度沒有絲毫懷疑,帶著幾人就往前麵跑去,雖然他們身後沒有一絲動靜,但是一種莫名的恐懼就那麽盤旋在他們身後。


    一陣風吹過,掠過沈白他們的肩頭飄向前方,那風就像惡區人的信使,一絲鮮血的味道從沈白鼻子下麵輕擦而過,那麽輕微,那麽不易察覺,但也足夠敦促幾人的腳步。


    瘋女人身上的傷痕還沒有好,腳趾指甲翻開處還不曾結痂,她雖然一副無知覺的樣子跟著跑,不過還是落後了幾步,麵對死亡的威脅,幾個人可不會有著等等落後同伴的自覺,尤其是先生,雖然身體瘦弱不過跑起來倒也靈活,他本身就是為了增加自己生存把握來找沈白一行人的,若是這幾人拖了自己後腿,他肯定頭都不回的跑掉。沈白慢了幾步,等到瘋女人跑到自己旁邊,示意她把孩子遞給他,瘋女人猶豫了幾下,還是將孩子遞給對方,這才慢慢跟了上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已經完全亮了起來,先生第一個受不了慢下了腳步,大口的喘著氣,但是步伐還沒有停止,繼續往前麵邁著。幾個人也隨著一喘一喘的走了起來。


    “還,還要往哪走?”麻杆抹了把臉上的汗問道。


    “往,往,前。”先生的臉蒼白一片,說一句話要喘個好幾下,“難道,你們還沒,還沒發現嗎?那鳥,一直在領著我們走。”


    這時沈白一行人往前方的天空上看去,那個“善區的眼睛”,確實在前麵安靜的飛著。


    “它的頭是可以看到我們的,所以當它想要看我們的時候就自然會到我們身後,但如果它知道怎麽走會逃避危險或者尋找食物,想要給我們帶路就會到前麵去,所以隻要跟著它就好了。”先生慢慢緩過了氣,他永遠帶著自信的聲音在這種時刻帶給其他幾人一種難言的平靜。


    瘋女人也走到沈白身邊接過了小布包,小布包靠近沈白身體的那片布已經被沈白的汗水打濕了。


    幾人跑跑走走一個小時不到,慢慢視野裏出現了有遮擋物的地方,那裏地下偶爾會翹起石板的一角,厚厚的石板上麵坑坑窪窪有著長期被雨滴滴出的小孔,看上去像個死掉被埋葬的巨人。地上一些廢舊的銅製品散落一地,暗沉的銅綠像在訴說著寂寞悠長的歲月,除去那蒼茫天空下,頂著幾朵暗色的雲林立著的無數個垃圾山,地麵上呈現的形態倒像是一處遺跡。


    越走越近,等幾人走到離他們最近的一座垃圾山下時,先生望向它的頂端,又看了看前方。


    “已經不會再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或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該好好的布置下這裏。”先生的語氣帶著凝重,他也不知道他們剩下的所謂“一段時間”大概是多久,不過再逃也是沒用的了。


    “這次,就讓我們像智慧的祖先那樣去生存吧。”


    先生所講的就是指陷阱,事實上狩獵者也是野獸,他希望可以用能利用的一切在這裏布置好給野獸的陷阱。


    話雖如此,其實先生是不指望能夠做多少的,他們沒有充足的時間,而幾個人的力量又十分微弱,但狩獵者身形龐大,陷阱必定也是難做的。但當他看到沈白一個人拉著地麵上露出一角的石板,地麵慢慢裂開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完全處於眩暈狀態。


    “不,不,這不科學,按照書上說過的人類……”先生在旁邊喃喃著,而沈白已經漲紅了臉,手上的石板重重跌落回去,導致旁邊的垃圾山坍塌了幾層。


    “你們去找可以束縛大老鼠的東西。”沈白一邊甩著手,一邊打斷了先生的自言自語。先生這才回過神來,他指揮著瘋女人把孩子放到一邊,但是瘋女人斷然表示拒絕,麻杆又和瘋女人說了幾遍,瘋女人才把小布包小心的放到一處較為寬敞又裏沈白稍近的地方。


    “聽好了,我需要你們找的東西。”先生很快進入了自己的節奏,他從腦海中搜尋著自己認為有用的所有信息,然後讓麻杆和瘋女人去找和他描述相近的東西,他則去一邊散落銅器的地方試圖找些可用的工具。


    一旁兌換了所謂“力大無窮2.0”的沈白,咬著牙漲紅了臉,也才微微撼動大石板,雖然這已經得到了十幾米遠的先生的不住側目。最後沈白還是找到了一處生鏽的兩邊露出個頭的鋼筋一樣的東西,然後用身邊的塑料和布纏繞在上麵,再使勁的拽住把石板往外拖拉,由於地麵打滑雙腳站不住,他又在地上挖了幾個可以固定自己也可以借力的坑。


    【宿主加油再使把勁!!】


    “啊啊!!”


    【已經挪動7毫米了宿主加油嗷嗷嗷!!】


    “啊啊啊啊力大無窮2.0到底有沒有用啊啊啊啊!!!”


    【宿主放心,力大無窮2.0,身為大自然的搬運工,有了它你都能把大自然搬空。】


    沈白幾乎是嚎叫著使勁,腿已經陷入土中,終於感到一種鬆動,趁著這個當口兒,他又將石板往前拖了好幾步,沈白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要用完了,停下來想要緩一緩但感覺石板又有向下滑回去的趨勢,於是沈白隻好一不做二不休的繼續拖。


    在十幾米外看著一塊地表慢慢塌陷全過程的先生:……


    這真的不科學啊qaq!!!!還是說自己以前到底撿了什麽破盜版書誤人子弟啊qaq!!!!


    一心一意拖著大石板的沈白並沒能感受到先生心中的呐喊,等到他把石板一步步拖出來以後,雙手一鬆,看著地麵上足以在上麵蝸居一下的大石板,內心才感受到一種深深的震撼。


    “係統,趁著兌換時間還沒到我覺得我們應該趕緊去找狩獵者打一架。”


    沒了那大石板,原先的地麵上已經坍陷下去一定深度的洞穴,先生知道現在不應該浪費時間,不過還是忍不住過來圍著這個大洞穴邊上走了一圈,再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去。


    太可怕了嚶嚶嚶。


    剛轉過身背對著沈白,先生的表情就已經是滿臉的糾結驚恐和委屈。沈白從他身後追上來,一隻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對方被拍的半邊身子一抖然後一張驚悚的臉就轉了過來,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還是努力恢複到自己平時的表情。


    “說話就說話,好好的以後別瞎碰我。”努力保持著倨傲,但是看著沈白雙手的眼神有種微微的躲閃。


    “先生,有什麽需要我找的嗎?”


    “你的任務,恩……就是把那個洞穴挖深一些,再找找有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恩,還有沒事不要靠近我周圍,就這些吧。”先生迅速的講完就快步的走遠了。


    沈白:……


    幾個人一時間各有任務,找來的東西交給了先生,先生坐在小嬰兒的旁邊,手上不斷的做著什麽,小布包裏麵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就盯著他的雙手,一副好奇的不得了的樣子。


    “刺刺刺——”先生身後又是一陣震動天地的摩擦聲,他哆嗦了一下,然後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拖著些石板準備做個窩的沈白:……我隻是大自然的搬運工。


    有了先生,備戰狩獵者也成為了可能,不再逃跑或者一命抵命的肉搏,這次多了不一樣的東西。麻杆的身形靈活,在垃圾山上麵翻翻撿撿,時而大叫聲“先生”讓對方看看自己撿到的東西能不能用,要是能用的他就集的差不多了一起搬到先生那裏去。瘋女人被先生拉著坐在旁邊也做些什麽,她手指比較纖細,也更加靈巧,先生會將細小的零件交給她讓她串在一起,而沈白則按照記憶裏那隻大老鼠的體型把那個大坑挖的更加深。然後他就被先生叫去幫忙。


    “把這塊銅皮捏成這種樣子。”先生用手比劃了一下。


    沈白聽到“捏”這個字,實在忍不住挑了挑眉。


    看著對方沒動,先生催促道:“你怎麽還不動手?”


    這真的不是橡皮泥你叫我怎麽捏!!雖然經曆了無數磨難,不過始終不忘初心,堅持自己小公舉粉紅設定的沈白在心裏嚶嚶嚶,但手上的動作卻無比利索。


    嚶嚶嚶人家不要這樣怪力啊啊啊!!!


    帶著內心的嚎叫,沈白把捏好的銅皮交給了先生。


    “很好,繼續。”


    沈白繼續帶著悲憤捏他的小銅片,手酸了就去幫助麻杆找找能用的資源。


    在試圖搬起一塊大鐵鏈的時候沈白感受到什麽從身上消失,沈白將身邊的一塊厚木板放在手裏,發現已經沒有那種輕而易舉可以掰斷的感覺,他知道一個小時的兌換時間已經過去了。


    這是沈白可以更直觀感覺時間流逝的時候,當這種時候,沈白的心就會顫一下,想著,原來已經過去了啊。此時先生已經把一些能拚的東西拚了差不多,招呼著麻杆去布置了。


    隻是不知道,他們還能剩下,多少時間。


    將一個簡易而巨大的捕獸架放在地洞裏麵,捕獸架尖利的尖端是廢棄的鐵片銅片磨成的大三角做的,尚未生鏽的地方偶爾會在陽光下泛出一些陰測測的光芒,兩個半圓水平張開,中間用一道鐵杠連著,看上去像個巨大醜陋的嘴巴大張著,彈簧當時找的時候廢了一些功夫,最後是沈白找到的,因為用的是一個看不出形態的破爛機械裏麵的彈簧,麻杆並不知道那些機械的用途和來源,所以隻是撿些從外觀上可以看出用途的東西。


    先生自有他的方法將零碎的道具變成自己的小創造,第一個捕獸夾做好放進去後,先生叫沈白和麻杆脫下上身早已破破爛爛的衣服包裹住一些石頭然後扔進洞裏捕獸架的中間,然後還把小嬰兒的那個小布包扯下來扔了進去,那層小布包也算是髒透了,味道著實有些不好聞,隻是在這種環境誰也不會去管她的清潔,這次倒有了個機會幫她換了個稍稍幹淨的小布包。


    先生感受了下風向,帶著幾人往下風位置跑去,選了個地處稍後的垃圾山背麵,在前麵的地方先生讓沈白麻杆挖開地上的幾層垃圾,又往下繼續深挖了一點,在最下麵的土裏插上長而尖利的東西,那把曾經沾染過狩獵者鮮血的小刀也被安置了進去,想必是會在這裏完成它最後一次的光榮使命了。


    “嘿,那些怪物隻要一隻腳踏進來就讓它回不去。”麻杆從洞裏拉著沈白的手爬上來,看著對方得意地笑了起來,表情頗有點像剛做了惡作劇的小孩。


    “嗯嗯。”沈白看著對方也跟著笑了起來,眉眼彎彎讓人看了也不由跟著多幾分笑意。


    “你們兩個還在那裏磨蹭什麽!!還不趕緊過來幫忙!!”先生的叫聲從另一邊傳來,麻杆翻了幾下白眼背著先生做著鬼臉,讓他旁邊的沈白看了又是一通笑,稍過了一會兒兩人才嘰嘰咕咕地朝著先生的方向跑去。從背影看兩人,曾經會刻意保持的距離也已經慢慢縮小,那差不多一樣的奔跑動作讓他們看上去仿佛有種特別的默契。


    他們在這裏尚有掙紮的餘地,而在遠遠的惡區另一頭,那些本以為可以遠離狩獵者的人們卻不想把自己送到了它們的血盆大口裏。


    “就按照計劃,先把a區清空吧。”


    仿佛那些從人類*裏迸濺出來的並不是鮮血而是些番茄汁之類的,仿佛那些被野獸們叼在嘴裏的血肉先前並不是鮮活的生命,坐在真皮椅子上的男人看了看連接的錄像,嘴邊是一抹欣慰的笑容,就像是看到自己孩子在學校拿到了獎狀一般。


    正如昨夜宋清告知安雲波他們的一樣,為了保證狩獵者計劃的權威,保證它可以贏得軍方的支持,這次他們哪怕使出全身的力氣放出大批的狩獵者也務必要讓惡區人遭受一次難以承受的打擊。


    此時被安雲波一夥人調離a區的沈白,他們的準備時間還很長,那些一分一秒的安全,是另一邊用鮮血慢慢潑灑出來的。


    隻要還有一點時間沈白他們就努力多做一些陷阱,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時,沈白立即丟掉手上半成型的小長矛,抱起一邊的小布包帶著瘋女人麻杆和先生跑到他們事先選好的那個位置屏住了呼吸。


    不同於狩獵者瘋狂帶著催命氣息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淩亂而且有點不同,沈白把孩子放到瘋女人懷裏微微探出頭,發現是個人影,衣服上帶著血跡,隻是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但這樣子在惡區是司空見慣的,若說有什麽特別的,那就是他腳邊還少見的跟著一條大狗。


    狗先是跑到大坑洞旁邊對著那些包裹著石塊的衣服吠叫了幾聲,這幾聲讓麻杆也露出了半個腦袋看著,那人的身形瘦削了很多但看上去依舊比絕大多數惡區人多了很多肉。


    麻杆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身影的主人可能因為這幾天的磨難而消瘦狼狽了許多,但麻杆卻相反,他在這幾天除去幾次死亡線上擦邊而過,過得竟比平日要更加舒坦,對比於對方,他的氣焰倒是囂張了起來,他看看身邊的沈白和先生,更是有點有恃無恐的感覺。


    忽視掉先生生氣要阻攔的樣子,麻杆站了出去,嘴角勾起惡劣和嘲諷的弧度,嘴上卻喊著和以前一樣的字眼,隻是曾經諂媚的語氣變了味:“東哥!”


    那人影和狗一起看向麻杆的方向。


    狗吠叫了起來,但那個被叫“東哥”的人手心朝下虛空一按,狗倒也聽話的不再發聲。不可能聽不出麻杆語氣中的嘲諷,但是在惡區誰也不是頂著自尊和驕傲過日子,東哥倒是很快適應了自己在麻杆麵前的醜角地位,一些肉堆積在兩邊的腮幫,當他笑起來時連兩邊出現了一些皺起,讓他的整張臉看上去難看又可笑。


    “喲!狗啊!快看那可不是麻杆嘛!!那個割掉狩獵者一半舌頭的麻杆喲!!狗啊狗咱們真是好運能遇到咱們麻杆大爺嘿嘿嘿!”


    東哥一邊說著一邊搓著手往麻杆的方向慢慢跑去,臉上的諂媚比當初的麻杆更甚。那隻狗仿佛是主人另一個化身一邊,也吐著舌頭跟在後麵一顛一顛的跑著,土黃色的腦袋就像是有了表情,帶著褶子的臉竟和主人有幾分相似。


    “嘁——”先生確定了沒什麽大危險,皺著眉也從垃圾山後麵走出來,隻不過看都沒看東哥一眼,直接往他們剛剛丟下工具的地方走去,東哥和麻杆一樣,在他眼中都隻是跳梁小醜一般的存在,弱者向強者獻諂,一方示弱換取生存機會,一方接受滿足可笑的虛榮,但雙方都一樣的虛假,像戲子一樣的在表演。


    但戲子們沉浸於他們自己的表演,枯燥的生活由這些點綴在他們看來也並沒有什麽不好。


    瘋女人和沈白也走去了先生身邊,東哥看到幾個人陸續從垃圾山後麵出現也明白了什麽,眼神中的警惕加深了,連那狗也感受到一種威脅。


    麻杆看到對方眼中的色彩也隻是嘲諷一笑,在惡區這片土地上晃悠久了,那些人的那些打算往往一看就能猜出個兩三分,無非是強者吞噬弱者而已。東哥原先雖然諂媚,但他和那條狗可並沒懷著什麽好心,若真讓他們到麻杆身邊,那麻杆估計就成了對方的血肉大餐了。不過看到麻杆身邊的人不少,這東哥又開始為自己的小命擔憂起來,將對方的情緒收入眼底的麻杆此刻將先生的樣子學了個十足像,驕傲的神情裏看向對方的眼神仿佛是看到垃圾般的不屑。


    “嘿,可別往那走,小心就掉下我麻杆的陷阱咯!”麻杆向對方吆喝一聲,然後看著對方戰戰兢兢的動作大笑了起來,“東哥您自己可小心點,我麻杆沒工夫在這陪你耗了。”說完麻杆也向著先生那裏走過去,畢竟這種時候他也知道不能浪費太多的時間,看著有人闖進這片地方,那麽狩獵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引來。


    廣闊的天地間,東哥渺小的像一個可笑的玩具,帶著他的狗一跳一跳的跟著麻杆往先生那裏去,在離著他們七八米遠的地方停住了。


    “你們在這可能不知道,5號資源點那已經不是人呆的地方呐……”東哥在一邊看著他們試圖用自己知道的狩獵者的信息引起他們的注意。


    “哼。”然而先生很不給他麵子,在先生這裏,他的信息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有價值。


    但東哥畢竟在惡區混的這麽久,什麽情況也見過,該橫的時候他最橫,該軟的時候他簡直可以不像個男人,他也不管就繼續說,“你們是沒見到啊,那狩獵者竟又憑空多出來個,兩三個人大的狼啊,跟那頭糙皮狼倒是像,就是有毛,那口水一流就能澆人一身,一口咬住人的頭就可以把人甩上天嚼碎了,牙齒縫裏都是人肉,還有腦袋呢!當時我就站在它旁邊,離它就我離你們這麽近,它噴口氣都帶大風,好家夥把我吹了有個幾米遠,那嘴巴向我一張,眼看就是要吃了我,那我哪能這麽輕易讓他吃掉,我就……”


    聽著那家夥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雖然不會有先生那樣的文采,但是那些無師自通的細節描寫和誇張手法為他的演講增添了不少色彩,他那吹牛吹得一副真的不能再真的樣子,如若不是在惡區,也應該憑著這舌頭能混個一碗飯吃。先生不知是不是有點被這家夥的口才所驚到,倒是賞臉看了他幾眼,眼神中的不屑少了幾分,反而帶了幾分揶揄。


    誰都知道東哥此時是胡說八道,如果真是和狩獵者那麽近的打過照麵,現在坐在他們旁邊的估計就是鬼魂了。東哥也確實在瞎吹,他隻是透過清晨第一道光線,遠遠的看到了那一身深色的皮毛,上麵的鮮血幹涸將幾撮皮毛凝結成了一縷一縷的。隻那一眼,他就帶著自己的狗拔腿就跑。狗真是條主人的好狗,路上不知道咬了多少人的肉幫他主人找到了多少替死鬼,東哥就這麽跟著他嗅覺靈敏的狗一直往足夠安全的地方跑,也幸好那些狩獵者專注於5號資源點周圍的土地,哪怕幾乎沒什麽人也在不停的搜索生怕漏了誰,沒顧上逃命的東哥,這才讓他撿了一條命。


    東哥講著講著也看出了幾人的不理不睬,就想著要走進他們,圍著沈白他們繞了一下,走到瘋女人那裏,指著她懷裏的小布包就喊,“呀不愧是麻杆先生!撿幾個小孩兒在身邊倒真是個好主意!餓極了吃起來容易,就是狩獵者趕上來也能夠扔過去攔個一時半會兒!”


    其實知道麻杆割掉了狩獵者的舌頭,東哥又怎能不知道那小孩兒是瘋女人的,隻是他一向不介意用最壞的心思揣度別人,幾個人逃命還帶著女人小孩兒,哪天餓極了嘴咬了哪都不知道,所以他動動小心思想著讓這幾個看上去有點奇怪的組合趕緊撕破,撕的越破越好。


    瘋女人正在絞鐵絲,一聽這話張口就往指著她方向的那根手指要去,那牙口使勁一磨,瞬間搓掉了外麵一層皮,東哥立馬大叫了起來,聽著東哥的慘叫,那狗一下子就朝瘋女人撲來,瘋女人一直文文弱弱的跟著幾人後麵,沈白看著那狗撲過去生怕瘋女人被咬就要出手,但瘋女人比他反應更快,就見瘋女人鬆開咬著東哥的嘴,雙手抓住撲過來的狗直接將其甩到了一邊,那狗滾了幾圈才停住。


    沈白:……


    妹子求罩求大腿!!!


    不得不說惡區的妹子真是獨領風騷。狗還要撲來,東哥卻向狗做了手勢,對方立刻安穩了不少。瘋女人也沒再繼續,又低頭絞她的鐵絲。


    東哥也不再自討沒趣,他帶著自己的狗去周圍找找吃的。可以說東哥的一身肉一半是他的狗的功勞,那條大黃狗,就這兒嗅嗅那兒嗅嗅,帶著東哥尋找食物。


    “嗨那死胖子就讓他這麽呆在咱們的地盤?”麻杆看著沈白問道,眼中是一片厭惡。


    “他想呆就呆著吧。”沈白倒是無所謂,這種人你驅逐他驅逐不了,殺他沈白也不會殺,畢竟在這段時期,能活下來一個人都蠻不容易的,何必互相找麻煩。


    麻杆倒是聽沈白的話,隻是有些惋惜的撇撇眼。


    “你和瘋女人弄那鐵絲幹嘛?”麻杆一邊做著自己手上的工作一邊無聊的找沈白聊聊天,和沈白走過的這些時間讓他慢慢和沈白親近了些。


    沈白指指後麵廢棄的大石板:“先生說一部分用來吊大石板,另一部分就拉起來放在一些路上,鐵絲繃直了,如果狩獵者跑的夠快的話,這鐵絲能割斷它們的腿。”


    “你說就這小鐵絲能成嗎?”麻杆的眼睛裏多的是質疑,一旁的先生惡狠狠地拋來個眼神。


    “不然你和我去布置鐵絲?”沈白拿著自己磨好的一串鐵絲站了起來,麻杆也毫不猶豫的跟著他走了。


    兩人首先找了些足夠長足夠堅硬的長條棒,最好是鐵或者銅器,然後沈白把這些棒子插進土裏,一直插得很深很深,直到地麵上露出一小節為止,麻杆就將那些鐵絲紮緊棒子,再拉向另一邊,鐵絲崩的直的不能再直。


    遠遠的東哥看著他們的動作,等他們離開後就過去偷偷的繞了幾圈。


    而就在他們身邊,遠方傳來的血腥味已經越來越濃,先生望了望對麵天空中隱約可見到的幾隻鳥,又看了看自己頭頂那隻一直盤旋著的鳥,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遠方用鮮血洗了一遍又一遍的土地上,所謂屍橫遍野大概也就是這副景象了。狩獵者的四肢浸在一指節厚的血液中,在地下潛行的老鼠偶爾也會被滲入地下的鮮血滴到,每當這時它就更加興奮地“嘰嘰”直叫。


    它們從某方麵來說十分的忠誠,按照人類的命令,在一個地區一個地區的清場,但凡它們走過的地方,一個人也不會留下。它們也沉浸在這種和口糧玩捉迷藏的遊戲中。


    藏好了嗎?


    我們來找了喲。


    找到了,你的命就歸我們了。


    一雙雙詭異的紅眼睛閃爍著貪婪又嗜血的欲/望。人類創造它們,在它們眼前扮演著神的形象賦予它們生命,而它們此時也回報著人類,頂著野獸的身體站上了神台回收生命。


    “停吧,”先生看著沈白他們,“我們去那裏養養精神吧。”他的語氣有點滄桑,站起來的時候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緩了緩然後向之前東哥出現時他們躲藏的地方走去。


    東哥看著他們走了,很自然的跟在他們後麵,對著瘋女人回頭的注視甚至回了對方一個笑容。


    “你……”


    麻杆想驅逐對方不過剛開口就被先生打斷了,“讓他跟著吧。”


    幾個人到了垃圾山的背麵,靠著身後的垃圾,先生閉上了眼睛,隻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又睜開眼睛看了看沈白:“你也休息會兒吧,等會兒可能不會再有這機會了。”


    如果這幾人需要一個純武力值排名的話,最後一個是小布包毫無疑問,而倒數第二就是先生。這兩人可以說幾乎在正麵應敵時排不上一點兒用場,而麻杆就是倒數第三,他曾經的小偷小摸的本領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幾乎不能看,不過或許可以在關鍵時候有點用處,再往上就是瘋女人,但是瘋女人有了她的孩子,一方麵來說女為母則強,但是另一方麵她也有了個羈絆,所以最穩妥的最讓先生委以重任的還是沈白。


    先生能夠看出沈白的不同,從一開始見到這群人他就知道這群人中能吸引善區的估計就是這個少年。他對食物的敏銳,力氣的驚人,都比不過有同伴意識這點讓人驚訝。說瘋女人是個不能確定的變量,因為誰也不知道如果她和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險是會選擇繼續幫助沈白他們還是幹脆帶著孩子跑路要緊,畢竟傻子都看得出,瘋女人的孩子對她的重要性。但是沈白不一樣,惡區裏不能團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大家聚在一起誰想迎著風險去吃力不討好,而沈白可以,他可以在危險的時候向瘋女人和她的孩子伸出手,瘋女人於是就將自己珍貴的信任為交換給了對方,他和麻杆也逐漸有種特別的默契,而麵對先生,他會將找來的食物抹抹幹淨分給先生,這些表現也讓先生可以安心的告訴他們一些珍貴的生存經驗。


    所以沈白,在其中必不可少。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大抵如此。如果狩獵者來了,沈白知道先生的意思,他會比其他人承擔更大的風險。


    那便好好休息吧,沈白臉上並沒有抗拒之色,一旁的麻杆也明白先生的意思,他看著躺下的沈白,也安靜的坐到了對方的身邊。他的餘光瞄到了東哥有點奇怪的眼神。


    很奇怪吧。


    對,確實很奇怪。


    生存變成了幾個人共同努力的事情,就好像把自己活命的重擔分給了其他的人,於是落到自己頭上的擔子輕了,那是別人在幫助你活下去,但是肩上的分量也重了,那是你需要為別人的生命付出的代價。


    嗨嗨嗨,想什麽呢?跟著這群人就好,能活命就一直跟著,他們撐不下去就趕緊跑。麻杆悄悄的想著,隻要熬過今天,明天開始就可以和他們分道揚鑣了,隻是那握著一根小長矛的手不停的刮著上麵的杆子。


    ……嗯,左右是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如果能活過今天,早散也好吧,以後的日子各自盡力,頂多小爺以後看到他們不偷他們的。


    想著想著,太陽就跨過他們的頭頂慢慢向著另一邊走去。


    “來了。”


    先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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