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很高興,高興得不得了。


    在她身後,站著凶神惡煞似的紅娘與眼神冰冷的櫻花。


    「侍女長真要我住這兒?」


    貓貓觀察紅娘的臉色。


    「對,我要你好好反省。」


    紅娘用鼻子哼了一聲,反觀貓貓則是雙眼略帶淚光。她輕輕握住了紅娘的手。


    「多謝侍女長。」


    貓貓深深一鞠躬道了謝。


    「咦?」


    「等……貓貓!我就知道這樣做沒意義!」


    紅娘與櫻花兩人還在困惑不已時,貓貓已經意氣風發地衝進了小倉庫。


    說是從今日起,這兒就是貓貓的房間。


    「這樣不會過分了點嗎,櫻花?」


    貴圍一邊倒茶一邊說。這個穩重大方的侍女,將茶與茶點端給了櫻花。


    「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但都怪貓貓不好。」


    櫻花噘著嘴小口喝茶。今天的茶是遠自西方購得的發酵茶,甜香四溢。


    「誰叫她都不聽我的勸!又在搜集蟲子了。」


    櫻花半睜著眼死瞪著貓貓。她似乎是氣不過,才去向紅娘告了貓貓的狀。


    貓貓不解地偏頭。貓貓也不想害櫻花昏倒,所以已經不再搜集蜥蜴尾巴了。


    「我不懂櫻花的意思。我後來就沒那麽做了啊。」


    貓貓露出由衷大惑不解的神情看向櫻花。


    「可是我聽說有個古怪的宮女,一邊發笑一邊在後宮裏捉蟲子啊。」


    「……」


    貴園的眼神也開始陰森起來。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這是誤會啊。


    「小女子不會做那種事的。」


    貓貓用毅然決然的態度說。的確,她前一段時日由於使命在身,捉了許多的蛾,但那是不得已的,後來她就沒那麽做了。蜥蜴的尾巴也是。


    「就算有做也是摘草,而不是捉蟲。」


    「所以邊笑邊做是事實了?」


    櫻花與貴園都一副傻眼的表情。兩人最近似乎終於摸清了貓貓的本性,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貓貓瞧。


    (唔唔!)


    看那表情就知道她們不信。


    沒那種事,貓貓會笑是因為找到了藥草,並不是找到蟲子而發笑。貓貓好歹也是有常識的,不會不知道在那般窄小的房間捉蟲子來養會有何後果。眼下正值夏季,會變成何種慘狀不言自明。


    貓貓緊緊皺起眉頭,握緊了拳頭。這可是一大問題。


    但對於此事,貓貓想得到一個嫌犯。


    「呼欸欸?愛近午最有來嗎?」


    小蘭邊吃壽桃邊說道。


    貓貓一邊把裝了甜茶的竹筒拿給她一邊點頭。貓貓她們一如平素,在洗衣場後頭邊吃點心邊聊天。為了確認小蘭在學堂有沒有好好用功,貓貓不時會讓她寫些字來看看。這絕對不是在偷懶。


    「子翠她啊,總是神出鬼沒的。」


    小蘭咽下嘴裏的東西說道。可能是因為最近在用功,她用了比較難的詞匯。


    「欸——你們知不知道子翠最近上哪去了——?」


    小蘭跳下原本坐著的木桶,跑去找在水井周圍聊天的宮女。


    貓貓也跟了過去。


    「那個怪姑娘啊,好像有見到,又好像沒見到。」


    小蘭跑去攀談的宮女三人組,雖然跟小蘭打了招呼,看到貓貓過來卻露出有些緊張的神情。


    會想找貓貓說話的好事宮女,頂多也就小蘭或子翠了,所以理所當然。


    「見是有見到過啦。」


    「是呀。」


    貓貓感覺她們說話有點含糊其詞。


    「咦咦?在哪見到的?跟我們說嘛——」


    不怕生的小蘭一邊在對方身上戳來戳去一邊問。但三名宮女麵麵相覷,猶豫著不敢講。


    八成是對貓貓有所顧忌吧。貓貓的服裝不同於其他宮女,雖然同為樸素而方便做事的衣服,但不同於其他宮女穿的這種後宮配給的服裝。擁有獨房或地位更高的嬪妃身邊的侍女,都是向嬪妃領取衣服。


    因此是不是嬪妃的貼身侍女,看衣服就大致猜得出來了,其中就形成了難以言喻的隔閡。


    (失敗了。)


    貓貓大感後悔,早知道就遠遠旁觀了。有些宮女對嬪妃的貼身宮女懷有競爭意識,也有些宮女怕傳出不好的風聲而保持緘默。


    像小蘭這樣天真爛漫的宮女並不常見。


    這下該怎麽辦呢?


    點心方才已經全給了小蘭,沒辦法用這招釣人。貓貓摸摸懷裏,想找找有無可以代替的誘餌。


    (哦!)


    這個好。貓貓掏出了某件東西。


    「隻要各位能提供些詳細消息,這個東西就是各位的了。」


    這是一塊觸感柔滑的布,上頭還有一絲餘香。雖然是條手絹,不過料子好,想用來做其他用途也行。


    這是日前貓貓臉頰受傷時,壬氏給她的手絹。貓貓原本打算等會兒去尚藥局,把它強行賣給庸醫。貓貓不願認為庸醫性好男色,但若是俊美宦官的私物,她想那庸醫應當會願意出點錢。


    「這是……」


    「似乎是絲綢呢,雖然不適合當成手絹就是了。」


    貓貓說完,其中一名宮女搖搖晃晃地將鼻子湊向這條手絹。她霍地睜大了眼。


    「這股香味,難道是!」


    貓貓險些沒給這個宮女一個白眼,但她勉強裝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任憑姑娘想像。」


    貓貓覺得若是搬出壬氏的名字來,反而會顯得可疑。她認為不如像這樣隻做個影射,對方就會自己多方想像了。


    嗅覺靈敏的宮女念念有詞地說:「這該不會是……不,難道是那位大人的……」雖不知她究竟想像成誰了,但看這樣子應該是上鉤了。其餘兩名宮女見狀,也把鼻子湊向手絹嗅啊嗅的。


    貓貓折好手絹,看著宮女畢恭畢敬地說:


    「可否煩請各位將事情說與小女子聽呢?」


    據宮女所說,她們是在北側雜樹林附近看到子翠的。


    貓貓前往她們所說的地方。的確,貓貓之前也是在這兒見到子翠的,也許這是她特別喜愛的地方。


    貓貓在樹蔭坐下。由於時值夏令,很多飛蟲飛來飛去,聲音聽了讓人心煩。嘰嘰鳴叫的蟬還能容忍,在耳畔嗡嗡亂飛的蚊子就得一隻隻拍死了。


    (早知道就帶驅蚊的東西來了。)


    人們會燃燒魁蒿或鬆樹嫩葉,藉以驅蟲。翡翠宮裏由於有年紀尚幼的鈴麗公主在,防蟲方策是不可少的。


    樹林附近似乎沒整頓得多漂亮,各種植物隨處生長。除了芒草,還看到紅色的花叢。


    貓貓靠近紅花。


    (原來長在這裏啊。)


    是白粉花。喇叭狀的花朵隨著時近傍晚,蓓蕾正含苞待放。


    貓貓摘一朵花,揉爛花瓣,紅色汁液染紅了指尖。她小時候常常如此玩耍。


    而且貓貓還記得,娼妓會來采它的種子。種子壓碎後,裏麵有白粉般的粉末。不過,娼妓並非用它來當白粉敷臉。


    貓貓心裏還有點疑問。日前於水晶宮發生了一件案子,也就是梨花妃的侍女長杏有意調製墮胎藥的那件事。


    貓貓想起了那件事情。


    一開始,杏身上沒有擦任何香料。假若香料之中有些可能導致流產,而她又自認有資格當上嬪妃的話,會避免塗抹這類物品並不奇怪。


    實際上,杏必定是想取代梨花妃的地位。一旦不能生育,梨花妃的娘家也可能會考慮其他嬪妃人選。


    但杏卻不惜讓身上沾


    染香料也要調製墮胎藥,原因是——


    梨花妃穿著寬鬆的衣裳,跟玉葉妃一樣是不勒緊腹部的樣式。


    而貓貓總覺得她的臉頰似乎比之前豐腴,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


    並非隻有玉葉妃一人受到皇帝的寵愛。這種可能性很高,但貓貓什麽也沒說。


    因為就算說出口,以貓貓的立場也幫不了梨花妃。


    貓貓感覺到的突兀感,來自在那小倉庫裏調製藥品的材料。那些精油之類的物品隻要有錢,誰都能向商隊買到。


    雖然這點是清楚了……


    但貓貓覺得很不可思議。


    娼妓搜集白粉花種子的理由,是為了調製斷產藥。除此之外,她們有時也會煮酸漿、牡丹、鳳仙花、芍藥或水銀等草藥湯,使自己流產。


    水銀姑且不論,貓貓覺得其他花卉在這後宮內都弄得到,但杏煎的湯藥裏卻完全不含這類花草。明明這類花草應當比精油之類更容易入手。


    因此,貓貓心中留有疑慮。


    她擔心是有人刻意教杏如何調製毒藥。


    而那人說不定還在後宮裏。


    貓貓有意無意地暗示過壬氏,照他的作風一定會去調查。但那個前侍女長看似是個倔強之人,怕不會輕易從實招來。


    忽然就在一瞬之間,原本大吵大鬧的蟬鳴靜止了。


    鈴——


    一道細微的鈴聲響起,然後伴隨著這音色,貓貓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貓貓將視線轉向聲音來處,看到某個高大的身影在芒草中匍匐前進。


    那身影就像青蛙一樣跳起,高舉雙手,放聲大笑了起來。


    「抓到啦!」


    貓貓聽到高亢的嗓音。嗓音雖仍留有小蘭那樣的童稚,不過發出聲音的人塊頭很高。但那張春風得意的容顏,跟個頭比起來卻又像個娃娃。


    她露出歡天喜地的神情,把握成拳頭的手放進了裝昆蟲的竹籠。


    (話創回來……)


    一個在草叢裏跟青蛙似的到處蹦跳,笑著捉蟲子的姑娘。


    (竟然把我跟那種家夥相提並論。)


    貓貓覺得很不服氣。自己應該比那種的還正常一點。


    貓貓認為確認到這樣就夠了,匆匆忙忙地想走人。


    本來是想走人的。


    鈴——貓貓聽到耳邊傳來搖鈴的聲音。她大惑不解地摸摸頭,發現有隻蟲子停在上頭。


    看來從剛才到現在的鈴聲就是來自這東西。


    若隻是這樣還無妨。但貓貓的麵前突如其來地,撲來了一個人影。


    「蟲子——」


    伴隨著高亢的嗓音,貓貓被那人影壓倒在地。


    壓到身上來的人,神情愣怔地看了看貓貓。貓貓覺得她那臉孔有點像鬆鼠。


    「可以請你從我身上下來嗎?」


    貓貓說了,但姑娘沒有要下去的樣子。她把手放在貓貓頭上,動都不動一下。


    總覺得她那表情好像有些尷尬。貓貓大致上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快點下去,我不想一直讓蟲子黏在頭上。」


    姑娘撲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間,貓貓聽到了咕滋一聲。


    至於是什麽被壓爛,就如同大家的想像。


    「對不起喔,貓貓。」


    子翠臉上浮現苦笑,慢慢地從貓貓身上下來了。


    把井裏的冷水當頭澆下,感覺暢快無比。雖然暢快無比,但還是洗不掉惡心感。


    姑娘拿了條手絹給渾身濕透的貓貓。貓貓心懷謝意地收下後,擦掉了水滴。


    掛在姑娘衣帶上的昆蟲籠裏,裝了幾隻黑褐色的蟲子。它們振動著翅膀,發出鈴鐺般的聲音。


    「你是在捉這種蟲子?」


    「嗯。」


    子翠即使顯得尷尬,但仍用閃閃發亮的雙眼望著貓貓。


    雖然貓貓早就知道她喜歡蟲子,但沒想到這麽誇張。


    就在貓貓想著該怎麽做時,姑娘執起貓貓的手,把她拉到了水井後邊去。該處有個樹蔭,還有木箱放在正好適合坐下的位置。姑娘拍拍木箱,要貓貓過來坐下。


    (……)


    貓貓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而且她的預感大抵都會成真。


    「然後啊,這種蟲是東方島國的野生昆蟲,會振動翅膀發出聲音喔。」


    姑娘一邊觀賞著昆蟲籠,一邊告訴貓貓。


    「我想八成是躲在貿易品裏的鈴蟲跑出來了吧。在我們國內啊,我看隻有這裏有野生鈴蟲喔,就像上次那種蛾。」


    「原來是這樣啊。」貓貓懶洋洋地答腔。


    「雖然顏色有點像蜚蠊,但它們是不同的生物,放心吧。」


    貓貓真希望自己沒聽到這句話。她用手絹再把頭用力擦了一遍。


    講話口齒不清的姑娘就這樣,慢條斯理地講了兩刻鍾的昆蟲高論。再這樣下去天都要黑了。貓貓找了幾次機會打斷她想開溜,但每次都被她扯住袖子挽留下來,不得已隻好繼續聽下去。


    貓貓能體諒她想談自己有興趣的話題,但也想告訴她聽眾聽得很煩。


    (若是方藥的話題,倒還有趣得多。)


    這段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時間,後來草率地結束了。


    鏗啷一聲,鳴子般的聲音響起。貓貓左看右看,附近零星幾個宮女也同樣在悄悄四下觀,尋找聲音來源。發出聲音之人從通往南側的宮門現身。


    那人左右各跟著兩名侍女與護衛宦官,他們身後又另外各跟著三人,其中一人搖著鳴子。眾人的中心,走著一位衣裳色彩雅致脫俗的女子。這位容貌慈祥穩重的女子讓貓貓覺得有點眼熟。


    (應該是皇太後吧?)


    假若貓貓記得沒錯,那就是了。貓貓隻在去年遊園會中見過她一次,不敢確定,但能夠那樣大陣仗地在後宮昂首闊步的人物有限。貓貓推敲曖昧的記憶與眼下的狀況,判斷那人就是皇太後。


    年輕得實在不像那美髯皇帝之母的皇太後,一邊讓人搖響著鳴子一邊走過。


    「不曉得太後要去哪兒?」


    子翠悄聲說。不知何時子翠已跑到建物暗處,在那兒跪著。


    「你幹麽躲起來?」


    「貓貓不也是嗎?」


    被她這麽一說,貓貓就沒話回了。該說是直覺反應嗎?貓貓也躲在柱子後頭跪著。其也宮女也無不深深俯首。宮女從一開始就受過教育,知道當身分地位高於自己之人經過眼前時必須這麽做。


    本來貓貓對壬氏等人也該如此應對,但她最近常常忘記。


    (不行,不行。)


    這種界線得劃分清楚才行。貓貓一邊搖頭一邊徹底悔悟,決定下次一定要守規矩。


    「那邊好像是病坊的方向?」


    子翠把手放在額頭上,眺望著皇太後的背影。的確,那一行人是往病坊那兒走去。


    「病坊啊……」


    貓貓偏著頭,不明白皇太後怎麽會有必要特地親赴後宮內的非正式設施。


    結果,子翠回答了貓貓的此一疑問:


    「因為聽說那裏最早就是皇太後開辦的呀,由於當時還是女皇當權,好像不便公然興辦,如今也還是沿襲舊製。」


    這樣貓貓就能理解了。眾人都說皇太後秉性善良。貓貓聽說過,當今聖上登基後便不再進用宦官並禁止蓄奴,也是因為有皇太後的一句話。


    停用宦官與奴隸,兩者都是一種改革。從人道觀點來看,想必有些人會覺得是善政,但隨之而來的負麵問題也不小。


    奴隸製度已經形成了一種生意,一旦突然廢止,會造成許多方麵窒礙難行。此外,如何界定奴隸的身分也是個問


    題。被使喚著做牛做馬的奴隸自然沒有爭議,但若是以自身做擔保借錢的情形而論,有些人是以類似雇傭契約的形式為奴。如果將這些也包含進去,眼下算作合法的娼妓或許也能看作是一種奴隸。貓貓想起數年前,老鴇她們曾經臉色發青地討論過這個問題。


    因此,奴隸製度表麵上是消失無蹤,其實隻是換個名稱,如今依然與市井百姓的生活密不可分,這是眾所皆知之事。不過貓貓不感興趣,因此知道的僅止於此。


    「我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子翠拎起昆蟲籠說。


    「貓貓也是,在外頭閑晃太久怕會挨罵吧?」


    「是沒錯啦。」


    貓貓在想,皇太後之所以像這樣前往病坊,說不定與日前水晶宮那件事有關。


    既然皇太後都像這樣出麵了,今後後宮的醫療方麵也許會做些改革。貓貓很想跑去偷聽,但是被抓到的話後果不堪設想,而且回去得太晚一定會挨紅娘罵。


    (嗯——)


    貓貓雙臂抱胸沉吟半晌。她想最近老是生她的氣的那些侍女的表情。


    「還是回去好了。」


    貓貓不情不願地回翡翠宮去了。


    一回到翡翠宮,貓貓就罕見地被叫去打掃。紅娘要她比平素更細心地把窗欞擦乾淨,她第三次覆命才勉強及格,換言之她被駁回了足足兩次。貓貓原本在想是不是最近自己態度太差,侍女長藉機懲處她,但其他侍女也至少都被叫去重做一遍,所以好像也不是。


    (是有誰要來嗎?)


    坦白講,隻有在與其他嬪妃一同用膳或飲茶時,她們才會如此仔細小心地打掃。最近娘娘較少舉辦這方麵的活動,就算要辦,也隻請某種程度上信得過的嬪妃。貓貓正在思考有沒有這樣的人物時,那位貴客蒞臨了。


    來者竟是皇太後。


    「臣妾久疏問候了,安太後。」


    玉葉妃抬頭挺胸對著太後微笑,讓貓貓很是欽佩。除了侍女長紅娘之外,其他侍女都惶恐得縮成一團,娘娘的態度卻光明磊落。


    皇太後的視線一瞬間飄到玉葉妃的肚子上,然後直接轉回原位。皇太後似乎名喚安氏,但貓貓恐怕永遠沒機會稱呼其名諱。


    (原來如此啊。)


    看來婆媳之間有她們的默契在。


    生性多疑的玉葉妃會這樣讓皇太後知悉自己有孕,若非皇太後是相當值得信賴的人物,就是玉葉妃不得不如此。如果相信皇太後品性一如傳聞,那就是前者了,但真相不明。


    就目前看起來,氣氛是一團和氣。見到祖母到來,鈴麗公主起初還會怕生,但很快就開始親近起慈眉善目的皇太後。


    貓貓一如平素被安排試毒,試完就可退下。然而……


    「記得你是壬氏那兒調派過來的侍女吧?」


    皇太後竟然找區區一個試毒侍女說話了。


    (她怎麽知道的?)


    貓貓很想問問,但問這問題也許有失禮數,因此她低頭回答:「是,正如太後所說。」


    「我是聽水蓮說的,說是有個經得起磨練的小姑娘又回到後宮來了。」


    水蓮就是壬氏身邊那初入老境的侍女。貓貓早就覺得那位侍女不是省油的燈,想不到竟與皇太後是舊識。


    「因為水蓮從前曾做過我的侍女。」


    這就可以理解了。官家女兒無論是擔任侍女還是奶娘,都不是件稀奇事。


    然後,皇太後瞄了玉葉妃一眼。反應敏捷的嬪妃似乎明白了皇太後想說什麽。


    「臣妾鬥膽,可否請太後讓臣妾去哄公主入睡?」


    也許是跟祖母玩累了,鈴麗公主開始打瞌睡,讓紅娘抱著。公主應該已經漸漸斷奶了,但仍充分足以作為退下的理由。


    就這樣,兩人留下貓貓離開了。


    「我這媳婦,反應總是這麽快。」


    皇太後有些傻眼地說。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像婆媳,倒像是歲數相差不大的忘年之交。


    貓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繼續站著觀察皇太後的神色。皇太後見狀,要貓貓到椅子上坐下。


    「你似乎解決了許多疑難雜症。」


    皇太後握住加了冰塊的玻璃杯,似乎是用來替手降溫。冰塊是皇太後帶來的伴手禮。玉葉妃不能讓身體受寒,所以是用含在嘴裏讓它融化的方式享受冰塊。公主吃淋上果汁的碎冰吃得津津有味。


    「小女子隻是從自己的所知所學當中,提出符合情況的知識罷了。」


    貓貓不具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隻不過是真相當中,正好包含了她所具備的知識罷了。由此可一窺教導貓貓的阿爹學識有多淵博。若是從一開始就問阿爹的話,恐怕隻要貓貓的一半時間,問題就解決了。


    貓貓的言詞從某方麵來說,算是否定了皇太後所言。事實上,一旁皇太後的侍女就在蹙額顰眉。看起來四十出頭的侍女呈現出老資曆的氛圍,在這房裏包括貓貓在內,就隻有三個人。


    但是如果不事先聲明,貓貓會坐立不安。她無意過於相信自己的能力,並且希望對方也了解這一點。也許有人會說這種態度太消極,但這是貓貓的信念,無可奈何。


    「我不介意。」


    皇太後的目光忽然低垂了。貓貓感覺那溫柔慈祥的雙眼似乎一瞬間變得空虛,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


    「就你所知提供看法就可以了。我想請你查查。」


    身後的侍女在對皇太後使眼色。皇太後緩緩搖頭,看著貓貓。


    「我是否對先帝下了詛咒?」


    皇太後用疑問的形式,說出了驚世駭俗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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