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不知道壬氏會如何懲處那個家族。後來壬氏與玉袁兩人談了很久,但貓貓不能去探頭探腦。


    至少隻能祈求不要演變成最糟的狀況。裏樹妃的閉門思過命令已獲撤回,不過那個異母姊姊還需另行懲處。


    逗留西都已到第六日,明日就要啟程回京,貓貓的想法是……


    (什麽都沒遊覽到。)


    就這麽簡單。


    雖然聽起來冷淡,但貓貓天性不喜歡為了讓人沮喪的事鑽牛角尖。因此,她本想出去好好散散心,誰知道大家已經開始收拾行囊了。貓貓一臉疲倦地待在仙人掌園。雖不清楚在京城的氣候中養不養得活,但她還是要了種子以及一小盆仙人掌。


    貓貓也很感謝玉袁由於同情貓貓等人,而找來了商人。


    就這樣,在西都的逗留期間結束了。


    「這是什麽?」


    在回程的馬車上,貓貓看到羅半拿給她的東西,偏頭不解。這是根鳥的羽毛,但尖端被削去並且沾有黑漬。她曾聽說西方會以鋼筆或遊禽羽毛代替毛筆使用。


    「說是在那算命師家中找到的。」


    屋子裏沒留下什麽隨身物品,此物為少數幾件證物之一。


    「皇弟殿下似乎很想知道這是什麽。你看得出來嗎?」


    「……太小了,不像是遊禽的羽毛。」


    這是根灰色的羽毛,感覺似乎不大適合作為寫字用具。猜想應該是隨便撿了根羽毛來代用。


    「我看是鴿子吧?」


    「根本一點也不稀奇嘛。」


    鴿肉是常見的肉品。此外,在舉行慶祝活動時,有些地方習慣放鴿子。隻可惜是這麽不稀奇的鳥,令人掃興的答案讓羅半顯得一臉沒趣。


    貓貓看向車窗外,漫不經心地說:


    「你說回程是坐船對吧?」


    「正是。」


    羅半回答,他身旁坐著笑容可掬的陸孫。這個男人既沒參加婚宴也沒出席葬禮,似乎有間工夫去逛大街,送了貓貓一條絲織品。雖說不拿白不拿,但貓貓仍忍不住眯起眼睛,覺得有點不公平。


    「要是能讓你代替我出席該有多好。」


    貓貓半抱怨地脫口而出後……


    「在下不配踏進那樣的大戶人家。」


    陸孫說出了乍聽之下好像表示客氣的話來。說話時雖然笑容滿麵,卻不知道有幾分是真心話。


    阿多與裏樹妃搭乘另一輛馬車,說是要與貓貓他們同行。的確,繼續待在西都也沒有意義。父親卯柳表示要與裏樹妃一起回京,但阿多拒絕了。十五年來對女兒不理不睬,這時候才裝出一副關切疼愛的態度,隻會讓人覺得他自私自利。


    「雖然會換乘幾次,應該可以比去程縮短一半日程。何況現在這個季節,風向也好。」


    船不像馬車需要頻繁休息,因此也比較快。


    去程因為必須溯流逆風而上,坐船反而花時間。這回是沿著通往大河的河川順流而下,隻要坐船就能直接抵達京城。


    壬氏與馬閃還待在西都。結果他們為了處理時間緊迫的公務,還是延長了逗留時日。


    貓貓本來也得留下,但……


    「能否請殿下將舍妹暫借微臣一用?」


    聽說是羅半向壬氏如此要求的。


    假如貓貓在場的話一定會說「誰是你妹了」、「別把我卷進怪事裏」,奈何他們是趁她不在時決定的,沒辦法。她本以為壬氏會拒絕,想不到居然答應了。


    也不知是怎麽了,自從參加宴會時發生那件事以來,貓貓就沒好好麵對過壬氏。雖然她因為怕尷尬,所以這樣正好,但……


    (能早點回去是很高興沒錯。)


    但這樣也有這樣的不安。貓貓一邊考慮也許該拋棄羅半轉為投靠阿多,一邊把衣物塞進布包裏,做個枕頭。好不容易才把馬車改造成舒適的床鋪,這下又得重做一遍了。


    「好歹也有點羞恥心吧,小妹。」


    「管他的。」


    羅半跟陸孫麵麵相覷,但貓貓才不管那麽多。她就這樣闔起了眼睛。


    乘馬車走了二日後,一行人抵達了渡口。貓貓原本就有點不祥的預感,這下壞預感更強烈了。


    上流總是河道較窄,乘坐的與其說是船不如說是小舟。一艘小舟不夠容納所有人,於是又另準備了一艘。


    「這行不行啊?」


    「基本上我找的是可信賴的船家,應該不用擔心遇上盜匪。」


    「不,我不是在問這個。」


    「唉,好啦,別說了。」


    羅半把頭扭向一邊說了。看來他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小舟。


    「啊哈哈哈哈,這可真有意思。」


    隻有阿多精神飽滿地這麽說,其他人忙著緊抓小舟都來不及了。照船老大的說法,大約隻有最初的一裏是急流,但貓貓真怕還沒走完這一裏船就要翻了。


    裏樹妃把頭擱在唯一精神抖擻的阿多大腿上。由於小舟才一開始就大大晃了一下,膽小如鼠的姑娘就這麽昏過去了。她的身體用繩索綁在船上以免落水。


    不過,也許這樣反而因禍得福。


    「沒、沒想到會……晃、晃成這樣……」


    卷毛眼鏡臉色鐵青,朝著濁流直嘔酸水。


    虧他之前還得意洋洋地說這樣比較快,看來他是忘了陸路與水路的差異。


    「別把臉朝向我,會濺到我的。」


    「貓貓,給我止暈藥……」


    羅半伸出顫抖的手,但貓貓救不了他。她已經給過藥了,可是吞下去的又被他嘔出來。再給他也隻會繼續吐。


    「羅半閣下,那裏可以看到小鳥喔。這兒總是如此風光明媚。」


    (應該說看來看去都是同個景色。)


    陸孫雖沒阿多那麽愉快,但也顯得輕鬆自在。隻見他麵露快活的笑容,正在欣賞小鳥。


    翠苓雖顯得不太舒服,但沒像羅半這樣吵鬧。


    眾護衛是有些人顯得身體不適,但畢竟正在當差,沒有露出難看的模樣。


    貓貓也還好,不隻飲酒不醉,乘車坐船也從來不暈。她隻是不擅遊泳,怕掉到水裏才會乖乖待著。


    「你們全都一個樣……」


    恨恨地埋怨的羅半就某方麵來說挺稀奇的,讓貓貓覺得很有意思。


    等河川匯流,河道變得越來越寬闊後,就要換乘下一艘船。


    「你有沒有止暈藥?」


    羅半臉色慘白地抱著桶子。即使船變大了,羅半似乎還是照樣暈船。不過嘔吐的頻率多少減少了點,已經算不錯了。


    他們人在一間小船艙裏。這艘船隻有兩間船艙,一間專供女子使用。怎麽說也不能讓裏樹妃或阿多跟其他人一起打通鋪。


    羅半一臉歉疚地過來,可見實在是撐不住了。


    裏樹妃已經醒了,但還窩在阿多的腿上。看得出來她是假裝暈船,其實是在跟阿多撒嬌。


    「剛才你嘔出來的就是最後一包。」


    這麽快就被他吐掉,給的藥都白費了。他沒能撐到發揮藥效。


    考慮到需要乘馬車移動,貓貓為了以防萬一才準備止暈藥,卻沒想到會用在這種地方。


    雖然因為是持續移動所以能早日抵達,但那就表示必須一直跟著船搖晃。沒想到羅半乘馬車沒事,卻坐不了船。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貓貓配合著船的搖晃傾斜身子。


    「嗚喔喔喔喔!」


    被突


    然這麽一搖晃,羅半拿著桶子抱住柱子。


    貓貓接著將身子倒往反方向。


    「你怎麽都不會暈啊?」


    羅半怨恨地說了。


    「大概是因為我喝酒也不會醉吧?」


    羅半不甘心地瞪著臉色如常的貓貓。這個男人屬於比較不會喝酒的一類。


    「我再也不搭船了!」羅半一臉虛脫地說,但他們無法中途弄到正好合用的馬車,隻能繼續轉乘其他船隻。況且回程是與阿多她們一起。阿多很喜歡坐船旅行,裏樹妃又能向阿多撒嬌,沒理由再換回馬車。


    就這樣一路前行,一行人來到了第三個渡口。


    正當他們抵達那兒,貓貓下船準備轉乘下一艘船時,隻聽見好大的「咚」一聲。


    貓貓心想發生了什麽事,就看到有人倒在渡口。船夫一臉狐疑地扶起倒地的人。癱在地上的原來是個穿著舊外套的男子。


    (是病人嗎?)


    貓貓站得遠遠地觀察。她不想被卷入麻煩事,但也無法冷血到放著傷患或病患不管。


    「喂,小兄弟,你還好嗎?」


    船夫一邊搖搖男子一邊問了。


    「我、我沒事~」


    貓貓聽到男子發出有點蠢笨的聲音。而船夫一把男子的臉朝上,立刻「嗚!」地呻吟了一聲。


    原本應該是張俊美的容顏,從高挺的鼻梁與柳眉看得出幾分。但男子的半張臉上卻滿是痘疤。假如把輪廓比做一個圓,痘疤與平滑的皮膚就正好形成了陰陽魚。


    船夫把男子甩開,男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可以讓我搭船嗎?」


    男子用醜臉做出了笑容。可以看到伸出的手上有個裝得滿滿的錢袋。男子還很年輕,是個二十五歲上下的青年。


    「你、你這小子!是不是得了怪病啊?」


    方才抱起男子的船夫,使勁擦拭碰過男子的部位。


    男子繼續笑著,碰了碰他那張醜臉。


    「喔。」


    他恍然大悟地點頭,然後蹲到地上。可能是倒地時弄掉了,有塊頭巾掉在他腳邊。男子拾起頭巾,對半折成三角形,然後用它遮起半張臉,乍看之下就像眼罩。


    「我知道,你這是痘瘡!對吧!」


    痘瘡是會讓全身上下長出膿皰的可怕疾病,傳說這種瘟疫甚至能滅國。其傳染力甚強,據說有時還會經由病人的咳嗽或噴嚏傳染。


    男子用鬆弛的表情笑著,輕輕搔了幾下臉。


    「哈哈,沒事啦~這是疤痕。我得過一次,但現在已經全好了,你看你看!」


    「胡說八道!你剛剛不是才昏倒嗎!別過來!」


    「隻是肚子有點餓才會昏倒啦~」


    聽船夫這麽說,旁人也都跟男子保持距離。


    貓貓眯起眼睛。既然不是病人,那應該不關她的事了。


    「怎麽了嗎?」


    陸孫過來詢問。他似乎正在把行李運到下一艘船上。還挺勤快的,就擅自叫他高順第二吧。


    「那個眼罩男似乎想搭船,船夫正在拒絕說不能讓他搭。」


    貓貓簡短回答後,陸孫發出「哦──」的一聲看著青年。隻要把痘疤遮起來,還真是個美男子。還有,講話口氣挺輕佻的。


    「有什麽問題嗎?他是想坐霸王船嗎?」


    「錢似乎是有,但他臉上有痘瘡,船夫懷疑他生病。反正無論如何,現在這些船都是包下的,沒辦法讓他坐就是了。」


    既然裏樹妃要坐船,護衛也得守著,不便讓外人共乘。


    陸孫眯起眼睛。


    「那人是真的生病了嗎?」


    「嗯──」


    遠遠看上去不能確定。隻是,那疤痕看起來像是痘疤,但沒有化膿。青年說的大概是實話,即使以前患過病,看來也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貓貓之所以不去跟船夫這麽說,是因為……


    (扯上關係太麻煩了。)


    就這樣。


    隻是,男子似乎無意放棄搭船,抓著船夫不放。


    「拜托嘛~讓我坐嘛~何必這麽不近人情呢~」


    「放手!住手,你會把痘瘡傳染給我的!」


    「沒天良啊,你這是歧視!我明明好端端的不是嗎!」


    一般來說,臉上有傷痕的俊美男子總是有點陰沉,但看來對這家夥不適用。他死抱著船夫的粗腿不放。


    周圍的船夫是很想替夥伴解圍,但又怕染上怪病,都站得遠遠地旁觀。


    不設法打發這名男子,就開不了船。


    可能是看出貓貓表情的意思了,陸孫對她微微一笑。


    「真想早點開船呢。」


    「……」


    他是想叫貓貓快想想法子嗎?


    貓貓懶洋洋地下船後,站到流著鼻涕死不放手的眼罩男與煩不勝煩的船夫麵前。


    「失禮了。」


    「啊?」


    貓貓聽了不能說是同意的回答後,摘掉了鼻涕男的頭巾。


    醜陋的痘疤,一看就知道是好幾年前的舊瘡。貓貓看看有痘疤那邊的眼睛,好像沒有聚焦。瞳孔大小左右不同,可能是一眼失明了。


    「這人沒生病。雖然有疤痕,但想必不會傳染給別人。」


    至少痘疤不會。他還有沒有其他毛病就不知道了。


    「……」


    船夫露出由衷排斥的表情,用手指拈起了男子弄掉的錢袋。一倒過來,銅錢鏘啷啷地掉下。


    「你要去哪兒?」


    「我想去京城!京城、京城!」


    給人的感覺一整個就是鄉下土包子。他兩手握拳上下揮動。


    「然後我要做各種各樣的藥!」


    「藥?」


    貓貓對男子所言起了反應。


    「對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行的!」


    說著,男子從髒外套裏掏出了一個大袋子。他把袋口打開,一股獨特的氣味飄散出來。


    貓貓從裏麵拿出一個陶器。蓋子打開一看,裏麵裝了藥膏。


    雖不知藥效如何,但調製方式相當仔細。藥草均勻地磨成細泥,質地軟硬也恰到好處。藥草的組合搭配固然重要,不過光看調製得如此仔細,就知道品質必然穩定。


    貓貓重新瞧瞧男子。


    男子嘻皮笑臉,向眼前的船夫推銷說道:「要不要來點這種藥啊~?有助緩解暈船喔~」船夫當然不可能去買這種東西。


    「小氣~就買點又不會怎樣。啊!不買也沒關係,那我可以搭船嗎?搭船?」


    「不,這艘船被人包下了,你等下一班吧。」


    「咦?是這樣喔?不等不行嗎?」


    男子表情雖有點不情願,但似乎是接受了。然後他看看貓貓,麵露微笑。


    「謝謝姑娘相助~送你止暈藥當謝禮喔~」


    男子講話口吻簡直像個孩子,總讓人覺得外貌與內在搭不起來。這人再怎麽說應該也比貓貓年長才是。


    「不了,我不會暈船所以用不著。」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了。」


    男子正要把藥收起來時,背後傳來好大的一聲:「等等!」羅半急速從船上跑了過來。


    「止暈藥……給、給我。」


    羅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了。


    (真佩服他聽得見。)


    羅半原本明明癱在蠻遠的地方。貓貓一邊作如此想,


    一邊登上接著要搭的船。


    「哎呀~真是遇到貴人了。不但幫我解釋舊疾的事,竟然還讓我搭這艘船。」


    眼罩男自稱克用,一如一身髒兮兮的模樣給人的印象,是個旅客。按照本人的說法,似乎是個醫師。


    羅半聽說他身上帶了很多藥,立刻勸他跟大家搭同一艘船。由於船是羅半安排的,隻要他不會危害到裏樹妃她們應該就不成問題。隻是他們說好不會把男子送到京城,而是隻到羅半要上岸的下個渡口。


    這個奇妙的男子相當多話,一邊攪拌藥品,一邊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他們。


    「嗯,簡單來說,就是說我被詛咒了,要我滾出去~真是太狠了,你們說是不是~」


    聽起來一點都不狠。話中沒帶半點陰暗情緒,讓人聯想到三姑六婆邊幹活邊閑話家常的模樣。


    由於不敢確定來曆不明的痘疤男調製的藥究竟有沒有效,因此貓貓在一旁盯著。止暈藥裏沒放什麽怪東西。羅半一高興起來,就把克用叫進了自己的房間。貓貓則因為他自稱是醫師,於是也順便列席聽聽他的說法。


    「我這幾年來都是待在同個地方,可是去年發生了蝗災,村子可慘了~結果啊,村子裏的咒術師忽然說什麽這是詛咒~」


    克用說他是被趕出來的。醫師與咒術師,原本就很容易水火不容。貓貓是覺得傻子才會相信咒術這種沒憑沒據的玩意,但這就是一般常識。真令她生氣。


    他講話口吻輕佻,止暈藥卻十分有效,連原本抱著桶子不放的羅半都能加入對話了。當然一方麵也是因為改乘大船減少了搖晃,但總之羅半相當滿意。


    「唔嗯,所以你現在要上京求職?」


    「是啊,嗯,算是吧~」


    羅半撫摸下巴沉吟了片刻。看他似乎在打某些算盤,貓貓用手肘頂了頂羅半。


    (別招惹太多怪人啦。)


    克用雖然是個怪裏怪氣的男子,但隻要醫術可靠,到了京城自然有法子謀生。隻是前提是得把他那痘疤痕跡遮好。


    況且他們隻要還跟阿多等人同行,身邊就不便有陌生人在。


    羅半看了看貓貓,說他明白。


    嘴上這麽說,卻從懷裏掏出了紙,飛快地寫了些東西。


    「假如有什麽困難,你就到這兒來。我想我能為你盡點棉薄之力。」


    紙上寫著羅半在京城的住址。


    克用接過後,臉上浮現了天真爛漫的笑容。


    「啊哈哈哈,我真是遇著一群貴人了~」


    (他這可不是出自善意。)


    羅半個性精打細算,隻不過是認為這個男人多少有點利用價值,才會把住址給他。


    「話說回來,去年的蝗災後來怎麽樣了?」


    貓貓很想刨根究底地把克用的醫學知識問個清楚,但她先問了這個問題。


    「嗯~還不到要吃樹根或是拋棄嬰兒的地步啦。隻是小孩子都因為缺乏營養而日漸虛弱呢。」


    克用神色有些傷悲地說了。營養失調容易導致疾病,而疾病得由醫師來治。趕走這個男人的村子,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


    「不過隻要今年莊稼豐收,我是覺得就不會有事了~」


    但貓貓覺得不會有那種好事,這名男子似乎也持相同意見。


    「隻希望在那之前,村子裏的大家能互相幫助就好了~」


    互相幫助講起來好聽,但其中是有條件的,重點在於自己有沒有餘力幫助對方。要先確保自己夠吃,才能把多出來的給人。所謂的幫助大半都是這麽回事,況且要是施舍對方卻讓自己餓肚子就沒意義了。雖然也有些傻子甘願舍己助人,但那大多是出現在故事裏的聖人。


    假如有人認為醫師或藥師是聖人,那就應該給他們準備相應的地位。醫師也要行有餘力才能治療病患。要是過著清貧的生活而生病,傳染給身邊的人就本末倒置了。


    趕走這名男子的村子也是,現在想找個新醫師已經太遲了。


    無論如何,覆水就是難收。


    「那麽,我失陪了~」


    克用把收下的住址仔細折好收進懷裏。克用隻有支付同乘的船費,是借住另一間護衛們待著的房間。就某種層麵來說,也有監視的意味在。


    (講到這個……)


    貓貓跟克用問起蝗災的事,讓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堆積如山的問題當中,落在羅半肩膀上的那一件。


    「說到蝗災,那個金發美人丟給你的問題,你怎麽解決?」


    她說的是在西都宴會上,女使節向羅半做的提議。


    就是請求羅半將米穀出口到砂歐,若是不可行,就幫助她流亡荔國的事。


    「那件事對荔國有好處嗎?」


    前者感覺弊害太大,後者則隻是個燙手山芋。


    因為房間裏隻有貓貓與羅半在,所以才能談這件事。這事恐怕連陸孫都不知情。


    「你以為我是那種不做任何考量,看對方長得漂亮就言聽計從的人嗎?」


    「不是嗎?」


    貓貓開了點玩笑。


    他明明整天說壬氏的臉多美多俊,完全是個看外表的人。他是不知道壬氏對自己的臉有自卑感,才能那樣口無遮攔。


    「我也有我的幾個考量。」


    「究竟是什麽考量?」


    「等到了下個渡口,我們的船旅就結束了。屆時我們將與阿多娘娘她們分開行動,你不介意吧?」


    不知道他是受夠了暈船,抑或是為此才把貓貓帶過來的。


    「那我要跟阿多娘娘一塊兒走。」


    「喂喂,你先別急嘛。」


    聽貓貓如此回答,羅半比手畫腳地製止。


    「我敢打賭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你也絕對會想一探究竟的。」


    「什麽一探究竟?」


    羅半從懷裏拿出算盤開始撥弄。


    「雖然這如意算盤可能打得早了點。」


    但他說還是有一試的價值。


    然而──


    「是我爹的住所。」


    羅半說的不是「義父」而是「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藥師少女的獨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向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向夏並收藏藥師少女的獨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