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友摯起身去洗手間。


    洗手間位於二樓走廊的盡頭處。


    一進門的地方是公共洗手區,兩邊設有男女通道,左邊為男廁,右邊為女廁。


    友摯推門而入。


    她走到其中一間隔斷。


    旁邊剛好有人方便完。


    衝水聲停歇後,隔著門板,友摯聽見有人說話,兩道女聲都有些耳熟。


    原本她對二女的談話根本不感興趣,直到聽見自己的名字,又聽她們提到救援隊,友摯才多聽了兩句。


    這一聽倒給她聽出了點意思來。


    二女越聊越起勁,一路吧啦吧啦,走到外麵的公共洗手區都沒有住口。


    這時,友摯已經出了隔斷。


    她來到門邊,手搭上門把時,略微猶豫了下。


    門外,二女的聲音正不痛不癢的傳來。


    大約是此時來方便的人很少,她們彼此並沒有刻意去壓低聲音。


    見對方無所顧忌,友摯索性靠在門邊聽起了壁腳。


    女一:“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女二:“絕對真啊,我有個表姐也是搞服裝設計的,和她一個圈子。這在他們公司根本就不是秘密,誰都知道她被老板給包了。而且就在上上個月,老板娘的妹妹親自帶隊把她堵在秀山公園的拍攝現場,好一頓爆打!衣服都被扒/光了……當時有好多人錄了視頻。你要是感興趣,回頭可以自己在網上搜一搜,保準有驚喜。”


    女一:“這麽說,她是妥妥地小三了?”


    女二:“都被人給打上門了,你說她是不是?而且我聽說,她的私生活那叫一個亂。不光跟他們老板有一腿,跟他們總監還有一腿。”


    女一:“要我說,這個薑友摯還真是好本事,勾/搭得男人一個個都圍著她轉。”


    女二:“她那叫什麽本事啊,我看是不要臉的本事。”


    女一:“哈哈,也對。誒,你說,咱們石隊有一天會不會也被她給拿下?”


    女二:“難說。你是沒瞧見,上周末我們訓練攀岩,她那個黏糊,使勁纏著我們石隊不放,又是動手又是動腳,我看她那樣,就差長到石隊身上去了。”


    女一:“是嗎?那她這樣纏著石隊,你說娜依知道嗎?”


    女二:“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了,還能放過她?”


    女一:“是呀,要是我喜歡的男人被人搶走了,我鐵定不會饒過她!誒,不過講真,她氣質可真好,品位也好,你見她手上那塊表了嗎?我在雜誌上見過,那叫一個貴!還有她身上那條裙子,你說她穿著怎麽就那麽好看?”


    女二:“什麽呀,就她那穿衣打扮,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今天什麽場合?又不是巴黎看秀,哪個正經人會穿她那樣?”


    ……


    待到二女的聲音隨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友摯才打開女廁的門走出。


    萬萬沒想到,一抬首,恰好與對麵男廁出來的石征迎麵碰上。


    兩人都俱是一愣。


    到底是石征先反應過來。


    他走到公共洗手台處,低頭打開金屬水龍頭,然後將手放到水下,期間一言不發。


    過了幾秒,友摯也走過去。


    彼此無言。


    無意間,她瞥了一眼,清晰可見在他右手背上有幾條深淺不一的血痕。


    不用說,這都是拜她先前所賜。


    不知為什麽,友摯心中就莫名一緊。


    台子上放有洗手液,她從瓶口擠出一點到掌心,然後兩手來回搓了搓,很快就起了一層泡沫。


    又是幾秒過去。


    友摯一麵把沾著泡沫的雙手放到水龍頭下衝洗,一麵抬頭,衝鏡中的石征道:“剛才那兩個女人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問完,自己又覺得有些可笑。


    她都能聽見,沒道理在一牆之隔的男廁會聽不見。再說,先前那兩個女人八卦的時候可是一點也沒有避諱人。


    果然,石征沒有否認。


    他“恩”了一聲,算作回答。


    友摯說不出來心中是何感受,她把手對著水柱衝了又衝。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麽執拗,到底想要從他那兒得到什麽。


    石征始終麵無表情。


    他撩起眼皮,同鏡子中的友摯對視了一眼,然後淡淡開口道:“你想聽我說什麽?”


    “說你是不是也跟她們想得一樣?”友摯立刻接口道。


    石征關上水龍頭,轉過身來,雙手撐在洗手台的邊緣,靜靜看著友摯:“那你告訴我,她們想得是什麽?”


    友摯沒有動,她低頭看水流打在盆底,形成一個細小的旋渦。


    她呆怔了有幾秒,石征就看了她有幾秒。


    直到她用微微發涼的聲音說起:“你聽到了,她們說我勾/引別人老公,搶別人男朋友,臭不要


    臉,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我想知道,你呢?是不是也這樣看我?”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終於肯把頭轉過來,眼睛望著石征,直望到他的眼睛裏去。


    此刻的石征神色平靜,不見任何情緒流露,真正令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半晌,他隻反問了一句:“你是嗎?”


    友摯搖頭:“我不是。”


    說完,忽然覺得身心一鬆。


    友摯大約不知,就在剛剛彼此沉默相對的幾秒裏,有那麽短短一瞬,石征腦中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聽她說到“狐狸精”,不知怎地,他竟然就想到了先前上樓梯時,她因為走動而微微擺動的臀……


    “你為什麽皺眉頭?”友摯一直在盯著他看,也因此不放過任何細微之處。


    “沒有。”石征收回思緒。


    “我看見了,你剛剛皺了一下。”友摯仍舊不依不饒道,“為什麽皺眉頭?”


    石征看著她,忽然抬起一指,衝她虛點了點:“你這個性子……”


    話說到一半,卻又忽然收住不說。


    友摯不解:“我這個性子怎麽了?”


    石征搖了搖頭,繼而苦笑道:“還真是一言難盡。”


    友摯問:“怎麽,我讓你感到為難了?”


    石征直言:“你是不是從來都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他很少這樣直接表達出自己的不滿,友摯聽完,先是愣了下。


    等反應過來,她才冷哼道:“那就要先問一問,別人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沒?”


    雖然沒有明說,但石征心下了然,她這是特指先前那兩個背後嚼舌的女人。


    所以,石征無話可說。


    他惟以沉默相對。


    冷不丁,友摯問他:“你信嗎?”


    石征的反應就有些慢半拍,他掀了掀眼皮:“什麽?”


    友摯不得不將話又重複了一遍:“我問你,信不信那兩個女人背後說的話?”


    石征皺眉:“這很重要嗎?”


    友摯點頭:“重要。”


    石征:“那我隻能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嗬嗬……”友摯忽然輕笑了一聲,那笑裏嘲諷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說:“你還是不信。”


    石征沒有說話。


    友摯忽然想到秀山公園那次,他當時就在現場。


    若不是他及時出現,她恐怕真的會被人扒/光衣服。


    偏偏他什麽都不說!這麽久以來,任她一個人在那裏自編自演、自以為是、甚至還沾沾自喜。


    思及此,友摯的手不覺握成了拳。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越過石征,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朝外走去。


    快接近走廊時,她突然回身。


    彼此再相對時,她臉上已經掛了笑,仿佛之前的不愉快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她問石征:“你知道大象和長頸鹿過河,為什麽最後卻隻有大象被淹死了麽?”


    石征看她一眼,問:“為什麽?”


    友摯笑:“因為他瞎。”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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