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夕瑤從椅子上摔下來,就是為了摘一朵木槿花?


    這就是她說她不怎麽走路的原因,因為她根本就看不見,她也不會到處亂跑。這就是她踢向亞熾的時候,他會故意配合她而讓她踢中,隻為了守護她隨時會破裂的玻璃心,但是他不知道,她其實很堅強。


    夕瑤回過頭,也不著急起身,她的手臂搭在花壇邊,側著頭貼在自己手臂上,近距離地聞著木槿花的花香,她似乎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夕瑤烏黑水靈的眼眸裏映著木槿花,卻沒有目光,不是視線疲憊,而是被黑暗籠罩。


    “亞熾,你怎麽又回來了?”夕瑤聽到動靜抬起頭,眼眸裏映著她魂牽夢繞的人,她卻看不見,認不出。


    汎塵的手貼在夕瑤臉龐上,久久地凝視著她,她算不上傾國傾城的美人,沒有沉魚落雁的容顏,卻是令他汎塵癡迷而無法忘懷的女人。


    他想不通,烏黑靈動的眼眸怎麽會失去光明?這四個月發生了什麽事?她和亞熾成親以後,為什麽不住在西嵐殿而住在這個地方?


    “不管我跟誰在一起,過得好還是不好,都與你無關,不要去打聽,不要去好奇,就當你尊重我。”


    “總有一天,我會忘記你,忘記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忘記我愛過你的痕跡,人類就是這樣,善於忘記,善於重新開始。”


    “決定以後,你如果還來找我,那就是不負責的表現,我會鄙視你。”


    “無論你多想我,也請不要來打擾我。”


    “記住,愛情不能跟任何一個人分享,它必須得完整,否則它會變得毫無意義,廉價到令人不齒。”


    “對你來說是一輩子,但是對我來說,隻是曾經。”


    這些分離時說的話,是夕瑤的警告還是拜托,汎塵突然覺得聽不懂,如果真如她所說,那隻是曾經,她又為何對木槿花情有獨鍾?


    夕瑤感覺到她臉龐上的手在顫抖,說明主人的情緒有些不穩定,她拿掉那隻手,笑著問道,“亞熾,你怎麽了呀?感覺你好奇怪呢!”


    汎塵聽到動靜後突然起身離開,而很快亞熾又再次出現,看見花壇邊的夕瑤,說道,“小家夥,你就不能消停一會?”亞熾說著抱起夕瑤,重新放在椅子上。


    夕瑤聽亞熾的聲音並沒有異樣,才沒有追問他為何剛才情緒不穩,她跳回第一個問題,問道,“亞熾,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又來了?”


    “因為半路得到消息,有人來了,所以我是來阻止的。”亞熾輕描淡寫地回道,亞熾聽到院子的小木門又響起,說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夕瑤聽了亞熾的口氣,就知道來者是誰,她笑了笑,說道,“帶我進屋吧,我要遠離戰場。”


    “小家夥,我也很想帶你進屋呢。”


    “小鬼!本王限你一分鍾之內消失!”


    “一分鍾太久了,老人家才需要這麽久的時間。”亞熾說著趕走了大尾巴狼,換自己坐下,一手摟住夕瑤的肩膀,衝冥欞露齒一笑。


    “小鬼,把你的手給本王拿開!”冥欞見不得自己的女兒和吸血鬼黏在一起,時不時來要人。


    “做父親的,才要學會放手,認清現實。”亞熾每次都很準時,隻要冥欞出現,他亞熾也一定出現。


    “父親,我不想回家,混沌界種不了花。”這話夕瑤已經說了很多遍,但是永遠是個死循環,因為冥欞一定會說,曬成幹花也一樣是花。果然,冥欞又說了一遍。


    “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夕瑤伸出手,雖然她看不見,但是一定會被人抓住,果然,亞熾和冥欞還是相當配合的,她抓著兩隻手說道,“一個是我最愛的父親,一個是我最特別的人,我不想你們任何一個人出事。我真的很累,要休息了,你們要不改天再吵?”


    抵著牆的汎塵,無奈地一笑,一個是最愛的父親,一個最特別的人,那麽他汎塵就是過去的人。


    冥欞走了以後,夕瑤感覺到身邊的亞熾還賴著,說道,“你不是說西嵐殿有事嗎?那還不回去?”


    “小家夥,我能不能留下過夜?”


    “不行!”


    “這裏都是我的,我為什麽不能留下過夜?”


    “這裏是我的!”


    “沒錯啊,就是因為你在,所以我才想留下過夜,你要是不在,我留下來又有什麽意思呢?”


    “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行!”


    “那我就把你的花都拔了,種滿甘蔗,甘蔗多好,還能吃呢。”


    “不好,還是花好,花也可以欣賞……”夕瑤說到“欣賞”二字,情緒瞬間跌入低穀,她看不見木槿花的模樣,看不見它的顏色,即便是回憶也變得漆黑,她好害怕,總有一天會忘記回憶裏的故事,忘記回憶裏的人,忘記汎塵的模樣。


    “好,我錯了,你別哭。”亞熾哄著夕瑤,他都沒有這樣哄過冉兒。


    “我沒哭。”


    “最好是。”


    “本來就是。”


    亞熾說著便把夕瑤帶回了屋子。對她來說,早已沒有黑夜和白天的區別,隻要她願意,任何時候都是黑夜,但是無論如何,都不再有白天。


    亞熾離開以後,夕瑤一開始還是乖巧地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什麽,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隨後坐起身,在床上摸索,慌張地尋找著什麽。緊接著又爬下了床,在地板上摸索找東西。


    汎塵很想問她在找什麽,但是他不可以說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沒頭沒腦地四處摸索。


    夕瑤一路尋到走廊,汎塵瞥見木板上的一個小瓶子,裏麵裝著不知名的粉末,她是在找這個嗎?他小心地避開了她,將小瓶子放在她跟前,她卻花了很久才發現,才摸到。從她臉上的表情,說明汎塵猜對了,但是他沒有猜到瓶子裏裝著什麽。


    夕瑤握著小瓶子,挪了挪身體,換了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她倚靠著牆,斜躺在走廊上,她看不見卻依然固執地睜著眼睛。汎塵坐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她,她不知道他在身旁,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他。


    大尾巴狼真的一點都不敬業,看到陌生人也沒有什麽反應,傲慢地從汎塵身邊走過,來到夕瑤身邊,隨後趴在走廊的木板上。


    夕瑤的手臂觸碰到大尾巴狼的毛,她知道它來了,她伸手摸了摸,側身躺下,靠著大尾巴狼的身上,閉上了眼睛。對她來說,哪裏都一樣,睡覺不一定要等到夜晚,也不一定要躺在床上。


    汎塵看著走廊上,一隻狼和一個女孩,她蜷縮的時候,體型和狼差不多大小,他們親密是因為同類還是因為它感覺到她的孤單?一隻傲慢的狼卻願意像一條狗一樣溫順,或許也隻有對她才這般溫順。


    汎塵虎口處的圖紋開始活躍,他很想知道她在夢些什麽,她在想些什麽,但是他答應過她,不可以闖進她的夢境,他發過誓,所以他再一次收回了手。


    次日,亞熾又準時來看望夕瑤,見她縮在走廊上睡覺,說道,“小家夥,你再這樣到底亂竄,不睡在床上,我就把你丟進湖裏。”


    “不要去湖裏,我會把湖怪嚇跑的,”夕瑤喃喃地說,因為汎塵曾說過這樣的話,不過,她臉上的沉悶很快就煙消雲散,說道,“亞熾,我昨天做了一個夢。”


    “是嗎?夢裏有我嗎?”


    “我不知道,”夕瑤笑著說,“我不記得你長什麽樣了。”說完後半句話,她笑得更得意,因為她可以想象出亞熾聽了這話以後,臉上會有怎樣難看的表情。


    “小家夥,你得為你說出的話負責任呢。”


    夕瑤拍掉亞熾伸過來的手,說道,“我不要。”


    亞熾一把撈起木板上的夕瑤,說道,“賴皮也沒用,這可由不得你,砧板上的肉哪裏會有不進油鍋的道理?”


    “我不是肉,我不進油鍋,我收回那句話。”


    “小家夥,來不及了……”


    夕瑤不知道亞熾要帶她去哪裏,連忙說道,“我記得你!我真的記得你!”


    “記得什麽?”


    “我記得你臉上的痣在哪裏。”


    “我臉上沒有痣。”


    “因為在大尾巴狼的屁股上!我知道的,嗬嗬……”


    “小家夥,你完了……”


    汎塵聽著亞熾和夕瑤打鬧的聲音,她笑得很開心,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畫麵也很和諧。


    “亞熾,古城裏有好玩的事發生嗎?”


    “有,有個人被吸血鬼吸幹了血,又被狼人大卸八塊,骨頭被路人撿走,雕刻成了藝術品……”


    “咦!你好惡心!”


    “那換一個,最近有個女人名聲很大,據說醫術高超,曾是扁鵲後代的門徒,後來自立門戶,她最新研製了一種新藥,賣的很火,很受歡迎。”


    “是什麽?好吃嗎?”


    “一種***吧,沒吃過,聽說味道很好,吃了會暫時忘記煩惱,刺激大腦皮層,會讓人覺得愉快。”


    “我也想要。”


    “我沒有。”


    “我知道你可以要到,限你三分鍾給我。”夕瑤攤開手。


    “你果然是他親生的,一個德性,狼人都是這麽蠻不講理的嗎?”亞熾話語間,院子裏頓時出現幾十名吸血鬼,其中一人走向亞熾,將一個盒子遞到亞熾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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