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趙醫生終於鬆了口氣,傅驍聯係上了,下令立刻給蘇南城手術。


    幾乎也在同時,韓祈慎從美國開會回來,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蘇南城被推到了手術室裏。


    隻要韓祈慎在,蘇南城不會死,手術如果成功了,蘇南城最起碼還可以再活個幾年。


    趙醫生相信,這對於蘇念,是一個絕好的消息。


    結果,他匆匆趕到蘇念暫時居住的病房時,卻看見了地板上一片腥紅,觸目驚心,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蘇小姐。”趙醫生慌亂了,立刻走上去。


    下意識的,他拿手試探了一下蘇念的呼吸,發現蘇念的呼吸幾乎已經微不可見,想也不想的,趙醫生顧不得那麽多,直接抱起了蘇念。


    “快來人,準備搶救,蘇小姐自殺了。”趙醫生冷靜的叫著。


    季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看見麵無血色,手腕上的傷口觸目驚心的蘇念,也已經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一臉的驚愕。


    剛剛安靜下來的走道瞬間亂了起來,醫生護士連忙把蘇念快速的送入了搶救室。


    季行回過神,立刻給傅驍打了電話。


    傅驍的聲音很沉的傳來:“什麽事?”


    “蘇小姐,自殺了。”季行簡單明了,“手腕的傷口很深,醫生說,幾乎沒有氣息,現在在手術室搶救。”


    “你說什麽?”傅驍的聲音驟然收緊,“我馬上回去,絕對不允許讓蘇念出事,蘇念要死了,他們就等著全部陪葬!不管多大的代價,必須讓人活著。”


    “是。”季行汗涔涔的應著。


    而後,傅驍就掛了電話。


    他看著手術室外亮起的燈,一邊是蘇南城,一邊是蘇念,季行不敢想,蘇念當時是在躲絕望的境地裏才會選擇了自殺這樣的路。


    記憶中的蘇念,一直都是一個明媚,堅強的小姑娘,就像雜草,春風吹又生,生命力頑強的驚人。


    偏偏就是這樣的人,最後做了這麽毅然決然的決定。


    許久,季行才發現,自己的襯衫,已經全部被浸透了,在這個深秋的時節。


    ……


    傅驍直接專機回了海城,趕到瑞金的時候是淩晨5點。


    蘇南城的手術還在繼續,蘇念也在手術室裏不曾出來過。


    季行看見傅驍的時候,立刻迎了上去:“傅少,蘇南城的手術還在季行,韓醫生在裏麵,目前沒任何情況發生。”


    “蘇念呢。”傅驍沒在意蘇南城,直接問著蘇念的情況。


    季行沉默了片刻,傅驍有些惱:“你他媽的說話。”


    “蘇小姐情況不太好,她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無數刀,每一刀都很深,大動脈被割斷,血流了非常多,等被人發現的時候,幾乎已經半空了,生命氣息都沒有了。”


    季行回憶起之前的情況,還有一些不寒而栗。


    蘇念狠絕起來,是一個連命都不要的人,那樣一刀刀的割在自己的身上,還是同一個部位,蘇念是有了多狠的心,才可以這樣對自己以下手。


    傅驍的手心緊緊的攥成了拳頭,身體繃直,一言不發。


    季行沉默片刻:“自從蘇南城沒有求生意識,情況越來越糟糕後,蘇小姐整個人就有些恍惚,自殺後,在手術室裏,醫生說,她的求生意識很弱,就和蘇南城一樣,是自我放棄,這樣的情況下,很難搶救回來。”


    這是實話,病人主體都已經放棄,外界再多的努力,也是惘然。


    傅驍卻不接受這樣的答案:“她,必須活著。”


    一字一句,深沉的嚇人。


    傅驍不知道自己聽到蘇念自殺的消息時,那種心情是什麽樣的,他回想不起來,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人緊緊的掐住,一點呼吸都沒有了。


    甚至,傅驍顧不得最後的談判,這大半年來的努力可能付之東流,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專機回了海城。


    他隻有一個想法啊,蘇念不能死。


    他閉著眼睛,就這麽站在手術室外,一動不動,滿腦子都是蘇念的影像。


    那個初見自己,妖嬈蠱惑的小妖精,再見麵的時候,優雅高貴的第一名媛,在入夜的時候在自己的懷中嬌嗔呻\吟的小姑娘,那個搖著自己手臂,忽閃著大眼,和自己撒嬌賣萌的小女人……


    不管哪一種的蘇念,都已經深深的植入在傅驍的心中。


    那是植入骨髓的感覺,隻要蘇念痛,他也在痛。


    蘇念多少次問過自己,愛不愛她,他始終沒給過任何答案,那還是一種害怕恐懼承認現實的心裏。


    因為蘇念已經深深的紮根在傅驍的心底,怎麽都無法拔出。


    甚至,就這半年的時光,可以抵擋過許多次的十幾年,仿佛,蘇念就應該是站在自己身邊,自己就應該這麽卷寵著她。


    可如今,那個明朗嬌媚的小姑娘卻已經毫無聲息的在手術室裏搶救。


    韓祈慎的話一遍遍的出現在傅驍的腦海裏:蘇念要狠絕起來的時候,可以比任何人都狠。


    傅驍最初隻是覺得好笑,現在才知道,局外人看的永遠比他真切。


    蘇念確確實實狠絕的把自己從她的心裏剔除,甚至不惜賠上性命,也不想再這樣糾纏不清。


    是徹底放棄了嗎?


    這樣的想法,讓傅驍不寒而栗,再睜眼的時候,雙眸裏的陰鷙越發的明顯。


    蘇念,我絕對不會讓你這樣的離開我!絕不!


    ……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


    蘇念手術室的大門被打開,醫生一頭是汗的走了出來,明顯的長舒了一口氣。


    看見傅驍的時候,他立刻迎了上去:“蘇小姐搶救回來了,但是很虛弱,大量的失血,手腕的大動脈雖然接上了,可她的右手已經不能再提任何重物,不然的話,整隻手會廢掉。這段時間,任何東西都不能讓蘇小姐碰觸,尤其是右手,絕對不要用到。”


    傅驍很安靜的聽著,醫生也繼續說:“蘇小姐的求生意識很薄弱,手術中多次她是在潛意識的抗拒搶救,極為的不配合。這樣的情況下,不要再刺激她,不然的話,再一次,神仙也不可能救的回來了。”


    最後一句話,醫生說的簡單明了。


    “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傅驍很淡的開口問著,那攥緊的手心已經不經意的泄露了他的恐慌。


    醫生認真的交代著,傅驍始終沒出聲。


    醫生的話音才落下,蘇念也已經被推出了手術室,她仍然在麻醉中不曾醒來,白希的小臉沒有一絲的血色,慘白的嚇人。


    傅驍立刻迎了上去,隨著推車,一起進了vip病房。


    蘇念始終昏迷。


    1小時後,蘇南城的手術也結束,韓祈慎擰著眉走出來,不斷的捏著眉心,在得到蘇念自殺的消息後,韓祈慎也有片刻的錯愕。


    下一秒,他就在蘇念的病房找到了傅驍。


    傅驍一動不動的坐在病床前,手就這麽牽著蘇念不曾手上的左手,很小心很小心。


    俊顏裏的疲憊顯而易見,一夜未眠的雙眸充斥著血絲,陰鷙的情緒從不曾他的身上散去。


    韓祈慎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


    傅驍看見韓祈慎,這才很淡的轉過身,並沒開口,而是很仔細的把蘇念的手重新放到了被子裏,再仔細的蓋好,很輕很輕的在蘇念的額頭落下一個問,才起身看向韓祈慎。


    “她……”韓祈慎開了口,又轉移了話題,“蘇南城的手術很成功,醒來以後,再活個兩三年應該沒什麽大問題,隻要沒什麽消息刺激他。”


    “嗯。”傅驍的聲音很淡,仿佛這一切和他並沒任何關係。


    韓祈慎就這麽看著傅驍,跟著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低沉。


    最終,韓祈慎忍不住再開口:“她這樣,你打算怎麽做?”


    “她是我的人,沒經過我允許,閻王都不敢收。”傅驍說的異常堅定。


    “……”韓祈慎很沉默,許久才再開口,“蘇念的性格曆來都不是任人拿捏的,忍無可忍反抗的時候,就繼續是玉石俱焚。”


    傅驍沒應聲。


    “等她醒了以後呢?”韓祈慎繼續問,“你們繼續這樣下去?拿著蘇南城威脅她?蘇南城最多再活個兩三年,蘇南城死了,你拿什麽威脅她?”


    傅驍的下頜骨繃的緊緊的,一言不發,手心的拳頭攥了起來。


    ——一段傅叔叔的獨白————


    輕易放火


    傅驍不知道自己多少次腦海裏出現那個莽撞的攔下自己的車的小姑娘,那張明豔的小臉從懇求變成妖媚再變得狡黠。


    似乎在瞬息萬變中,就可以出現無數種不同的風情。


    這樣的小姑娘,在傅驍的世界裏,從來都不曾遇見過。


    他的世界,諸多都是舉止端莊的名媛淑女,似乎在風情萬種的女人在他的麵前,也會刻意的收斂起自己的秉性。唯恐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偏偏,這個小姑娘卻打破了常規。


    最讓傅驍印象深刻的,是那一雙忽閃的貓瞳,純淨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占有。


    甚至,傅驍都不知道自己的衝動是從何而來,他知道了小姑娘叫蘇念,心生的嫉妒讓傅驍做了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在日料店裏強了小姑娘。


    貓瞳變得倔強,瞪著自己,卻始終不肯服軟的時候,傅驍的心弦莫名的撥動了一下。


    一個30歲的男人,卻有了這樣莫名的衝動,傅驍很長的時間裏,把這樣的舉動歸結在了蘇念的頭上。


    這是一個輕易放火的小妖精。


    偏偏,蘇念卻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再見蘇念的時候,傅驍從來沒想過,他可以看見一個端莊的名媛,一舉手,一投足,都足可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那個叛逆,滿身逆鱗的小姑娘瞬間不見了蹤影。


    偏偏,她對每一個人都可以笑得溫柔無害,遇見自己的時候絲毫不影響她的爪子,精準的在你的身上一道道的抓著。


    男人的征服欲輕易的被撩撥了起來,那種征服的情緒占據了上風,他想一根根的把蘇念的逆鱗給拔下去。


    偏偏,蘇念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在這樣的追逐中,她緊緊的守著自己的心,寸步不讓,甚至理智的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18歲的小姑娘。


    可這樣的你來我往,卻讓他深陷不已。


    傅驍記住了蘇念的頑劣,記住了她一個人在墓園哭的委屈,記住了她孤單的身影,更記住了她所有的一切。


    如影隨形。


    在蘇念逃的時候,傅驍用盡了手段,讓她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一點點的攻占了小姑娘的心,讓給他成了小姑娘心裏無可替代的人。


    或許就是在小姑娘和自己說“傅叔叔,我隻剩下你了”的時候,看著小姑娘嬌嗔的在自己的懷裏撒嬌。


    看著薄薄的窗戶紙被捅破。


    就算最初帶了目的性的征服,在這一刻也變成了你情我願。


    傅驍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小姑娘,從頭到尾。那個明豔的如同暖陽,隨時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時而像一個孩子,時而像一個蠱惑人心的小妖精。


    甚至,很多時候,傅驍回想起自己占有蘇念的瞬間,他心生了自己是禽獸的感覺。


    他比蘇念大了整整一輪,背負著倫理道德,背負著各方不讚同的眸光,偏偏他還是這麽做了。


    甚至有一種衝動,隻要蘇念願意,他可以帶著蘇念走遍天涯海角。


    他那麽篤定的和蘇念說“有事他來解決”,用盡了手段和心思占據了小姑娘全部的心扉和世界。


    那一刻,傅驍才知道,他是自私的。


    自私的想藏起蘇念,把她藏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讓任何人分享,更不想讓任何人覬覦。


    無論那個人是誰。


    麵對小姑娘給一次次的說著“我愛你”,所有的話語,在頃刻之間都已經堵住了傅驍的喉間,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


    很長的時間裏,傅驍覺得,他對小姑娘做的,足可以證明一切。


    ……


    直至層層驚濤駭浪掀起,傅驍錯愕的站在漩渦的正中心,看著在岸邊渾然不知的小姑娘,他的內心是複雜的。


    卻仍然一次次的把小姑娘從這樣的漩渦中推開。


    隱瞞了蘇景程是凶手的真相,找了頂替的人欲蓋彌彰敷衍了唐晚,就希望能保有蘇念。用蘇景程威脅了蘇南城,也就希望小姑娘能心無旁騖的和自己在一起。


    那時候的傅驍,已經很清楚的知道,他非要蘇念不可,除了蘇念,誰也無法取代。


    甚至,在唐晚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傅驍的心是平靜的,平靜的掀不起一絲的波瀾。


    就算最終知道了唐晚離去的原因,傅驍仍然無動於衷。


    因為他對於一段感情始終是忠誠的,這樣的忠誠被固有的情況打破以後,他就會選擇徹底的放棄,而非糾纏不清。


    也許,在那時候,傅驍就已經愛上了蘇念,愛上了這個18歲,明媚如同惷光的小姑娘。


    一顰一笑,一眨眼,一回眸,完全不需要思考,閉上眼,就可以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


    可這樣的小姑娘,卻一點點的被自己摧毀,毀的支離破碎。


    蘇家和傅家的仇恨,如同一座山,壓的傅驍喘不過氣,曾經隱瞞的事實被唐晚知道,唐家對他的救命之恩,陳婉珍的壓力……


    傅驍成了眾人討伐的對象,每一個人都在問他要結果。


    就算是這樣的情況下,他也不願意斷絕和蘇念的關係,在蘇念執意要分手的時候,他卻用了最決然的手段逼著蘇念回來求自己。


    有些事,起了頭,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弓。


    對於蘇念,傅驍是矛盾的。


    他無法放下蘇念,也無法放下壓在心頭的那些壓力,最終,所有的情緒都轉變成了執念,一種入了心魔的執念。


    不管用盡什麽辦法,他隻要蘇念在自己的身邊就可以。


    蘇南城成了牽製蘇念的軟肋。


    大雨中,蘇念站在雨裏,雨水打在身上,但是每一下都割在傅驍的心口,蘇念站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


    多少次,傅驍想奪門而出,卻最終被理智給說服。


    直至蘇念昏迷在自己的眼前,傅驍再也繃不住這樣的情緒。抱起那個已經燒的滾燙的小姑娘的時候,傅驍恨不得這樣的痛苦是自己來承受。


    冷漠如斯的心,卻抵擋不過日漸日深的情感。


    蘇念一點一點的在傅驍的心裏挖了坑,把自己狠狠的埋了進去。在蘇念痛的時候,最痛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傅驍。


    小姑娘被成功的禁錮在自己的身邊,看著那個乖巧的不像話的小姑娘,傅驍卻一萬次的自責。


    曾經的暖陽,如今已經找不到痕跡,疲憊的就好似在沙漠裏不斷行走的缺水的人類,隨時都會幹涸而死。


    這樣的蘇念,卻也讓傅驍產生了逃跑的想法。


    人心的懦弱在這一刻表現的極為的清晰。


    不敢帶蘇念去見蘇南城,因為害怕蘇念不顧一切的離開,用最強硬的手段占有她,因為害怕再沒有下一次。


    太多的膽怯,造就了最終不可避免的悲劇。


    傅驍不知道自己接到季行的電話時,那種天崩地裂的情緒,心口被人狠狠的剮了一刀,蘇念在自己手腕上割的傷口,也一刀刀的剮在了傅驍的心口。


    在機場,不管是專機,還是包機,最快都必須等到第二天才能借調而來。


    他拚了命的趕回海城,看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聽見醫生說手術成功,再看著監控裏回放的影像。


    傅驍知道,他愛小姑娘,這樣的愛,從最初就一直根深蒂固的植在心裏。


    若不是愛,便不會有心魔,若不是愛,便不會執念的禁錮蘇念,若不是愛,他也不會逼著蘇念最終一步步走上絕路。


    如果可以,傅驍願意用自己的餘生,來交換蘇念的痛苦,讓他的那個暖陽,重新沒心沒肺的站在自己的身邊。


    如果可以,傅驍情願,在最初的時候就把蘇念徹底的拔除,也許現在,誰都不會痛苦。


    閉眼,滿是那一地的鮮血,還有蘇念決然的表情。


    傅驍是痛苦的。


    可是,念念,你就如同你愛我多深,恨我就多深一樣。


    我愛你,已經發生在第一眼遇見你的時候。


    你受的傷,我用餘生來償還,餘生不夠,我們還有下輩子,再下輩子,再下下輩子。我會讓我的暖陽,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我愛你,蘇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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