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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勞維普土彩城下和其他城區相比缺乏特色。眼前呈現的淨是普通的街道,普通的房屋,普通的店鋪並排的普通街景。由於夜景的魄力也薄弱,被視為不吉祥象征「魔王咬痕」的紅色極光光輝顯得比其他城下更加清晰。


    想要欣賞輝月星空就該來這座城。


    在這樣的夜之城中,比起用餐更重飲酒的餐館流傳著一段話。


    『普通景象竟然成了最大特征,塞列狄雷卡可真是座瘋狂的都市。隻不過呢,出外觀光的時候偶爾會想起家鄉對吧?這裏已經變成那些受不了獨特過頭的街景而暈頭轉向的家夥逗留的休息處,意外有不少客人上門喔。』


    關於這點的話,透過壯碩《劊子手》趴在桌上抱怨起平日生活,遠比一些隨便的男人更具紳士風度的女性《聖騎士》或《武士》之類適時從旁安撫的景象中,的確略能窺探一二。


    照亮店內的不是在真空水晶容器內側塗上夜光苔胞子的水晶管發出的魔力光。桌上擺放的獸脂油燈雖不穩定,仍發出一種注視著營火似的柔和光芒。


    盡管魔力光穩定又便利,也發現到長時間作業下來會造成眼睛疲勞等弊害。或許在這層意義上也配合著厭倦了都市的人們。可能也因為要營造氣氛,照理來說隨處可見的雪花球狀容器連接纜線的媒體召喚器也不見蹤影。不過取而代之的是美麗《舞娘》妖豔扭腰擺臀,所以沒有人有怨言。


    擺著油燈的吧台前坐著兩名男子。


    其中一人不必多提,正是厄亞特.庫裏米納特洛菲。


    問題在於旁邊坐的另一人。隻見這人用比香蕉還粗的指頭彈起王侯金幣(注:一枚約一萬日幣),發出開朗的聲音。用見底的玻璃酒杯咚咚咚敲打吧台吸引酒保注意,讓盤中的辣味圓豆小菜因震動跳起舞來。


    『嘿,酒保,再來一杯同樣的玩意。這邊的小哥還不到能喝的年紀,要是我不代替他吞兩杯下肚,那可失禮的呀。』


    不過,這股氣勢。


    些許不協調感都應聲消失,不讓人萌生抱怨念頭的強烈壓力。


    厄亞特不禁扶額歎息,無論是受雇用管理這間店的酒保,還是偶然光顧的客人,每個人都有些倒楣。無論裝了多少酒的大小酒杯來來去去,在場沒有一人能真的喝醉。畢竟光看一眼這家夥的模樣,醉意肯定瞬間拋到九霄雲外。


    單手托著超級大頭,粗壯犄角險些刺到人的家夥眯起單眼,笑道:


    『喂,怎麽啦,人夠帥的話,不管男女老少都會多看幾眼,但你再怎麽觀察還是學不來的說。』


    「在說什麽啊你這臭猛牛家夥。」


    對方是牛頭人。


    身高高達一點七艾斯爾(注:約兩百零四公分),雙腿直立的牛麵人身。下半身雖穿著附有大量拉煉的長褲,但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外。不過這身結實壯碩的紅褐色肌膚應該沒有其他選擇了。即使以人類來說糟糕透頂,以雕刻來看或許還算美形。據他的說法是,品質稍差的衣服或盔甲都會被肌肉從內部擠壓而破裂。腰際雖然掛著皮革槍套,別著的卻是兩柄在現代已被視為化石的古式魔法劍來取代雙槍。


    而這時,一股雖然美麗卻不符現場氣氛的死板板女聲刺進男子們耳中。


    「唔咕??噗哈!!你、你們到底在那幹什麽呀!?」


    「??我都把你全身綁成那樣塞進包包裏,竟然已經掙脫了嗎。果然沒把魔導槍沒收真是失策了啊。」


    當少年嘴裏說著嚇人的話,倒在腳邊的便宜包包中蹦出了某種東西。身穿為了博得民眾支持挑選的舊款式,卻寧可舍棄通用性追求堅硬,采用將暗灰色淬火鍛煉到瀝青色的氧化魔導銀防護甲添加上大型魔獸肌腱和皮革,意圖增強運動補助和魔法防禦功效的戰鬥裝備,頭綁馬尾衍生出的金色麻花辮的戰鬥狂。當然真麵目就是美麗擊士,亨莉葉塔.史普利特.德斯托留本人。


    看上去麵紅耳赤的理由,似乎不隻因為呼吸不暢。


    「竟然把我帶來這種偏僻便宜旅店,靠卑鄙的偷襲推倒我,甚至還把這個那個綁得那麽緊??」


    「現在會這樣,是因為你之前明明承認對龍狙擊手更具危險性,不甘不願地講好直到排除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全域的威脅前會提供協助。結果在藏身處的旅店開作戰會議時,你卻想找機會聯絡職場的夥伴好嗎。你腦袋裏就隻有包圍殲滅一種戰術嗎?」


    「嗚??可是我身為肩負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治安之人,實在無法坐視眼前的壞蛋不管嘛!」


    「還可是哩別給我嘟嘴你是耍任性的臭小鬼嗎!?我們幾個可是差點遭到槍殺了啊!!」


    「(再、再說這間寒酸的店是怎樣?把我帶來這種怪裏怪氣的酒館,這男人究竟存何居心?不行,保持平常心,平常心啊。要是感到害怕就輸了,一移開視線馬上會被推倒的呀亨莉葉塔!!)」


    對著喃喃自語的行徑詭異迷你裙擊士大人,存在本身就詭異至極的牛頭人傻眼說道:


    『喂,我說少年,連怎麽對待女士都不懂嗎?』


    「咦,為了怕寂寞的小貓,我已經在包包裏放了我的襯衫,讓她獨自度過漫漫長夜也不寂寞耶。有湊到臉頰摩擦,好好聞一聞了沒?」


    「你竟然幹了這種事嗎看我斃了你這家夥!! !! !!」


    並非穿著最新式,特地挑選舊式的防護甲搭配迷你裙這身裝備的美女,恐怕根本沒理解在戰鬥中敗陣的自己是怎麽被運來這座土之城的吧。


    「既然你都出來了,總之先坐下吧。」


    「你該先向我道歉吧!?別擔心,我沒有生氣,隻要你誠心誠意低頭賠罪,我會即刻逮住你再五花大綁!!」


    「亨莉葉塔,雖然你這麽說,其實你是看到我們拯救的瑪米麗絲,內心五味雜陳對吧?」


    「咿!?」


    看來這位死腦筋妹妹無論在什麽狀況下都不會立刻回嘴對方的藉口,會一字一句吸收思索。講白一點,她的人生肯定會很辛苦。


    「不,我身為擊士絕不承認。無論發生什麽事,沒有什麽是必要之惡??嗚嗚??」


    「這世上也真不可思議呢。毫無罪過的無辜女孩發出的sos竟然傳不進偉大萬分的騎士大人還擊士大人耳中耶。唉呀~連卑鄙透頂的人口販子都放任撒野,這樣下去是否也該重新檢討一下對魔導駭客的想法呢?」


    「別隨便說出我的心聲??咳、咳咳!!我說錯了!隻是一時糊塗!!咳咳!再說就算了解這次你背了黑鍋,仍不改你是個魔導罪犯吧!?」


    「好啦手帕拿去,你也被裝在包包裏一段時間了。」


    「嗚嗚??擦擦??我這擊士竟然會有受駭客施舍的一天??」


    「哦,本來以為你隻會用來擦額頭的汗,結果拿來擦整張臉了啊。那是剛才我用來擦嘴巴的,這樣會算間接接吻嗎?」


    「噗嘎!! !? ??」


    噴很大。


    看樣子新時代的騎士大人不大懂餐桌禮儀。


    「你、你你、你別給我胡鬧啦,以各方麵來說!雖然想說的事比山還多讓我頭昏腦脹,總之你們這一人一牛,都是危險人物!!全都乖乖讓我抓起來啦!!」


    就在她放聲大吼,二話不說在店內拔出附有斧狀刺刀的拴動式卡賓槍之際,在稍遠的桌子旁一名嗅到麻煩味且期待著什麽的美女《格鬥家》輕輕從椅子上起身。


    舉著酒杯的紅褐色牛頭人甚至沒把手往腰際的劍伸去。


    一隻巴掌大的紫蝴蝶飄然掠過眼前。


    隻見自然界中不可能存在,以蕾絲和寶石裝飾而成的夜光蝶化為身穿古典女仆裝,一頭豔麗紫色長發的美女。接著附著在腰部周圍及背後延伸出的金屬臂末端,多達二位數的大小魔導槍準心一齊精準描上亨莉葉塔全身要害部位。


    「!! !? ??」


    神出鬼沒的「委托人」。


    麵對不禁屏息的馬尾風格金發麻花辮擊士,紫發女仆冷冷開口:


    「收起那毫無品性又沒規矩的凶刃,無禮之徒。不過是受命治理多餘土地,多如繁星的地方王底下的低端騎士階級,膽敢妄想與無比尊榮的選拔王國統合王家第一王位繼承人同席嗎。」


    「啊?」


    『別這樣,現在隻是普通的牛頭男啦。難得有輕鬆隨興的機會,酒席就是該不拘禮節,不然哪裏快活得起來呀。』


    牛頭人隨口應聲,繼續喝酒並把辣味圓豆和


    油炸小魚之類的下酒菜往大嘴裏扔,但也隻有這樣,完全不打算詳加解釋。舉著附有斧狀刺刀魔導槍一臉錯愕的亨莉葉塔,將視線望向本該是敵人的厄亞特。


    少年同樣隻是聳了聳肩。


    唯獨「委托人」女仆平淡把話說下去:


    「這位大人乃是李貝路卡.布朗.佐卡.托特利努斯閣下??既然閣下大發慈悲原諒了你方才的無禮,於此不再過問,但往後若知曉身分差距仍繼續放肆,將不再寬貸予以嚴懲,牢記在心。」


    「你、你想要我用不忠罪和虛偽象征提出罪將你就地正法嗎!?不行??就算是危險人物,也不能輕易放棄他人的人生啊亨莉葉塔。身為借用國王威權的擊士,必須教導正途幫助改過自新才行──聽好了,世上可是有分能被原諒的玩笑,和不能被原諒的玩笑啊!」


    「閣下。」


    女仆平靜地開口。


    「請大發慈悲,開導這愚蠢的奴仆。」


    『哎!真是的!』


    咚!!的一聲,沉重聲響響起。


    正是壯碩的牛頭人把隨便掛在腰際的雙劍其中一柄拔出槍套,放到吧台上的聲響。


    看到刻在劍身的刻印,亨莉葉塔的臉頰嚴重抽搐。


    「王劍??蝴蝶效應??」


    「看來雖然是低端的騎士階級,至少還修過一點紋章學呢。這是將家徽和個人名雙方以圖畫形式重疊,象征選拔王國統合王家獨一無二的證明。看了這個還鬥膽存疑的話,我才該以不忠之罪懲罰你吧?」


    「啊、啊嗚、哇、啊??!!」


    曾經看似如斯強敵的亨莉葉塔,如今已蕩然無存。


    終極的階級社會有利有弊。徹底混亂而鬆開手中附有斧狀刺刀的卡賓槍,腦袋一片空白雙眼發昏,總之先當場單膝跪地擺出絕對服從的待命姿勢。


    『可以收起來了沒有?我不喜歡像這樣動用權威解決問題呀,豈不成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惹人厭權貴嗎。討厭,越做越貶低我的男子漢氣概啊。』


    紅褐色的牛頭人反倒顯得一臉過意不去。


    『??何況雖然宣稱統合王家這種好聽的稱號,實際上各勢力之間恐怕也沒有那麽團結呢。在靜態大陸上裝得哥倆好,結果在海的另一頭擅自設置經濟農場偷偷累積財力和兵力的地方王家肯定不在少數。甚至可能早已結下密約,當特定國的船隻以外一出到遠洋,就遭到不明炮擊沉船也不無可能。總是會有疏漏與弊端,就像這座天空都市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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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含這裏在內,總共四座大陸吧?聽說其他大陸上到處都是小國林立,爭強鬥勝了無寧日,會有那種跨海結盟的餘地嗎?」


    『你這些話也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故事。譬如透過大家奉為真理的媒體召喚器之類?不是漂洋過海親眼見證的吧。』


    可能思緒真的跟不上了吧,隻見亨莉葉塔連退化成幼兒發出哭聲都辦不到,一張嘴愣愣開闔著。不過,和死板的擊士大人不同,問心有愧的魔導駭客倒是能夠想像這些可能性。


    「??怎麽別人說什麽都馬上信啊。就算蝴蝶效應是真貨,也可能是正牌王子外遊途中悄悄身亡,遺留配劍就被這愛鬼扯的牛頭人幹走來招搖撞騙吧?」


    「啊!?太卑鄙了吧公牛渾蛋!這次不會再手下留情啦,今晚就讓我亨莉葉塔老師開教育營好好教導何謂是非善惡,替你洗滌心靈??!!」


    「順帶一提,我是守護蝴蝶效應封印的繼承管理者,五髒六腑全改造為活體寶石的人型魔導利器的原型,米可.安格洛斯。若有狂徒膽敢擅自碰觸王劍,我可是具備了格殺勿論的防衛機能,到時別說我沒事先警告。」


    「哇、哇、哇啊啊啊??!!」


    亨莉葉塔的腦袋在一來一往之下徹底短路。看樣子似乎因為立場變來變去,才讓她懷疑自己到底正將矛頭對準善還惡的一方。


    相較之下,坐在牛頭人旁邊的厄亞特則嗤之以鼻。


    「帶著言聽計從的跟班遊曆大陸是嗎。看來最近的牛頭人不但愛說謊,就是還得要人幫忙換尿布呢。」


    『很囂張嘛。不過我覺得,你這拖著金發巨乳哭哭妹室友到處閑晃的陰森怪咖倒也沒資格說我啊。』


    「??」


    『??』


    當兩人之間啪嚓啪嚓激出無形火花。


    「若有必要,隻要戴上橡膠手套、口罩以及護目鏡,要我換尿布或是處理性欲都在所不辭。」


    『聽來很貼心但是完全是漏我氣好吧女仆妹妹!?就算你想主動照顧我那話兒,也不要搬出那種重裝備行嗎,很傷人耶!!』


    隨著(自稱)白馬王子放聲抱怨,若無其事的紫發女仆再度化為蕾絲與寶石所形成,不存在於自然界的妖豔夜光蝶,隨後消失無蹤。


    紅褐色牛頭人邊咋舌,邊將吧台上的劍收回槍套裏。


    「也、也就是說,那個??」


    看了一連串互動感到錯愕的老酒保似乎終於找到能交談的對象。


    邊留意不把雙手擦拭的酒杯弄掉,邊對負責維持天空都市治安,人麵廣泛的擊士大人戰戰兢兢詢問。


    「該怎麽應對這幾位客人好呢?」


    「哦,這個嘛,雖然算是危險人物,但目前有我負責監督看管。暫且讓他們自由行動無妨。」


    亨莉葉塔配合酒保詢問做出表態。這下店內長時間緊繃的氣氛這才總算緩緩開始流動,果然有沒有騎士團的「保證」差很多。


    「(結果到底是怎樣?他是真貨還冒牌貨啊!?我現在到底是在對付大膽國賊,還是在冒犯統合王家?至少告訴我目前的處境和往後的方針呀!我最怕的就是這樣善惡不清,讓人很不安啊!)」


    「我也不曉得啊死板死腦筋笨蛋。這種事是要怎麽證明啊。」


    『哦?什麽嘛跑去坐厄亞特弟弟旁邊喔!難得來個美人小姐,中間卻夾了個男人,距離有夠遠的耶!!』


    據說他是在反覆魔導實驗後遭受天罰才淪為這種麵貌。


    至於那些實驗具體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也沒人告訴厄亞特。隻聽說原本是屬於有益社會民生的實驗。


    其實包含這家夥是否真是統率眾多地方王的統合王家第一王子在內,厄亞特根本不在意。


    重要的是醉醺醺接連說出怪話的這個男人,是個遠超乎厄亞特想像的情報通,同時也是願意動用根本不知從哪來的龐大私人財產,大方支付以王侯金幣(注:一枚約一萬日幣)這種高額貨幣當酬勞的「委托人」這些事實而已。


    『身為委托人,我能要求你報告過程嗎?』


    「還什麽過程??以『法尼史納奇』為中心的火之城人口販運集團順利崩壞的當下,委托就已經結束了吧。接下來免費加班時一下被幕後黑手找麻煩,一下被消息慢一拍的偉大騎士團在風之城你追我跑,完全陷入泥沼了啊。不隻沒錢領,還得自掏腰包補給耶!!」


    「嫌我等慢一拍!?請收回你的發言!!」


    「我明明忙著阻止幕後黑手,還被你們找碴算是慢一拍!連這座天空都市正在對抗什麽都沒弄清楚的死板傻大姊還鬼吼鬼叫算是慢兩拍!說到這裏還一頭霧水的話,根本就慢三拍了啦!!」


    放著腦袋充滿「???」(眼眶稍微泛淚)的亨莉葉塔不管,紅褐色牛頭人總之先把話題拉回厄亞特身上。


    『死棋了嗎?』


    「??目前在找能『回手』的機會。」


    厄亞特輕輕啜飲放入魔法製冰塊的冰水表麵。


    「甚至特地弄來『致命災難』這種怪物的某人,穿過了守護光之城堡,擁有『自由謁見限度』這種鼎鼎大名的驚人障壁,消失在另一側了。盡管在意家夥的意圖,但目前我們無法突破那道厚厚的玩意。」


    『哦,原來魔導駭客也有「辦不到」啊?』


    「你以為這樣算挑釁喔?不幸中的大幸是,王城在一般參觀日期間,『自由謁見限度』似乎會解除,好讓民眾和觀光客入內,隻能趁那個時段進去了吧。我記得最近應該有個『神殿搬遷儀式』呢。」


    『你也知道那活動的實際內容吧?』


    「同歡共賞的處刑活動。」


    厄亞特不屑地咒罵。


    「神殿搬遷儀式」是接納一個特定宗教且奉為國教,但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是個由國王和騎士統治的武鬥派勢力。考慮到一手包辦國家儀式及強調王權神授的正當性,最後一步棋萬萬不能鬆懈。也就是說,弗丘利亞納聖教方若不打倒「巨惡


    」建立功勞,(無論實質關係性為何,至少在書麵上)將無法獲得國王認可。


    並非打敗傳說的大魔王,也非擊退故事書中的巨龍。


    盡管采取試煉的形式,倘若發生任何失敗,無論地方王還是聖教都會顏麵無光。因此實際上會挑選恰當的惡徒,同為人類的死刑犯來祭旗,按照計畫舉行活動吧。


    『我說,厄亞特弟弟,我想問個根本的問題。』


    「啥?」


    當厄亞特隨意撥開「告訴我詳細狀況啦!」拉著別人袖子哀求的亨莉葉塔,壯碩猛牛男繼續說下去:


    『??你似乎有意無意逃避著一個身為前提的可能性,我可以明講出來嗎?』


    「別拐彎抹角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天球盡噬者(zodiac blight eater)。』


    紅褐色牛頭人意有所指的話聽得亨莉葉塔一愣一愣。厄亞特雖然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卻無法接受。


    「太古的魔王尼亞別洛法尼?我記得觀光手冊上有提到這一帶把極光稱為『魔王的咬痕』。這應該是類似的綽號吧,怎麽突然提這個?」


    『不突然好嗎,這就是你正在追的家夥真麵目──其為擾亂的支配者,亦為滅亡契機,或為救贖之鑰。若其名記於圓環,將無始無終,循永恒詠唱,得無限之力。』


    實在是句太過突然的話。


    而且牛頭人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喂喂,明明有黑暗精靈瑪米麗絲妹妹,還有我這必須得舍棄人類之身的魔導實驗犧牲品在你身邊,為啥能劈頭否定魔王還活著的可能性呀?』


    猛牛家夥一口氣喝光玻璃杯中的黃褐色液體,把透明底部敲上吧台,使圓豆和小魚等大盤下酒菜震動得跳起舞。


    『厄亞特弟弟你自己也注意到了吧。明白歸明白,隻差在被自己的常識妨礙,無法接受罷啦。』


    「??難不成?」


    『想起來了是吧?就是那個狙擊手的擴張外裝啊。風之城裏切下魔族的翅膀或角來賣的攤商並不稀奇,但那完全是不同層級。魔王尼亞別洛法尼,那家夥自己把自己的右翼改裝成擴張外裝。早在遙遠時代遭到切斷,被一並塞進祠堂內封印起來的身體部位啊。』


    「的確??和頭上的角、左翼及尾巴比起來,隻有那部位的控製等級高得可怕<、、、、、、、、>。區區裝飾品怎樣也不該具備那麽多演算領域??」


    『或許對那家夥而言隻是把被奪走的部位接回去,不過一旦改造成擴張外裝就不能收回身體裏去了啊。狙擊手和魔導駭客基本上都得偷偷摸摸做事對吧?隻有半邊翅膀走在街上超級顯眼,所以特地把相關打扮都弄得協調一點吧。』


    看來死板的亨莉葉塔再怎樣說明一時之間都還是弄不清敵友,竊笑的牛頭人則一再敲打空玻璃酒杯叫來心驚膽顫的酒保,簡直成了酒席的總幹事似的。


    『魔王尼亞別洛法尼,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女人的確存在,不過具體怎麽從曆史的表麵舞台消失的就模糊不清了。有說法是弗丘利亞納的神聖光輝消滅惡魔,也有說法是在魔導實驗中失去肉體而消滅,但哪一種的可信度都很低,畢竟隻是空穴來風啊。』


    「?」


    『其為載運死亡的黃金之馬,亦為受光輝燦爛寶石裝飾的神聖眷屬──這似乎是句表示尼亞別洛法尼末路的話,但究竟代表什麽意思,每個學者都有自己的見解。不過,或許還存在著其他像我家女仆<、、、、、>那樣的就是啦。』


    「你從剛才開始到底在說啥?那套擴張外裝的右翼的確不尋常,但實在難以想像尼亞別洛法尼能活到今日而且持續活動。你沒在火之城看到那隻失控發狂的巨龍嗎?失去統率的魔族很可悲的,隻會像那樣各自持續無意義消耗。明明若能冷靜下來整編戰力重建組織的話,老早就可以掀起幾場爭霸大陸的人魔大戰了啊。如果有那等號召力的領袖當真持續活動至今,魔族豈會淪為這種局麵?」


    『啊對了,統合王家的書架上有本積著灰塵的曆史書內這麽記載:還沒等到勇者抵達,尼亞別洛法尼就已經遭到弗丘利亞納聖教驅逐,被封印進不知何處的祠堂內喔。』


    接過裝了新液體的玻璃杯後,巨大牛男輕搖幾下杯中的冰塊。


    『??但是那祠堂的位置在統合王家的官方記錄早已散失。沒有人能夠說出那神奇的封魔祠堂究竟位於遼闊大陸何處。』


    「喂,這也太??」


    『老實說不怎麽稀奇啊。譬如統合王家的寶物庫沒有對外公開,真相卻竟然是因為讓民眾知道裏頭空蕩蕩的很丟人。另外,包括保管王家陵寢的利薩萊科托大聖堂也類似呀。明明宣稱曆代先王都沉眠於此,一旦打開石室的話數量明顯不足。假如隻缺一具遺體的話,還能掰個啥「傳說中的空位」搭個唬人故事引人遐思。但偏偏東缺西缺不隻一具兩具,想用「傳說」來美化也辦不到啦。』


    「??」


    「(哼哼哼沒關係呀反正我正在進行用無形鎖鏈阻止這些危險人物逃亡的重大任務才沒有灰心喪誌才沒有屈服於惡人之下啦嗬嗬嗬)」


    盡管有想透過談話來確認牛頭人真偽的念頭,恐怕腦容量在半途就超出負荷了吧。沒有多插嘴默默聽著的亨莉葉塔明明沒喝酒,卻已有點智能退化地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語。厄亞特則伸手輕撫她的頭,邊聽著紅褐色的猛牛家夥繼續說下去。


    『漫長曆史會讓很多東西消失,也會讓理所當然存在的記錄線索中斷。好,問題來了。你所相信的常識──魔王尼亞別洛法尼已經消失的前提當真是正確的嗎?還是不知哪來的笨蛋為了蒙混因一連串無趣偶然與惡意中斷的官方記錄,才用片斷線索拚湊出的空洞假說?唉呀~到底是哪一種呢?』


    紅皮革裝的女子身上裝飾的「右翼」絕非等閑之物。假如那當真是魔王的東西,能得到的人應該也相當有限才對。


    考慮到這一步,厄亞特仍然搖頭。


    「??沒什麽意義,毫無脈絡可循,這說法太突然了。為啥幾千固年來被封印在充滿黴味的祠堂內的魔王會在此時此地露臉?而且還想找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的中樞,光彩王城的麻煩,還大費周章解除『自由謁見限度』,有什麽一定要侵入內部的理由嗎?」


    『所以說,最近才有理由的啊。』


    「???」


    『聽好了,你自己已經說出答案了喔。目前你隻是受到無聊的成見影響,就是方才提到可能某笨蛋為了掩飾記錄疏漏而拚湊出一套僵化說法,你被這種有色眼鏡蒙蔽了視線,才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所以我之前才問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你就不會自己稍微動動腦嗎?』


    塊頭大又笨重的牛頭人歎起氣來,接著說:


    『尼亞別洛法尼已經先走一步,你則因為重新啟動的「自由謁見限度」無法出手。盡管暫時陷入困境,幸好中央光彩王城內最近為了舉辦「神殿搬遷儀式」這場唬人大秀,近期會解除那道極光護牆開放民眾和觀光客入內參觀。正好,隻要趁機潛入的話就能跟尼亞別洛法尼討回公道了呢。』


    記得在報紙上最近常提到一個叫湯馬斯什麽來著的老爺爺。雖說為了增加活動看頭就要拿自己人頭落地去換也太那個,但畢竟本來就是被處於極刑的人,肯定幹了不少壞事吧。因此,同為地下社會的居民,厄亞特隻冷漠地要對方說下去。


    「所以呢?」


    『喂喂??』


    略顯傻眼的紅褐色牛頭人應完聲,把裝了酒的冰冷玻璃杯輕抵自己額頭。


    接著這麽說:


    『那為何尼亞別洛法尼不惜大鬧一場<、、、、、、、、、、、、、、、>,也要解除<、、、、>「自由謁見限度<、、、、、、>」?隻要在那個叫湯馬<、、、、、、、、>斯<、>.洛貝路金的老爺爺公開處決當天混進大群民眾內不就能摸進去了嗎<、、、、、、、、、、、、、、、、、、、、、、、、、、、、、>?』


    啊。


    這句要說理所當然實在太過理所當然的意見,令厄亞特腦袋一片空白。


    『表示理由就在那啊。』


    猛牛家夥說了下去。


    『尼亞別洛法尼有必須趕在湯馬斯為了替宗教活動增添熱度被處刑之前辦完的事。說到這裏應該懂了吧,厄亞特弟弟?』


    「??你想說和那被稱


    為大罪人的老爺爺有關係嗎?」


    『話說回來,近來大家開口閉口都是豪華城堡內即將辦盛大活動,而那位根本沒對外公開罪狀的「大惡人」老爺爺,湯馬斯實際上究竟幹了什麽好事呢?』


    「??」


    『「天球盡噬者」尼亞別洛法尼已經有千固年以上,打從這座天空都市升上天空前,還隻是大陸中一區的時代就沒在曆史舞台現身了。偏偏最近才突然跑出她仍在活動的消息。好啦,請問這位魔王大人是從不知位於何處的祠堂中爬出來的嗎?不,憑一己之力無法打開的門,究竟是誰幫忙打開的<、、、、、、、>?這樣一想的話,不就浮現了一種明顯的可能性嗎?』


    2


    布萊提歐光彩王城。


    天空都市的中央區域。以王城為中心,一切重要行政據點及公認已獲國王準正式庇護,政教關係如膠似漆的弗丘利亞納聖教的大聖堂等設施集中的特別區域。王城內並不見類似店鋪的建築,並非時間帶的問題,而恐怕是此處禁止商業行為,采取食衣住等生活所需全由國王賜予騎士和士兵的形式吧。


    輝月星空之下,身穿紅皮革裝的女子也不在意緊身裙的開衩,靜靜往前走著。沒錯,靜悄悄到無法想像她腳上穿著豪華高跟鞋。


    「?」


    這時,看到《花販》少女走在路上,尼亞別洛法尼暫時躲進暗處。魔王靈敏的嗅覺感受到,那副破爛的打扮隻是偽裝。恐怕和尼亞別洛法尼不同,是靠裝瘋賣傻才勉強得到入城許可吧。也可能是和《祭司》之類的人聯手,暗自調查已實質和國王密切往來的弗丘利亞納聖教吧。


    盡管不必多加贅述,石砌城堡是塔與牆的文化表現。透過結合複數高塔和高牆來形成全體輪廓,再於內部建築庭園及國王用來辦公的四方形廳舍。布萊提歐也不例外,但和其他地方不同處在於除了王城的機能外,還有多如山的追加設施。多虧如此,營造出完全無視效率,利用多重階梯呈現宛如視覺陷阱迷宮的特殊景觀。


    雖然隻是區區幾道階梯,已讓紅皮革裝的女子呼吸紊亂、頭昏腦脹,甚至無法支撐自身體重,伸手扶到牆上。


    各處發出的魔法───以及人工──微弱光芒一撫過柔嫩肌膚,便有股濃稠的觸感襲來。


    「??唔!」


    彷佛從右肩延著袈裟線延伸,上半身逐漸被暗紅色的血弄髒。美麗肌膚的內側逐漸有股類似化膿的灼熱刺痛感緩緩擴散。


    閉起眼皮,緩緩吐氣。


    (沒問題,沒有受傷,舊傷本身已經獲得原諒<、、>,這是幻覺,不過是幻覺??)


    重新睜開雙眼一看,充滿鐵鏽味的那道色彩已不存在,近似化膿的痛楚也已消退。她倚在牆上,用手背緩緩拂去額頭上的冷汗。


    從前被勇者用劍從肩膀深砍入骨,就這樣斜斜斬裂軀幹。背部的翅膀連同埋藏於體內的異物一起遭到兩斷,若非自己是具備獨特可能性「幅度」的魔王,早已立斃當場。目前擴張外裝的右翼部分是將以前被放入封印祠堂內的身體部位加工接合上去,至於其他包括犄角、粗尾巴和左翼則都隻是湊合用的裝飾品。


    畏懼著不存在的傷,失去可能性的「幅度」,靠著將過往焦黑碎裂的翅膀與威容結合,勉強維持些許尊嚴。


    如果知道撼動曆史的魔王真麵貌不過如此,不曉得人類會怎麽想呢。


    (??變弱了,太弱了啊。)


    尼亞別洛法尼自嘲道。真要說起來,魔王並非絕對的強者。盡管普遍認為「若其名記於圓環,將無始無終,循永恒詠唱,得無限之力」,其實並非如此。強大時雖然足以突破曆史的極限,弱小時卻甚至會輸給隨便一個路人。載浮載沉才稱得上魔王,才超乎預期,才算是混沌。講明了,魔王之力就是具備從大勝到慘敗的巨大「幅度」,因此隻具有固定強度的四天王才出於好奇跟隨她。


    (失去輸了也能一笑置之的餘裕,或許剛好證明了弱小呢??)


    在長久封印之中,的確感受到「力量」從身體上的裂痕逐漸流逝。如今的魔王已沒有「幅度」。和凡人一樣隻能憑藉雙手雙腳,「力量」流逝到完全見底,好不容易痊愈的身軀是不過隻是還算堅固的空槽。而且如果靠著照射月光慢慢填充,重新擴展可能性的話,將來不及完成「目的」。


    如果淪為和人類同等甚至之下,那麽乾脆照他們的規矩走。


    隻要運用和人類同等甚至之上,陰險且卑鄙的手段即可。


    尼亞別洛法尼仰望身體倚著的石牆。


    (終究是魔導槍的時代,到處都開著槍眼,跟蟲蛀過的起司一樣啊。)


    話雖如此,假如等距鑿開的密集小孔常時配有魔導槍和狙擊手的話,尼亞別洛法尼的存在早就被發現了。槍眼和雷射標定器一樣,存在本身就能讓人聯想到槍口產生恐懼,因此大量鑿出超過實際所需數量<、、、、、、、、>做為裝飾算是種常識。


    另外,或許因為連城內居住者都認為靠樓梯爬上爬下往返各塔太過辛苦,能夠看到塔與塔之間,廣場與廣場之間等各種高度連接著粗鋼索,吊著的蜘蛛狀的纜車輪廓浮現在月夜當中。看樣子人類似乎是種為了提升名為自甘墮落的效率,什麽玩意都肯建構堆疊的生物。


    可能重視寂靜和不可侵犯的氛圍吧,和外頭五光十色的靡爛景象不同,光之城的夜晚十分含蓄。整個被黑暗夜色籠罩,一反其名呈現出略顯諷刺的光景。


    (把光置於火水風土的頂點雖然算是合理,但看來因為不理解光屬性具體為何,表現失去了方向性呢。)


    在被稱為魔王咬痕的極光之下,尼亞別洛法尼不屑笑道。


    除了歌頌地方王家的石像,還擺放著弗丘利亞納聖教神官的石像。仔細一看底座,上頭竟寫著成就討伐魔王的豐功偉業,替世界帶來和平之類的描述。


    多虧了這點,宗教人士甚至享有超越王公貴族的奢華待遇,能夠盡情放縱享樂。「神殿搬遷儀式」不過是文件記錄上的區分,那些聖教人士早就放棄廉潔自持,就是群每日沉浸於世俗逸樂,不堪入目的敗類。


    (??還什麽光暗二元論啊,世上萬物何來善惡僅靠既有四屬性就能解釋<、、、、、、、、、、、、、、、、、、、>。)


    自己遭到封印那時,世界還不是這副模樣。


    當時的塞列狄雷卡仍著根於大地上,她也被放置在一處地底石室才對。沒想到自己的身體竟連同巨大土塊一起被帶到高聳天際,實在是始料未及。


    (算了,其實怎樣都好。)


    當然,尼亞別洛法尼想要的設施也一應俱全。


    也就是──


    (??特級監獄。隻關著因魔導犯罪遭受判刑者的巨大監獄。)


    表麵話說起來好聽,但紅皮革裝的惡魔深深理解實際上該處的運作與名稱並不符合。說白一點,行政警備機關掌管的監獄,形同拿人質換錢財的地方。對外宣稱將危害民眾的凶惡罪犯隔離起來維護和平,但其實隻須支付大筆保釋金便能大搖大擺重獲自由。倘若不當利用的話,隨便逮捕幾名富商或貴族子弟扔進大牢,便能從希望的對象身上敲詐高額贖金或保釋金謀取暴利。假使遭到拒絕,隻要改成撫恤金、賠償或罰款等名目即可。


    然後一旦這種結構常態化,看守監獄的獄官將不再對辛勤的職務有所不滿。即便政治敵手或不該出現的目擊者毫無理由被關進牢去,也隻會一如往常在獄中遭到處理。


    譬如說。


    就算有無辜的老人遭受如此待遇,也不足為奇。


    「??要上了啊。」


    簡單形容布萊提歐,便是階梯之城。王城是由周遭數座高聳尖塔,加上中間如爬蟲類的卵交疊結合的四方形建築組成。


    不過,唯有監獄不同。


    存在一條簡直逆著所有階梯的流向,不斷往下延伸的秘密通道。


    即便扛著比身高還長的巨大對龍步槍,穿著高裸露度的紅色皮革背心、開衩窄裙及角加翅膀的擴張外裝,也沒人感到訝異而喊住她。明明一身完全不同於騎士或行政機關人員的裝扮也是一樣。


    守衛不會離開既定崗位,隻有固定時段才會在纏繞著王城的多道階梯間往來巡邏。


    重點早已不在實質維安層級需求,更像是會在固定時間探出玩偶表演的機關鍾一樣,隻要外觀上有在動作,內部機構根


    本沒人在意,十足的本末倒置。弗雷亞德火彩城下如今仍受巨龍侵擾,不過也不能調動所有人力前往支援。


    萬萬不能發生國王性命涉險的大事件。


    由於不該去思考絕對不能發生的問題,所以當然也無法擬定具體對策。


    大概是這樣吧。


    (在不可能入侵的極光護牆內養尊處優太久最後就是這種下場。)


    畢竟無論守軍素養還是門鎖防護,最終防線都設在抵達「自由謁見限度」之前。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有敵人入侵,連提出威脅可能性都隻是危言聳聽。如今雖姑且消除掉高跟鞋聲,但因為沒有預料內部遭受入侵的可能,對入侵者來說隻像夜間出門散步般愜意。


    多道階梯其中一道下方的空間,發現了直角三角型的牆麵上有扇或許是偽裝用的簡陋木門。尼亞別洛法尼舉起對龍步槍的槍托對準。


    往下一揮破壞門把的零件,就這樣閃入門內。


    裏頭就是要找的特級監獄了。


    無聲無息潛入後,尼亞別洛法尼卻開口說出多餘的話。


    「??我這就去救你了,濫好人老爺子。」


    3


    『如此這般,也就是說,真實故事是這樣的。』


    隻見穿著附有大量拉煉長褲的腿開始沒禮貌地抖動。


    把沒有想吃什麽的厄亞特和亨莉葉塔晾在一旁,不知哪來的第一王子對吧台上的綜合起司盤伸出手。和被關在人工水晶內的均衡魔法光芒不同,令人聯想到營火的橘色柔和提燈光芒,或許還具備讓料理看起來更美味的效果。


    要讓被多種野獸養育長大的《狼少女》變回人類,必須親手殺害野獸母親這種事隻是迷信喔哥哥──牛頭人邊側眼瞄著如此爭執的《刺客》和《圖書管理員》,繼續說:


    『不知道是散步還是采山菜,總之不知哪來的某人偶然發現到了,根本沒有留在任何正式記錄上,被掩埋在盎然綠意內的小小祠堂。然後明明當成沒看見就好,卻還是將祠堂打開。至於結果發生什麽事,答案很清楚,便是魔王尼亞別洛法尼從超過千固年以上的沉睡中蘇醒了。』


    「所以呢?那位被稱為大罪人的老爺爺湯馬斯.洛貝路金,就要被以解放魔王一事問罪嗎?」


    『考慮到罪行的嚴重性,不能坐視不管,但又不能對外公布罪狀。一旦這種天大消息擴散到世界上,將引發人類的集體不安導致治安崩壞。魔族也可能會重拾幹勁,趁機恢複原有秩序也不一定。』


    牛頭人喀啦喀啦顫動起令人難以想像是草食動物的巨顎笑道。


    『??這次也是時機剛好。畢竟一般的處決方式,這種含混不清的罪行很難避免被放大檢視。站在高官權貴的立場,假如勇者還魔王之類的話題又被挖出來,會很頭痛對吧?不過,要是當成「神殿搬遷儀式」祭典中的一部分,死掉一個老頭也不會吸引太多目光啦。』


    「??」


    厄亞特的袖子遭到一旁的亨莉葉塔輕輕拉扯。


    身為穿著盔甲和窄裙的大人,這舉動實在幼稚得像個孩子,也不適合她。不過她大概是想弄清楚,這種事真的有可能嗎?在騎士階級之上的中央,光彩王城內竟像這樣不分是非,成天攪弄權力鬥爭的漩渦嗎?


    她應該至今為止都以相信所屬單位提供的情報為前提。


    恐怕根本不想相信自己過去逮捕的罪犯當中可能有無辜良善,同時也助紂為虐幫助了混進正義集團內的惡棍吧。


    『但是實際上,真相是否如此也難說哪。』


    牛頭人邊舔著玻璃杯的表麵,邊開口:


    『就算祠堂的門偶然被打開,尼亞別洛法尼真的會因此完全釋放嗎?在額頭貼符咒或用魔導銀鎖捆綁之類,正因為連當時的地方王都沒能成功殺死<、、、、、、、、、、、、、、>,我覺得布下層層防護是人之常情<、、、、、、、、、、、、、、>才對啊??』


    「既然如此的話。」


    『沒錯,明明當成沒看見就好。』


    紅褐色猛牛男一口喝下杯中液體,抓起味道挺重的一塊起司。


    『??或許那位叫湯馬斯的老爺爺看到被封印的魔王,發現眼前的她和人類一樣會哭會笑,才忍不住伸出手撕下符咒,鬆開捆綁全身的鎖鏈吧。』


    理由肯定並非如此單純。


    如果是受魔王的魅力一時衝昏頭,或是想結下契約為所欲為之類的。若其中參雜著私欲或算計,尼亞別洛法尼肯定不會如此執著。


    想都沒想。


    真的是連想都沒想的自發行為。


    就像雖然知道放走籠中鳥就再也不會回來,仍望著藍天到窗邊打開鳥籠門的小孩一樣,那位老爺爺伸出了手。


    憑自己的意識解放。


    然後遭到問罪。


    被判處死刑。


    『既然這樣,尼亞別洛法尼根本沒理由顧忌嘛。』


    第一王子把見底的玻璃杯底敲上吧台。


    『竟會仰賴人類製造的魔導槍,實在難以想像是絕代魔王啊。對手可是可以追溯到魔法創建源頭<、、、、、、>的重大存在啊。為何這位vip大人必須仰賴渺小人類的技術,恐怕和「這玩意」有關係。』


    嘴上邊說,巨大無比的牛頭人邊輕撫腰際的槍套。如同蝴蝶翅膀的劍鐔因為魔法之力淡淡發光。


    沒錯。


    不同於店內的提燈或蠟燭火,經由人工製造出的魔法光芒。


    說時遲那時快。


    牛男的頭沒有受傷,應該沒有。但是,厄亞特卻產生了牛頭人頭部溢出了濃稠黑色液體的幻覺。


    『遭勇者砍出的傷,隻有勇者本人才治得好。』


    「??」


    『哼哼,這玩意可痛著呢。盡管傷口本身已經獲得原諒而愈合,感覺還是會殘留上很長一段時間。大概類似化膿的灼熱刺痛感,加上力量從體內流逝的錯覺呢。』


    沒錯,充其量隻是幻覺。


    溢出的記號隨著槍套內劍的魔法光芒一起消失。


    『既然是被擊敗遭到封印,受了傷也不稀奇。不過,如今魔王盡管虛弱,還是在外頭走動。若想恢複元氣,明明該覓地靜養才對。好啦,來問問聰明的厄亞特同學吧。要怎麽說明這種矛盾的狀況呢?』


    「難不成?」


    『我不曉得那位老爺爺有沒有自覺,畢竟少說超過一千固年的遠古時期,隔了這麽久,別說人類了,恐怕連魔族那邊都不記得魔王長相了啊。』


    猛牛扭曲自己大過頭的下顎,試圖擠出笑容。


    『不過根據狀況來看,叫湯馬斯的老爺爺恐怕也有什麽秘密,譬如血統之力來著??假如善良的老爺爺在真正的意涵上拯救了尼亞別洛法尼,對魔王當然具備重大意義。令她等不及自己恢複,就連原本擁有的可能性「幅度」連百分之一都無法發揮,也寧可隻身挑戰固若金湯的王城啊。』


    4


    宛如人類欠缺考量就鑿開山做出的隧道,隻等距排列著最低限度的水晶管和魔力光的漆黑地區。不過,恐怕限製光源也是有意義的。


    看守監獄的關鍵在於獄官能單方麵把握囚犯動向,卻不能讓相反的狀況發生。


    透過將情報流通動線單一化,在支配者與被支配者間築起絕對的高牆,屬於基礎中的基礎管理方式。


    人工光一掠過嫩肌,不規則的濃稠觸感再度襲來,接著身體有如化膿般腐爛的灼熱刺痛。但終究是幻覺,尼亞別洛法尼揮除已經受到原諒的痛覺殘渣。


    「??」


    眼前出現令人難以想像此處是天空都市的寬敞空間。


    往下持續延伸的巨大地底空間。寬一百艾斯爾(注:約一百二十公尺)的無底懸崖另一頭牆麵上有分階層的牢房,而位於前方的牆麵則成了一座管理塔。管理塔透過將巨大真空水晶內的霧狀魔力變換為火魔法,形成大規模聚光燈照向牢房,從塔這邊看得見牢房,從牢房方看來卻因強烈逆光而看不見塔的構造。


    想當然。


    若在這種沒有晝夜概念的昏暗地底,成天受到炫目刺眼的劇烈亮光照射,肯定無法好好入眠。此地是處除了靠著鐵格牢房關人來剝奪自由,本身就是都會削弱體力和精神的死亡領域。而且最無恥的地方在於,管理方還能以這是避免不必要暴力接觸,隻為了求情報單向化才采取的措施當成藉口。無疑是間打著正義大旗傷害他人,宛如醜陋人性結晶的設施。


    有個詞叫「光暗二元論」。


    即便抗議受強光幹擾睡不著覺,也會被「因為你心中被黑暗占據


    才會害怕光明」這類理由粗魯駁斥。


    此外,管理塔與對岸牢房間也設有吊橋,不過設計成一發生意外就能馬上收起阻斷路徑。這裏連最基本的安全防護都沒有,明明此處所有光源設備都可能因為維護失當成為火種,等到萬一真的發生火災,相信囚犯們將無處可逃,受烈焰與濃煙吞噬吧。除了送餐之類等最基本照顧之外根本不會離開管理塔的看守,大概認為隻要自己這些人能安全從管理塔逃上地表就無所謂吧。


    被關進牢內的並非全是窮凶惡極的罪犯。頭發和肌膚透徹得不自然,近乎雕像的少女之類也被關在裏頭。恐怕是人工生命體,但到底為何遭到逮捕?身為製作者的《煉金術師》等人會不會正伺機奪回?


    既然來到這裏,已無須顧慮了。


    反正一開始就不抱可以從頭到尾都不被人發現的期望。


    不過,監獄的門不靠專用鑰匙的話,恐怕打不開吧。


    「好啦。」


    咻!


    從背後悄悄逼近的尼亞別洛法尼以隨手撿來,用於固定、補強照明設備的繩索纏上待在管理塔內的年輕獄卒脖子。


    「??!???!! !! !!」


    被以脖子為中心提起整個身體,事到如今才把雙手伸向脖子,同時懸空的雙腳也不停掙紮,但為時已晚。盡管她穿著高跟鞋也不動如山,對手別說是像樣的抵抗,連出聲警告發生異狀都辦不到,隻能接受任憑宰割的命運。


    懸崖對岸,麵對牆麵牢房的通道上能看到其他獄卒正將和剩飯沒兩樣的食物往牢裏扔,但礙於支配階級自身設下的巨大光源,管理塔完全處於背光之中,沒有人會注意到近在咫尺發生的慘劇。


    堵住氣管讓獄卒窒息太花時間,沒必要陪他耗。正當尼亞別洛法尼打算上下晃動來錯開頸骨時──


    『全身鏽斑灰塵的,你真是受了很多苦啊。你本來就是不同生物,那麽不必再受人類的理由擺布,想怎麽活就怎麽活吧。老朽也這麽希望的呀。』


    「??嘖!」


    明明早不知殺了多少人,為何會在此時想起這番話。


    咋舌的尼亞別洛法尼稍微改變施力方法,針對脖子旁的頸動脈施力。一旦運往腦部的血液阻塞,脆弱的人類不出十秒就會失去意識。在缺氧的腦細胞遭到徹底損害前鬆開繩子,把癱軟的獄卒雙臂反綁到背後。


    盡管是高風險的選擇,如今也不想特地再對無力抵抗的對象下殺手。


    或許是抱著難得的慶生會沒必要搞得自己滿手髒,至少保持乾淨來度過這個重要日子之類的感覺吧。


    總而言之。


    (操作吊橋是從這控製盤操作,而這應該就是牢房鑰匙了。原來不是每間牢房各有一把鑰匙呢。也對,畢竟那樣會弄出一大串又重又麻煩的鑰匙串,一把萬用鑰匙搞定方便多了。)


    胡亂操作控製盤,拉下拉杆後,隻見連接管理塔通往對岸牢房通道的吊橋逐漸往上收回。


    『喂!是怎樣!?』


    『等等!這樣我們回不去啊!!』


    盡管造成有如捅了馬蜂窩似的大騷動,這下被留在牢房通道的人員無法移動至上下層,隻能原地滯留。過半數的獄卒行動受到限製。


    但反過來說,管理塔這邊的上下層還留有將近半數的獄卒,不過倒也不必硬碰硬交手。


    「嘿咻。」


    管理塔內的上下移動靠的是階梯,然而果然為了防止逃獄或暴動,裝有厚重的鐵製彈簧門。


    立起過度巨大的對龍步槍,將槍身上部抵住額頭,往自壞鉛彈頭集中意識,強烈思考要使用的魔法。


    最低中的最低。


    以意誌力在自壞鉛彈頭上刻下所需的文字和數字,如煙火工匠般設計希望的槍口焰顏色。顏色為黃,三個頂點,其中一點特地縮短來破壞平衡。


    「tertiary arc-charge。」


    極度壓低威力之下把槍托抵在肩膀,發射了對龍步槍。一旦釋放出的龐大熱能將門與牆壁焊接起來,靠人力已無法開啟,等於誰都沒辦法進入這一層了。


    肩膀受到衝擊,一股肩頭到軀幹裂開的劇痛襲來,簡直像薄薄皮膚底下有膿瘡破裂似的。不是舊傷複發,別想太多──魔王緊咬牙根,接著為了保險起見,彎下腰撿起將霧狀魔力以雜質和高溫凝固成膜狀的巨大空彈殼。


    再來就剩伸指按下控製盤的按鈕,隻放下連接目標牢房的吊橋,目的就算成功一半了。


    尼亞別洛法尼順著自己造出的唯一通道,往目的地前進。


    『??解放我可不會有好事喔,人類。一旦解除封印<、、、、、、>,重新連結上埋進胸口中心的異物<、、、、、、、、、、、、、、>,我將取回身為魔王的一切<、、、、、、、、、、、>??雖然前提是要斷線已久可能接觸不良的這玩意還能動就是了。再加上,你們人類擁有轉移憎恨的矛頭來獲得虛偽滿足感的壞毛病。要是沒能立刻把逃跑的我抓回來,肯定會拿放走我的你來開刀出氣吧。』


    回想起過去曾說的這段話。


    沒錯,打從一開始,就已清楚事情會變成「這樣」了。


    『老朽已經活得夠久啦。』


    然而,無論再怎麽警告,那位老爺爺仍不改臉上笑容。


    真要說起來,老人根本沒理解自身的價值。


    區區常人哪可能打開封印魔王領域的大門,以及大量符咒和鎖鏈。難道老人不知光能辦到這點,代表身上流有過往曾在這偉大存在身上狠劈一刀的勇者之血嗎?


    在當今流傳的傳說中,恐怕來自意圖拉攏統治大地的地方王的弗丘利亞納聖教大肆宣揚「是我等祖先收服的」來提升神話宗教的價值,主張自己做為支配者的正當性。時至今日,持續使用類似伎倆來維持實質支配,還打算舉辦「神殿搬遷儀式」這種愚蠢的活動。


    也就表示,一旦今後老人的身世秘密泄漏出去,感受切身危機的當權者想必會有所行動,這名遭到遺忘的老者將會麵臨莫大危險。


    醜陋的人類定會毫不猶豫地下手封口。


    『哈哈,老朽不是那麽偉大的人啊。』


    明明如此。


    明明是如此。


    『而且看到你這樣受苦,當然很想幫忙你呀。老朽來日不多,和能夠永久活下去的你不同,要是老朽短短數固年的命能替你取回永恒,豈不是夠劃算了嗎?』


    就這樣,老人替她一道一道解除大量符咒和鎖鏈。


    出掌覆蓋在她從後頸沿袈裟線裂開的醜陋傷疤,治療這道舊傷,賜予她原諒。


    連老人都對自己能辦到這種事感到驚訝。


    這時她才明白。


    才真正體悟到。


    已無須再抱持憎恨,無須拿起武器。結束了,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展開的戰亂時代早已終結。


    身為魔王活下去不再具有意義。


    自由展翅高飛也無妨。


    透過受眼前這位勇者治愈,獲得原諒,讓尼亞別洛法尼理解這點。


    原來從前什麽都不明白。


    如同老人甚至忘了自身血統背負的使命,時光洪流能夠洗刷,清淨一切的孽緣。


    「??」


    途中雖然會碰到幾個「送餐員」,充其量不過是兩、三名獄卒拿著用來鎮壓沒魔導槍、赤手空拳囚犯的裝備。恐怕是擔心帶著魔導槍的話,反而可能在暴動發生之際被囚犯奪走吧。要是貿然把槍口威嚇獄卒,感覺他們會嚇到跳崖。於是隻好用對龍步槍的槍托將隻拿著警棍的獄卒一個個敲昏,再繼續往前走。


    (我對人類隨自己欲望製定的善惡沒興趣。明明這裏就隻有火水風土四種屬性,想靠根本不存在的光和暗肆意分割世界的人類所說的那些毫無根據的癡言妄語對我沒差。)


    到頭來,如同一開始所想的事發生了。


    痛恨尼亞別洛法尼的話,大可攻擊尼亞別洛法尼就好。但人類家夥們連挺身對抗強大敵人的行動都遺忘,秉持過剩正義感這道劇毒朝能打贏的敵人<、、、、、、>下手,藉以獲得虛偽的滿足感。


    打算將魔王的罪行加諸於那位無辜老人身上,在公眾場合侮辱他的死亡。


    不,連這都隻是藉口。


    最根本的原因,是統治這塊地區的權力者們不允許有可能拆穿他們謊言的老人存在。勇者造成的傷隻有勇者才能治愈,反過來說,也成了打倒魔王真正功臣的鐵證。因此家夥們才恐懼,顫抖,夜晚都睡不好覺。什麽都


    好,總之找些隨便的罪名栽在他頭上再處決──大概隻抱持這點程度的感情吧。若能用在「神殿搬遷儀式」上象征討伐邪惡,更可謂一石二鳥,能讓受國王承認的弗丘利亞納聖教地位堅如盤石。錢、錢、錢,一切都為了齷齪的神職人員每天吃香喝辣。


    這種事怎能原諒?


    豈可原諒,絕不允許。


    (不過,我是統領群魔的睿智之王。既然如此,就運用擁有的一切來清償吧。我早就決定加諸我榮譽肉體與靈魂的恩情與仇恨都必有回報!!)


    再會之前,尼亞別洛法尼不知為何暫時停下腳步。


    伸手撥弄頭發,拍打自己臉頰,扭動身體並動指拈起紅皮革裝的各部位進行確認。盡管用尖銳高根鞋喀喀踩踏地麵,仍無法冷靜下來。心跳加速,堂堂魔王竟感到緊張。試著緩緩深呼吸來舒緩情緒。碰麵後最初該做什麽?該說什麽話?明明一路上想了又想,回過神時腦袋已一片空白。然後轉念一想,覺得這樣也沒差,以最真誠的自我一決勝負。決定好方針後,再度靜靜朝目的地的牢房踏出第一步。


    「嗨,老爺子。」


    結果說出口的,是誰都想得到的普通招呼。


    盡管對自己腦袋不靈光感到不悅,事到如今也無法重來。


    尼亞別洛法尼硬是說下去。


    懷著一股反正想在這個人麵前掩飾自我終究不可能,甚至略感痛快的自暴自棄。


    微微揚起嘴角,帶著千思萬緒。


    她這麽宣言了。


    「抱歉幹得不夠俐落。不過我來救你了啊,老爺子??!!」


    5


    「不、不可饒恕。」


    亨莉葉塔語帶顫抖地低語。


    用險些破壞吧台的勁道激動一敲,放聲大喊:


    「奪走封印魔王的功勞???強加莫須有之罪意圖砍下無助老人的頭,以受國王認可?還什麽風光熱鬧的『神殿搬遷儀式』啊?假如這些事是真的,罪不可恕啊弗丘利亞納!!把國王賜予的信任與慈悲當成什麽了啊!?」


    「抱歉,這位小姐喝醉了,大家別計較。」


    隨口安撫周遭的視線,厄亞特眯起單眼。


    對著身穿滿是拉煉裝飾長褲的猛牛男說:


    「你掌握到什麽程度?」


    伸出大掌抓起眼前新端上的重口味起司和果乾,紅褐色的牛頭人回以傻楞楞的聲音。


    『啊?』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多少?用金幣委托我們去弗雷亞德火彩城下摧毀滲透城內的人口販運集團的人可是你。難道你早明白陸續完成委托的途中會接觸到尼亞別洛法尼,才特意做這種安排的嗎?」


    『你猜呢?』


    盡管含糊帶過,但答案再明顯不過。


    然後如果這個男人當真忠實自稱的頭銜責任,也能理解他從一開始就不傳遞正確目的的理由。他是站在選拔王國,也就是人類這邊的存在。假如一五一十告知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目前的腐敗局勢,不想也知道自由奔放的魔導駭客厄亞特.庫裏米納特洛菲會站到哪一邊<、、、、、、>,那樣一來第一王子可就頭痛了。


    不。


    為了幫深深入侵地方政治權力結構的弗丘利亞納聖教擦屁股而向魔導罪犯求助的行徑,若被發現背後竟是由整合選拔王國全體的統合王家堂堂王子在穿針引線,想必會招致非議。


    「??」


    可想而知,這次的問題若隻靠固守成規的亨莉葉塔這種人處理,肯定難以解決。


    因為不是單單畫條線,區分善惡就能了事。


    動員全人類獵殺邪惡化身尼亞別洛法尼的行徑屬於善的一方。


    意圖阻止利欲薰心、毫無意義的公開處刑的尼亞別洛法尼也屬於善的一方。


    善與善正麵衝突的矛盾狀況下,通常的法規發揮不了作用,更別提想揭穿躲在最深處,暗地蠢動的權力者撒下的謊言。因此為了應付這種情況,才需要魔導駭客這種地下專家。


    『本來是希望你能自己發現真相<、、、、、、、、、、、、、>──』


    紅褐色牛頭人似乎有點自暴自棄,以彷佛感歎學生比預期笨拙的口吻這麽說。


    他瞄了一眼在這座天空都市內象征光明正大的擊士亨莉葉塔後。


    『擅自擺脫我的控製解決問題就再好不過<、、、、、、、、、、、、、、、、、>。可是誰叫你老受既定觀念影響,遲遲察覺不出真相嘛。本來這次之所以特地拜托你,就是因為相信魔導駭客屬於一種腦筋柔軟的生物耶。』


    「結果發現期待落空了?」


    『既然如此,接下來該是取舍的時間。沒辦法獲得一切的話,隻能思考該取什麽,又該放棄什麽了。我等於是拿刀削掉自己身上的贅肉啊。直接把事情真相告訴你,等同將遭遇在這之上的風險,但我還是忍痛那麽做了。好啦,你要怎麽行動呢?』


    「??還能怎麽行動?」


    厄亞特也一臉困惑。


    一臉「你早說不是更好」的表情。


    「泰瑞莉亞和瑪米麗絲為何沒出現在這,可別跟我說猜不到啊。」


    『哦,你們分頭行動的用意就在這啊?』


    「裝得太假啦。」


    魔導駭客吐了口氣。


    「達古雷加.布爾.格爾洛斯。雖然是得到騎士稱號的漂白駭客,由於亨莉葉塔離開前線,使得這家夥無人管束。憑你這位深不可測的情報專家,區區臭藥布味的魔導駭客動向肯定早在掌握之中吧。」


    肩膀微微一顫的正是當事人亨莉葉塔。


    她可是比來路不明的情報專家猛牛男更清楚那家夥是號怎樣的人物。


    「喂!等等,渾身灌滿增強藥劑的臭藥布家夥到底怎麽啦?在我受到難以啟齒的恥辱捆綁,被塞進包包內的這段期間,外頭到底發生什麽事!?」


    「哼哼哼那叫做龜甲縛喔。然後現實和你的妄想正好相反,問題在於我們和亨莉葉塔你一同消失,會讓那家夥怎麽看待這件事喔。」


    「等等,難不成??」


    「誤認為追捕我們的功勞已經全被亨莉葉塔你搶走,求功心切的達古雷加於是脫離騎士團擅自展開行動。畢竟騎士團也和尼亞別洛法尼衝突過了,那家夥似乎是想從那方麵下手來賺點功勞,以防再度被送回監獄去喔。」


    「所以我問的是,那個癟三漂白駭客打算幹什麽啊。那是個讓騎士這一詞匯從都市的傳統中腐化,差勁到極點的爛人,肯定幹不出什麽好事吧!?」


    「對。」厄亞特點了頭。


    「那家夥打算去破壞這座土彩城下的土核心,所以我才派泰瑞莉亞和瑪米麗絲去製止他啊。」


    喀匡!!一聲,連忙站起身來的是至今為止都被晾在一旁的亨莉葉塔。


    「什、什麽!?這個危險人物剛才說了什麽!?」


    「不管怎樣,尼亞別洛法尼為了『偷偷』潛進中央,已在各地做了事前準備。無論達古雷加本性如何,在書麵上還是位騎士大人對吧?站在維持治安的立場上當然拿得到安全報告,就算報告上並沒什麽,隻要透過魔導駭客的技術便能明白唯有地下社會的居民才懂的事。即使有優劣之分,那家夥用的技術仍和我屬於相同係統呢。」


    「可是我們騎士團什麽都??」


    「以為被亨莉葉塔搶先,意圖扳回一城的達古雷加會乖乖分享發現到的情報?我們可是利用情報來戰鬥的魔導駭客喔。」


    美麗擊士伸手扶額。


    本來隻想警惕他才會那樣威脅,但看來有點太過火了。


    「那位漂白駭客大人似乎認為主動敲響自己這邊的警報,能夠讓位於中央的尼亞別洛法尼慌了手腳喔。」


    「隻、隻為那樣?那可是土之城的核心耶?隻為了這點理由就亂來!?」


    「喂喂,我不是說了嗎,魔導駭客是靠情報來戰鬥,而且最怕的就是『曝光』啊。達古雷加之所以想掌握尼亞別洛法尼的『足跡』,也是出於那家夥的直覺采取的一種攻勢啦。實際上,用來對付同樣害怕『曝光』的狙擊手的確有效啊。」


    聽完說明後,美麗擊士仍顯得一臉納悶。或許對長久以來靠著手中的劍正麵與惡漢對峙,證明公仆的正義使民眾安心的亨莉葉塔來說,會這樣是理所當然的吧。


    「舉例來說,就像操控大金庫的門來把強盜關在裏麵吧。為了讓魔王確實露出馬腳,好追蹤到處逃竄的魔王蹤跡,自己也需要做出某種程度的犧牲呢。」


    「可、可是不對啊,我不是在說那種複雜的事!拜托,是土之核心耶?竟然


    把這麽重大的消息隱瞞至今??!!」


    「喂,事到如今可別怪我為何沒去通報啊。誰願意聽我們這幾個通緝令都還沒解除的人說的話?而且無論什麽組織都會想包庇自家成員吧,通緝犯和騎士大人,站在守護治安那方的你們會相信哪邊,一想就知道了吧。」


    「??唔!! !? ??」


    乖寶寶亨莉葉塔一張嘴開開闔闔,似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長久以來用現實觀點看遍善惡的她應該清楚,公文的力量不容小覷。無論達古雷加實際上是怎樣的家夥,正式記錄上仍是名堂堂騎士。即便事實上厄亞特和達古雷加同樣屬於魔導駭客也無所謂,何況迫使他如此胡作非為的不是別人,正是被趕去「擊士」這個地位的亨莉葉塔自身。


    就在此時。


    轟隆隆!!傳來某種從下方往上衝撞的震動。厄亞特仰望天花板。


    「??唉呀,搞砸了嗎?」


    是啊。紅褐色牛頭人用粗糙的手搭向額頭。


    『我姑且問問,為啥這種大事不是你過去處理?』


    「可別用結果論來怪她們兩個喔,你考慮看看實力嘛。對付戰鬥傻瓜亨莉葉塔和帶有怪味的藥布家夥相比,當然是亨莉葉塔更危險喔。」


    「你這危險人物!要找理由居然扯到我身上??!!」


    「實際上,我並不明白她清醒後會怎麽做。畢竟這個不知叫騎士還擊士的大人一逮到機會就連絡職場的老同伴,打算包圍殲滅我們,所以才有必要兵分兩路啦??隻不過,早知道她一見到猛牛就動搖到跪地,我肯定過去那邊了啊。」


    「哇~哇~哇~!!叭叭噗噗!!」


    原來亨莉葉塔腦袋一短路,最嚴重甚至會退化成幼兒嗎?被她兩手握起可愛粉拳拚命敲打了。而看著厄亞特他們的模樣,猛牛家夥歎氣道:


    『隻要你握起魔導槍,事情就簡單了不是嗎,第六發的惡魔(hex jinx)先生?』


    「別跟我硬凹沒辦法的事,惡魔的轉輪手槍已經扔啦<、、、、、、、、、、、>。」


    「?」


    亨莉葉塔停下敲打的手納悶歪頭,不過沒必要特地去揭開舊瘡疤向她解釋。


    藍色外套的少年吐了口氣。


    「這我剛才也稍微提過了??就算去動土之城的核心,也不會讓緊急模式有所動搖,但至少會成為中央重新審視警備狀況的一個契機吧。何況她現在人在中央的城堡裏不是嗎?雖說我沒有支持尼亞別洛法尼的意思,但叫達古雷加的藥布家夥在毫無計畫下打草驚蛇,讓她激動起來也很危險啊。」


    『既然如此??』


    「不管她打算用什麽方法從監獄救出那位叫湯馬斯來著的好心老爺爺,途中都會因此遭受衝擊──強烈得足以摧毀她原先計畫的衝擊吧。」


    6


    依舊是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人。


    能讓見者之心逐漸鏽蝕的鐵柵欄和石牢房,結合真空水晶與霧狀魔力不分晝夜持續照射的強烈聚光燈,惡劣的食物和衣服等等,明明居住環境糟到不行,這位老人卻和一開始碰麵時一樣沒有改變。


    「哦?」


    無論什麽時候都慈眉善目的老爺爺。


    和打開任誰都遺忘的祠堂大門時沒有絲毫改變。


    「你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呀?」


    「開什麽玩笑啊??」


    明明是麵對舍棄性命與尊嚴救出自己的恩人,但尼亞別洛法尼忍不住低語。盡管深知無禮,也止不住迸出口的話。


    「沒聽到是不是?我是來救你的啦!!救你脫離這荒謬的一切,脫離本該由我一人承受的罪啊!!」


    「??」


    「我絕不接受鬧劇般的公開處刑,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你該被憎恨的理由啊!!所謂解放魔王尼亞別洛法尼之罪,前提是我太過可惡可恨才成立的罪對吧。不,連這也是藉口,實際上不過是享盡奢華的弗丘利亞納聖教害怕吹牛打倒魔王尼亞別洛法尼的謊言被揭穿,才打算利用『神殿搬遷儀式』這種冠冕堂皇的公開處刑封你的口而已!根本沒必要乖乖配合他們好嗎!!」


    「老朽不是為了這麽拘束你才救你的呀。那時候老朽應該叫你自由自在活下去吧,別如此糟蹋自己的命。老朽不過是個救過你一次的陌生人呀。」


    「最好是陌生人啦??」


    再也忍受不下去的尼亞別洛法尼雙手抓住鐵柵欄。


    他沒發現,果然沒發現。


    無論是自己流著勇者的血脈,以及若沒想起這回事就不會落得如此窘境,他根本都不知道。


    但是,正因為他是個沒發現這些事,仍毫不猶豫出手相助的人,尼亞別洛法尼才說什麽都無法見死不救。


    或許所謂的勇者,原本就是指這種樂於助人的人也不一定。


    在從前,彼此雖隻有刀劍相向一途,如今已不同了。


    其名記於圓環,將無始無終,循永恒詠唱,得無限之力──這種事隻是謊言,魔王並非那般完美的存在。贏的時候會壓倒性獲勝,輸的時候也會眨眼間敗下陣來。這種「幅度」正是魔王的強項,也是弱點。


    希望世上至少能有一個人,能夠理解到這一點。


    於是她往丹田使勁,放聲大喊:


    「不計代價救了別人性命還背負罪名的家夥最好會是陌生人啦!!聽好了,說什麽我都會救你,就算你早已放棄抵抗那群滿肚壞水的當權者的陰謀詭計也一樣啦!!就算是我多管閑事我也要管到底,就跟你對我做的一樣啊!! !! !!」


    幸好,目前已拿到牢房的鑰匙。


    這種鐵柵欄算得了什麽?現在馬上就能讓他重獲自由。


    就在她這麽想的下一刻。


    鏘匡!! !! !!


    隨著巨大裝置切換般的劇烈聲響,所有照明的光都消失了。


    「??什麽!! !? ??」


    出乎意料的黑暗。


    短短一瞬間的事,照明馬上恢複正常,但周遭已和剛才截然不同。這座縱長深邃的監獄全域亮起鮮紅的緊急照明。


    詭異的人工光線蹂躪起魔王柔嫩的肌膚,不存在的濃稠血液觸感從右肩開始汙染全身。


    發生了「某事」。


    而且還是連尼亞別洛法尼沒能預料到的「某事」。


    「啊!」


    接著她發現到。


    盡管再度將牢籠鑰匙插進門上的鑰匙孔,形狀卻不吻合。隻發出喀鏘喀鏘的聲音,無論如何就是塞不進鑰匙孔內。


    從膨脹成巨大花朵狀的金屬管內,傳出了這樣的廣播:


    『發布緊急警報,中央地區光彩王城範圍全域的警備狀況進行重整。範圍內所有魔導銀鎖都會自動變更。配合新鎖更新鑰匙的作業,請遵循各部門管理階級的指示進行。再重覆一次??』


    「??該死。」


    不合。


    再怎麽試,再怎麽緊咬嘴唇,再怎麽忍住淚水,唯有一把的鑰匙說什麽就是不合。


    用雙手抓住鐵柵欄使勁,依然紋風不動,隻傳來喀當喀當的不悅聲響。一旦勉強使勁,右肩上過去留下傷痕的附近一帶裂開來,激起膿滲透開來的灼熱刺痛。


    我變得這麽弱了啊。


    不再有勝有敗,沒有高低起伏,沒有任何突出。不具有「幅度」,不具有可能性。隻靠肢體能力,根本無法打壞這道鐵柵欄!!


    「該死!老爺子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比起慌得手忙腳亂的魔王,在牢中等待處決的老人反倒冷靜。


    繼承了勇者血脈的某人充滿皺紋的臉上浮現笑容,搖了搖頭。


    「已經夠啦。」


    「??才不夠。」


    「老朽來日不多,想到連最後的工作都已經達成,就沒什麽好怕的啦。」


    「最好是啦!! !! !!」


    已經超出忍耐極限,扔掉沒用鑰匙的尼亞別洛法尼終於把雙手伸向扛在肩上的對龍步槍。先嚐試用槍托敲打牢門,確認紋風不動後把槍口對準門鎖。


    隻要她有那個意思,別說牢門,整間牢房都能貫穿。


    但是問題就在這裏。


    (威力太強了??!!)


    和管理塔的密閉式厚重鐵門不同,原本就有縫隙的鐵柵欄會使暴風淹沒牢房。


    「老爺子,往牢房角落靠。」


    他沒有行動。


    勇者不會允許身邊的人為了自己墮入惡途。


    「拜托你照我的話做!!隻要一次就好了啦!!」


    麵對有如孩童鬧別扭的魔王,老人仍然不願做出使尼亞別洛法尼染罪的行動。


    其實她早就明白,就算以最低中的最低,靠意誌力在


    柔軟的自壞鉛彈頭上刻下文字和數字來仔細控製威力,也無法在不傷害鐵柵欄另一頭的老人之下隻破壞門鎖。這和想用斷頭台來削蘋果皮一樣,是根本辦不到的事。


    拯救不了。


    這樣下去無法救出最珍重的人。


    還說什麽太古的魔王,什麽「天球盡噬者」,什麽足以統率所有魔族毀滅人類的負之威權啊?連拯救自己後還承擔所有罪過的一位恩人都救不出來,到底還能對誰挺起胸膛啊!?


    「謝謝。」


    「??」


    「看到你如此關心,讓老朽覺得自己能活到今天還真不錯,真是開心。」


    牢籠的另一側,傳來過度殘酷的聲音。


    「不過為了一個老糊塗走上歧途可太不公道啊,好啦,快點離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難得老朽把你救出來,一直在這耗下去老朽也會良心不安的。就當是讓老朽安心好嗎?」


    聽了這番話。


    到這步田地還能聽到如此完美無瑕的話。


    「??啦。」


    理智終於斷裂。


    魔王尼亞別洛法尼將至今為止未曾感受過的激情注入靈魂當中。


    「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啦!老爺子??!! !! !!」


    「??」


    切換思緒。


    硬是將迷惘斬斷,展現出身為魔王的冷酷。


    沒有時間拘泥於當場辦不到的事。要是自暴自棄的尼亞別洛法尼在這裏被逮,將真的失去僅存的機會。因此就算用硬拖的都要把他拖出這裏。


    「聽好了,我一定會救你,這件事沒得商量。」


    「你??」


    「閉嘴啦臭小鬼<、、、>!!不過活了果實從樹上落地後冒芽長成大樹這點歲月的幼童,別給我說得一副已經看透全世界的樣子啦!!我告訴你??聽好了啊老爺子,我這就教教你,世界比起動不動就放棄的來得更寬更廣,更璀璨而且美麗無比啊!!不準頂嘴,你要知道我可是魔王喔!在你們這種隻淺嚐世界表麵就滿足的矮小生物眼中宛如黑暗化身的睿智族群之王呀!!你到底憑什麽權利拒絕我?既然我說要做,就等於是世界的決定了好嗎!!我一定會救出你,知道沒有!! !? ??」


    「??」


    「快哭啦你這笨家夥!!哭也沒關係啦!!誰曉得你剩多少壽命,能夠渡過幾次春秋根本沒差!!假如自己的性命成了風中殘燭,無論誰都有權哭喊求救好嗎!因為你不那麽做,現在就換我這麽做。即使隻是眨眼間就可能消失的靈魂,我也不允許你糟蹋。開什麽玩笑啊臭小鬼,就算那條命是屬於你一人的,可別覺得和那條命連係在一起的也隻有你一人啦!! !! !!」


    「???????????????????????????????????????????????????????????????????????????????????????????????????」


    氣氛改變了。


    插圖6_fmt


    不對,改變的是布滿皺紋的臉。


    出現了肯定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變化。


    終於等到了。


    總算來臨了。


    「??那樣才對。」


    尼亞別洛法尼忿忿說道。


    不管狀況再怎麽絕望,誰要放棄啊?不過區區一次的失敗,誰要拋棄拯救自己性命與尊嚴的恩人啊?貫徹身為魔王的自己,預料之外,打亂局勢,無所不為。不受固定戰力束縛高歌自由,正是尼亞別洛法尼的真本領。


    為下次機會做準備。


    放眼未來。


    「我會再來的。」


    咬緊牙根,雙手摑著可恨鐵柵欄的尼亞別洛法尼從正麵注視老人雙眼。


    「再怎麽樣,我都不能一直在進入嚴重警戒狀態的王城逗留下去,所以會暫時離開這個地區。不過,魔王一定會再次來到你麵前,才不讓希望之火在此熄滅。老爺子,你千萬別喪誌啊。感覺快被壓垮之際記得瞻仰魔王,希望一直會在這喔。」


    老人沒有回答。


    或許是聽到了救贖的可能性,老人才開始對即將逼近的「神殿搬遷儀式」,不,無聊公開處刑感到恐懼吧。用解放魔王這種可笑至極的理由處死,其實根本是當權者為求圓謊而安個莫須有罪名就想殺人滅口,無論是誰碰到這種狀況都會害怕。這樣嚇唬老人家,自己是不是有點殘酷?尼亞別洛法尼並不這麽認為。泰然自若和情緒麻痹是兩回事,首先應該要正確理解事實,接著再開始準備跨越障礙,這麽做才是自然的。


    這座監獄的戒備也將變得更加嚴密吧。本來就不覺得能三番兩次輕易入侵。


    既然如此,機會隻剩一條路可走了。


    把對龍步槍扛回肩上,「天球盡噬者」背過身說道:


    「人類勇者湯馬斯.洛貝路金的公開處刑當天,魔王肯定會現身營救。知道了嗎,老爺子?」


    【option04 分配給仲介人的注意事項小冊】


    與政府行政試驗製度和以公家預算營運的騎士團及管理隊不同,有種能活用零碎時間進行單獨活動,行動力超群的個人職業。他們從第三者接取委托,完成各式各樣的任務。


    話雖如此,職種仍複雜繁多。專門負責據點防衛與要人戒護的護衛『保鑣(bouncer)』,專門采取稀少動植物或礦石的回收人『劫掠者(ransack)』,專門處理受組織關係束縛而棘手的收場家『前衛(forward)』等等。


    由於並非經過考試或證照製度來管理(如各位所知,分配工作的仲介人反而更受法律約束),各職種並沒有嚴格界線。不過終究還是有地盤意識,譬如戰鬥職『前衛』接受偏防衛職『保鑣』性質的委托,就很有可能會因搶工作的理由引發糾紛甚至衝突。


    不過這些畢竟隻是當事者之間擅自區分的標準,仲介人無須費神調停。


    各職種都有締造傳奇事跡的知名人物。譬如防衛職『保鑣』中有隻身一人保護受空賊襲擊迫降的飛行船安全長達七天,直到救援隊前來的『鐵壁雙盾(grapple shields)』,戰鬥職『前衛』中也有能在六發子彈內解決任何事件的大型轉輪式魔導槍手『第六發的惡魔(hex jinx)』等等。


    不過這些也隻是各領域私相認定的高下層級,仲介人方麵並不須特地出麵管理排名。不如說,如果有類似排名的消息流傳出去,很可能就會被當成提高酬勞的藉口,因此一概視為不知情較為妥當。


    此外,以個人職接受委托為生的這群人仍受法律保障,因此委托的仲介人須盡最起碼的道義責任,譬如注意不要牽扯到協助罪犯籌措逃亡資金之類違法工作。


    然而,考慮到部分人士,如魔導駭客之類智慧罪犯常鑽製度的漏洞加以濫用,這部分仍有大量改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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