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生活忙碌而充實,我跟老媽軟磨硬泡了好久,終於同意我和同學騎自行車去火石寨玩了。火石寨是我們縣城的一個旅遊景點,據說是很著名的一處丹霞地貌,但那時還沒怎麽開發,有大片的原始森林,很多地方都沒有路,想要去到山頂上,就要從陡峭的石階和天梯上爬上去,相當危險。


    起初老媽不同意我去,說太危險了她和老爸不放心,況且一個女孩子成天往外跑也不像話。沒辦法,我又一次把海洋哥拉出來當了我的擋箭牌。而且,我還告訴老媽這是海洋哥的主意,他說去玩回來我們要一人寫一篇遊記,如果寫的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發表。老媽一聽是準女婿的主意,立馬換了一個態度,又一聽還可以練練文筆,連忙點點頭,還不忘囑咐我:“跟你海洋哥好好玩,把人家照顧好啊!”


    “你還是不是我親媽?我才是你親閨女好吧!再說了,哪有女孩子照顧男孩子的道理?”


    “哎呀,你倆互相照顧,互相照顧。”


    不日,我便和海洋哥、凱旋哥、平安、米蘭一行五人,一人騎一輛自行車,踏上了去火石寨的路。老媽給我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我裝了滿滿一書包,就憑我這小身板,根本就扛不動。好在還有海洋哥和凱旋哥兩個壯勞力,我們五個人一人分一點,背在身上也不覺得累了。


    八月的暑假熱的離譜,馬路上焦幹、滾燙,柏油路都被曬得軟綿綿的了,用腳使勁一跺,竟然能跺個小坑出來。沒騎一會兒,我就累的腿發軟,口幹舌燥了。路兩邊的地裏,向日葵竟然都耷拉著腦袋,幾隻野狗趴在樹蔭下,吐著舌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空氣又熱又悶,好像劃根火柴就能點著了似的。好不容易騎到了一大片樹蔭下,我們一個個丟了自行車,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一屁股坐下,拿起水壺就咕嘟咕嘟地喝起水來。


    “凱旋哥,你怎麽看的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天氣涼爽,適合郊遊嗎?”我沒好氣的說。


    “是呀,天氣預報是這樣說的呀?”凱旋哥急忙抱頭,生怕我敲他的腦袋。


    “鴿子你還不知道嗎?天氣預報啥時候準過,凱旋哥啥時候靠譜過。”平安幫腔道。


    “你就毀哥的名聲你!”


    “現在正熱呢,說不定下午就涼了。”米蘭那妞可見不得我們聯合起來欺負凱旋哥。


    “下午我們就要往回走了,要是還這麽熱真受不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又吃了些水果,然後嬉嬉鬧鬧的又上路了。


    最熱的那段柏油路騎過去以後,便是很長的一段砂石路,砂石路兩邊是大片的玉米地,玉米已經結了棒子,那玉米棒子就像一個個害羞的少女,把衣服裹得緊緊的,隻露出金色的發絲在風中飄蕩。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我們幾個便放聲歌唱起來: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運草、串一個同心圓/讓所有期待未來的呼喚/趁青春做個伴/別讓年輕越長大越孤單/把我的幸運草種在你的夢田/讓地球隨我們的同心圓/永遠的不停轉……”


    終於到達了距離縣城10餘公裏的火石寨,我們一個個大汗淋漓,米蘭從自行車上下來,腿都軟了。我們鎖好自行車,準備向山頂進發。山腳下是一片很大的鬆樹林,鬆樹都是新栽上沒多久的,外圍還有好多人在繼續種樹。


    “叔叔,請問我們可以幫你們種樹嗎?”一個想法突然從我的腦海裏冒出來,我大著膽子問一個正在種樹的叔叔。


    那個叔叔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們,操著濃鬱的方言說:“你們幾個是學生娃娃?放暑假了吧?你們也想種樹?”


    “嗯,好叔叔,讓我們種幾棵吧!”


    “行呢,就怕你們幹不來。”


    “謝謝叔叔!”我們異口同聲地說。


    “海洋哥,我倆種這棵吧!”我撿起地上的一棵鬆樹,興奮的朝海洋哥揮手。


    海洋哥無奈的點點頭,順手拿起一把鐵鍬,找好位置挖了起來。我看著海洋哥忙碌的身影,內心突然升騰起一種別樣的情緒,我要和我的海洋哥一起,親手種下這棵樹,然後等到這棵樹慢慢的長大,長到我們結了婚,然後手牽手來到這個地方,甚至是領著我們的孩子來到這個地方,親口告訴他這是很多年前,爸爸和媽媽一起種的樹。


    “鴿子,把樹苗給我!鴿子!”海洋哥已經挖好了樹坑,喊了我半天,我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一點反應也沒有。


    “鴿子,你拿著一棵樹苗發什麽呆?”凱旋哥拍了我一巴掌。


    “死凱旋,你拍我幹什麽?”


    “小鴿子,你讓樹把魂勾走了。我好想變成那棵樹呀!”凱旋哥陰陽怪氣地說。


    “討厭你——”我一邊衝著凱旋哥做鬼臉,一遍沒好氣地凶他。


    “鴿子,快把樹苗給我!”海洋哥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個小腦袋裏到底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最近怎麽老發呆?”


    “啊?沒、沒什麽!”我心虛地拎著樹苗,快步走到海洋哥挖好的樹坑邊,莊重地把樹苗放進坑裏,然後扶著這棵寄托著我的愛慕我的憧憬我的未來的小樹苗,看著海洋哥一鍬一鍬地把土填到坑裏,我倆一起把坑裏的土踩實,再拿小桶提了水,澆了一小桶水。


    看著栽好的這棵小樹苗,我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我趁著海洋哥去給他們幾個幫忙的空當,迅速地拿出包裏的小刀,在樹幹上刻了個小小的標記。那時的我怎麽會知道,隨著這棵小鬆樹的長大,那樣的一個小標記,便會永遠的消失在時光的風雨裏。


    我們五個人一共種了三棵樹,除了我和海洋哥種的那一棵以外,凱旋哥還幫著安安種了一棵,然後凱旋哥和海洋哥又幫著蘭兒種了一棵。蘭兒還在她種的小樹上綁了個紅色的絲帶,她說她每年都要來看她的樹。


    接下來便要爬山了。火石寨是典型的丹霞地貌,山體岩石呈暗紅色,在綠樹的掩映下,猶如一團團燃燒的火焰。山腳下有一條蜿蜒曲折的石板路,我們順著石板路不一會就到了半山腰,這半段地勢比較平坦,我們一路歡笑著,在半山腰的“雲台山”石碑前,拿著老爸的傻瓜相機照了好多照片。


    從“雲台山”的石碑開始,路就分成了兩條,向西的一條通往雲台山的山頂,基本都是從火紅而又堅硬的暗紅色岩石上開的路,沿途還有好多石洞,有的石洞裏還藏著佛像。隻是火石寨那時還沒有完全被開發,這些路都是在峭壁上鑿開的,外圍也沒有護欄圍著,險峻異常。沿途的風景基本都是石頭,暗紅色、紫紅色的山脊上,怪石突兀,別有一番風味,快到山頂的時候,就完全沒有平路了,一條從山頂垂直而下的天階,是直接在垂直的崖壁上鑿出來的,每一級的石階都特別窄,隻能側著容下一隻腳。天階兩邊兩條粗苯的鐵鏈,猶如兩條巨人的手臂懸在半空中,可以幫助拾級而上的人,抬頭往上看,根本看不見天階的盡頭。我們幾個嬉鬧著穿梭在一個個石洞裏,歡樂洋溢在紅色怪石升騰起的熱浪中,久久都不曾散去。到了天階這,我們犯難了,凱旋哥躍躍欲試,想要一展身手,我和蘭兒有些害怕這條路,不敢繼續往前走,平安倒是不怕,和凱旋哥笑鬧著打賭,看誰能順利地上到山頂且麵不改色心不跳。


    “哥,要不我們原路返回,走東邊那條路吧!”我先認慫。


    “嗯,嗯,這條路太可怕了,我怕我抓不牢會掉下來。”蘭兒附和著。


    “你們倆能行不?這有什麽難的?你隻管往上走別朝下看就是了。”凱旋哥還是挺想爬這個石階的。


    “臭凱旋,就你能耐!”我本來想原路返回,被他這麽一嗆,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鴿子別怕,你要是掉下來,也一定會掉進哥溫暖的懷抱裏。”凱旋哥嬉皮笑臉地說。


    “我先來試試吧!”海洋哥冷不丁的說。


    “哥,別!別!我先上,你在我後麵保護我。”我害怕啊,海洋哥必須在我身後我才能安心。


    “鴿子,我在你身後吧?”凱旋哥又來湊熱鬧。


    “不要,海洋哥求求你了,你在我後麵。”我央求道。


    “那也行,凱旋你來斷後,鴿子先上,然後我,平安,蘭蘭,你最後。”


    就這麽說定了,我小心翼翼地抓住右手邊的鐵鏈,踏上了天階的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天階爬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大家誰也沒有說話,我緊張地甚至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哎呀!”是蘭兒的聲音,她怎麽了?


    我一邊擔心的大喊一聲“蘭兒,你沒事兒吧?”一邊猛地一回頭。垂直的天階一直向下延伸,望不到來時的路,往下看,就像是無底的深淵一樣。我隻覺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眼前一陣眩暈。


    “別往下看!”海洋哥緊張的囑咐我。


    “海洋哥,我不行了,我頭暈,咱們別往上走了!原路返回吧!”我害怕的快要哭了。


    “凱旋,蘭蘭什麽情況?”海洋哥扯著嗓子喊。


    “蘭踏空了一級石階,沒事兒,被我扶住了。但她怎麽也不肯走了。”


    “要不我們退回去吧!我們去東邊看看吧!”我帶著哭腔征求大家的意見。


    “凱旋,保持姿勢往下退,鴿子害怕的都哭了。”


    “蘭蘭也哭了。行,那我們退了。”


    緊接著,我們小心翼翼地抓著鎖鏈,從爬上去的石階上又一步步退了下來。匆匆結束了天階探險。等我們全都從天階上退回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腿抖的厲害,臉色蒼白。


    “你們倆太掃興了。”凱旋哥不滿的嘟囔著。


    “凱旋,我們出來玩,我倆作為男人要保護好她們三個的安全。這裏確實太危險了。我們沿著東邊的路去看看吧!”


    “哥哥們,讓我倆緩緩。”蘭蘭也坐在地上,不時用手拍著胸脯順著氣。


    “幹脆我們在這解決完午餐再走吧!順便給你倆壓壓驚。”


    “凱旋哥,你怎麽老想著吃,你上輩子不會是一頭那個吧?”


    “哎,平安,我可是為你們著想。”


    平安雖然揶揄著凱旋哥,但卻配合著鋪好了餐墊,把好吃的都拿了出來。我們一起大快朵頤,似乎忘記了剛剛經曆過的驚險瞬間。


    向東的一條路不像現在已經修建了整齊的石板台階,那時還是石頭路或者小土路,都是些羊腸小道,路兩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灌木叢,在黛綠的草叢中低頭一看,就會發現墨綠的藤蔓中隱現著片片點點的紅色的熟透了的“瓢兒”(野草莓,當地俗稱“瓢兒”)。眼尖的平安看見了一簇,興奮的大叫:“看,快看,瓢兒,我要摘一些,我最愛吃了!”於是,我們三個女孩子手舞足蹈地撥開灌木叢,鑽到藤蔓裏摘起“瓢兒”來,每摘下一個,也顧不上洗,直接就扔進了嘴巴裏,那種沁人心脾的酸甜,回味無窮。我小心翼翼地摘下幾顆大一點的,用手帕包起來遞給海洋哥,“哥,快嚐嚐,可好吃了!”


    “小鴿子,你咋那麽偏心,我也要!”凱旋哥又開始聒噪。


    “自己摘!”我沒好氣的懟了他一句,又低頭埋進了綠色的海洋裏。


    路兩邊還有許多不知名的野果樹,上麵結著許多不知名的野果子。偶爾還可以看到一兩隻小鬆樹在樹上竄上竄下。滿山的山花正開的絢爛,翩翩起舞的蝴蝶和辛勞忙碌的蜜蜂,會讓你有一種身處旖旎的南國水鄉的錯覺。


    海洋哥看到小鬆鼠瞬間來了精神,凱旋哥更是躍躍欲試,來的路上他就嚷嚷說今天一定要抓到一隻鬆鼠拿回家養,為此他還準備了捕捉鬆鼠的工具。兩個大男生躡手躡腳地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鬆子,在樹下不遠處平整開一小塊地方,把鬆子灑在上麵,然後找來木棍支住小簸箕,簸箕的一頭拴著一根長長的繩子,他們一直把繩子拖到了灌木叢外,然後靜靜的趴在路邊等待機會的出現。我和平安,還有米蘭此時也不再摘“瓢兒”了,靜靜地等待著……


    不一會兒,就看見一隻小鬆鼠,警惕的左顧右盼了好久,然後身形矯健的朝著堅果走了過來,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拖在地上,儼然一個奔赴戰場的士兵。突然一陣風吹來,吹的樹上的樹葉沙沙作響,小鬆樹機警地抬起頭,前爪懸空在胸前蹲了起來,它那兩隻尖尖的小耳朵和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同豎了起來,左顧右盼了好久,想邁出一隻腳繼續前進,又猶豫的縮了回來。都說鬆鼠特別機靈,我今天才算真正的見識到了。


    凱旋和海洋依然一動不動的趴在不遠處,我們姐妹三個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緊張地看著小鬆鼠的一舉一動。就這樣過了好久,終於,小鬆鼠像是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鬥爭,終於還是沒能抵禦美味鬆子的誘惑,朝著簸箕的方向迅速的跑過去。


    “收!”海洋哥點頭發出口令,凱旋哥迅速地一拉繩子,小木棍倒了,簸箕不偏不倚砸下來正好把小鬆鼠扣在了裏麵。


    “耶!”我們高興的歡呼起來。


    “海洋哥,快,快,快給我看看,我看看。”平安最喜歡小動物了,她激動地說話都結巴了!


    海洋哥慢慢靠近那個簸箕,然後揭開一個小縫把手伸進去,然後得意洋洋的從裏麵摸出來一隻小鬆鼠。


    隻見那隻小鬆鼠渾身灰褐色的毛就像抹了油一樣,一雙圓溜溜的閃閃發光的小眼睛正驚恐地看著我們這群陌生的麵孔,毛茸茸的大尾巴因為警惕和驚嚇僵硬的豎立著。平安忍不住用手捋了捋它後背的毛,慢慢地,它低下頭有些憤恨、有些懊惱。蘭兒卻一直杵在不遠處不敢過來,她小時候被狗咬過,對所有的動物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抵觸。我雖然也有點害怕,但大著膽子也摸了摸。突然,小鬆鼠抬起前爪,從我的手背上劃過。“哎呀!”我看著手背上深不深淺不淺的幾道抓痕,確實再也不敢碰它了。“這個小家夥還挺凶的。”說完,我拿出傻瓜相機,給小鬆鼠來了個特寫。


    凱旋哥把小鬆鼠裝到他的上衣口袋裏,順手在路邊摘了一把野櫻桃一並放了進去,我們繼續趕路。


    翻過山,我們來到了“板石窯”,和前麵怪石林立的景色不同,這裏密密匝匝全都是樹,放眼望去,就像是一片綠色的海洋。風吹著樹林裏的葉子不停地搖曳,像極了大海裏翻騰的海浪。樹林中有一條可以走牛拉車的路不甚寬闊,我們沿著這條土路開始下山。因為下山的路比較平坦,我們也沒有上山時那麽累了,高興地我們一路唱著歌,蘭兒甚至高興地在路上轉著圈。


    “快看,這是什麽?”


    “好像是什麽動物的腳印吧!”


    “好像是,但是什麽動物呢?應該是比較大的動物。”


    “不會是狼吧?我聽說這片原始森林裏有狼出沒。”


    “啊!凱旋哥你別嚇我們。”


    “真的,我可沒騙你們。”


    “別說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吧!”


    “海洋哥,我怕!”


    “別怕,有我倆保護你們。”


    “嗯!”


    不知何時,我們五個年輕的少年,手拉手穿過了那片綠色海洋,離開了那個永遠不知道是什麽腳印的神秘地方,沿著火石寨鄉的鄉村小路,找到一戶老鄉每人灌了一水壺水,迅速地回到了開始爬山的地方。


    騎在自行車上,回想起我們一起種下的樹,遞給海洋哥的“瓢兒”,還有最後拉起的手,風溫柔地佛過我的麵頰,我感覺甜蜜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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