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洲吃光了玉米,湯隻隨意喝了幾口,而後放了勺子,看著坐在對麵的人,像隻等著主人誇獎的小貓咪。奚琢看了小貓咪一眼,移開眼,過了一陣子,又把眼神放回來,“吃好啦?”戚寒洲被他這問小朋友一般的語氣逗笑了,但還是認真地回他,“吃好了。”奚琢看了下桌上的湯,是還有很多的,還絲絲的冒著熱氣,他本來是沒有想喝的意思,但是就這麽放著,又實在浪費,便拿著勺子喝完了碗裏的。他喝湯的功夫,戚寒洲哪裏也不去,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眼尾輕輕挑著,神情愜意,仿佛一隻吃飽喝足的狐狸。屋內的骨湯香味兒漸漸散了。奚琢身上沾了點兒味道,覺得很難受,不得已借了戚寒洲的浴室,又洗了個澡。濕著頭發出來的時候,屋裏有淡淡的花香。戚寒洲坐在床邊,手裏握著一束開的很豔的山茶,一共九朵,擠在一起,顯得擁擠。奚琢這才意識到,空氣裏的花香正是山茶花的味道,他低了下頭,聞見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很相似,隻是沐浴露的味道終究是顯得更寡淡些。瞧他出來,戚寒洲站起身,那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山茶花被他握在手裏遞給奚琢。“好看嗎?”發梢間的水珠掉下來幾滴,順著側臉,滑下去,落在脖頸裏,沒入衣領後消失不見。戚寒洲追著那一滴水珠,等到它消失了,手上一輕,那束山茶花也被拿走了。奚琢低頭看了眼花,伸出手指輕輕在嬌嫩的花瓣上點了點,覺得手上觸感軟的過分。他點了又點,突然道:“我第一次送你的花是不是就是山茶?”戚寒洲當然記得,甚至可以說記得很清楚,那不是他第一次收到花,但卻是第一次在收到花後感覺到心髒傳出的歡欣。奚琢把頭更往下低了一點,動動鼻尖,嗅到很濃的花香,很馥鬱,但並不衝人,最強烈的那一陣過後,竟然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他再抬起頭的時候戚寒洲已經取來了吹風機,然後拉著奚琢的手腕,讓他坐在床頭。他伸出手先試了試風,覺得溫度大小都適宜,才隔著一點距離輕輕地撩起奚琢的頭發力道很輕地吹。在一陣陣輕柔的風裏,戚寒洲回答奚琢前邊的問題,“那是我第一次收到這樣的花。”奚琢點點頭,對這句話沒什麽驚訝。當時他對戚寒洲這個人還處於不甚了解的地步,隻知道以後要當同事,一起工作,但即便這樣,當時在送出花後,他還是看出戚寒洲的表情裏有這個意思。戚寒洲很早之前就想給奚琢吹頭發,而且提過好幾次,但是每次都被拒絕,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可以這樣全方位地去觸摸奚琢的頭發。當然,就連幫別人吹頭發,也是他第一次做。這種感覺很新奇,戚寒洲看到自己的手指在黑色的發裏穿梭,感覺到濕著的頭發在他手裏漸漸幹燥蓬鬆起來,最後變成了雲朵一樣的形狀。他盯著奚琢慢慢卷起來的頭發,手上動作慢了一點,笑了,“像小羊羔似的。”小羊羔本人也對別人給他吹頭發這件事感覺到新奇,這大部分的新奇來自於這個給他吹頭發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戚寒洲。吹風機的聲音驟然停下來。戚寒洲取下插頭,離開前還是沒忍住在奚琢腦袋上摸了又摸,問他,“今天為什麽願意讓我幫你吹頭發?”奚琢很坦誠,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很軟,於是仰頭看著戚寒洲一眼,道:“我也不知道。”戚寒洲現在很能習慣於奚琢說話的直白,聞言隻是笑了一下,就坐下來坐在他身邊。坐了沒一陣子,不太安分地靠近了,腦袋也慢慢黏在奚琢肩膀上。“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奚琢本來在想事情,視線還落在山茶花上,聞言抬起了頭,對他這麽問還有點兒疑惑,“你為什麽會這麽想?”戚寒洲原本的視線跟著奚琢的,落在山茶花束上,這會兒隨著他抬頭,目光便落在他的下巴上,白白淨淨的一片,很光滑。他心裏軟成了一片海,緩緩的、慢慢的搖晃,像在奏響一曲安眠曲。“因為你早上自己先走了,而且一句話沒和我說。”奚琢偏了下頭,嗅到身旁人和自己身上同樣的香味。戚寒洲接著細數他的‘罪過’,“下午在劇組沒和我說很多話,晚上沒回我的消息。”說完了,他坐直身體,臉上有點兒埋怨的神色,奚琢看了一眼,做了一個簡單的判斷:這個表情很像是裝出來的。戚寒洲低下頭,睫毛垂落下來,聲音低低地傳出來,“不過這也不算什麽,我可以一直等著你。”“……”他低著頭說這話,耳朵尖兒卻不知道為什麽是紅的。奚琢看了一眼,笑出了聲。戚寒洲哀怨怨的眼神看過來,“你笑什麽?”奚琢沒說他在笑什麽,把手裏的山茶花往前探了探,花瓣幾乎要貼在了戚寒洲的臉上,認真道:“這花和你很配。”顏色豔麗,花瓣卻柔軟。花香近距離地傳來,在鼻尖縈繞,戚寒洲睫毛顫了顫,抬頭望著奚琢。奚琢把花挪開一點兒,感覺花香隨著自己地手遠近飄忽,但總歸是圍繞在身邊。因為這個動作,他的手搭在了戚寒洲的肩膀,幹脆轉移了身體,另一隻手也搭上去,形成了一個摟著的動作。奚琢看著戚寒洲,眨了眨眼,問他,“能不能再練一下?”戚寒洲眼睛一刻也沒移開,輕聲:“要練習什麽?”奚琢沒再問了,歪著頭似乎是在思考,幾秒後,他俯身壓下去,貼上了戚寒洲的唇。自剛才開始一直縈繞在周遭的甜味,終於化為實質,挪到了唇齒之間。第65章 加六十五分奚琢沒能想到自己第一段戀愛是地下戀情。說是地下,對象卻和太陽似的,在地下也發著光。他自己做出的決定,事前想的透徹,事後卻想不通了。這邊剛畫完妝,化妝師覺著眼睛還能修飾,輕聲叫他閉一閉,奚琢想著事情,沒多問,聽話的閉了眼,再一睜開眼,他對著鏡子,看見了戚寒洲的一張臉。化妝師對於這個狀況似乎是有些不知道如何處理,好在化妝的工作已經結束,她彎腰對奚琢說了聲,自己就走了。旁人走了,戚寒洲也不動,就隻站在奚琢的椅子邊,一雙眼睛很專注地的看著鏡子。奚琢剛才不可避免地緊張了一下。在此之前,這人也同他經常在一處,劇組裏的人後來隻當是他們聊得來關係好,又畢竟演的是情侶,下了戲離得近點兒也是無可厚非,所以都習慣了,但是現在顯然又是另一種狀況了。他們現在不是演情侶,而是成了真情侶了。想到這裏,奚琢開始有點兒擔心了,可得掀起一陣子波瀾。他這樣想著,心裏發愁了一會兒,眉頭就也跟著皺起來,剛塗了一層淺淡顏色的嘴巴也是沒閑著,輕輕張開,吐出一口氣來。戚寒洲一看他歎氣,眉毛跟著就挑起來了,自然是不可能忍得住不問的,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擱在奚琢的椅背上,彎下腰來,幾乎要貼在人耳邊兒來,“你怎麽又歎氣?”奚琢一向有話說話,見他問,也沒遮掩著,看他一眼,眼神瞄了一下別處,道:“我就是擔心。”他視線落在戚寒洲的眼睛上,發現他今天好像是畫了眼線,不僅是畫了,還畫的稍有些長,但這一筆眼線畫的顯然是很有水平,和平時的妝容差距不大,不會顯出突兀來,但卻將眼尾的形狀很好的勾出來。戚寒洲捕捉到奚琢瞥來的那一眼,眼尾彎了一下,接著問他:“擔心什麽?”奚琢摸摸鼻尖,看著他道:“要是我們被發現了怎麽辦?”戚寒洲很沒所謂的樣子,“發現了更好。”“……”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奚琢竟然沒覺得驚訝。戚寒洲保持著彎腰的姿勢,說話時又貼著他,呼吸聲幾乎就在耳畔響起,他感覺自己耳朵一熱一熱的,猶豫一下,抬手貼在戚寒洲臉上,因為擔心碰壞了妝容,隻用了很輕的力道。“嗯?”戚寒洲眼睛亮了一下,把臉往他手上貼,還蹭了蹭,“怎麽摸我的臉?”奚琢卻隻是把人推開後站起來,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道:“沒有摸你呀,隻是你氣都呼在我耳朵上,癢癢的很。”“……”戚寒洲立時耷下眼眉,睫毛扇下來一小片陰影。奚琢沒發現他這樣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樣,低頭整了下自己的衣裳,加把腰帶前襟都弄好了,一抬頭,看見戚寒洲轉身,在他身後對著鏡子站著呢。他便拍拍人肩膀,問他一句,“怎麽了?怎麽一直看鏡子?”奚琢心裏頭以為他是覺得自己臉上有些妝沒畫好,沒想到戚寒洲沉默了幾秒,轉過身來開口就問:“你為什麽不摸我的臉?”?奚琢被這個問題打懵,但看問這問題的人,臉上偏偏還端的一副很認真的表情,這就讓這問題的嚴肅程度提升了一下,他斟酌了下措辭,實話實說:“我怕蹭掉你臉上的妝。”其實他還想問為什麽非要摸臉,但直覺提醒他這句話萬萬不能說出來,所以隻好咽下去。“是這樣,”戚寒洲點了下頭,好像是對這回答是滿意的,跨過來站在奚琢身邊,笑得時候眼尾挑起,“那回去再說。”奚琢瞧他一眼,覺得他身後似乎正有條大尾巴晃來晃去。【小小客棧裏,三人相對而坐,氣氛卻是有些緊張。沈雲集趴在桌上玩杯子,將那翡翠色的杯子拿在手中,一會兒扣下去,一會兒又掀回來,看似是玩兒的高興,眉頭卻是皺著的。殷羽一直看著他,麵上倒還是那樣一副沒什麽變化的表情,隻是眉眼間的冷似乎是更重了些。元和瞧瞧這個,瞧瞧那個,到底還是捋捋胡子,朗聲開口:“依我看呢,這事還是早辦為好。”他說的這事,是去這冰雪之境中找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神醫秦滄,換了沈雲集身上那塊兒赤玉。沈雲集一臉的愁容,聞言瞪大眼盯著元和看,張口就道:“爺爺,這也不用這樣著急吧?”元和笑眯眯朝他望過來一眼,“何出此言啊?”他這樣輕飄飄的一問,沈雲集倒是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