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謝微星眸子閃爍幾下,莫名有些掃興,“他們人約黃昏後,我隻能猛虎困樊籠。”“猛虎?”鄭清平掃他一眼,不太敢信。謝微星衝鄭清平勾勾手指頭,“過來,猛虎教稚子下棋。”陸寂回來時,一大一小又有了新玩意兒,他們對坐著,一個撓頭一個冥想,竟是在博弈。輪到謝微星落子,他指尖輕敲,眉頭微蹙,看似運籌帷幄,實則走神了不知該往哪下。陸寂走過去,掃了一眼棋盤,給他點了個位置,“這裏。”鄭清平不幹了,噘著嘴嘟囔:“爹,觀棋不語真君子。”陸寂:“我又不是君子。”“……”鄭清平氣鼓鼓跳下床,“那我不下了,我去找木槿美人約黃昏後。”謝微星有氣無力挽留了一下:“哎……你別走啊……”他還有一步就要贏了……鄭清平哪是生氣,她是看出自己馬上要輸了,才抓緊逃開的。陸寂把棋子打亂,盤腿上床,“我陪你下。”“等會兒。”謝微星眼珠一轉,“鄭元寶跟我下棋是有賭注的,你跟我下,也得拿點賭注才行。”陸寂眼含笑意看著他,由著他挑,“要什麽賭注?你說就是。”謝微星:“若我贏了,你就把程屹安放了。”照陸寂的邏輯,人是一個個放的,謝獻書是出來了,可他還有個好兄弟在水深火熱中呢。陸寂頷首應了:“可以。”說罷就要重新擺棋。謝微星追問:“你還沒說你贏了要什麽。”陸寂笑:“我想要什麽,無需用這種方式。”謝微星咬牙閉嘴。棋局重新開始,謝微星執白子,陸寂執黑子,兩人一來一往,戰況焦灼難分勝負。可謝微星越下越心慌。陸寂下棋是他教的,照理說徒弟下不過師傅,可如今勢頭卻朝那邊一頭倒去。直到最後一顆白子被黑子包圍,謝微星終敗下陣。陸寂拾起謝微星的白子,捏在指尖翻滾摩挲,意有所指:“是我的了。”沒能救兄弟出來,謝微星嘟嘟囔囔:“不就是贏了一局,看把你高興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今天也約了黃昏後呢。”陸寂心情不錯,以手支頤瞧著謝微星,眼中的柔情幾乎要化作實形鑽出來,他盯著看了會兒,粲然一笑。謝微星:“你笑什麽?”陸寂突然傾身上去,吻住那張輸了也不饒人的嘴。謝微星沒能躲開,他仰頭承受,卻把一個吻把控在合適的界限上,在徹底失去理智前,他及時撤離,抵著陸寂的胸膛推了推,“行了,親兩口得了。”陸寂退後,從懷中掏出一條鎖鏈放在謝微星麵前。謝微星緩緩瞪大雙眼:“???”【作者有話說】飛飛:謝兄懂我!!!!哈哈哈!!!◇ 第29章 上元佳節滿繁燈,枷鎖難困無心人謝微星恨不得現在立刻昏過去,好跟飛飛交流一下心得。前幾天他還信誓旦旦說陸寂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今天陸寂就把他的臉打得“啪啪”響。“陸清野,你把我當什麽?攝政王府的一條狗嗎?下藥不夠,要用鏈子拴起來?”謝微星氣得渾身發抖,抓起鐵鏈往陸寂頭上丟去,可胳膊軟綿綿的,鐵鏈原地脫手,一下砸在自己的腳踝上。很疼,但他憋著沒敢喊出來。陸寂皺眉上前,握住謝微星的腳,將痛意一點點揉開。“陸寂。”謝微星反常地喊了他的大名,“你若敢用這東西鎖住我,我就絕食餓死自己,你不信大可試試。”陸寂揉搓的動作一頓,他拾起鏈子,卻轉頭拴在自己手腕上。謝微星斜視一眼,“什麽意思啊?”“今日上元。”陸寂提醒。謝微星琢磨不透對方心思,於是追問一句:“今日上元,所以呢?你跟誰約了黃昏後,要把我鎖在家裏?”陸寂執起謝微星的左手,輕輕摩挲那截手腕,又在試探,“今日上元,我想帶你去看長安詩會,怕你再逃,所以我們一人鎖住一頭,一同去。”“我……”謝微星動搖了,他不想被陸寂以押送犯人的方式帶出門,可又實在是閑得無聊,想出去看看詩會湊湊熱鬧。看出他在糾結,陸寂又退一步,“隻在路上用,到詩會便解開。”謝微星:“好。”答應得倒是幹脆利索。陸寂情緒放鬆下來,他掌心一翻,不知從哪兒掏出一顆褐色藥丸,作勢要往謝微星嘴裏喂。謝微星閉嘴躲開,話從齒縫中擠出來含混不清:“什麽東西?”陸寂:“解藥。”“……”謝微星火大:“你不是說沒有解藥嗎?”陸寂趁機把藥丸塞進他嘴裏,氣定神閑道:“這幾日方製出來的。”謝微星乖乖把藥吞了,噎得脖子一抻,“最好是解藥,若你再敢騙我,我就脫光了去搖光軒門口舞劍。”陸寂沒在乎這些奇奇怪怪的威脅方式,他給謝微星喂了口水,旋即從旁取過一條竹青絲絹,不嫌煩瑣地,一圈圈纏在謝微星的手腕上。絲絹從最窄的腕骨一路向上,直到纏滿整個小臂,確保沒有皮肉露在外頭才停下。而後他拿起鎖鏈,像給自己一筆一刀雕刻出的神像獻上佛珠那般,虔誠又小心地,將對方拉入無法衝破的桎梏中。鎖鏈鬆鬆垮垮,謝微星抬手甩了甩,帶動陸寂的小臂隨之動作,他垂眸偷看,陸寂手腕處空蕩蕩的,什麽都沒纏。察覺到謝微星的目光,陸寂抬眸看去,兩人對視的同時,他的指尖沿著鏈身一寸寸爬上去,爬過冰涼的枷鎖,爬過柔軟的絲絹,最後強勢地插入謝微星的指縫中,緊緊纏住。在謝微星懵懂的注視中,陸寂輕聲呢喃:“重雲夜早,華燈氤氤,我將圓月,灑灑微星。”謝微星眼神愈發迷茫,明顯是沒懂,他隻聽見“微星”二字,想來應該是那酸溜溜的情詩,專寫給他的。他不走心地誇了句:“寫挺好的,下次別寫了。”陸寂神色黯然,失望於謝微星的不解風情麻木遲鈍。謝微星不過是單純的沒文化罷了,他琴棋書畫樣樣死路,也隻有在排兵布陣和帶孩子這兩件事上有些自己的心得。他聽不懂陸寂那委婉含蓄的遣詞造句,就如陸寂不懂他為何這樣冷血無情一般。“沒關係。”陸寂輕歎。再無情,都沒關係,謝微星能狠下心一次次離開,他早該知道了不是嗎?什麽詩什麽畫,不過是無法向謝微星討來回應的寄托罷了。謝微星腦子裏被詩會占滿,仍舊不走心地回了句,“我還沒說對不起呢,你說什麽沒關係?”陸寂搖頭不語。這會兒解藥已然起效,謝微星下床蹦了兩下,前幾日的萎靡不振一掃而空,血液在身體中快速躍動著,連聲音都帶著勃勃生氣:“走吧!”上元佳節,滿城繁燈,猶如萬斛金蓮灑長安,若謝獻書在,或許會舞文弄墨來一句“迢迢銀漢渡仙子,千古樓台展神光”。可惜坐在馬車裏的是謝微星,他隻會扒著窗子看熱鬧,連驚歎都顯得有些蒼白貧瘠。“好看,真好看啊!”陸寂失笑,他推開另側車窗,同青成說話,“去買盞兔兒燈來。”“是!”青成領命離開,陸寂坐直身子,又聽見好大一聲感歎。“繁華,真繁華啊!”陸寂稍稍傾斜身子,陪他一同看燈,卻聽見謝微星冷不丁來了句:“我是沒趕上這好時候啊。”陸寂一怔,明白過來後,喉嚨有些發緊。蕭遠橋雖官拜帝師風光無限,可來長安時正遇百廢待興,城中鮮少有這樣熱鬧的時候。朝中方有些起色,又趕上兵戈之年,殷釗一睜眼就起兵大遼,更是連長安城什麽樣子都沒好好瞧過。謝微星口中的“好看”與“繁華”,想來比任何華麗的詞句都真摯。陸寂給他指了指,“那便是長安詩會,我們來得早,提前上去。”謝微星沿著陸寂手指的方向看,這才明白陸寂為何這麽痛快就許諾他到了詩會便解開鎖鏈。好好的詩會居然開在船上,待會兒船一離岸,跑都跑不掉。兩人由暗門登船,被早早等在上頭的隨從引至二層雅間。他們剛好在船的中心位置,又居高臨下,從窗戶往下看,整個詩會一覽無餘納入眼中。謝微星先是在屋裏閑逛一圈,而後一屁股坐在軟墊上,舉起左手衝陸寂挑挑眉,示意他趕緊解開。陸寂隨著坐下,親自斟茶,將第一杯置於謝微星麵前,道:“待船開了,再解。”膽小鬼,謝微星心裏念叨一句。他不再催,享著陸寂奉的熱茶,吃著陸寂遞來的梨條膠棗,就算腕上拴著鏈子,也是這個船上最尊貴的座上賓。有人陸續登船,謝微星好奇,幹脆搬著板凳坐在窗邊看,朝中重臣來了不少,與各自營黨一一落座,年輕後生則三兩相聚,高談闊論意氣風發。他挨個看過去,熟麵孔倒是挺多,韓子晟領著韓家於對過一樓落座,謝朗與同窗則更靠邊緣。船要開動時,下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哎呀哎呀,來晚了來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叫大家等我們兩個。”謝獻書步履匆匆跑進來,這一路拱手見禮忙得不亦樂乎,後頭還跟著個慢條斯理的程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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