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掛了電話,跟周千乘說:“來賓身份多少有點顧慮,先控製起來不合適。”周千乘問:“幾個人?”“初步有三個嫌疑對象。”周千乘將煙按滅在煙灰缸裏,裏麵煙灰快要溢出來,說:“先暗中監控,峰會結束後再說。”“好。”周千乘站起來往外走:“去辦公室。”顧望“誒”一聲,周千乘回頭看他,見他指一指自己身上,這才發現還穿著之前的襯衣西褲。白襯衣有點髒,褲子是破的。周千乘剛才洗完澡並未換衣服,原樣穿上就去找蘇沫,完全沒注意衣服已經不能穿了。書房裏就有備用衣物,周千乘脫掉髒衣服,找了一件黑色襯衣穿上。顧望看著他後背那一大片擦傷之前他說並未受傷,姿態神情也不像有傷的樣子,顧望便沒在意微微皺眉,說:“叫醫生來處理一下吧。”周千乘頭都沒抬,將襯衣扣子係好:“沒事。”怎麽可能沒事。整個肩背都是血痕,應該是在粗糙地麵上翻滾時刮擦出來的。但周千乘不太在意,顧望心想辦公室裏有藥,到時候他可以幫著搽一下。周千乘很快換好衣服往外走,顧望跟出來。“家裏安排人守著,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去。”周千乘說。顧望有些顧慮:“學校那邊……”周千乘:“等他想清楚了,說清楚了,再去上課。”**是夜,周逸房間內。左燼簡單說了當時情況。他一擊不中,便知很難再得手。周千乘因為要護著蘇沫,暴露了一點空門,左燼不想放棄,立刻開了第二槍、第三槍。“這幾天我會再找機會試試。”左燼說。一旦啟動口令,必須要完成任務,不死不休,這是行規。周逸卻說算了。“沫沫不想他死。”周逸注視著窗外逐漸翻白的天空,天快亮了,他卻依然在暗夜裏掙紮。“這件事是我考慮欠周到,無論如何,不應該把沫沫牽扯進來。算你完成任務了,口令作廢。”左燼愣了愣,想說什麽,被周逸打斷:“他肯定會查到我頭上,我們暫時不要聯絡了。你盡量跟在陸未身邊,他就算懷疑到你也不敢動手,等回新聯盟國再說。”“那你呢?”左燼問。“無所謂。”周逸說,“他想來就來,我等著。”**峰會在五天後順利閉幕。作為東道主,第九區總長周千乘在峰會閉幕式上以全球直播形式發表宣言:峰會致力於實現自由、公平、非歧視性、透明、可預見、穩定的貿易和投資環境。並保持市場開放,緩解地緣政治緊張局勢。隨著峰會結束,一係列經濟措施出台,第九區的生活恢複如常,人們徹夜狂歡,紙醉金迷的日子一成不變。周千乘似乎忘記了那夜的驚險,晚上回家,白天工作,日程輕鬆下來,閑暇時間明顯多了。不過他就是在家也不和蘇沫多說話。蘇沫已經被禁足十幾天,學校不能去,手機沒收,最遠的距離隻能走到小花園。周千乘沒再逼問那天的事,但他有別的辦法。比如逼蘇沫多吃半碗飯,吃不完就不能離開餐桌,或者在床上折騰到很晚,冷著臉看蘇沫蜷成一團哭。有一天,他拿著一張紙扔到蘇沫跟前,說研究院要報名去北歐培訓。“校長來問我,你要不要報名,”周千乘態度惡劣陰陽怪氣,“我怎麽回複他?”蘇沫視線掃過那張報名表,轉過頭沒反應。周千乘就火了,掐著蘇沫下巴讓他轉過來:“沒什麽要說的?”蘇沫問:“說了有用?”周千乘說不出“你試試求我呢”,也說不出“你他媽服個軟我就能同意就能既往不咎你想殺我的事”。他木著一張臉停了幾秒鍾,看蘇沫用一種固執不妥協的目光盯著自己。這個人集合了所有破碎和脆弱,在周千乘手下可能經不住一遭,可即便這樣了,也不肯鬆口求他,更別說溫軟地衝他笑了。無力感像口大鍾,罩在周千乘身上,他無論怎麽使勁都衝不出來,反而撞得自己哪哪都疼。他鬆開手,再次摔門而去。【作者有話說】周大:無能狂怒,好想扇自己◇ 第58章 58、又添新堵顧望從秘書手裏接過送餐車,推進周千乘的休息室。周千乘靠在床上閉著眼,見顧望進來,撩起眼皮坐起來。他沒什麽胃口,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有種少見的煩躁。事實上他最近工作不怎麽順利,下屬做什麽都不能讓他滿意,大家都屏息靜氣,不敢往他跟前湊。是兩人份的午餐,顧望將碗碟擺好,掀開蓋子,陪著周千乘一起吃。“我明天出發。”顧望說。周千乘吃了一口牛肉丁,火候有點老,嚼了嚼吐出來,顧望見狀把那盤菜往自己這邊推了推,換了一份魚放到周千乘跟前。周千乘嗯了一聲,說:“如果看到任意,不要暴露身份,放他走。”他可不想跟傅言歸結仇。雖然他理解不了傅言歸的神操作把喜歡的人當賀禮送給敵人但不妨礙他不想攪和這些頭疼的感情事。“好,”顧望說,“放心。”刺殺事件之後,周千乘去療養院見了周長川。他那些手段對著蘇沫使不出來,但對著別人,包括他的父親,他有的是辦法。周長川給周逸口令是保他平安,並非要他殺自己親哥哥。周長川現在進退兩難,但自己再深陷囹圄,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周家陷入動蕩。所以很快就把另一個口令告訴周千乘。周千乘原本想直接幹掉那個在太歲頭上動土的狙擊手,但正好傅言歸有事來求,周千乘便做個順水人情,把口令賣給對方。至於傅言歸要口令做什麽,周千乘心裏有數。這次顧望去新聯盟國,就是要趁著傅言歸和陸未龍虎鬥的時候,借機殺掉左燼,然後讓雙方都以為是對方殺的。後來也確實按計劃進行,顧望在新聯盟國一個小城裏追蹤到左燼,戴著麵巾將其射殺。左燼身旁跟著一個腺體重傷的omega,是任意。顧望沒管任意,在陸未和傅言歸的人趕到之前離開。當然這是後話了。正事聊完,兩人便說些閑話。周千乘突然提了一個名字,問:“被蟲蛀的那棵花樹活了沒?”周千乘快一周沒回去了,每天睡在辦公室,午飯前剛差遣顧望去環京拿一份材料。不是什麽重要東西,顧望拿到之後交給韓秘書,然後專心陪著周千乘吃飯。顧望裝傻:“誰?”“從農業基地找的那個專家。”“我沒見到他。不過雯姐說,那專家來看了,救不活,不如重新種一棵。”周千乘沉默下來。那棵玉蘭蘇沫很喜歡,春天的時候在樹下看書,甚至還拍了幾張照片。顧望知道周千乘想聽什麽,偏不如他所願,把環京大大小小的事都說了個遍,花園裏新裝了一個輪胎秋千,雯姐托他給周雲際帶了一包貓糧,守在環京的安保隊隊長媳婦生了二胎等等,就是隻字未提那個人。這段時間,周千乘打開過幾次監控,沒有一次看到蘇沫。臥室是沒有監控的,這說明蘇沫大部分時間甚至全部時間都在臥室待著,連書房都不肯去。心裏壓著的那股脾氣還沒消下去,又添新堵。他們吃完飯,從休息室移到辦公區。一身職業裝踩著高跟鞋的女秘書進來送材料,順便將餐車收走。顧望看著平時颯爽的女秘書如今有點蔫,笑了笑,說起八卦。“她和男朋友吵架了,這兩天沒回家,天天住辦公室。放言如果男朋友不服軟,堅決不回去,大不了分手。現在的小姑娘真硬氣,可不開心都在臉上寫著呢。哎,反正自己難受唄。”周千乘掠了他一眼,嫌他話多。顧望站起來抻抻衣角,說:“走了,還要準備一下明天的東西。”走到門口又停下,頓了頓,裝作不經意地問,“對了,昨天研究院的人來問我,蘇先生什麽時候複課。”研究院的人來了幾趟,沒見到周千乘,都是顧望出麵。畢竟涉及到周總長的家事,研究院不敢大意,小心翼翼來請示好幾次。“院長挺擔心,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他原本狀態就不太好,如果不出去走動走動,可別又犯病。”顧望盡力了。周千乘不想後悔的事情有很多,但都集中在一個蘇沫身上。旁觀者清,顧望能提醒的都得提醒到。果然,周千乘一成不變的臉上閃過一點痛意。顧望闔上門之前,聽見周千乘說:“讓他去吧。”**顧望的行動很順利,他跟著周千乘很多年,行事風格多少有點像。表麵看著樂嗬嗬的,狠起來殺人不見血。周千乘在他出門第三天就收到事成消息,心情鬆快一些,勉勉強強回了家。結果到家蘇沫不在,問雯姐,雯姐還挺詫異:“您不是讓蘇先生回學校了嗎?”見周千乘黑著臉,雯姐努力回想自己有沒有聽錯指示:“大前天顧先生打電話,說可以複課。”周千乘問:“當天就回學校了?”雯姐點點頭,不然呢?“他沒說什麽?”雯姐搖搖頭,沒有啊。周千乘咬牙,真好,不讓出門就連臥室都不出來,讓出門了就麻溜離開,自己幾天不回家,蘇沫連問都不問一句。“跟了幾個人?”雯姐事無巨細匯報:“四個,顧先生交待過,不能離開蘇先生半步。課表和之前一樣,早上九點走,中午在學校休息,下午五點半回來。”說完,她看看周千乘臉色,試探著說:“複課這兩天,蘇先生挺開心的,飯也吃得多。”周千乘麵色稍霽,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蘇沫下課後參加完一個討論會,還幫導師打掃了衛生,拖到校園裏夜燈都亮了才往回走。等他回到環京,周千乘已經坐在飯桌前等了很久。蘇沫沒想到周千乘回來這麽早,一時有些無措,看了他一眼,便遠遠繞開餐桌往樓上走,那樣子仿佛在躲一個瘟神。周千乘把筷子啪一聲摔在實木餐桌上。蘇沫全身一震。他手裏抱著兩本大書,瘦弱的手臂橫在胸前,腳步滯在原地,有種被忽然嚇到的驚懼。周千乘一口氣提上來又悶下去,冷聲說:“洗手吃飯。”蘇沫在學校吃了一點東西,實在吃不下了,但沒有違背他,聽話地洗了手坐過來。周千乘一股腦地把米飯、湯、牛肉還有蔬菜,全推過去,命令道:“吃。”他才幾天沒回來,蘇沫瘦成什麽樣了,自己都不照鏡子嗎?周千乘經過不斷自我說服和洗腦,最終與自己達成和解,心裏的野火原本隻剩零星,這下見到人,那股火騰地又上來。他麵色不虞,話說得很有脾氣。“這次不怪你,畢竟你也是被周逸騙了,你肯定不知道他在那裏埋伏了狙擊手。”蘇沫艱難咽下一口湯,他最近吃不下東西,每天雯姐監督他吃飯,他都想辦法偷偷倒掉一點。原本他以為周千乘這樣一直生著氣才好,說不定氣著氣著就讓他滾蛋了畢竟從某些角度看,他是和周逸聯手想要置周千乘於死地的,如果這樣周千乘都能忍下來,那不太符合對方性格。滾蛋是最好的結果,最差就是殺了不過看周千乘的意思,要殺早殺了,不會像發現自己的愛人不忠一樣暴跳如雷,繼而不肯回家持續輸送冷暴力再就是留下來繼續折磨。做了最壞的打算之後,蘇沫反而平靜下來。周千乘觀察著蘇沫神色,繼續說:“殺我的人查出來了,知道是誰嗎?是我爸留給我弟的秘密武器。”蘇沫吃了一口菜,慢慢嚼。“不過那人沒用了,被顧望處理掉了。”周千乘說,“沫沫,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我可以不追究,但不代表這件事就能這麽過去。”蘇沫抬頭:“……你要做什麽?”周千乘目光有毒,看了蘇沫一會兒,笑了:“你擔心我殺了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