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皆心生疑慮之際,陸安歌問雲落:“你們什麽打算?”“s區派我們來執行維和任務,總要有個交代才能回去,”雲落答他,“白天出現過的那些轟炸機最後都消失在同一個方向,我和彌隅等天亮了就去看看。”“你單獨和他去?”陸安歌似乎還是對彌隅一副不放心的樣子,“那邊我嚐試去過,像是有什麽東西形成了屏障,沒辦法靠太近。”彌隅聽了這話,眉頭突然緊皺起來:“你去過那邊了?看到大坑了嗎?”陸安歌搖搖頭。“破廟呢?”陸安歌又搖頭:“那邊很多m國的人,全副武裝,定時巡邏。我來沒多久,暫時還沒摸清他們巡視的規律,就沒找到機會靠近。”“怪不得你沒事,”彌隅盯著他,“靠近那個大坑,會死。尤其是你現在和beta無異的身體素質,必死無疑。”“算你運氣好。”他補充說。陸安歌追問:“你怎麽確定?”“不能確定,”彌隅實話實說,而後轉向雲落,“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去。”雲落一怔:“剛剛不是說好了...”“剛剛是剛剛,現在我後悔了,”彌隅的語氣一下變得不容置喙,仿佛他才是s區派來下命令的長官,“這麽多年來,f區靠近過那片區域的所有人,無一生還。隻有我,不僅活了下來,還離奇分化成了f區唯一的alpha。”“就是因為我不能確定那個大坑裏有什麽,又為什麽會對beta造成這樣的影響,所以你們三個,有一個算一個,最好都別去。尤其是你,”他指指雲落,指尖又轉過去,點點陸安歌,“還有你,一個原本就是beta,一個剛剛...成為beta。”陸安歌受傷的腺體未必就不能再康複,這樣的結論實在武斷了些,但依舊足以戳到他不願麵對的痛處。他沉默著,將頭撇向一邊,下頜骨因不服與克製而暴出青筋,卻又無從反駁。顏言忍耐不下,為陸安歌出氣的話脫口而出:“所以你現在是這裏唯一的一個alpha,有優越感了是嗎?鬼知道你分化成alpha是不是沾了誰的光!”彌隅並不在意顏言說了些什麽,隻是悄然觀察著陸安歌的反應。一如他所料,這人與雲落一樣看重alpha的身份。可即便重視至此,在危急時分,甚至根本無法確定將來是否還能再次恢複成一個alpha的情況下,卻依舊毅然毀掉了自己的腺體,隻為躲避追蹤,不讓危險波及到遠在s區的兩人。能讓陸安歌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支撐是什麽,他望著陸安歌空蕩蕩的胸口,想起曾在雲光啟那裏見到過的一隻懷表。“我沒有別的意思,隻不過我去是目前損耗最小的方法而已。”彌隅否認著顏言的指控,並富有邏輯地羅列著理由,“第一,我就在那片區域長大,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那裏;第二,那裏至少對我不會產生什麽危害,不然要死的話,我早就死了;第三...”他的語氣突然沉下去了些:“如果注定有人要死在那裏...總要找一條最不值錢的命去探路。”原以為荒生和三個小家夥相繼離開後,他在這個世界上不該也不再剩下什麽牽掛。但話到了嘴邊,卻又險些變成說不出口的沉重。他想盡快說服眼前三人同意他的決定,然後最好隻剩自己,靜靜地待過這一個雨夜。他怕再拖下去,會有人變成他新的牽掛,束住他的腳腕,讓他不敢邁出步子去,從前畏生,此後怕死。顏言恍然間想起,那日在考核的山洞裏,雲落竟對他說過幾乎一樣的話。“我和你去。”身後的聲音比他更堅定,彌隅轉過身去,對上雲落不容拒絕的神情:“我一定要搞清楚,為什麽我明明沒有去過那一座破廟,你的記憶裏也明明沒有我,我們卻能在通感裏看見彼此。”顏言反應過來,接下他的話:“你們曾在建立的通感中看到過對方?”雲落點頭:“隻不過互為對方的視角。”“你們要知道,建立連接的基礎是共頻的腦電波,任何一方憑空臆想出來的經曆和場景,絕不可能出現在通感裏。也就是說”顏言漸漸肯定道,“你們之前一定見過,在彌隅到s區來之前。”彌隅和雲落對視了一眼。盡管之前這樣的預感已然十分強烈,可遲遲沒有任何一個人先去相信。雲落問顏言:“確定麽?”“從連接的角度來講,百分之九十九。”顏言依舊有些不解,“唯一說不通的是,不僅你們兩個當事人沒有任何印象,我和安歌也沒有任何你在這個年紀從s區外出的相關記憶。如果在那段時間你真的曾離開過s區,我們幾個的父親總不至於一個也不知道”“但他們三個從未提起過。如果這件事真實存在,他們三個走得近,就算是偶爾閑聊提起,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沒一點發生過的痕跡。”陸安歌手臂撐在桌邊,抬眼望過去,將問題重新拋回給雲落,“你說,這樣刻意隱瞞,我們的角色是被保護的對象,還是什麽陰謀詭計的犧牲品?”【作者有話說】好不容易放個假玩瘋了,今天又要開始搬磚了!(心髒痛這幾天修得很草率,好像總有點漏網之魚,讀起來不是特別通順...那啥,本周任務已經更完了!加更的三千字我分兩天發昂,今天一更,明天一更,後天周三休息!~慣例,給各位看官鞠一個。(另,大家都是花了錢的,請暢所欲言,說話硬氣點!【是硬氣不是罵嗷】。第79章 “我沒打算食言。”雲落的腦袋此時已轉得飛快。七八歲,一個對彌隅和他來說都十分詭異的時間點。彌隅的髖骨上出現奇怪的圖案,而後不多久,便被荒生帶回了f區的主城區;緊接著,又生了一場重病,鬼門關走一圈,多虧那三個小鬼拚命搶回去的醫療儀器,才撿回了一條命。此後,他的體格竟一日比一日更健壯,直到分化成舉國矚目的alpha。聯邦軍隊的上將親至f區,與他談條件、將他帶回了s區。而從顏言之前研究的結果來看,自己的基因結構完成第二次分裂,也恰好發生在那個印記出現前後。那之後,他的基因再沒發生過變化,在距離分化成為一個alpha隻有最後一步之遙之際,戛然而止。“假如基於通感的這一前提成立,你們真的曾在那片危險區域附近見過麵...”顏言幾番猶豫,還是開口道,“我傾向於認為,如果雲落靠近那片區域,應該也是安全的。”“‘應該’?這不過也隻是你的猜測而已,你憑什麽保證他一定沒事?你們三個不是情比金堅麽,怎麽這個時候肯放他去冒險?”彌隅突然變得咄咄逼人,麵上顯露的厲色似乎也不隻是做個樣子而已,“如果雲落在那裏出了什麽事,顏醫生,你一條命,賠得起麽?”或許因為久別歸鄉,又或是才送別至親,彌隅在f區再替他說話的模樣,落在雲落眼裏,比從前更溫情。“憑這個。”雲落伸手攔在他的麵前,露出手腕,“我們隻能共進退。你不能獨自去赴死,我也不會一個人苟活我答應過彌久的,我沒打算食言。”或許之後家庭成員會愈來愈多,但此時此刻,彌隅覺得那個所謂的“家”,隻有兩個人也已經足夠。彼此的通訊器靠近,紅光越閃越快,像不知是誰率先加起速來的心跳。直到這一刻,陸安歌終於沒再說出反對的話來。隻因為站在雲落身邊的彌隅,比自己看起來更像他的搭檔。事情似乎就這樣被敲定了。那兩個人在雲落麵前沒有立場,就算雲落此時失心瘋了要踏平f區,他們也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來。像喪失了思考能力的狂熱粉,對他的支持已經超越了對錯,更無暇思考正義與否。彌隅難以自控地又在此時拿自己去和那兩人做比較。似乎是吃了晚來的虧,和顏言陸安歌之間的競賽他總不願認輸。他們還有彼此互為牽絆,可自己卻已是真真正正的孑然一身。那兩人能給雲落的,自己當然能給更多。比來比去,橫豎比不出個結果。彌隅暗歎口氣,退一步想,隻要雲落想做的不是踏平f區,那他要做什麽,自己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更何況,雲落這脾氣,連雲光啟都束手無策,下定的決心又豈是自己三言兩語能動搖的。老友重逢,彌隅左看右看,自己作為第四個人,怎麽看都像是多餘的那個。於是轉了身,打算徑直回到休息艙去,幹脆直接悶頭睡過天亮前的幾個小時。飛行艙的隔音效果太好,此時隻剩下一個人了,才覺得室外的雨拍打在金屬上的聲音愈發明顯,放大著他從今日起開始變得形單影隻的孤獨。他甚至忿忿地想,三個人就算少一個又能怎麽樣,剩下的兩個不照樣能情意綿綿你儂我儂可他獨木難支,多一個夥伴就可能實現一加一大於二。...如果那個夥伴剛好是雲落,能變成三也說不定。想起飛行器中隻有兩間睡眠艙,顏言一定會留在那邊徹夜照顧陸安歌,雲落大概率會來他這間。彌隅心裏不敢肯定,卻依舊留出了半張床的位置。彌隅隻睡了前半夜,醒了。另外一半的床鋪側躺著雲落,一絲不苟的姿勢,留給他的那一側床鋪,他也隻睡了一半,同自己之間隔開一段距離。不多寬,仍像一道鴻溝。室外的雨勢不見小,在一片寂靜的夜裏,依舊淅淅瀝瀝打在飛行艙的外壁上,似乎比入睡前的聲音還要大些。彌隅躡著手腳出了睡眠艙,卻發現飛行器出口處的兩道門已經開啟了一道,雨聲正從打開的那道門縫擠進來,幾乎要蓋過兩人說話的聲音。顏言和陸安歌一前一後,似乎一個要走,一個欲攔。彌隅閃身,躲入拐角。爭執過半,他錯過了一些信息,隻能邊聽邊猜。陸安歌臉色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此時手正搭在最後一道艙門的開關上,聲音依舊冷峻:“他至少不會對雲落直接出手,你和他們待在一起,就不會有危險。”“怎麽不會!”顏言攔他,滿臉焦急,“我不是和你說了嗎,雲落的晉升考核,我們三個差點一起死在裏麵!”“我是‘叛國出逃’的罪人,一旦被他們發現我的蹤跡,會以此為借口,光明正大將矛頭引到你們身上,”陸安歌壓低了聲音,“所以懂了嗎,是我不能和你們待在一起。”顏言低頭思索了片刻,而後伸手拉住陸安歌的衣袖:“那我和你一起走。”【作者有話說】彌隅:顏言是戀愛腦,你不要學他。雲落:對誰戀愛腦,(指指顏言,又指指彌隅)他...還是你?彌隅:選項裏是有我的嗎?那稍微學一下也可以。9:前排兜售瓜子飲料礦泉水,吼吼。第80章 “別人有的你也要有。”“你瘋了嗎!”陸安歌低聲喝他,“你們三個一起出來執行任務,回去卻少你一個,你要雲落怎麽和上麵交代?不是說好要一起幫雲落找到分化成為alpha的方法嗎,你走了他怎麽辦?”“雲落沒能分化的原因已經有些眉目了,應該很快就會結果...”彌隅聽出顏言語氣中的猶豫。並非是在不同的抉擇中兩難,更多的是對未被選擇那一方的愧疚。那一瞬間他有衝出去的衝動,甚至想要籍此給顏言喂下一顆定心丸,向這兩個從小同雲落一起長大的夥伴立誓,要他們放心,對他們講,即便你們決意要走,雲落也還有我。內心不願麵對的那個陰暗麵,其實恨不得麵前的兩人就這樣離開。如果雲落就此和他變得同樣孑然,或許更能同他惺惺相惜、感同身受。對於顏言堅定選擇陸安歌的心情,他一半替雲落難過,另一半又十分理解。因為會做這樣抉擇的不止顏言一個。也有人願意為雲落堅定留在他身邊,隻是不知道遲鈍如他,何時才能明白這樣的心思。彌隅隱在角落裏,看顏言的手焦急拽上陸安歌的袖口:“你相信我,雲落不會出事,他還有雲叔叔和彌隅。可你無法聯係陸家,如果我也...”“我不用你擔心”s區出身的alpha自尊心作祟,陸安歌似乎還要拒絕,在看到顏言低下頭時改了口,“顏言,我不是當年能在軍校橫行的alpha了。我現在自身都難保,更保護不了你。”“我可以從明天起就接受alpha級別的訓練,保護自己、不成為你的拖累...”顏言揮開他就要按下開關的手,長臂擋在他的麵前,愈發激動,“還有!我可以找到雲落未分化的原因,就一定也可以治好你的腺體...”陸安歌抬手按在顏言的胳膊上,卻不知omega從哪裏來的怪力,一時竟難以推開。他垂下眼去,不肯看顏言的眼睛:“不是所有人都有雲落那樣的決心,能夠用一副beta的身體扛過所有針對alpha設計的考核和測試。那是他用命換來的,我做不到就算你治好了我,我也無法恢複到以前那樣的水平。我什麽情況,自己最清楚。”彌隅看著陸安歌的背影,卻不真切。他大抵是長歎了一口氣,而後下了決心一般,屏開顏言的手臂,按下艙門開關:“你留在這裏。這段時間,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吧,好麽?”室外依舊細雨如注,淅淅瀝瀝飄進艙內,打濕門邊兩人的發。盡管隻是一個背影,彌隅依舊能覺出,麵對著顏言時的陸安歌,早沒了與自己暗中較勁時的咄咄逼人。他不曾親眼見過這個alpha的驍勇時分,卻覺得眼前的背影此時無比單薄。陸安歌在進退兩難的處境中,麵前是精英遲暮,背後是英雄末路。“不好!”顏言後撤一步攔在門前,不顧雨勢將自己澆個濕透,“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如果今天不是為了提醒雲落和彌隅離開那棟廢墟而被迫現身,你絕不可能被我們發現蹤跡!從你決定毀掉腺體的那一刻起就隻給自己留了一條死路,做了這樣的打算,你是絕對不會主動來找我們的!”彌隅看清顏言滿臉淚痕,仿佛再也留不住自己所珍視的東西,那樣絕望和不甘。陸安歌一口氣泄出去,似是無奈地笑了笑:“你和雲落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一切聲音卻戛然而止於這一個問句。顏言拉著陸安歌的衣領,踮起腳尖,隻眨眼的功夫,兩人吻在一起。一個聽似很平靜的吻,所有聲響都淹沒在艙外陣陣潮濕淅瀝裏。顏言似乎透支了所有勇氣,隻貼了一下又彈開,耳邊一片緋紅。他放開陸安歌的衣領,雙手卻又不知去向何處,隻好伸手將人推回艙內,又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