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嫌我煙不夠檔次啊?”林奕然打斷他的話。陳夕接過煙,林奕然用zippo給他點火。陳夕第一口沒吸好,嗆到煙猛咳,林奕然摸摸他的頭,哈哈笑道:“讓你抽你就抽,這麽好欺負啊。”陳夕被他噎夠嗆,心想:我想拒絕來著,你說我嫌你煙不夠檔次;我抽了,你又說我好欺負。不愧是銷售大拿,饒人的一套一套,話都讓你說了。林奕然用兩根手指夾走他手中的煙,含嘴裏深深吸了口,原本沒燒起來的煙頭複燃,林奕然緩緩吐出眼圈,舔舔唇說:“煙不好搞,別浪費了。”像是看出陳夕的疑惑,林奕然又補了句:“我老婆不喜歡煙味兒,一周隻讓我抽一盒。”陳夕心想:對他來說,一周多抽幾根煙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兒,但是他願意恪守約定,想必一定是很愛晶晶姐。我到了30多歲也會結婚吧。“看你這樣兒,沒少受客戶欺負吧?”長得白白嫩嫩跟受氣包似的,看著就想欺負。“啊。”“你看你,就會‘啊’。”林奕然彈陳夕個腦瓜崩,叼著煙痞裏痞氣道,“叫聲哥,教你一招兒,以後保準兒不被欺負。”陳夕乖乖叫了聲:“林哥。”林奕然做了5年瀾海銷售管理層,他從來不會強硬地指示員工“你做得不對,要如何如何去做”。比起“命令式”的談話方式,林奕然更喜歡“民主式”。ka需要有獨立思考能力的銷售,而不是單純的服從者,有腦子的銷售大多非常有個性,若像商務一樣製定kpi強行管理,隻會適得其反。他沒有直接告訴陳夕免受客戶欺負的方法,而是問道:“你認為麵訪客戶最重要的是什麽?”林奕然善於循循善誘,他不會直接否定員工,而是通過模擬場景等方式,讓員工自己找到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他要先讓員工明白自己哪裏出了錯,然後心甘情願地去做主觀認為正確的事。林奕然上次與陳夕分析客戶,也是先問陳夕的想法,然後順著他說。陳夕想都沒想,便答:“專業度。”這是他入職培訓時,瀾海老師教的,麵訪客戶最重要的,就是專業度。所以銷售要對公司所有業務線的產品非常了解,便於售賣。林奕然問:“那你說,瀾海培訓老師專業度非常高,她為什麽要做‘老師’而不做銷售?”“銷售工作壓力大?”陳夕疑惑,剛不是聊麵訪客戶麽,怎麽一下聊到瀾海的培訓老師了?“培訓老師也有工作壓力啊,你們考試不及格是要扣她工資的。瀾海產品線更新也快,她要不停地備新課,比中學老師好不到哪去,你們的考試成績也不是她能完全掌控的。最重要的是,做培訓老師沒有做銷售提成多。”林奕然簡明扼要地分析兩種崗位利弊,在瀾海從薪資待遇、考核機製來看,做銷售確實要比做培訓老師好一些。“所以,專業度不是決定麵訪客戶成功簽約的必然條件。”陳夕因為沒有王爽陪訪,麵訪談單時確實吃了不少虧,為了順利簽約,三番五次讓出銷售毛利。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專業度不夠,沒有與客戶講清產品的賣點,加班加點地學習產品知識但卻收效甚微。今天才知道,原來問題不是出在這裏。“那……麵訪最重要的是什麽?”陳夕的求知欲被吊到高點,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什麽。“是形象。”“形象?”“對,形象。”林奕然吸掉最後一口煙,理了理西裝,像是不經意地露出手腕上的iwc腕表。陳夕目光閃爍,林奕然突然看向他,問:“你覺著,我怎麽樣?”剛不是談麵訪形象麽,怎麽又扯到他自己了?陳夕搞不懂林奕然要做什麽,完全跟不上他的跳躍式思維,下意識張口便說:“你長得帥、職務高、專業度強、嘴皮子溜、套路多……”“打住。”林奕然扶額,心想:這小孩兒出門是沒帶腦子麽,怎麽每次都笨呼呼的。他攏攏袖口亮出腕表,提示道:“你剛沒看到我的表嗎?”“看,看到了。”陳夕頓時臉熱,剛說話沒經過大腦,這才抓到重點,“你有錢!”“對!”陳夕更懵了,有錢與形象、麵訪、簽約客戶又有什麽關係呢?“如果你遇到的甲方實力雄厚,而你又沒有對等談資,就很容易被人輕視,拿不到高額單。”林奕然說,“而手表、腰帶、包等能彰顯身份與地位的配飾,會拉高你的身價,在與關鍵客戶麵訪時,為你加分。”陳夕茅塞頓開,想起上月自己穿著運動鞋背著小書包去談上市企業,競媒拿到30萬,他隻拿到3萬,悔不當初。“可……”陳夕皺眉,即便知道方法,但這事兒操作難度太大。他是個交完房租隻剩兩千塊的窮鬼,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哪有錢買奢侈品。“可我沒錢,買不起。”“誰讓你買真的了。”林奕然又敲他個腦瓜崩,掏出手機邪魅一笑,“加我微信,給你推幾個微商,專賣a貨。”“啊!”陳夕恍然大悟,加了他好友,笑得嘴角咧到耳後根,“謝謝林哥,你對我真好,我絕對會報答你的!”“哈哈,你要怎麽報答我,給我買a貨?”陳夕語塞。林奕然的身份地位財力都是他現在無法企及的,還真報答不了什麽。但是萍水相逢,林奕然真的幫了他很多,陳夕無法還給對方對等的回報,心裏有點兒過意不去。吸煙時間到,19層的員工們陸陸續續撤離。林奕然看陳夕繃著小臉兒,再次敏銳地察覺到他心中所想,笑著說:“這賬先欠著,日後飛黃騰達再說。”陳夕剛要接話,林奕然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補了句:“誰叫我長得帥、職務高、專業度強、嘴皮子溜、套路多……樂於助人呢。”上大學時不乏有女生向陳夕示好,陳夕本著以處對象為目的的態度嚐試談了幾個。他本想好好經營感情,但是碰到的女生好像都不需要他負責,沒談幾天就嫌他木訥。她們想要“快餐”,陳夕不想,所以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又或者說,陳夕沒遇到喜歡的。陳夕來瀾海做銷售是因為林奕然,入職後在基礎銷售崗位工作。每每在公司看到林奕然,陳夕都不自覺地低頭裝作沒看到,但是又忍不住被他吸引。林奕然好像自帶磁場,走到哪裏都是焦點,他的存在對陳夕而言是強烈的。那天晚上陳夕做了個夢,夢中是叼著煙說髒話的林奕然。修長的手指痞裏痞氣地奪走他含著的煙,煙霧繚繞中的林奕然喉結滾動,深邃的眼看向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我長得帥、身材好、有錢,可以套路你嗎?”用“性感”這個詞來形容男性或許不太準確,但陳夕覺著穿西裝打領帶叼著煙講髒話的林奕然,真是性感得要命。怎麽會有人這麽性感?陳夕說:“可以。”緊接著,陳夕腦中閃過光影陸離的燥熱場景,白色、黃色的光刺激著腦神經,幻想中的激烈撞擊場景令他興奮……醒來發現自己夢遺了。此後那雙深邃的眼,經常出現在陳夕夢中。陳夕之前沒喜歡過別人,遇到林奕然才知道自己彎,可林奕然有老婆,是直男。林奕然對陳夕來說是前輩,是領導,是夢遺對象,但他從不敢表露半點兒喜歡。道德標兵不會把直男掰彎,更不會破壞別人家庭,這幾年從未越界。香煙燒到盡頭,陳夕緩緩吐出煙圈,扔掉煙蒂,將林奕然微信拉黑。第7章 zippo陳夕不喜歡瀾海的硬性管理方式。瀾海每天要做早操午操,今天早上開大會沒做上操,午休結束後肯定是要做。一群二三十歲的人跟二愣子似的,做陳夕上小學時做的,第八套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陳夕不喜歡做操,但瀾海就這企業文化,隻要來上班,就得做操。瀾海過重的銷售業績壓力,三番五次讓陳夕麵臨考核。瀾海有句話叫“業績即尊嚴”,完成任務是銷售的底線,季度末衝考核,季度初清零重來,周而複始。做銷售就像“倉鼠跑輪”,可憐的倉鼠在輪子上怎麽也跑不到盡頭,除非離開“輪子”。當銷售這3年,陳夕攢了10萬塊錢,家裏給他添了10萬剛好湊個期房公寓首付。沒下房前陳夕要還房貸還要支付房租,他不像其他ka那樣有資源簽大單,工資水平很一般。碰上年節要給客戶送禮時,確實不太好過。煙圈飄向上空,陳夕幹咳兩聲摸摸額頭。燒雖然退了,但是身體的不適還在持續。他透過玻璃窗看向遠方漂浮的雲彩,心想:如果我也能像雲一樣自由就好了。我要為金錢忙碌,要為生計奔波,要努力在俞城生活……3年銷售工作,讓一個稚嫩的男大生變成言語犀利的商務精英。同學約他打球他沒時間,朋友約他吃飯他沒時間,就連發小結婚他都沒時間去。銷售這份工作榨幹他所有的精力,陳夕這3年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陳夕很疲憊,他很想休息下喘口氣,但是生活不允許,如果停下,就沒錢支付房租房貸。吸煙時間到,員工陸續離開,隻有陳夕蹲在角落打開招聘app寫簡曆。他想:既然瀾海幹不下去,那就換新工作,我不能沒有工作。陳夕這幾年別的沒學會,就學會包裝自己。身上穿的aj鞋、gi皮帶都是a貨,樓上工位抽屜裏還扔著掉漆的lv手提包。如果不是窮到一定程度,沒有人會連a貨都不舍得換新的。吭哧癟肚用盡文采洋洋灑灑地寫了兩頁求職簡曆,誇大包裝自己的瀾海ka履曆,nb吹得震天響,樁樁件件有理有據,差點兒連自己都信了。陳夕寫完簡曆重新讀了兩遍,本想檢查錯別字邏輯語法錯誤,卻沒想到這簡曆越讀越上頭。林奕然的關鍵客戶確實上頭。陳夕簡曆中寫的關鍵客戶,都是林奕然這1年簽的。有年度消耗千萬的框架戶,有季度廣告預算百萬的品牌戶,還有傳統企業上市戶,地方政府文旅戶……他知道這些客戶的簽單金額、簽單時間、毛利貢獻;他目睹了林奕然的簽約過程,了解每一步的艱辛坎坷。他用林奕然的關鍵客戶,來包裝自己。這是林奕然教的,他學會了。陳夕寫完簡曆正準備找競媒投,轉瞬又想:憑什麽林奕然犯錯,他不離職,我要離職找工作?腦子一抽,冷不丁拚湊出林奕然三年前說過的話,頗有斷章取義歪曲事實的操作:“我長得帥,套路多,樂於助人,來日飛……”我說你那時候怎麽不求回報,原來是等著捅我呢!陳夕不想再讓瀾海濃厚的工作氛圍摧殘,不想坐冰涼梆硬的座椅,更不想再見林奕然。昨夜陳夕記不得自己是怎麽躺到林奕然床上的,他被疼醒,但是喝多的身體使不出力氣,隻能下意識地揮動手臂。白淨的手臂被人反剪到身後,冰冰涼涼的,像是什麽金屬。細瘦的人兒呈趴跪姿態,大頭朝下陷入被中。陳夕察覺到自己的姿態,饒是宿醉腦子轉的再慢也反應過來身後的人想做什麽。陳夕酒醒大半猛然回頭,撞上林奕然深邃的眼。“林,林哥。”陳夕徹底酒醒,難以置信道,“你怎麽在這兒?”張元吉說給李華開了房間,我來找李華,怎麽變成滾到你床上了?再說,你剛不是結完賬走了麽?熟悉的金屬外形輪廓,陳夕曾無數次見林奕然抽煙時擺弄這玩意兒,是zippo!“亂動,容易走火。”“臥槽!”要是打火機在體內走火,因為這事兒進醫院,第二天準上新聞。林奕然的聲音很低,透著上位者不可置否的威壓,他平日就是這種說一不二的做事風格。林奕然經常應酬,喝再多也不會出現陳夕所謂的“斷片”“神誌不清”等情況,他覺著酒後的一切行為都是有意識的,所謂的“酒後亂性”不過是雙方找補的說辭罷了。嗬,怎麽這時候不喊“林哥”了……經此一役,陳夕算是看明白了。林奕然表麵上韜光韞玉謙和有禮,私底下玩的又髒又花狠辣瘋批,典型的斯文敗類。今早林奕然出酒店的關門聲把陳夕吵醒。看著滿床狼藉,陳夕差點兒背過氣。他扶著腰下床,一邊洗漱一邊安慰自己:都是爺們兒睡一覺能咋的,又不是黃花大閨女。昨夜自己是初次,但顯然林奕然是慣犯。他跟什麽人都能睡,什麽花樣兒都能來,背著老婆在外麵搞,真特麽畜生!從酒店到公司這一路陳夕都在想:以後怎麽辦?昨夜確實是林奕然強迫他,但到後來就變了調。他確實是喝多了,但是即便那樣也不妨礙他拚盡全力反抗,如果他死活不同意,林奕然是不會有機會做到最後的。歸根結底是自己沒有完全拒絕林奕然,因為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