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學期首日,放學前的班會結束後,同學們開心於久違的相聚,教室裏比平常的放學時更加熱鬧。開學第一天基本上隻有開學典禮,中午前就放學了,有點暑假意猶未盡的感覺,我並不討厭。
在黑板前紮堆的女生們互相比較著皮膚上的曬痕,聊著和家人去旅行或是參加音樂會的趣事見聞。阿菜和桔梗院同學也不例外,正在教室門口與另一撥女生聊著暑假的事情。
「呐呐,星裏同學暑假的時候去旅遊了嗎?」
「呃、嗯,算不上旅遊,不過去了趟澳大利亞」
「算不上旅遊?」
「哈嗚啊!」
發覺自己漏嘴的阿菜驚叫一聲。她當然打死也不會說是為了回收遺物,但顯然沒有準備一個合適的借口。
「她是陪父親去的。你們知道阿菜的父親是做什麽的吧?她是為了幫忙才跟著一起去了。對吧?」
「沒、沒錯!所以沒多少時間玩呢」
在旁邊偷聽到談話的我心生焦慮時,桔梗院同學漂亮地兜住了底。真不愧是千金大小姐,臉不變色心不跳。這也難怪,畢竟她說的都是真話,沒有摻假,也就沒必要驚慌。
「啊,我在電視上看轉播了!原來是幫家裏的忙,所以才說算不上是旅行。那也好羨慕啊」
衛師父和古雷戈裏師父的表演在日本也得到轉播,受人熱議。提問的同學似乎沒有進一步懷疑,眾人的話題再次回到各自的暑假生活上。
我眺望著阿菜等人的談話。女生們的臉上滿是充實愉悅的表情。阿菜自不必說,她比任何人都更認真地麵對自己的任務,我在她的身旁看得最清楚。
「你的暑假呢,過得怎麽樣?」
向我搭話的,是坐在後麵的席位、用手撐著臉頰的鬆尾同學。他抬起目光看向我,臉上是超越了同齡人的達觀表情。
「呃,是說澳大利亞嗎?我當然也一起去了——」
「我不是說那個,是問你暑假過得充實嗎?」
聽他這麽一問,我回想暑假間發生的事情,再次確認自己過得無比充實。包括遭遇的少許危險在內,我經曆了多彩的每一天,當然也沒有忘記成為魔術師的修煉。這樣,我仍然有些覺得意猶未盡。
至於具體的體驗內容,則是無法向任何人透露。
「你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就是覺得,你好像變得成熟了一點」
「我嗎?嗯~這種事情本人說不好啊。要說的話……」
我回頭看向教室後方。藤吉郎靜靜佇立著,相當認真地盯著某處在看。本以為他是在計算向女生搭話的時機,不過似乎並非如此。
「那家夥……應該是清白的」
他一手摸著下巴,仿佛警察一般嘟囔。是最近推理小說或刑偵劇看多了嗎?
老實說,我是有點覺得他樣子不太對勁,但對某件事情全力以赴並非壞事。
「他自從開學以來就一直是那樣」
林田一如既往地盯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嘟囔了一句。
「藤吉郎在暑假的時候也發生了改變嗎?」
「誰知道呢。他看上去不像是會因為一點小事而變化的人」
「數據不充分呢。現在暫且觀望吧」
兩人說的不錯。我點了點頭。
「和他比起來,你不一樣。感覺像是找到了前進方向的感覺。看來你暑假也相當努力了呢」
聽他這麽一說,我才明白。原來如此,在富有洞察力的人看來,現在的我是這個樣子的。
「是、是啊。其實,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鬆尾同學居然看出來了,好厲害啊」
「哎呀,是真的嗎?我剛才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隻見鬆尾瞪大了眼睛,然後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
「那你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呢?」
我剛要開口回答,卻陷入了猶豫。雖然別人看來隻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但說出自己才剛找到的夢想,總令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而且,
「呃,這個,等我再想得具體一些再說吧。那個,說完然後又反悔不太好看,是不是」
「行吧。不過,你要是感到了挫折就告訴我吧,我會力所能及地幫助你的」
「我也是哦,真大人」
「謝謝你們」
他們的話語似乎多少支撐了我不安的後背。我重新振作起來,這時教室內的喇叭中傳出了鈴聲。看了一眼掛鍾,發現已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要趁老師們還在辦公室的時候才行。
「那我先走了」
「不知道你打算做什麽,不過加油吧」
聽著身後鬆尾的話語,我抓起書包,飛奔出了教室。
*
作為魔術師,為了讓人們露出笑容,我能做些什麽——這是我一直以來思考的問題。除了不斷學習魔術手法以外,還有沒有別的事情。冥思苦想後,我找到了一個回答。
那便是——讓更多的人知道魔術的美妙。
魔術明明是讓所有觀眾都露出笑容的美好技術,然而目前日常生活中很難見到魔術,這亦是事實。我希望能改變這一點。於是,我想到了在學校內建立魔術部。意氣風發地進入教職工辦公室的三十分鍾後,
「成立魔術部,真不容易啊……」
走出辦公室,我一邊邁步向樓梯口,一邊嘟囔。幾乎所有學生都放學離校了,空蕩的教學樓內,自己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響亮。
本以為隻要向老師申請說想成立魔術部就可以了,沒想到事情比我想的要複雜得多。
「啊!真,你在這兒啊」
這時,阿菜出現了。她似乎在找我。
「阿菜,找我有事嗎?」
「就是……看你突然跑出教室,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呢」
看來她是在擔心我。
「哦哦,這個吧……」
我把成立魔術部的想法說給她聽。
「這不是很好嗎!」
隻見阿菜合起雙手,表情燦爛。
「不過,要想成立社團,需要至少五個人才行」
「興趣小組(同好會)不行嗎?」
「不是不行,隻是……」
根據老師的說明,要想成立社團,需要至少五人,否則將被視為興趣小組。二者的區別主要體現在是否有獨立的活動教室,以及活動經費的多寡。
「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集中注意力進行練習的空間,而且讓成員負擔活動費用也不是個辦法」
如果是卡牌或硬幣魔術的話,和其它魔術比起來花費不會太多,但即便是撲克牌,若用於練習洗牌或消失魔術,牌的磨損也比普通的遊戲時快得多,僅憑初中生的零花錢很難墊補。
搞魔術要花錢——我還是個小學生時,便經常為此苦惱。
「而且,就算是興趣小組,也需要至少三個人才能批準」
除了我還需要兩人。這是在學校進行活動的最低要求。
「那,算我一個」
「哎,沒關係嗎!?」
「至於那麽吃驚嗎?」
「因為那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努力,參加我這邊的社團不就沒多少時間了嗎?」
「你的魔術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啊。而且,這對我們來說也有益處,對吧?」
「這倒沒錯啦……不過,真的沒關係嗎?」
「哎呀真是的,我不是說沒關係了嗎!好,這下就有兩個人了」
阿菜衝我露齒一笑,用手比出v字形。
「謝謝你,阿菜」
「那,我就是第三個成員了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和阿菜一齊回頭。
「「狄拿!?」」
「你們好啊,果菜,真」
看到眼前的情況,我們一時沒能理解,忘記了回答。
「別那麽看我啦。我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可、可你不是回英國了嗎?」
「是啊,我也說過我還會回來的。隻不過,沒想到回來得會這麽快」
說後半句時,狄拿的聲音很微弱,難以聽清。但旋即,她猛地抬起頭,氣勢洶洶地哭訴起來。
「分別的時候那麽傷感,結果一個禮拜還沒到就回來了,我也覺得很沒麵子好吧!今天也是一直在找合適的時機跟你們搭話,每次都猶豫了半天!所以當時才說不用那麽難過,結果……啊啊,真是的!」
狄拿滿臉通紅,雙肩直顫。
「冷、冷靜一點,狄拿。我們確實嚇了一跳,但這完全沒有關係的。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畢竟這可是個驚喜啊」
「是、是嗎?是我想多了嗎?」
「想多了。大家都會很開心的,你就不要那麽在意了」
我和阿菜輪番安慰,狄拿總算平靜了下來。
仔細一想,狄拿生性認真,十
分在意這類形式和體麵,然而現在卻如此坦率地表露自己的心意。這或許是她接受我作為師弟、作為朋友的表現吧——我這麽想是不是有點太厚臉皮了。
無論如何,能這樣和她交談,我自是十分高興的。
「老家的事情辦完了嗎?那是不是還會在這兒待一陣了?」
「嗯,我是這個打算。具體情況等回到星裏家之後再說吧。從機場打車回來,路過學校就不由得下來了。回頭要向衛先生和梅帛阿姨仔細解釋才行」
我有些在意狄拿要說的話了。不過我想,不論情況如何,衛師父和梅帛阿姨都會欣然接受她的。
正當我思考這些時,隻見狄拿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胸口。
「這些事待會兒再說,先講正事吧」
「正事?我們講什麽正事了嗎?」
「真,你腦子還在過暑假嗎?當然是指魔術部的事了」
「啊啊!」
我和阿菜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見此,狄拿無奈地聳了聳肩。
「啊哈哈,看到你回來太高興了,一下子忘得一幹二淨」
「那個魔術部,也算我一個,沒問題吧?這是你師姐的命令,你必須服從」
「當然啦 !謝謝你,狄拿!」
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她。
「呃、等一下,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高興不過,這種事情就有點、嗚嗚、國菜!快來幫我!」
「總之你先放開狄拿,沒看到她在發愁嗎!」
阿巾化作的兩隻手插入我和狄拿之間,用無與倫比的力氣把我們倆分開。阿巾順便揪住了我的衣領,把我吊到半空中。
「狄拿可是女孩子哦?那種事情絕對不可以做!」
「哦,對了,真是抱歉……」
我總是一不留神就忘記,狄拿雖然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如假包換的女生。但對我而言,她更像是師從同門意指大師的夥伴或者同誌,結果常常忽略了她的性別。
「好了,果菜,你不要太生他的氣了。真並不是有惡意的」
「真的嗎?他可是很色色的哦?」
「什麽!真,這是真的嗎!?」
「不、不不不,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呃,我不是說狄拿沒有女孩子的魅力,應該說是相當可愛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狄拿的臉比方才衝我們搭話時還要紅,她拚命在麵前擺手。
「喂、喂,真,你在說什麽?夠、夠了」
「不過剛才那個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我作為同門的師弟,對前輩狄拿充滿了信任,應該說,心裏完全沒有那方麵的感情」
我繼續辯解,這時卻見狄拿的臉上一口氣失了血色。她終於明白了嗎——我這樣想時。
「果菜,這個人實在是太愚蠢又不知廉恥了,要給他相應的懲罰才是」
「交給我吧」
阿菜回答,同時我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抱緊了腰部。哦,我知道這個,是叫德國式背摔(german suplex),被摔的人會感覺很疼很疼。
「咕咚」一聲,無人的走廊裏響起了誰也沒聽到的撞擊音。
「為魔術的發展努力貢獻,也是從業人的使命。而且,若是要教初學者,我比真更適合」
我一邊揉著脖子被扭的地方,一邊頻頻點頭。
「我的魔術基本上都是自學的,確實是你更會比較係統地教。謝謝你,狄拿,還有阿菜。這下至少能從興趣小組開始做起了」
「現在開始才是關鍵啊,真。不能招募到成員,也就沒有成立社團的意義了」
「就是啊。就我們三個的話,和在家練習不是沒區別嗎」
兩人說的沒錯。為了讓更多人領會魔術的美妙,我要努力吸納新人才行。
「那,我們為了魔術部,一起加油招新吧!」
我說道。狄拿和阿菜用力點頭。
我從未想過成立一個新社團是件輕鬆的事,數個小時前甚至認為這是不可能之事。但現在,我改變了想法。我有兩個讚同我夢想的夥伴,這比什麽都令我欣慰。
狄拿要去辦理轉學手續,我和阿菜與她告別,開始討論如何才能招到魔術部的夥伴。離開教學樓,隻見操場上已經有運動社團的學生們在活動。今天才開學第一天,大家真是勤奮。
「我說,真,魔術的道具找爸爸去借不行嗎?」
「這不太好吧」
「可現在已經沒人用了啊,而且樣子還挺新的」
確實,衛師父表演魔術時主要是使用遺物,應該沒怎麽用過那些練習道具,保存狀態也應該不錯。但我已是寄人籬下之身,不能再索求更多了。
「謝謝你這樣說,不過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真的沒關係的……不過,我就猜到你會那樣說。知道啦,我依你」
這樣說著,我們走在校園內,這時看到幾名女生正圍在一棵大樹下抬頭仰望,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大概是羽毛球部的吧。
「怎麽辦啊……」
「隻能放棄了……」
抱著羽毛球拍的女生們無奈地嘟囔。仔細一看,有個球掛在一根相當高的樹枝上。我抬頭目測了一下高度,嗯,那個位置的話應該能行。
「我說,阿菜,你看……」
「我知道你的意思。要用笑容手杖嗎?」
「啊哈哈,那倒用不著。爬上去就行了」
用笑容手杖的話自是可以輕鬆拿到,但遺物的力量不可輕易示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願事事都依賴遺物。
「那就稍微等一會兒吧」
我將書包交給阿菜,開始爬樹。然而樹幹上幾乎沒有落腳點,我費了不少勁。小學的時候爬樹可比現在輕鬆多了。
「真~,你還好嗎~?」
「還……好……」
我總算爬到了書上,伸手去夠掛在枝端的羽毛球。樹枝太細了,我不敢靠在上麵,隻好盡力伸直手臂。還差一點點……!
就在這時。
「姑娘們,你們是想要那個羽毛球嗎?」
從下方傳來一個聲音。我反射般低下頭看去,隻見是一名高中生模樣的陌生人。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便原地縱身一跳,抓住我眼前的纖細樹枝,一個引體向上,便輕鬆地拿到了羽毛球。當他落到地上時,那根樹枝不要說折斷,連上麵的樹葉都沒有落下一片。他身體的平衡性恐怕極為出色。
「給,下次找個更開闊的地方練習吧」
「謝謝學長!」
女生們向他道謝後,開心地離去。呃,我感覺自己有點沒麵子啊……算了,反正球已經取下來了。
「謝謝您幫忙取下球」
我從樹上下來。這時,男子才第一次注意到我,同時露出「哦天哪」的表情。
「難道說……你剛才是要夠下羽毛球嗎。真抱歉,我沒注意到你,做了多餘的事」
他明明沒有什麽過錯,卻顧慮著我而出言道歉。真是個好人啊。仔細一看,長得還帥,連同為男性的我都差點著迷了。
「哪裏,我的話可能夠不到,您幫大忙了」
「是嗎?不愧是重點中學的孩子,真是懂禮貌」
他指著我校服上的徽章,開朗地笑了。
「我叫風拔悠,從九月份起轉入高中部,到時候就算是你的學長了」
「哦,我叫不知火真,初中一年級」
悠學長衝我伸出手。示意握手的動作是那麽自然,風度翩翩。原來如此,所謂帥哥並不隻是靠臉。這樣想著,我也伸出手迎向對方。
「悠哥哥……?」
這時,隻聽阿菜輕聲嘟囔。她愣愣地看著悠學長。
「阿菜,你認識他?」
「阿菜……?」
聽到我的話,這回換成悠學長呆然念道。
「難道……你是果菜?」
「嗯!果然是悠哥哥!」
阿菜兩眼閃閃發光,同時一把抱住了悠學長的胳膊。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純真的阿菜。
「好久不見了啊,果菜!」
「你不是一直在國外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就前一陣,沒過多久。我父母的工作又調回日本了。我說,咱這是幾年沒見了?你都長這麽大啦!」
悠學長宛如某個親戚家的大哥哥一樣。見此,我明白了兩人間的關係。
「你們兩人是發小啊」
「對!我小時候經常和他一塊兒玩呢」
「我們是鄰居,總是到旁邊的公園裏玩」
兩人立刻聊起了他們間的往事。和我重新見到阿菜時一樣,阿菜和悠學長顯得十分開心。舊友久別重逢總是件喜事。
不過,那個阿菜竟會與男生如此開心地聊天,我恐怕還是第一次見
到。你問我?我從一開始甚至沒被當成男生,不算數的。
「哦,已經這個時間了啊。我差不多該走了」
談笑了一陣後,悠學長看了看表,像是想起要事一般結束了對話。
「那,真,果菜,下次再慢慢聊吧」
「嗯!說定了!」
「好的,請多指教」
悠學長衝我們輕輕揮了揮手,和出現時一樣,瀟灑地離開了。
「悠哥哥回來了啊……」
「太好了呢,阿菜」
「嗯……」
看著她惹人憐愛的側臉,我心中感到一絲痛楚。
不過,他確實是個很帥氣的人,給人一種「靠得住的大哥哥」的感覺。在阿菜看來,我這個發小恐怕是相當靠不住。
「嗯……我什麽時候也能像悠學長那樣呢」
「說什麽呢。悠哥哥是悠哥哥,真是真啊」
說著,阿菜率先邁開腳步。我慌忙追在後麵。與候在校門口的狄拿匯合後,一同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路上,我們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忽然我想起了與悠學長分別時感到的那股奇妙的感覺。那到底是什麽?
「怎麽了,真?還在擔心魔術部嗎?」
阿菜轉頭看向我,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不是的。魔術部我一點都不擔心。畢竟第一天就招到了兩個成員呢」
我回答著,將這股說不清的感覺趕出腦海。現在想不明白的話,之後再怎麽想也隻是徒勞。
下學期開學第一天,便已發生了不少事情,但我仍然要作為怪盜怪影的搭檔,在這個青梅竹馬的美少女身旁提供幫助與支持,這一點不會變。
以及——我們要一起建立魔術部。
要做的事情可不少,現在沒工夫去想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歡迎回來,狄拿!」
回到星裏家。看到狄拿,梅帛阿姨果不其然大喜過望,吉布斯先生和艾瑪小姐也用溫暖的笑容迎接了她。衛叔叔有工作脫不開身,要很晚才能回來,具體情況的說明就留到了第二天。隻不過,穿著毛衣的瑪萊婭小姐進入客廳看到狄拿後,欲言又止一般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這令我有些在意。
「哎呀,回來得挺快嘛。卡梅羅家是覺得情況沒那麽嚴重嗎,還是說正好相反?」
「具體情況,請容我等到衛先生回來後再說明」
「哦」
總覺得兩人話中有話,但狄拿回答時一臉坦然,瑪萊婭小姐聽到回答後也隻是興趣缺缺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麽說來,瑪萊婭小姐是在星裏家住下了嗎。最開始明明是為了盜出星裏家的遺物而來的,現在這算是什麽情況呢。
不過,瑪萊婭小姐畢竟是梅帛阿姨的妹妹,家人之間本來就不需要什麽理由吧。而且要按這個邏輯講,我才是寄宿在此的真正的外人。
平淡無奇的時間眨眼間流逝。第二天的午休,我立刻開始招募魔術部的成員。首先瞄準的是剛剛吃完便當的藤吉郎和林田。
「魔術部?」
「就是變戲法的那個吧」
「沒錯。你們兩個有沒有興趣?」
「我個人是不太習慣被觀眾看著啊。哦不過,如果需要為美女助手攝影的話,我隨時奉陪哦」
林田收起便當盒後回答。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不過應該是被拒了吧。
「那,藤吉郎,你呢?」
我問向手裏端著盒裝牛奶矚目遠方的藤吉郎。這麽說來,他從昨天開始就在戴著眼鏡,是近視了嗎?還是說隻是一種打扮。
「我?唔,確實,在魔術部讓自己的名聲發揚光大也不算壞……」
藤吉郎沒有看向我,徑自嘟囔。這兩天他異常安分,顯得很是冷靜,或者說充滿自信,與上學期的他判若兩人。暑假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抱歉了啊,真。我有別的事情要做」
「別的事情?」
「可以說,是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方法吧……這是隻有我才能辦到的事」
「阪上你又犯什麽二了?」
桔梗院終於察覺到藤吉郎的異常,拉著阿菜來到我們旁邊。
「反正你除了犯二不會幹別的,還不如老老實實去給真幫忙」
麵對她毫不留情麵的挖苦,換做平常早就「唔唔……」地咬牙切齒的藤吉郎,今天卻隻是安靜地站起身,摘下眼鏡微微一笑。
「桔梗院……你啊,太嫩了」
「你再說一遍!?」
「唔啊!?」
屁股上挨了一腳的藤吉郎被踢飛至遠處,看上去相當疼。
然而,藤吉郎立刻站起身,臉上依舊掛著遊刃有餘的笑容。
「抱歉,我不是在笑話你,應該說算是表揚吧……嫩也有嫩的好處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捂著臉走出了教室。嗯?他是出鼻血了嗎?他挨踢的不是屁股嗎。
「真是的,那個蠢蛋,搞什麽啊!」
「嗯……樣子有點怪呢」
「反正他腦子裏除了色情就是情色」
雖然桔梗院的話相當刻薄,但我認為她說的在理。且不論他經曆了怎樣的變化,他的目的顯然是博得女子的芳心。
「對了,桔梗院,你要不要加入魔術部?」
「我?還是算了吧,不是幹那種事情的料」
「別啊,心美也一塊來嘛」
阿菜拽著桔梗院的胳膊懇求。
「我喜歡看魔術,不喜歡表演魔術。不過,如果文化節什麽的活動上你們有表演的話,我會幫你們宣傳的」
有阿菜和狄拿在,本以為桔梗院也會點頭的,不過事與願違。凡事都貫徹自己的信條,這一點倒是很有她的風範。
「那,你們呢,願意加入嗎?」
我滿懷希望地轉向阿菜身旁的一眾女生,然而她們和桔梗院一樣,表示更喜歡看而不是表演魔術,也拒絕了。
「這、這樣啊……」
我無奈地垂首。漫不經心地側過頭,正好遇上了鬆尾的目光。他剛剛吃完了便當,正在用手帕仔細地擦拭嘴角。
「鬆、鬆尾同學……你呢?」
遭遇一連串的打擊,我的語氣也不由得變得消極。
「如果能幫的話我自然很願意幫,可惜魔術這東西我幹不來」
說完,鬆尾迅速收拾好便當盒,離開了教室。其他沒來得及問的女生在遇到我的目光後也隻是露出了帶著歉意的微笑。
到頭來,拉班級同學加入社團的行動以失敗告終。我開始執行下一個計劃。
在阿菜和狄拿的幫助下,我製作了招募魔術部成員的海報,貼在學校的告示板上。這是很傳統的方法,但也能讓更多的同學知道魔術部的存在。
……我是這樣想的。然而等了數日,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前來申請,收效甚微。
「尋找成員……這麽難啊」
「是啊……明明寫了歡迎初學者、氛圍輕鬆愉悅呢……」
今天放學後在教室裏等了很久,依舊不見有人來。我和阿菜隻好垂頭喪氣地走回家。
「肯定是那個宣傳語寫錯了。『適合在宴會上表演』什麽的,哪裏會有初中生舉辦宴會啊!」
「這、這麽說的話,阿菜你寫的『可以穿漂亮的衣服』不是更離譜了嗎!」
「我、我那個明明是很好的宣傳點好吧!」
「還是狄拿說得對,過分嘩眾取寵結果適得其反了吧」
看到我和阿菜寫的宣傳語,狄拿曾擔憂會不會有動機不純的人前來申請加入。順帶一提,狄拿想的宣傳語是「僅限有誌學習者參加」。
「那,要重新做海報嗎?」
「不,海報先那麽放著,想想別的辦法吧」
話雖如此,其它能想到的就隻有趁著午休利用校內廣播打廣告了。
聊著這些內容走在路上,迎麵遇到了悠學長。
「你好啊,果菜,還有真。我沒叫錯吧?」
「悠哥哥!」
很湊巧,這兒正是與悠學長初次見麵的地方。
「今天也是走在一塊兒呢。是社團活動嗎?」
「準確地說,是社團招募活動」
「哦,你們是新成立了社團嗎?」
聽我解釋了情況後,悠學長麵露感慨。
「想要自己成立社團,真是了不起。我的話隻會想到從已有的社團裏麵選」
「哪、哪裏,您太誇張了」
「那,你們要成立什麽社團?」
哦,竟然忘記了最核心的內容。不過轉念一想,這也算是個好機會。我決定向悠學長谘詢招募成員的好方法。
「原來如此,魔術部嗎。我是覺得挺有意思的,不過沒有人來嗎?」
「是啊。明明這麽有意思」
「我明白你的想法。不過我覺得,在加入社團之後
體會到樂趣之前,要先讓人們產生想要加入的念頭。為此,就要展示一些更加具體的內容」
悠學長頓了一頓,然後冷靜地繼續講述。
「大家都知道魔術很有趣,很有意思,但一想到要自己來表演,可能就會覺得困難了,所以才會猶豫吧」
「的確會有些困難,但隻要按照順序練習,大家都能學會的!」
「那麽,把這一點展示給大家看,不就行了嗎?」
「那是什麽意思,悠哥哥?」
「嗯……比如,先表演一個簡單的魔術,然後解釋裏麵的手法,這樣做如何呢」
聽到他的話,我總算明白了。
「原來如此,先讓大家覺得很難,再解釋具體是怎麽做的,這樣一來人們就會覺得自己也能做到,對吧」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不愧是悠哥哥,這個方法應該行得通」
對啊,還有這個方法。隻靠我一個人是絕對想不出來的。我和阿菜交換了目光,點點頭。
「謝謝你,悠學長!」
「不用客氣啦。祝你們順利」
「謝謝悠哥哥!」
我和阿菜道過謝後,便立刻向家衝去。事不宜遲,明早趁著大家來上學的時間試一試吧。要準備的事情可不少。
dies and gentlemen(女士們先生們)!」
我站在校門口,朝向剛剛踏入校園的學生們朗聲問候。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眾人投來不解的視線。看到我身後的阿菜舉起「魔術部」的牌子(card),不少同學好奇地停下了腳步。很好,吸引到注意力了。幸虧準備了牌子,不然有人可能會報警。
「好,和想的一樣」
趁著眾人的目光還未散去,我立刻開始了魔術表演。項目是硬幣移位(coins across),將硬幣在兩手間移動的經典近景魔術。這個魔術對場地沒有要求,近距離觀看時的效果也不錯,而且,其中的原理也簡單易懂,初學者經過一定練習也能做到。
我攤開一隻手,向眾人展示掌心裏的三枚硬幣,然後握起拳頭,輕輕一揮,發出喀啷喀啷的碰撞聲,其中一枚硬幣便被移動到了另一隻空著的手裏。如此反複三次,將三枚硬幣全部移動過去。表演很順利,看到硬幣仿佛隔空瞬間移動,觀眾發出一陣驚呼。我再次握拳揮動,將硬幣重新移動到原來的手中,觀眾發出比剛才更大聲的歡呼。
「感謝各位!那麽,大家有沒有好奇剛才的魔術是怎麽做到的呢?這次就特例為各位講解其中的方法!」
我從頭開始,一步一步講解機關和方法。聽了我的解釋,觀眾發出與方才不同的、恍然大悟一般的歎聲。這是個好兆頭。
「各位覺得如何呢?其實,很多魔術看起來不可思議,但裏麵的技巧其實很簡單。隻要多加練習,積累自信,誰都能夠做到。大家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
「真是精彩的表演呢,不知火同學」
「您要加入社團嗎!?」
聽到身後傳來女性的溫柔聲音,我迫不及待地轉過頭去。
——可惜,我大概是猜錯了。
「艾——櫻井學姐……」
差一點就叫成了艾瑪小姐,好在我及時改了口。
人們並不知道她其實是星裏家的女仆。在星裏家,阿菜於她而言是服侍的大小姐,連對我也是以主人家的客人相待。然而在外麵,尤其是在校內,她的身份是學生會副會長櫻井學姐,而我和阿菜隻是剛入學的一年級新生。
櫻井學姐笑眯眯地站在麵前,她的眼中卻全無笑意。我和阿菜不由得後退一步。
「不過,未經許可在校內聚會,可是違反學校規定的哦」
「對、對不起!」
「十分抱歉!」
我和阿菜立刻低下頭。櫻井學姐用隻有我們倆聽得到的聲音悄悄說道。
「哎,看二位早早出了門,還以為是有什麽事呢,原來……」
艾瑪小姐歎了口氣。遠處,負責生活指導的老師正在趕來,大概是察覺到了校門口的喧聲。
「老師那邊由我來解釋,二位請先走吧。不過,真大人請在放學後來學生會辦公室一趟哦」
「明、明白!」
看到艾瑪小姐背在身後的手給出信號,我和阿菜立刻逃之夭夭。
到頭來,這個方案也行不通,還給艾瑪小姐添了麻煩。這天的課上我一直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想魔術部。海報收效甚微,早上的街頭表演也不見反響,鬱悶地迎來放學後,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前往學生會辦公室。路上觀察同學們的反應,然而無人留意公告板上的海報。
難道說大家對魔術沒興趣嗎?表演時觀眾們的反應還算不錯,但似乎還不足以激起學習的欲望。或許正如桔梗院說的那樣,魔術對他們而言隻是觀看的節目而已。
「打擾了」
推開辦公室的門,隻見窗邊的辦公桌後,審理文件的艾瑪小姐抬起頭,衝我露出微笑。
「很高興您能來,真大人。請坐吧」
我依言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不好意思勞煩您來一趟。關於魔術部,我有些事情想問一下」
「那個,很抱歉……違反了學校的規定」
「哦,那隻是真大人和果菜大小姐對校規不熟悉而已,我想二位以後不會再做出那樣的事,還請不必在意」
我本以為要被學生會委員艾瑪小姐訓話,看來是多慮了。
「看到真大人最近一段時間的行動,感覺您一直在有些焦急……」
「是的……社團成員的招募不太順利」
「據我聽聞,目前魔術部已經有了真大人、果菜大小姐和狄拿小姐三名成員,滿足了成立同好會的要求。您有沒有考慮過先以同好會的形式開展活動呢?」
「大家雖然看的時候很開心,但一說到做就打了退堂鼓。這一定是因為我沒能傳達清楚魔術的有趣之處。所以,就覺得要更努力一點才行……」
沉默的室內,充斥著時鍾的滴答聲。我握緊拳頭,繼續說道。
「而且,隻有同好會是不夠的。我們需要有能夠集中進行練習的空間,而且同好會得不到學校的預算,活動的費用就要分攤到成員身上,這也會成為負擔。本來大家對這方麵就沒多少興趣,進一步提高門檻就會更難了」
「真大人的良苦用心,一定會有人理解的」
艾瑪小姐安慰道。然而考慮到迄今為止慘淡的成績,我實在難以想象有誰能夠理解。就在這時,門被人敲響了。
「看來那個人來了呢——請進吧」
艾瑪小姐應聲回答。咦,難道說除了我還有人被叫來了?阿菜嗎?
然而,我轉過頭去,見到的卻是意料之外的人。
「打擾了」
「鬆尾同學?」
平素超然度外的鬆尾同學走進屋裏卻顯得有些羞赧。他來到我旁邊的位置坐下。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艾瑪小姐,這時後者開了口。
「魔術同好會部長同學,這邊的鬆尾同學為了爭取魔術部的練習場所,直接去辦公室和老師進行了談判」
「鬆尾同學,你去和老師談判了!?」
「呃、嗯……」
「不過,眼下沒有空餘的教室,所以就來找負責統領社團活動的學生會商量了。他想,學生會的話,或許能重新安排一下各社團的活動場所,騰出一間教室來」
我愣愣地看著鬆尾同學,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隻見他將龐大的身軀盡可能縮成一團,揉捏著手指,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那個,我說得有點太絕了,是吧,就覺得有點說不過去,所以……」
「為了我們竟然……謝謝你」
「不,沒關係的。還有就是……那個,如果還來得及的話,能不能……允許我,也加入魔術部?」
鬆尾同學語出驚人。
「你、願意嗎……?」
「我其實挺喜歡魔術的,偶爾在電視上看到也會很開心,但一直覺得自己做不到。因為我總是笨手笨腳的,手還這麽大……」
他緊緊攥著衣擺,繼續說道。
「不過,看到你那麽努力的樣子,就覺得自己也應該努力,總不能試都沒試過就說不行」
鬆尾同學滿頭大汗,低著頭顯得很不好意思。袒露自己的內心,想必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也不夠靈巧,但練習得多了,也就逐漸熟練了。手大一點沒關係的,我師父的手也很大啊」
古雷戈裏師父的手恐怕要比鬆尾同學還大吧。而且,鬆尾同學的
觀察力很好,一定很快就能學會。
「是嗎?那就太好了……」
「那,鬆尾同學,你願意加入嗎?」
「嗯,我想試著學一學魔術」
「謝謝你,鬆尾同學!」
我伸出手。鬆尾同學露出靦腆的笑容,握住了我的手。
「恭喜二位了呢」
一旁的艾瑪小姐笑眯眯地說道。她之前說的「一定會有人理解」看來並非隻是空洞的安慰,我為自己的誤解感到羞愧。
「關於練習地點,我們重新檢查整理了各社團的活動場所,騰出了多功能廳可供魔術同好會使用」
聽到艾瑪小姐的話,我和鬆尾同學不禁麵麵相覷。多功能廳相當寬敞,隔音效果也很好,隻要把長桌挪到一邊,足夠我們進行活動了。
「可以嗎?」
「當然。我們學生會就是為了讓各位學生能夠更加充實有效地度過學校生活而存在的,我隻是盡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艾瑪小姐說得十分輕巧,但背後她付出了多少的辛苦不難想象。可她卻絲毫沒有顯露勞累,我真是再怎麽感謝她都不為過。
「而且,在多功能廳裏麵做什麽事情,聲音都不會傳到外麵去,對於享受青春是再好不過了哦」
「我就不問您想象我們做什麽事情了」
我板著臉回答。艾瑪小姐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部長同學,以目前魔術同好會的規模,學校無法撥出經費,你們的所有活動都需要自行承擔開支,可以嗎?」
「可以,當然!」
「那麽即日起,學生會正式批準魔術同好會開展活動。二位請加油吧」
鬆尾同學表現出了興趣,說自己也想要試一試,還和艾瑪小姐一起,為我們爭取到了活動場所。有了這麽多人的幫助,我怎能不興奮呢。
我,阿菜,狄拿,再加上鬆尾同學——我們四個人一起,要讓更多的人領略魔術的精彩和奧妙。
*
深夜,昏暗的高樓頂部,我和阿菜站在邊沿,低頭望著下方地麵的光亮。
窗戶和車燈發出的光亮交織的喧囂夜景,才是我所熟知的環境。許是因此,站在與那裏相隔甚遠的此處,我感覺自己像是身處異世界。
「那兒就是心美說的地方吧」
樓隙間吹過的風中,金黃色的阿巾兀自翻飛。阿菜不為所動,隻是靜靜地盯著目的地的銀行。
我們從桔梗院處獲知,銀行的保管庫中有一個遺物。據說是她偷看了父親收到的情報,並搶先告訴給了我們。麵對怪盜怪影久違的行動,我和阿菜都精神抖擻,蓄勢待發。隻是。
「那個,阿菜……」
我有些猶豫地呼叫搭檔的名字。我們真的可以行動嗎。
「真,我們差不多該出發了」
「哦哦,不要無視我啊,我的寶貝(my precious)!」
衛師父可憐兮兮地哭喊著。他的身旁是換上了怪盜服裝的梅帛阿姨,正開心地看著父女的互動。
「真是的!為什麽父親和母親大人也在啊~!」
阿菜想要宣告怪盜怪影的出動,可惜事與願違。
「這有什麽辦法,我們也得到相同的情報了啊」
「那就拖一天嘛!」
阿菜不滿地嘟著嘴,向衛師父抗議。
我來解釋一下情況——
本來,這條關於遺物的情報,是桔梗院家要告訴梅帛阿姨的。然而,桔梗院家的千金偷看了情報,搶先一步透露給了阿菜,結果便演變成了怪盜梅帛和怪盜怪影雙雙得知了情報的局麵。
桔梗院和阿菜一心要比父母先一步完成任務,以此來展示自身獨當一麵的能力。然而衛師父和梅帛阿姨畢竟是職業的,我們到底沒能偷跑成功。又或者可以解釋成,父母與子女的想法總會是一致的。
「果菜,你就別鬧別扭了」
「母親大人……」
「就是啊,阿菜。梅帛阿姨已經來了,今晚我們就回去吧」
隻要能收回遺物,誰去都行。或者說,比起我們,梅帛阿姨去更好。當然,總有一天阿菜會接過這一工作的,從積累經驗的角度講,讓我們去或許更好。
「本來是該我出彩的……」
阿菜頹然垂下雙肩。阿菜也跟著軟綿綿地耷拉下來。衛師父試圖安撫女兒而想要上前一步,卻又害怕會挨罵而又後退一步,最終也跟著落下肩膀。
「對、對不起了啊,我的寶貝……」
「不啊,果菜沒必要回去吧」
這時,梅帛阿姨說出意料之外的話。
「哎,那是說,我可以去嗎?」
「當然」
「沒、沒關係嗎,梅帛?這次的活兒可沒那麽簡單哦?」
「哎呀,親愛的,我可沒說我不會去哦?」
「原來如此,是這個意思嗎」
衛師父立刻會意,揚起了一邊的嘴角。
「明白了!是要齊心協力一塊兒偷出來對吧!」
那就放心了。而且,還能在近距離學習到怪盜梅帛的手法,可謂機會難得。
然而,梅帛阿姨搖了搖頭,衝我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不,機會難得,我們就來比一比吧」
「咦咦!?」
「聽上去很有趣呢,母親大人!」
「不錯呢。上次母女互相競爭,還是在我的寶貝上幼兒園的時候」
不顧一臉驚訝的我,星裏家的成員顯得很是興奮。
「怎麽了,真,害怕會輸嗎?」
「真,還沒開始就認輸,那怎麽行!」
「真,我很期待哦?」
「不,那個,我的意思是……」
沒必要在這種不允許失敗的任務上搞競爭吧。本以為梅帛阿姨會收拾局麵,沒想到她竟火上澆油。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我不會輸的!」
話音剛落,阿菜便拽著我的胳臂,從樓頂縱身一躍。
「哎哎哎,我還沒準備好呢——!」
「少廢話,先下手為強!」
我嚇得淚眼汪汪,而阿菜則是樂在其中。
「真,女兒就拜托你了」
衛師父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一同下落,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當然,不論發生什麽事,我一定會保護阿菜的。我在心中暗暗發誓,用力點點頭。
「沒問題,請交給我吧」
「很好」
衛師父讚許地拍了拍我的後背,下一瞬便消失不見了。我慌忙回望周圍,隻見他已經和梅帛阿姨並肩站在了銀行的樓頂上,遊刃有餘地衝我和阿菜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潛入了銀行。
「真!我們也不能輸!」
「嗯!」
我重新振作起來,用力握緊阿菜的手,同時發動了笑容手杖的能力。我們兩人化作流星,朝銀行的樓頂筆直飛去。
——以上是昨晚發生的事,現在是次日的放學後。
「好了,開始練習吧」
狄拿昂首闊步地走入多功能廳,麻利地將室內的長桌移到一邊,騰出地方用來練習。
「對了,我聽說為了得到這間教室,是鬆尾在中間牽了線,是嗎?謝謝你,這兒真的很適合練習」
「不用謝啦,狄拿。是我想要偷偷練習,才找人打聽了一下而已」
魔術同好會開始活動已有一個星期。性格沉穩的鬆尾同學很快與狄拿打成一片,今天兩人也是一邊聊著天一邊進行練習的準備。至於我——抱歉,渾身的肌肉疼得厲害,一動也不能動。
「和你比起來,真——」
「抱歉,狄拿,鬆尾同學」
沒想到,昨晚怪盜怪影和怪盜梅帛之間的比賽,竟然那麽驚心動魄……
師父,梅帛阿姨,您二位的那不叫比賽,叫比武啊。
阿菜和師父很快互相看不順眼,轉瞬間便演化成爭奪遺物的激烈戰鬥。我能做的隻是拚命逃竄以保命自救,以及聽到阿菜「我能解除限製嗎?」時全力製止而已。
不知全力奔跑了多久,最終遺物落入了梅帛阿姨的手中,爭奪戰也落下帷幕。阿菜雖然悔恨於輸掉了比賽,但對結果並無不滿。第二天早起時,我便感覺渾身的肌肉前所未有地疼,阿菜亦未能幸免,眼下正去了醫務室領膏藥。
「哎呀,難道說表演魔術還需要體力嗎?」
「鬆尾同學,我不是說體力不重要,不過我這個情況,跟你說的還不太一樣……」
我咬牙使力,勉強撐起身子。站起來的話,好歹能進行一些練習。
「那就開始吧」
話雖這麽說,不過負責教授初學者鬆尾同學的是狄拿,在阿菜回來之前我便進行一些個人訓練。
「鬆尾,今天來練習手背藏硬幣(back palm with coin)吧」
「手背是吧,
知道了。我看過書的,是用手指的背麵擋住硬幣對吧」
「沒錯。首先把硬幣夾在手背,以這個姿勢維持十分鍾」
「真嚴格啊,狄拿……好,我來試一試」
看著進入狀態的兩人,我也拿出魔杖,開始了魔術基本動作的練習。鬆尾同學偶爾會發出苦悶的聲音。這些動作已經練習過無數次了,幾乎成了一種習慣,若是在平時很難出錯。可今天我的肌肉實在疼得厲害,簡單的動作也造成了相當大的負擔,我的手沒能握住,魔杖掉到了地上。
「嗚……」
我試圖屈膝撿起魔杖,然而腿部傳來一陣刺痛,我連蹲都蹲不下去。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給」
「謝謝你,狄拿」
試圖接過魔杖時,瞬間肌肉又一次不爭氣地發出劇痛,我失去平衡而向後倒去。幸虧狄拿接住了我的身子,我沒有摔倒在地。
「不、不好意思」
「我沒關係啦。不過,真,你今天還是休息比較好吧?」
「可已經來這兒了……」
魔術同好會的活動才開始沒幾天,我可不願因為我而浪費了大家寶貴的練習時間。
「沒關係的,不要勉強自己」
在黑板前紮堆的女生們互相比較著皮膚上的曬痕,聊著和家人去旅行或是參加音樂會的趣事見聞。阿菜和桔梗院同學也不例外,正在教室門口與另一撥女生聊著暑假的事情。
「呐呐,星裏同學暑假的時候去旅遊了嗎?」
「呃、嗯,算不上旅遊,不過去了趟澳大利亞」
「算不上旅遊?」
「哈嗚啊!」
發覺自己漏嘴的阿菜驚叫一聲。她當然打死也不會說是為了回收遺物,但顯然沒有準備一個合適的借口。
「她是陪父親去的。你們知道阿菜的父親是做什麽的吧?她是為了幫忙才跟著一起去了。對吧?」
「沒、沒錯!所以沒多少時間玩呢」
在旁邊偷聽到談話的我心生焦慮時,桔梗院同學漂亮地兜住了底。真不愧是千金大小姐,臉不變色心不跳。這也難怪,畢竟她說的都是真話,沒有摻假,也就沒必要驚慌。
「啊,我在電視上看轉播了!原來是幫家裏的忙,所以才說算不上是旅行。那也好羨慕啊」
衛師父和古雷戈裏師父的表演在日本也得到轉播,受人熱議。提問的同學似乎沒有進一步懷疑,眾人的話題再次回到各自的暑假生活上。
我眺望著阿菜等人的談話。女生們的臉上滿是充實愉悅的表情。阿菜自不必說,她比任何人都更認真地麵對自己的任務,我在她的身旁看得最清楚。
「你的暑假呢,過得怎麽樣?」
向我搭話的,是坐在後麵的席位、用手撐著臉頰的鬆尾同學。他抬起目光看向我,臉上是超越了同齡人的達觀表情。
「呃,是說澳大利亞嗎?我當然也一起去了——」
「我不是說那個,是問你暑假過得充實嗎?」
聽他這麽一問,我回想暑假間發生的事情,再次確認自己過得無比充實。包括遭遇的少許危險在內,我經曆了多彩的每一天,當然也沒有忘記成為魔術師的修煉。這樣,我仍然有些覺得意猶未盡。
至於具體的體驗內容,則是無法向任何人透露。
「你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就是覺得,你好像變得成熟了一點」
「我嗎?嗯~這種事情本人說不好啊。要說的話……」
我回頭看向教室後方。藤吉郎靜靜佇立著,相當認真地盯著某處在看。本以為他是在計算向女生搭話的時機,不過似乎並非如此。
「那家夥……應該是清白的」
他一手摸著下巴,仿佛警察一般嘟囔。是最近推理小說或刑偵劇看多了嗎?
老實說,我是有點覺得他樣子不太對勁,但對某件事情全力以赴並非壞事。
「他自從開學以來就一直是那樣」
林田一如既往地盯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嘟囔了一句。
「藤吉郎在暑假的時候也發生了改變嗎?」
「誰知道呢。他看上去不像是會因為一點小事而變化的人」
「數據不充分呢。現在暫且觀望吧」
兩人說的不錯。我點了點頭。
「和他比起來,你不一樣。感覺像是找到了前進方向的感覺。看來你暑假也相當努力了呢」
聽他這麽一說,我才明白。原來如此,在富有洞察力的人看來,現在的我是這個樣子的。
「是、是啊。其實,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鬆尾同學居然看出來了,好厲害啊」
「哎呀,是真的嗎?我剛才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隻見鬆尾瞪大了眼睛,然後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
「那你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呢?」
我剛要開口回答,卻陷入了猶豫。雖然別人看來隻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但說出自己才剛找到的夢想,總令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而且,
「呃,這個,等我再想得具體一些再說吧。那個,說完然後又反悔不太好看,是不是」
「行吧。不過,你要是感到了挫折就告訴我吧,我會力所能及地幫助你的」
「我也是哦,真大人」
「謝謝你們」
他們的話語似乎多少支撐了我不安的後背。我重新振作起來,這時教室內的喇叭中傳出了鈴聲。看了一眼掛鍾,發現已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要趁老師們還在辦公室的時候才行。
「那我先走了」
「不知道你打算做什麽,不過加油吧」
聽著身後鬆尾的話語,我抓起書包,飛奔出了教室。
*
作為魔術師,為了讓人們露出笑容,我能做些什麽——這是我一直以來思考的問題。除了不斷學習魔術手法以外,還有沒有別的事情。冥思苦想後,我找到了一個回答。
那便是——讓更多的人知道魔術的美妙。
魔術明明是讓所有觀眾都露出笑容的美好技術,然而目前日常生活中很難見到魔術,這亦是事實。我希望能改變這一點。於是,我想到了在學校內建立魔術部。意氣風發地進入教職工辦公室的三十分鍾後,
「成立魔術部,真不容易啊……」
走出辦公室,我一邊邁步向樓梯口,一邊嘟囔。幾乎所有學生都放學離校了,空蕩的教學樓內,自己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響亮。
本以為隻要向老師申請說想成立魔術部就可以了,沒想到事情比我想的要複雜得多。
「啊!真,你在這兒啊」
這時,阿菜出現了。她似乎在找我。
「阿菜,找我有事嗎?」
「就是……看你突然跑出教室,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呢」
看來她是在擔心我。
「哦哦,這個吧……」
我把成立魔術部的想法說給她聽。
「這不是很好嗎!」
隻見阿菜合起雙手,表情燦爛。
「不過,要想成立社團,需要至少五個人才行」
「興趣小組(同好會)不行嗎?」
「不是不行,隻是……」
根據老師的說明,要想成立社團,需要至少五人,否則將被視為興趣小組。二者的區別主要體現在是否有獨立的活動教室,以及活動經費的多寡。
「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集中注意力進行練習的空間,而且讓成員負擔活動費用也不是個辦法」
如果是卡牌或硬幣魔術的話,和其它魔術比起來花費不會太多,但即便是撲克牌,若用於練習洗牌或消失魔術,牌的磨損也比普通的遊戲時快得多,僅憑初中生的零花錢很難墊補。
搞魔術要花錢——我還是個小學生時,便經常為此苦惱。
「而且,就算是興趣小組,也需要至少三個人才能批準」
除了我還需要兩人。這是在學校進行活動的最低要求。
「那,算我一個」
「哎,沒關係嗎!?」
「至於那麽吃驚嗎?」
「因為那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努力,參加我這邊的社團不就沒多少時間了嗎?」
「你的魔術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啊。而且,這對我們來說也有益處,對吧?」
「這倒沒錯啦……不過,真的沒關係嗎?」
「哎呀真是的,我不是說沒關係了嗎!好,這下就有兩個人了」
阿菜衝我露齒一笑,用手比出v字形。
「謝謝你,阿菜」
「那,我就是第三個成員了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和阿菜一齊回頭。
「「狄拿!?」」
「你們好啊,果菜,真」
看到眼前的情況,我們一時沒能理解,忘記了回答。
「別那麽看我啦。我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可、可你不是回英國了嗎?」
「是啊,我也說過我還會回來的。隻不過,沒想到回來得會這麽快」
說後半句時,狄拿的聲音很微弱,難以聽清。但旋即,她猛地抬起頭,氣勢洶洶地哭訴起來。
「分別的時候那麽傷感,結果一個禮拜還沒到就回來了,我也覺得很沒麵子好吧!今天也是一直在找合適的時機跟你們搭話,每次都猶豫了半天!所以當時才說不用那麽難過,結果……啊啊,真是的!」
狄拿滿臉通紅,雙肩直顫。
「冷、冷靜一點,狄拿。我們確實嚇了一跳,但這完全沒有關係的。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畢竟這可是個驚喜啊」
「是、是嗎?是我想多了嗎?」
「想多了。大家都會很開心的,你就不要那麽在意了」
我和阿菜輪番安慰,狄拿總算平靜了下來。
仔細一想,狄拿生性認真,十
分在意這類形式和體麵,然而現在卻如此坦率地表露自己的心意。這或許是她接受我作為師弟、作為朋友的表現吧——我這麽想是不是有點太厚臉皮了。
無論如何,能這樣和她交談,我自是十分高興的。
「老家的事情辦完了嗎?那是不是還會在這兒待一陣了?」
「嗯,我是這個打算。具體情況等回到星裏家之後再說吧。從機場打車回來,路過學校就不由得下來了。回頭要向衛先生和梅帛阿姨仔細解釋才行」
我有些在意狄拿要說的話了。不過我想,不論情況如何,衛師父和梅帛阿姨都會欣然接受她的。
正當我思考這些時,隻見狄拿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胸口。
「這些事待會兒再說,先講正事吧」
「正事?我們講什麽正事了嗎?」
「真,你腦子還在過暑假嗎?當然是指魔術部的事了」
「啊啊!」
我和阿菜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見此,狄拿無奈地聳了聳肩。
「啊哈哈,看到你回來太高興了,一下子忘得一幹二淨」
「那個魔術部,也算我一個,沒問題吧?這是你師姐的命令,你必須服從」
「當然啦 !謝謝你,狄拿!」
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她。
「呃、等一下,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高興不過,這種事情就有點、嗚嗚、國菜!快來幫我!」
「總之你先放開狄拿,沒看到她在發愁嗎!」
阿巾化作的兩隻手插入我和狄拿之間,用無與倫比的力氣把我們倆分開。阿巾順便揪住了我的衣領,把我吊到半空中。
「狄拿可是女孩子哦?那種事情絕對不可以做!」
「哦,對了,真是抱歉……」
我總是一不留神就忘記,狄拿雖然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如假包換的女生。但對我而言,她更像是師從同門意指大師的夥伴或者同誌,結果常常忽略了她的性別。
「好了,果菜,你不要太生他的氣了。真並不是有惡意的」
「真的嗎?他可是很色色的哦?」
「什麽!真,這是真的嗎!?」
「不、不不不,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呃,我不是說狄拿沒有女孩子的魅力,應該說是相當可愛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狄拿的臉比方才衝我們搭話時還要紅,她拚命在麵前擺手。
「喂、喂,真,你在說什麽?夠、夠了」
「不過剛才那個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我作為同門的師弟,對前輩狄拿充滿了信任,應該說,心裏完全沒有那方麵的感情」
我繼續辯解,這時卻見狄拿的臉上一口氣失了血色。她終於明白了嗎——我這樣想時。
「果菜,這個人實在是太愚蠢又不知廉恥了,要給他相應的懲罰才是」
「交給我吧」
阿菜回答,同時我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抱緊了腰部。哦,我知道這個,是叫德國式背摔(german suplex),被摔的人會感覺很疼很疼。
「咕咚」一聲,無人的走廊裏響起了誰也沒聽到的撞擊音。
「為魔術的發展努力貢獻,也是從業人的使命。而且,若是要教初學者,我比真更適合」
我一邊揉著脖子被扭的地方,一邊頻頻點頭。
「我的魔術基本上都是自學的,確實是你更會比較係統地教。謝謝你,狄拿,還有阿菜。這下至少能從興趣小組開始做起了」
「現在開始才是關鍵啊,真。不能招募到成員,也就沒有成立社團的意義了」
「就是啊。就我們三個的話,和在家練習不是沒區別嗎」
兩人說的沒錯。為了讓更多人領會魔術的美妙,我要努力吸納新人才行。
「那,我們為了魔術部,一起加油招新吧!」
我說道。狄拿和阿菜用力點頭。
我從未想過成立一個新社團是件輕鬆的事,數個小時前甚至認為這是不可能之事。但現在,我改變了想法。我有兩個讚同我夢想的夥伴,這比什麽都令我欣慰。
狄拿要去辦理轉學手續,我和阿菜與她告別,開始討論如何才能招到魔術部的夥伴。離開教學樓,隻見操場上已經有運動社團的學生們在活動。今天才開學第一天,大家真是勤奮。
「我說,真,魔術的道具找爸爸去借不行嗎?」
「這不太好吧」
「可現在已經沒人用了啊,而且樣子還挺新的」
確實,衛師父表演魔術時主要是使用遺物,應該沒怎麽用過那些練習道具,保存狀態也應該不錯。但我已是寄人籬下之身,不能再索求更多了。
「謝謝你這樣說,不過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真的沒關係的……不過,我就猜到你會那樣說。知道啦,我依你」
這樣說著,我們走在校園內,這時看到幾名女生正圍在一棵大樹下抬頭仰望,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大概是羽毛球部的吧。
「怎麽辦啊……」
「隻能放棄了……」
抱著羽毛球拍的女生們無奈地嘟囔。仔細一看,有個球掛在一根相當高的樹枝上。我抬頭目測了一下高度,嗯,那個位置的話應該能行。
「我說,阿菜,你看……」
「我知道你的意思。要用笑容手杖嗎?」
「啊哈哈,那倒用不著。爬上去就行了」
用笑容手杖的話自是可以輕鬆拿到,但遺物的力量不可輕易示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願事事都依賴遺物。
「那就稍微等一會兒吧」
我將書包交給阿菜,開始爬樹。然而樹幹上幾乎沒有落腳點,我費了不少勁。小學的時候爬樹可比現在輕鬆多了。
「真~,你還好嗎~?」
「還……好……」
我總算爬到了書上,伸手去夠掛在枝端的羽毛球。樹枝太細了,我不敢靠在上麵,隻好盡力伸直手臂。還差一點點……!
就在這時。
「姑娘們,你們是想要那個羽毛球嗎?」
從下方傳來一個聲音。我反射般低下頭看去,隻見是一名高中生模樣的陌生人。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便原地縱身一跳,抓住我眼前的纖細樹枝,一個引體向上,便輕鬆地拿到了羽毛球。當他落到地上時,那根樹枝不要說折斷,連上麵的樹葉都沒有落下一片。他身體的平衡性恐怕極為出色。
「給,下次找個更開闊的地方練習吧」
「謝謝學長!」
女生們向他道謝後,開心地離去。呃,我感覺自己有點沒麵子啊……算了,反正球已經取下來了。
「謝謝您幫忙取下球」
我從樹上下來。這時,男子才第一次注意到我,同時露出「哦天哪」的表情。
「難道說……你剛才是要夠下羽毛球嗎。真抱歉,我沒注意到你,做了多餘的事」
他明明沒有什麽過錯,卻顧慮著我而出言道歉。真是個好人啊。仔細一看,長得還帥,連同為男性的我都差點著迷了。
「哪裏,我的話可能夠不到,您幫大忙了」
「是嗎?不愧是重點中學的孩子,真是懂禮貌」
他指著我校服上的徽章,開朗地笑了。
「我叫風拔悠,從九月份起轉入高中部,到時候就算是你的學長了」
「哦,我叫不知火真,初中一年級」
悠學長衝我伸出手。示意握手的動作是那麽自然,風度翩翩。原來如此,所謂帥哥並不隻是靠臉。這樣想著,我也伸出手迎向對方。
「悠哥哥……?」
這時,隻聽阿菜輕聲嘟囔。她愣愣地看著悠學長。
「阿菜,你認識他?」
「阿菜……?」
聽到我的話,這回換成悠學長呆然念道。
「難道……你是果菜?」
「嗯!果然是悠哥哥!」
阿菜兩眼閃閃發光,同時一把抱住了悠學長的胳膊。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純真的阿菜。
「好久不見了啊,果菜!」
「你不是一直在國外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就前一陣,沒過多久。我父母的工作又調回日本了。我說,咱這是幾年沒見了?你都長這麽大啦!」
悠學長宛如某個親戚家的大哥哥一樣。見此,我明白了兩人間的關係。
「你們兩人是發小啊」
「對!我小時候經常和他一塊兒玩呢」
「我們是鄰居,總是到旁邊的公園裏玩」
兩人立刻聊起了他們間的往事。和我重新見到阿菜時一樣,阿菜和悠學長顯得十分開心。舊友久別重逢總是件喜事。
不過,那個阿菜竟會與男生如此開心地聊天,我恐怕還是第一次見
到。你問我?我從一開始甚至沒被當成男生,不算數的。
「哦,已經這個時間了啊。我差不多該走了」
談笑了一陣後,悠學長看了看表,像是想起要事一般結束了對話。
「那,真,果菜,下次再慢慢聊吧」
「嗯!說定了!」
「好的,請多指教」
悠學長衝我們輕輕揮了揮手,和出現時一樣,瀟灑地離開了。
「悠哥哥回來了啊……」
「太好了呢,阿菜」
「嗯……」
看著她惹人憐愛的側臉,我心中感到一絲痛楚。
不過,他確實是個很帥氣的人,給人一種「靠得住的大哥哥」的感覺。在阿菜看來,我這個發小恐怕是相當靠不住。
「嗯……我什麽時候也能像悠學長那樣呢」
「說什麽呢。悠哥哥是悠哥哥,真是真啊」
說著,阿菜率先邁開腳步。我慌忙追在後麵。與候在校門口的狄拿匯合後,一同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路上,我們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忽然我想起了與悠學長分別時感到的那股奇妙的感覺。那到底是什麽?
「怎麽了,真?還在擔心魔術部嗎?」
阿菜轉頭看向我,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不是的。魔術部我一點都不擔心。畢竟第一天就招到了兩個成員呢」
我回答著,將這股說不清的感覺趕出腦海。現在想不明白的話,之後再怎麽想也隻是徒勞。
下學期開學第一天,便已發生了不少事情,但我仍然要作為怪盜怪影的搭檔,在這個青梅竹馬的美少女身旁提供幫助與支持,這一點不會變。
以及——我們要一起建立魔術部。
要做的事情可不少,現在沒工夫去想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歡迎回來,狄拿!」
回到星裏家。看到狄拿,梅帛阿姨果不其然大喜過望,吉布斯先生和艾瑪小姐也用溫暖的笑容迎接了她。衛叔叔有工作脫不開身,要很晚才能回來,具體情況的說明就留到了第二天。隻不過,穿著毛衣的瑪萊婭小姐進入客廳看到狄拿後,欲言又止一般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這令我有些在意。
「哎呀,回來得挺快嘛。卡梅羅家是覺得情況沒那麽嚴重嗎,還是說正好相反?」
「具體情況,請容我等到衛先生回來後再說明」
「哦」
總覺得兩人話中有話,但狄拿回答時一臉坦然,瑪萊婭小姐聽到回答後也隻是興趣缺缺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麽說來,瑪萊婭小姐是在星裏家住下了嗎。最開始明明是為了盜出星裏家的遺物而來的,現在這算是什麽情況呢。
不過,瑪萊婭小姐畢竟是梅帛阿姨的妹妹,家人之間本來就不需要什麽理由吧。而且要按這個邏輯講,我才是寄宿在此的真正的外人。
平淡無奇的時間眨眼間流逝。第二天的午休,我立刻開始招募魔術部的成員。首先瞄準的是剛剛吃完便當的藤吉郎和林田。
「魔術部?」
「就是變戲法的那個吧」
「沒錯。你們兩個有沒有興趣?」
「我個人是不太習慣被觀眾看著啊。哦不過,如果需要為美女助手攝影的話,我隨時奉陪哦」
林田收起便當盒後回答。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不過應該是被拒了吧。
「那,藤吉郎,你呢?」
我問向手裏端著盒裝牛奶矚目遠方的藤吉郎。這麽說來,他從昨天開始就在戴著眼鏡,是近視了嗎?還是說隻是一種打扮。
「我?唔,確實,在魔術部讓自己的名聲發揚光大也不算壞……」
藤吉郎沒有看向我,徑自嘟囔。這兩天他異常安分,顯得很是冷靜,或者說充滿自信,與上學期的他判若兩人。暑假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抱歉了啊,真。我有別的事情要做」
「別的事情?」
「可以說,是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方法吧……這是隻有我才能辦到的事」
「阪上你又犯什麽二了?」
桔梗院終於察覺到藤吉郎的異常,拉著阿菜來到我們旁邊。
「反正你除了犯二不會幹別的,還不如老老實實去給真幫忙」
麵對她毫不留情麵的挖苦,換做平常早就「唔唔……」地咬牙切齒的藤吉郎,今天卻隻是安靜地站起身,摘下眼鏡微微一笑。
「桔梗院……你啊,太嫩了」
「你再說一遍!?」
「唔啊!?」
屁股上挨了一腳的藤吉郎被踢飛至遠處,看上去相當疼。
然而,藤吉郎立刻站起身,臉上依舊掛著遊刃有餘的笑容。
「抱歉,我不是在笑話你,應該說算是表揚吧……嫩也有嫩的好處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捂著臉走出了教室。嗯?他是出鼻血了嗎?他挨踢的不是屁股嗎。
「真是的,那個蠢蛋,搞什麽啊!」
「嗯……樣子有點怪呢」
「反正他腦子裏除了色情就是情色」
雖然桔梗院的話相當刻薄,但我認為她說的在理。且不論他經曆了怎樣的變化,他的目的顯然是博得女子的芳心。
「對了,桔梗院,你要不要加入魔術部?」
「我?還是算了吧,不是幹那種事情的料」
「別啊,心美也一塊來嘛」
阿菜拽著桔梗院的胳膊懇求。
「我喜歡看魔術,不喜歡表演魔術。不過,如果文化節什麽的活動上你們有表演的話,我會幫你們宣傳的」
有阿菜和狄拿在,本以為桔梗院也會點頭的,不過事與願違。凡事都貫徹自己的信條,這一點倒是很有她的風範。
「那,你們呢,願意加入嗎?」
我滿懷希望地轉向阿菜身旁的一眾女生,然而她們和桔梗院一樣,表示更喜歡看而不是表演魔術,也拒絕了。
「這、這樣啊……」
我無奈地垂首。漫不經心地側過頭,正好遇上了鬆尾的目光。他剛剛吃完了便當,正在用手帕仔細地擦拭嘴角。
「鬆、鬆尾同學……你呢?」
遭遇一連串的打擊,我的語氣也不由得變得消極。
「如果能幫的話我自然很願意幫,可惜魔術這東西我幹不來」
說完,鬆尾迅速收拾好便當盒,離開了教室。其他沒來得及問的女生在遇到我的目光後也隻是露出了帶著歉意的微笑。
到頭來,拉班級同學加入社團的行動以失敗告終。我開始執行下一個計劃。
在阿菜和狄拿的幫助下,我製作了招募魔術部成員的海報,貼在學校的告示板上。這是很傳統的方法,但也能讓更多的同學知道魔術部的存在。
……我是這樣想的。然而等了數日,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前來申請,收效甚微。
「尋找成員……這麽難啊」
「是啊……明明寫了歡迎初學者、氛圍輕鬆愉悅呢……」
今天放學後在教室裏等了很久,依舊不見有人來。我和阿菜隻好垂頭喪氣地走回家。
「肯定是那個宣傳語寫錯了。『適合在宴會上表演』什麽的,哪裏會有初中生舉辦宴會啊!」
「這、這麽說的話,阿菜你寫的『可以穿漂亮的衣服』不是更離譜了嗎!」
「我、我那個明明是很好的宣傳點好吧!」
「還是狄拿說得對,過分嘩眾取寵結果適得其反了吧」
看到我和阿菜寫的宣傳語,狄拿曾擔憂會不會有動機不純的人前來申請加入。順帶一提,狄拿想的宣傳語是「僅限有誌學習者參加」。
「那,要重新做海報嗎?」
「不,海報先那麽放著,想想別的辦法吧」
話雖如此,其它能想到的就隻有趁著午休利用校內廣播打廣告了。
聊著這些內容走在路上,迎麵遇到了悠學長。
「你好啊,果菜,還有真。我沒叫錯吧?」
「悠哥哥!」
很湊巧,這兒正是與悠學長初次見麵的地方。
「今天也是走在一塊兒呢。是社團活動嗎?」
「準確地說,是社團招募活動」
「哦,你們是新成立了社團嗎?」
聽我解釋了情況後,悠學長麵露感慨。
「想要自己成立社團,真是了不起。我的話隻會想到從已有的社團裏麵選」
「哪、哪裏,您太誇張了」
「那,你們要成立什麽社團?」
哦,竟然忘記了最核心的內容。不過轉念一想,這也算是個好機會。我決定向悠學長谘詢招募成員的好方法。
「原來如此,魔術部嗎。我是覺得挺有意思的,不過沒有人來嗎?」
「是啊。明明這麽有意思」
「我明白你的想法。不過我覺得,在加入社團之後
體會到樂趣之前,要先讓人們產生想要加入的念頭。為此,就要展示一些更加具體的內容」
悠學長頓了一頓,然後冷靜地繼續講述。
「大家都知道魔術很有趣,很有意思,但一想到要自己來表演,可能就會覺得困難了,所以才會猶豫吧」
「的確會有些困難,但隻要按照順序練習,大家都能學會的!」
「那麽,把這一點展示給大家看,不就行了嗎?」
「那是什麽意思,悠哥哥?」
「嗯……比如,先表演一個簡單的魔術,然後解釋裏麵的手法,這樣做如何呢」
聽到他的話,我總算明白了。
「原來如此,先讓大家覺得很難,再解釋具體是怎麽做的,這樣一來人們就會覺得自己也能做到,對吧」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不愧是悠哥哥,這個方法應該行得通」
對啊,還有這個方法。隻靠我一個人是絕對想不出來的。我和阿菜交換了目光,點點頭。
「謝謝你,悠學長!」
「不用客氣啦。祝你們順利」
「謝謝悠哥哥!」
我和阿菜道過謝後,便立刻向家衝去。事不宜遲,明早趁著大家來上學的時間試一試吧。要準備的事情可不少。
dies and gentlemen(女士們先生們)!」
我站在校門口,朝向剛剛踏入校園的學生們朗聲問候。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眾人投來不解的視線。看到我身後的阿菜舉起「魔術部」的牌子(card),不少同學好奇地停下了腳步。很好,吸引到注意力了。幸虧準備了牌子,不然有人可能會報警。
「好,和想的一樣」
趁著眾人的目光還未散去,我立刻開始了魔術表演。項目是硬幣移位(coins across),將硬幣在兩手間移動的經典近景魔術。這個魔術對場地沒有要求,近距離觀看時的效果也不錯,而且,其中的原理也簡單易懂,初學者經過一定練習也能做到。
我攤開一隻手,向眾人展示掌心裏的三枚硬幣,然後握起拳頭,輕輕一揮,發出喀啷喀啷的碰撞聲,其中一枚硬幣便被移動到了另一隻空著的手裏。如此反複三次,將三枚硬幣全部移動過去。表演很順利,看到硬幣仿佛隔空瞬間移動,觀眾發出一陣驚呼。我再次握拳揮動,將硬幣重新移動到原來的手中,觀眾發出比剛才更大聲的歡呼。
「感謝各位!那麽,大家有沒有好奇剛才的魔術是怎麽做到的呢?這次就特例為各位講解其中的方法!」
我從頭開始,一步一步講解機關和方法。聽了我的解釋,觀眾發出與方才不同的、恍然大悟一般的歎聲。這是個好兆頭。
「各位覺得如何呢?其實,很多魔術看起來不可思議,但裏麵的技巧其實很簡單。隻要多加練習,積累自信,誰都能夠做到。大家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
「真是精彩的表演呢,不知火同學」
「您要加入社團嗎!?」
聽到身後傳來女性的溫柔聲音,我迫不及待地轉過頭去。
——可惜,我大概是猜錯了。
「艾——櫻井學姐……」
差一點就叫成了艾瑪小姐,好在我及時改了口。
人們並不知道她其實是星裏家的女仆。在星裏家,阿菜於她而言是服侍的大小姐,連對我也是以主人家的客人相待。然而在外麵,尤其是在校內,她的身份是學生會副會長櫻井學姐,而我和阿菜隻是剛入學的一年級新生。
櫻井學姐笑眯眯地站在麵前,她的眼中卻全無笑意。我和阿菜不由得後退一步。
「不過,未經許可在校內聚會,可是違反學校規定的哦」
「對、對不起!」
「十分抱歉!」
我和阿菜立刻低下頭。櫻井學姐用隻有我們倆聽得到的聲音悄悄說道。
「哎,看二位早早出了門,還以為是有什麽事呢,原來……」
艾瑪小姐歎了口氣。遠處,負責生活指導的老師正在趕來,大概是察覺到了校門口的喧聲。
「老師那邊由我來解釋,二位請先走吧。不過,真大人請在放學後來學生會辦公室一趟哦」
「明、明白!」
看到艾瑪小姐背在身後的手給出信號,我和阿菜立刻逃之夭夭。
到頭來,這個方案也行不通,還給艾瑪小姐添了麻煩。這天的課上我一直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想魔術部。海報收效甚微,早上的街頭表演也不見反響,鬱悶地迎來放學後,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前往學生會辦公室。路上觀察同學們的反應,然而無人留意公告板上的海報。
難道說大家對魔術沒興趣嗎?表演時觀眾們的反應還算不錯,但似乎還不足以激起學習的欲望。或許正如桔梗院說的那樣,魔術對他們而言隻是觀看的節目而已。
「打擾了」
推開辦公室的門,隻見窗邊的辦公桌後,審理文件的艾瑪小姐抬起頭,衝我露出微笑。
「很高興您能來,真大人。請坐吧」
我依言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不好意思勞煩您來一趟。關於魔術部,我有些事情想問一下」
「那個,很抱歉……違反了學校的規定」
「哦,那隻是真大人和果菜大小姐對校規不熟悉而已,我想二位以後不會再做出那樣的事,還請不必在意」
我本以為要被學生會委員艾瑪小姐訓話,看來是多慮了。
「看到真大人最近一段時間的行動,感覺您一直在有些焦急……」
「是的……社團成員的招募不太順利」
「據我聽聞,目前魔術部已經有了真大人、果菜大小姐和狄拿小姐三名成員,滿足了成立同好會的要求。您有沒有考慮過先以同好會的形式開展活動呢?」
「大家雖然看的時候很開心,但一說到做就打了退堂鼓。這一定是因為我沒能傳達清楚魔術的有趣之處。所以,就覺得要更努力一點才行……」
沉默的室內,充斥著時鍾的滴答聲。我握緊拳頭,繼續說道。
「而且,隻有同好會是不夠的。我們需要有能夠集中進行練習的空間,而且同好會得不到學校的預算,活動的費用就要分攤到成員身上,這也會成為負擔。本來大家對這方麵就沒多少興趣,進一步提高門檻就會更難了」
「真大人的良苦用心,一定會有人理解的」
艾瑪小姐安慰道。然而考慮到迄今為止慘淡的成績,我實在難以想象有誰能夠理解。就在這時,門被人敲響了。
「看來那個人來了呢——請進吧」
艾瑪小姐應聲回答。咦,難道說除了我還有人被叫來了?阿菜嗎?
然而,我轉過頭去,見到的卻是意料之外的人。
「打擾了」
「鬆尾同學?」
平素超然度外的鬆尾同學走進屋裏卻顯得有些羞赧。他來到我旁邊的位置坐下。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艾瑪小姐,這時後者開了口。
「魔術同好會部長同學,這邊的鬆尾同學為了爭取魔術部的練習場所,直接去辦公室和老師進行了談判」
「鬆尾同學,你去和老師談判了!?」
「呃、嗯……」
「不過,眼下沒有空餘的教室,所以就來找負責統領社團活動的學生會商量了。他想,學生會的話,或許能重新安排一下各社團的活動場所,騰出一間教室來」
我愣愣地看著鬆尾同學,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隻見他將龐大的身軀盡可能縮成一團,揉捏著手指,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那個,我說得有點太絕了,是吧,就覺得有點說不過去,所以……」
「為了我們竟然……謝謝你」
「不,沒關係的。還有就是……那個,如果還來得及的話,能不能……允許我,也加入魔術部?」
鬆尾同學語出驚人。
「你、願意嗎……?」
「我其實挺喜歡魔術的,偶爾在電視上看到也會很開心,但一直覺得自己做不到。因為我總是笨手笨腳的,手還這麽大……」
他緊緊攥著衣擺,繼續說道。
「不過,看到你那麽努力的樣子,就覺得自己也應該努力,總不能試都沒試過就說不行」
鬆尾同學滿頭大汗,低著頭顯得很不好意思。袒露自己的內心,想必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也不夠靈巧,但練習得多了,也就逐漸熟練了。手大一點沒關係的,我師父的手也很大啊」
古雷戈裏師父的手恐怕要比鬆尾同學還大吧。而且,鬆尾同學的
觀察力很好,一定很快就能學會。
「是嗎?那就太好了……」
「那,鬆尾同學,你願意加入嗎?」
「嗯,我想試著學一學魔術」
「謝謝你,鬆尾同學!」
我伸出手。鬆尾同學露出靦腆的笑容,握住了我的手。
「恭喜二位了呢」
一旁的艾瑪小姐笑眯眯地說道。她之前說的「一定會有人理解」看來並非隻是空洞的安慰,我為自己的誤解感到羞愧。
「關於練習地點,我們重新檢查整理了各社團的活動場所,騰出了多功能廳可供魔術同好會使用」
聽到艾瑪小姐的話,我和鬆尾同學不禁麵麵相覷。多功能廳相當寬敞,隔音效果也很好,隻要把長桌挪到一邊,足夠我們進行活動了。
「可以嗎?」
「當然。我們學生會就是為了讓各位學生能夠更加充實有效地度過學校生活而存在的,我隻是盡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艾瑪小姐說得十分輕巧,但背後她付出了多少的辛苦不難想象。可她卻絲毫沒有顯露勞累,我真是再怎麽感謝她都不為過。
「而且,在多功能廳裏麵做什麽事情,聲音都不會傳到外麵去,對於享受青春是再好不過了哦」
「我就不問您想象我們做什麽事情了」
我板著臉回答。艾瑪小姐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部長同學,以目前魔術同好會的規模,學校無法撥出經費,你們的所有活動都需要自行承擔開支,可以嗎?」
「可以,當然!」
「那麽即日起,學生會正式批準魔術同好會開展活動。二位請加油吧」
鬆尾同學表現出了興趣,說自己也想要試一試,還和艾瑪小姐一起,為我們爭取到了活動場所。有了這麽多人的幫助,我怎能不興奮呢。
我,阿菜,狄拿,再加上鬆尾同學——我們四個人一起,要讓更多的人領略魔術的精彩和奧妙。
*
深夜,昏暗的高樓頂部,我和阿菜站在邊沿,低頭望著下方地麵的光亮。
窗戶和車燈發出的光亮交織的喧囂夜景,才是我所熟知的環境。許是因此,站在與那裏相隔甚遠的此處,我感覺自己像是身處異世界。
「那兒就是心美說的地方吧」
樓隙間吹過的風中,金黃色的阿巾兀自翻飛。阿菜不為所動,隻是靜靜地盯著目的地的銀行。
我們從桔梗院處獲知,銀行的保管庫中有一個遺物。據說是她偷看了父親收到的情報,並搶先告訴給了我們。麵對怪盜怪影久違的行動,我和阿菜都精神抖擻,蓄勢待發。隻是。
「那個,阿菜……」
我有些猶豫地呼叫搭檔的名字。我們真的可以行動嗎。
「真,我們差不多該出發了」
「哦哦,不要無視我啊,我的寶貝(my precious)!」
衛師父可憐兮兮地哭喊著。他的身旁是換上了怪盜服裝的梅帛阿姨,正開心地看著父女的互動。
「真是的!為什麽父親和母親大人也在啊~!」
阿菜想要宣告怪盜怪影的出動,可惜事與願違。
「這有什麽辦法,我們也得到相同的情報了啊」
「那就拖一天嘛!」
阿菜不滿地嘟著嘴,向衛師父抗議。
我來解釋一下情況——
本來,這條關於遺物的情報,是桔梗院家要告訴梅帛阿姨的。然而,桔梗院家的千金偷看了情報,搶先一步透露給了阿菜,結果便演變成了怪盜梅帛和怪盜怪影雙雙得知了情報的局麵。
桔梗院和阿菜一心要比父母先一步完成任務,以此來展示自身獨當一麵的能力。然而衛師父和梅帛阿姨畢竟是職業的,我們到底沒能偷跑成功。又或者可以解釋成,父母與子女的想法總會是一致的。
「果菜,你就別鬧別扭了」
「母親大人……」
「就是啊,阿菜。梅帛阿姨已經來了,今晚我們就回去吧」
隻要能收回遺物,誰去都行。或者說,比起我們,梅帛阿姨去更好。當然,總有一天阿菜會接過這一工作的,從積累經驗的角度講,讓我們去或許更好。
「本來是該我出彩的……」
阿菜頹然垂下雙肩。阿菜也跟著軟綿綿地耷拉下來。衛師父試圖安撫女兒而想要上前一步,卻又害怕會挨罵而又後退一步,最終也跟著落下肩膀。
「對、對不起了啊,我的寶貝……」
「不啊,果菜沒必要回去吧」
這時,梅帛阿姨說出意料之外的話。
「哎,那是說,我可以去嗎?」
「當然」
「沒、沒關係嗎,梅帛?這次的活兒可沒那麽簡單哦?」
「哎呀,親愛的,我可沒說我不會去哦?」
「原來如此,是這個意思嗎」
衛師父立刻會意,揚起了一邊的嘴角。
「明白了!是要齊心協力一塊兒偷出來對吧!」
那就放心了。而且,還能在近距離學習到怪盜梅帛的手法,可謂機會難得。
然而,梅帛阿姨搖了搖頭,衝我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不,機會難得,我們就來比一比吧」
「咦咦!?」
「聽上去很有趣呢,母親大人!」
「不錯呢。上次母女互相競爭,還是在我的寶貝上幼兒園的時候」
不顧一臉驚訝的我,星裏家的成員顯得很是興奮。
「怎麽了,真,害怕會輸嗎?」
「真,還沒開始就認輸,那怎麽行!」
「真,我很期待哦?」
「不,那個,我的意思是……」
沒必要在這種不允許失敗的任務上搞競爭吧。本以為梅帛阿姨會收拾局麵,沒想到她竟火上澆油。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我不會輸的!」
話音剛落,阿菜便拽著我的胳臂,從樓頂縱身一躍。
「哎哎哎,我還沒準備好呢——!」
「少廢話,先下手為強!」
我嚇得淚眼汪汪,而阿菜則是樂在其中。
「真,女兒就拜托你了」
衛師父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一同下落,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當然,不論發生什麽事,我一定會保護阿菜的。我在心中暗暗發誓,用力點點頭。
「沒問題,請交給我吧」
「很好」
衛師父讚許地拍了拍我的後背,下一瞬便消失不見了。我慌忙回望周圍,隻見他已經和梅帛阿姨並肩站在了銀行的樓頂上,遊刃有餘地衝我和阿菜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潛入了銀行。
「真!我們也不能輸!」
「嗯!」
我重新振作起來,用力握緊阿菜的手,同時發動了笑容手杖的能力。我們兩人化作流星,朝銀行的樓頂筆直飛去。
——以上是昨晚發生的事,現在是次日的放學後。
「好了,開始練習吧」
狄拿昂首闊步地走入多功能廳,麻利地將室內的長桌移到一邊,騰出地方用來練習。
「對了,我聽說為了得到這間教室,是鬆尾在中間牽了線,是嗎?謝謝你,這兒真的很適合練習」
「不用謝啦,狄拿。是我想要偷偷練習,才找人打聽了一下而已」
魔術同好會開始活動已有一個星期。性格沉穩的鬆尾同學很快與狄拿打成一片,今天兩人也是一邊聊著天一邊進行練習的準備。至於我——抱歉,渾身的肌肉疼得厲害,一動也不能動。
「和你比起來,真——」
「抱歉,狄拿,鬆尾同學」
沒想到,昨晚怪盜怪影和怪盜梅帛之間的比賽,竟然那麽驚心動魄……
師父,梅帛阿姨,您二位的那不叫比賽,叫比武啊。
阿菜和師父很快互相看不順眼,轉瞬間便演化成爭奪遺物的激烈戰鬥。我能做的隻是拚命逃竄以保命自救,以及聽到阿菜「我能解除限製嗎?」時全力製止而已。
不知全力奔跑了多久,最終遺物落入了梅帛阿姨的手中,爭奪戰也落下帷幕。阿菜雖然悔恨於輸掉了比賽,但對結果並無不滿。第二天早起時,我便感覺渾身的肌肉前所未有地疼,阿菜亦未能幸免,眼下正去了醫務室領膏藥。
「哎呀,難道說表演魔術還需要體力嗎?」
「鬆尾同學,我不是說體力不重要,不過我這個情況,跟你說的還不太一樣……」
我咬牙使力,勉強撐起身子。站起來的話,好歹能進行一些練習。
「那就開始吧」
話雖這麽說,不過負責教授初學者鬆尾同學的是狄拿,在阿菜回來之前我便進行一些個人訓練。
「鬆尾,今天來練習手背藏硬幣(back palm with coin)吧」
「手背是吧,
知道了。我看過書的,是用手指的背麵擋住硬幣對吧」
「沒錯。首先把硬幣夾在手背,以這個姿勢維持十分鍾」
「真嚴格啊,狄拿……好,我來試一試」
看著進入狀態的兩人,我也拿出魔杖,開始了魔術基本動作的練習。鬆尾同學偶爾會發出苦悶的聲音。這些動作已經練習過無數次了,幾乎成了一種習慣,若是在平時很難出錯。可今天我的肌肉實在疼得厲害,簡單的動作也造成了相當大的負擔,我的手沒能握住,魔杖掉到了地上。
「嗚……」
我試圖屈膝撿起魔杖,然而腿部傳來一陣刺痛,我連蹲都蹲不下去。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給」
「謝謝你,狄拿」
試圖接過魔杖時,瞬間肌肉又一次不爭氣地發出劇痛,我失去平衡而向後倒去。幸虧狄拿接住了我的身子,我沒有摔倒在地。
「不、不好意思」
「我沒關係啦。不過,真,你今天還是休息比較好吧?」
「可已經來這兒了……」
魔術同好會的活動才開始沒幾天,我可不願因為我而浪費了大家寶貴的練習時間。
「沒關係的,不要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