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話沒說完,蔣榮生便壓了過來。嘴唇被濕潤的,冰涼的,卻帶著很醇厚的甜味的嘴唇覆蓋了。蔣榮生又低頭親了顏湘。今天的第三次接吻。雖然顏湘沒有搞懂為什麽蔣榮生會罵他婊子,又會膩不住地親吻他,但是這不是他的腦袋可以思考的事情。沙灘上親吻的情侶很多,聖誕節的氛圍濃鬱無比,每個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愛河當中,親吻,手牽手都是很常見的事情。他們也是其中的一對,最多就是蔣榮生出色的外貌和身高讓他更顯眼。兩個人抱著,身高特別合適,仿佛天生一對似的。黏膩的氛圍嚴絲合縫,遊樂園後的過山車已經變成紅綠色,很有聖誕氛圍,很多人在幸福地尖叫著,聲音直破雲霄,可是這也沒能影響兩個人之間的接吻。顏湘緊閉雙眼,眼睫毛宛如顫抖瑟縮的輕羽,始終沒有反抗,任由蔣榮生親吻著。一個漫長的,熱可可味道的吻。吻完以後,蔣榮生用深藍色的眼睛注視著顏湘,“還饞嗎?”顏湘伸出舌尖,舔一下嘴角,點點頭,眉間痣顯得溫潤而可愛。“更饞了。”明天我一定要帶錢包來買。第30章 越臨近十二點,沙灘上的人就越多,連顏湘都感覺到有些奇怪,跟蔣榮生擠在有些熙攘的人群裏,顏湘大聲問,“為什麽人好像越來越多了。”蔣榮生微微皺著眉頭,把手裏的熱可可一飲而盡,低聲道,“午夜十二點會放煙花。”“煙花?在這片海灘上嗎?”“嗯。”顏湘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麵,心頭微動,悄悄掀起眼尾,小聲商量道,“那我們可以留到十二點嗎?”他心裏沒什麽把握,因為蔣先生是個喜歡安靜,對空間的廣闊程度要求很高的人。他未必會為了煙花,擠在人群裏,一直等到十二點。果然,蔣榮生作出了否定的答案,搖搖頭,態度很有些冷漠。顏湘有些傷心。眼尾很有些哀傷地垂下來,鼻子皺了皺,如果他是一隻兔子的話,現在耳朵大概已經耷拉了下來,無精打采的。顏湘是這樣的,再大的事情他都堅忍著,隻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表現出自己的難過。生活太苦,這樣也算是捍衛自己擁有難過的權利。他傷心的情緒實在是太過於明顯了,蔣榮生跟他並排走著,忽地扣住顏湘下頜線,說道,“很失望?”顏湘笑了笑,點頭,“北城禁燃好多年了,我隻在小時候,在家裏的院子裏,跟…跟鄰居的小朋友一起玩過煙花。此後再也沒有見過了。”蔣榮生低頭看他,墨藍色的眼睛很沉,宛如月色下的地中海,靜默著,沒再說話。兩個人穿過了擁擠的潮流,是要往回走的路。片刻後,蔣榮生忽然很輕微地歎了一口氣,嗓音似乎含著無奈地,“你恐高嗎?”顏湘搖頭,不明白蔣榮生的意思。幾秒鍾之後,顏湘又後悔了,他該說恐高的,也許蔣先生又想出了什麽法子折磨他。不對,他要是說自己恐高了,隻會更如了蔣先生的意思。反正說與不說,結局都是全看蔣先生的心情。這並不是顏湘的敏感與杞人憂天,隻是跟蔣先生相處了這麽久,他總該有一些自覺的。噩夢般的命運總是降落在意想不到的下一個瞬間。顏湘安靜地等著今天自己的命運,然而蔣榮生沒有讓他做不情願作的事情,也有讓他跪下。而是帶著他穿過了那兩個高大的胡桃夾子衛兵,進了遊樂園,然後坐在一間奢華的休息室裏,直到,還有十分鍾就到午夜十二點。然後蔣榮生帶著他,一步一步地爬上過山車的樓梯,坐進了那輛高大的過山車的第一排。一整架過山車裏麵隻有他們。顏湘的眼睛垂下,往左邊看,是沉浸在幸福聖誕季裏,燈光璀璨的聖誕舊金山,往右邊看,是深藍色的太平洋。顏色很像蔣先生眼睛的顏色。顏湘有點緊張,他現在至少離地麵有好幾百米,或者一千米,在茫茫的空中,他的呼吸都有些顫抖,雙手隻能緊緊地刷著擋在胸前的馬甲式圍欄,鋼鐵的冰冷讓它的指尖微微發抖。“十,九,八,……”蔣榮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咬字緩慢,像心髒跳動的節奏一般,沉沉地,一下,一下。過山車沿著掛著銀色小燈的垂直軌道,慢慢地網上攀爬著,距離地麵越來越遠。“五,四,三……”“二,一……”顏湘也輕聲道過山車已經到達了頂點。一還沒念出來,結果下一秒鍾,過山車就垂直往下掉,心髒瞬間傳來失重般帶來的窒息感,眼淚也飆了出來,淚珠在空氣中幾乎垂直灑落。耳朵傳來漫長的鳴叫聲,意誌也有些模糊,很像某些時刻,不上不下,將達未達,腦海中完全一片空白。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過山車在空中完成了一個漂亮而流暢的垂直向右三分之二旋轉,然後再次緩緩地沿著七十多米的緩坡爬升。顏湘驚魂未定地喘著氣,耳朵裏除了鋼鐵聲,海風的聲音,還有蔣先生的呼吸聲,讓顏湘有了一些安定感,至少不是他一個人在空中。當過山車沿著鋼鐵軌道往上蜿蜒,發出“哢哢哢”的聲音的時候,蔣榮生忽然叫了一聲顏湘的名字。“顏湘。”在距離天空很近的地方,風尤其淩厲。於是蔣榮生的聲音就顯得很輕,像月亮對潮汐溫柔的吸引,反複翻湧著,卷動著莫名的情緒。“睜開眼睛,抬起頭。”蔣榮生說。顏湘已經被訓練習慣了,剛剛還因為害怕而僅僅閉上的雙眼,現在聽到蔣榮生的指令便下意識地睜開,頭也微微昂起來。然後就看了距離自己很亮很亮的月亮。顏湘俊秀的眼底噙著幾分茫然,和漸漸升起的驚異。他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蔣先生,又轉頭,呆呆地看著眼前巨大的月亮。過山車一點一點地往上爬,自己就離月亮越來越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整片深藍色的天空成為了夾在畫架上的麻質畫布,平整地攤開,完整地展露在自己的麵前。鼻子輕輕嗅著,似乎可以聞到雲朵像棉花糖一樣的味道,每一顆星星的痕跡都清晰可見。顏湘努力地睜大眼睛,想在那麽多星星裏尋找,看哪一顆是哥哥。星星不斷閃爍,顏湘與它們對視著。剛才因為急速下墜湧出的淚光,此刻在星光的照耀下,也微微地發亮。如果在地麵上的人抬起頭往天上看,看到宛如小小的流星劃過的痕跡,那是顏湘閃爍的,晶瑩的淚痕。明明是很幸福的時刻。可是就是因為實在是太美好了,總有些不安似的,感覺莫名做了小偷,偷了命運偶然間從指頭縫裏漏掉的,名為“幸福”的東西。當過山車攀爬至最高頂點的時候,顏湘有些緊張,瞪大了眼睛,等著下一秒鍾的墜落。顏湘的手指冰涼,放在車的扶手上,不小心碰到了蔣先生的指尖。隻有幾秒鍾的接觸。不同於他的瑟縮戰栗。蔣先生的指尖帶著溫熱的氣息,仿佛能感受到對方的心髒正在蓬勃地運動著,氤氳著無限野蠻和旺盛的情感。顏湘很快把自己的手指收起來,就在下一秒鍾,過山車再次直直地往下墜,然後反複旋繞翻轉。這次顏湘睜大了眼睛,月亮有時候在他腳下,有時候在他麵前,有時候呼嘯而過,落在他的身後。在無依無靠的空中,顏湘的手再次不經意間碰到了蔣榮生的手。然而忘記是誰先牽起來的,在轟隆而過的盛大聲響中,兩個人不知不覺中十指緊扣起來,互相分享著瘋狂又失控的心跳。蔣榮生的手掌很大,又溫熱,牢牢地包裹著顏湘有些纖細,有些薄薄的繭子的雙手,一直交纏著,誰都沒有說話,誰都沒有尖叫,很安靜。月亮明明在天上,可是好像是他們一起牽著手墜入了剔透的,盛大的,夢幻般的琉璃般的月亮。蔣榮生說過能看到煙花。顏湘沒有忘記。在午夜十二點鍾到來之時,在齊聲高唱的聖誕頌裏,普魯士藍的夜色裏綻放開流光溢彩的焰彩。當真是銀花火樹不夜城,宛如華貴的鳳凰拖拽著絢爛的尾羽從天際的邊緣掠過,留下一大片斑斕破碎的細碎光羽,將整個天空照亮,塗抹上絢爛的彩色光芒。人們常常感歎煙花總是隻有一瞬間的光華,此後便落於永恒的寂靜。可是坐在高速瘋狂旋轉的過山車上看煙花,便根本來不及看到煙花熄滅的那一瞬間,過山車便轉向了下一個彎道,永遠在往前,能看的就永遠隻有綻放的那一瞬間,眼睛裏永遠是亮的。如同一場窮奢極欲,金迷紙醉的末日逃亡,不必擔心寂寞黑暗的明日,一直無休止地往前就好了,瘋狂,絢爛,繁華,饜足,淋漓。他們手指相交,他們心髒共振,就這麽一直到永恒的末日。耳邊是呼嘯而過的海風,前麵是溫柔的月亮,後麵是盛大的煙花。沒有再比這更像夢的時刻。最後從過山車下來時候,顏湘和蔣榮生交疊著雙手,藏在賣冰淇淩車後麵,接了一個漫長的吻。吻得很輕,很溫柔,嘴唇磨蹭著,吮吸著,偶爾溢出幾聲錯亂的,又綿軟的呼吸。分開的時候,顏湘的心髒還是在砰砰跳,半張臉藏在隱匿的黑暗裏,微微喘著氣,臉頰紅紅的,像是抹了一層瑩潤的胭脂。蔣榮生站在顏湘的身邊,很輕地笑起來。那麽冷豔成熟的一張混血兒臉,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竟然彎彎的,唇角的弧度輕輕地往上翹,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也顯得溫柔起來。他沒有再吻顏湘,而是用微熱的手指摩挲著顏湘的下巴,臉頰,耳垂,調情似的,又沒有再次低頭親吻的動作。等到顏湘好不容易緩過氣了,兩個人牽著手從冰淇淩車後麵走出來,繼續沿著太平洋沿岸散步。煙花依舊一簇一簇地在天空中綻放著,顏湘偶爾會抬頭往上看,卻不像剛才那樣執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贗品如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穀雨漣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穀雨漣漪並收藏贗品如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