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文:“我外婆唱歌也很好聽。”嚴峻的聲音有種親切的磁性,他又說起自己剛來江東市時找工作的事,最初的工作是電話推銷,他的聲音幫了不少的忙。 那些日子裏他貧窮,懵懂,對社會一無所知,卻很快樂,他住在兄嫂的家裏,充滿幹勁地每天去上班,希望生活越來越好。張宇文沒有打斷,安靜地聽著,聊到那場車禍之前,他們都沉默了,就在這時,嚴峻的手機鬧鍾響了。“我得回去上班了。”嚴峻收拾了咖啡杯,在廚房裏洗幹淨。“加油。”張宇文決定下午也認真寫稿子,說:“努力工作。”鄭維澤也打著嗬欠起來了,說:“哥哥,我可以喝杯咖啡嗎?”“當然。”張宇文起身,說:“我給你倒。”張宇文不會做手衝咖啡,用咖啡機打了兩杯,一杯遞給鄭維澤,鄭維澤趴在餐桌上看手機,不時注意著常錦星的動向,但常錦星始終沒起床,鄭維澤把咖啡喝完就回房去了。接著,常錦星也醒了,三點時,下來便徑自泡咖啡,還給張宇文也泡了一杯。“不不,我不喝了。”張宇文說:“我已經連喝兩杯了。”常錦星那表情簡直令人心碎:“別人給你的你就喝,我給你的就不喝?”看在常錦星那張臉的份上,張宇文隻得舍命陪君子,加了不少糖和奶,速戰速決。“你們出版社有攝影的職缺嗎?”常錦星討好地趴在張宇文身旁,問道。“沒生活費了?”張宇文問。常錦星每天都在被包養吃軟飯和自食其力之間猶豫不定,來回折返,他覺得再這麽下去,又要重走一遍之前的老路。 外加客戶們的無理要求也讓他有點受不了,明明工作結束了,富婆們還要他半夜三更地陪聊,朝他傾吐各自老公出軌的問題。常錦星為了不得罪老顧客,隻得當情緒垃圾桶,一來被擾得很煩,二來生怕對方老公懷疑自己被戴綠帽,找上門來揍他,場麵不好收拾,隻得先冷卻一段時間,找份別的工作填飽肚子。“想存點錢。”常錦星答道。張宇文:“我幫你問問吧。”常錦星打了個響指,去換了身衣服,從冰箱裏拿了個陳宏的健身餐,全麥三明治揣在兜裏當儲備糧,又出門去了。張宇文看了眼鄭維澤的房門,心裏歎了口氣。常錦星離開時,陳宏恰好回來,他出去給會員上門授課,奔波勞碌,凍得在門廳直哆嗦,掛了電話進家門。張宇文每天看著他們來來去去,有種一覽眾生之浮沉感。“我的午飯呢?”陳宏還沒顧上吃飯,饑腸轆轆到家,看見連最後的一點精神安慰也沒了,頓時慘叫。“被錦星拿去吃了。”張宇文說:“中午還有我吃剩的米飯,你可以拌點醬料吃。”陳宏餓得前心貼後背,也顧不上澱粉不澱粉了,猛吃幾口後又去泡咖啡。“我真的喝不下了……”張宇文色變道:“我已經連喝三杯了。”“這是低因的,我單獨買的豆子。”陳宏堅持把咖啡遞給他,張宇文隻得無奈接了。“我幫你找到一個合適的相親對象。”陳宏說:“你想去見見嗎?”張宇文:“!!!”張宇文沒想到,居然來得這麽快,當即緊張起來,他問:“長什麽樣?”陳宏:“呃,是我的一個客戶…… 對方有點害羞,不想給照片。 我也沒把你照片給他,隻是說你們…… 條件差不多。”張宇文:“???”連照片都沒有?張宇文道:“你讓我開盲盒?這麽刺激的嗎?”陳宏說:“人生總要有點刺激的嘛。”換了一天前,張宇文也許不會這麽想,但今天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是不是太循規蹈矩了,也許確實需要來一點刺激?張宇文:“那我加一個聯係方式聊聊。”陳宏說:“對方也…… 不好意思加你的聯係方式。”張宇文:“……”陳宏:“往好處想,萬一見了麵不合適,也可以直接走人,沒有心理負擔吧,對不對?”“有病啊!”張宇文簡直哭笑不得。陳宏:“他願意和你一起吃個飯,聊天認識,如果合適,你們可以交換通訊方式?”張宇文:“他多大了?”陳宏:“二十來歲,和你年紀差不多,型號我就不知道了,沒問。”張宇文:“什麽類型的,多高?”陳宏攤手,問:“我隻能說,類型基本上滿足你的要求,不,應該算你的理想型了,除了不是巨蟹座之外,你一定會滿意的,對方滿意與否我不確定,畢竟我和你更熟。”“是陽光健氣的弟弟嗎?”張宇文問,衝著這個,他完全可以接受,他不介意就算沒談成戀愛,充滿刺激地來一炮也很有趣。陳宏岔開話題:“你願意去嗎?我保證沒有告訴他你的太多信息,但他之前也告訴過我他喜歡的類型,也是你這種。”張宇文充滿懷疑地看著陳宏,陳宏說:“他已經訂了這家餐廳,你決定吧。 如果不想去,我讓他退掉。”陳宏朝張宇文展示手機上的畫麵,張宇文去過,那家餐廳相當昂貴。“這麽貴的地方?”張宇文有點小驚訝。陳宏說:“他說他請客,你完全可以開房東的車。”張宇文的車是輛賓利轎跑,比霍斯臣的車還貴,但他告訴他們這是房東的財產,自己隻偶爾幫房東遛個車。“你去嗎?”陳宏又問。“根本什麽信息都沒有!”張宇文說:“純開盲盒?”“對方也是純開盲盒。”陳宏說:“很公平。”“位置都訂好了我就去吧。”張宇文不死心地追問:“他還在讀書嗎?”“好像工作了,應該算青年才俊?”陳宏答道:“那我回覆他了哦,周三也就是明天晚上。”張宇文充滿不確定地接受了,這個相親,簡直就像他第一次進劇組參與拍攝時一樣緊張,他已經有好些年沒嚐到這刺激的滋味了。他忍不住地想像相親對象的模樣,外加今天下午喝了四杯咖啡,晚上更睡不著,在床上翻來翻去,突然意識到,也許這就是自己追尋的“不確定感”吧。可這也太刺激了…… 已經淩晨五點了啊!張宇文隻想出去跑步,能不能別從一個極端突然跳到另一個極端?第二天午後,張宇文總算起來了。今天晚上要去開盲盒讓他無比焦慮,他也不打算向室友們尋求安慰,但這焦慮感不就是他想要的嗎?他總算捕捉到了稍縱即逝的感受,想把它寫下來,奈何打開筆記本電腦,麵對多日來堆積出的垃圾山,又無從下筆。他隻得另開一個文檔,準備寫個新的故事,寫寫停停,然而他集中不了注意力,開始思考晚上如何表達自己的方式。是表現得成熟一點,還是年輕一點?有些小受喜歡溫柔陽光的大哥哥,有些則喜歡成熟穩重的…… 已經四點了嗎?張宇文沒吃午飯,隻喝了一杯咖啡,但他完全不餓,起身去換了衣服。 心想是否應該開車相親,畢竟這麽一來不需要在寒冷的天氣裏走路搭乘地鐵,也就不用穿過多的衣服,避免顯得臃腫。“你出門了啊。”陳宏回來了,在門廳裏脫鞋。“是的。”張宇文剛才就聽見了摩托車的響聲,知道是陳宏。“祝你好運。”陳宏很淡定,彷佛覺得張宇文一定會成功,皮條費十拿九穩。“我昨晚根本沒有睡。”張宇文有點疲倦地說。陳宏:“快去吧,別遲到了。”張宇文:“……”“可是你最少給我個他的電話,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沒有突發情況。”陳宏又說:“去吧去吧,你可以隨時聯係我呢。”張宇文今天穿的一件亞麻休閑西裝,上次看見霍斯臣這麽穿他覺得挺帥,於是也學他搭配了下,圍了個圍巾。 但在人山人海裏擠下班時段的地鐵,頓時被擠得狼狽不堪,他的頭發也很亂,像個疲倦的上班族。越是靠近目的地,他就越緊張,想起了曾經前任在他麵前手足無措的模樣,自己都覺得好笑,他習慣在戀愛關係裏當主導者,哪怕隻談過一場戀愛,怎麽現在反倒成了弱勢一方?說不定對方也很緊張呢?張宇文如是想著,於是稍微鎮定了些。他需要找個人聊聊天,否則無法有效放鬆心情,想來想去,他傳了訊息給霍斯臣。張宇文:【今天我準備去相親。 】霍斯臣:【?】張宇文在地鐵車廂內自拍了一張發給他,霍斯臣點評道:【很帥,非常帥。 】接著,張宇文開始給他吐槽開盲盒式相親,霍斯臣答道:【陳宏不敢隊你說太多客戶的信息,正常。 】張宇文:【他說對方是我的理想型。 】霍斯臣:【你的理想型是哪一款?】張宇文:【這個不重要,所以搞得我昨晚上很緊張,沒怎麽睡。 】霍斯臣:【你一定會成功的。 】張宇文:【萬一不是呢?】霍斯臣:【那麽最好也坐下來把飯吃完,畢竟這麽貴的餐廳。 】張宇文:【對方請客。 】霍斯臣:【真的?順便也給我打包一份吧。 】張宇文在地鐵上忍不住笑了起來。霍斯臣:【萬一成功談戀愛的話,我的意思是“如果成了”,你會介紹你的對象給我認識?】張宇文有點遲疑,沒有馬上答複,他不太明白霍斯臣這麽說的意義,仔細想了一會兒,這名對象是男生,介紹給霍斯臣認識,就相當於出櫃了,他可以接受嗎?也許可以。 但一分鍾後,他突然明白到這是霍斯臣有關他們友誼的表態。霍斯臣以為張宇文是直男,一個直男介紹自己的女朋友給另一個直男兄弟認識,事實上是有風險的,畢竟鄰居家的菜總顯得更好吃,這大大增加了被戴綠帽的幾率。霍斯臣這麽說意味著:張宇文,咱倆是好兄弟,對不對?張宇文想通這弦外之音時,有點晚了,但他仍然爽快地回了訊息:【當然了,我們可以一起玩,我發誓,談戀愛也不會拋棄你的。 】霍斯臣於是不再回消息。張宇文下地鐵站,進了繁華無比的臨江商業地段,這一代全是高級商業大樓與辦公大樓,最高的恒心大廈是江東的地標,沿街盡是衣著光鮮的行人,消費水平也極度誇張,占據三四層樓的愛馬仕、lv與tiffany的巨大外牆上,燈光映著商業街猶如王冠上的水晶。來到這裏,就像進了未來電影裏的世界,高樓縱橫交錯,霓虹徹夜閃爍。相親對象訂的餐廳在恒心大廈一百零五層,進大廈時還要接受安檢,電梯內四麵閃爍著霓虹的顏色,載著他通往遠方的未知,也讓他的緊張感持續一路飆升。“四十七號桌。”張宇文站在餐廳櫃台,等位座附近已坐滿了人。“請跟我來。”服務生很帥,禮貌地將張宇文帶進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