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昱都已經爬上床,應激般扯著浴巾一角,像在捍衛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你要幹嘛?”“這裏隻有一條毛巾,”袁珩說,“而且我沒有換洗衣服,除非你不介意我光著身子躺到床上來。”蕭子昱:“……”他把那條濕漉漉的浴巾遞給袁珩,自己鴕鳥一樣縮進被窩裏,勉強換好睡衣和褲子。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蕭子昱埋在被子裏不太聰明地想,方才還信誓旦旦想要遠離的人,此刻又大搖大擺踏進了他的警戒線。他和袁珩之間好像被什麽東西絆住了,就像他也能明確感受到周啟臨對自己非同一般的眼神,卻可以有禮有度地保持距離。可能是因為太累了,蕭子昱困倦地給自己找了理由,是袁珩太懂得乘人之危。招待所的浴室十分簡陋,噴頭水力不夠,牆角淤積著黃漬。袁珩擠出半袋洗頭膏搓洗了頭發,幾十個小時奔波的疲憊被水流衝刷去一些。他給齊淮發短信,讓人買一套換洗衣服送來,之後可以休兩天假,行程自行安排。他用那條潮濕的浴巾把自己抹幹,又試著在身上圍了一下,結果胸背太寬,前襟大敞著,顯得極度不正經。等他百無聊賴把浴室裏的一次性牙膏牙刷都研究完一遍,齊淮到了。袁珩把浴巾圍在腰間,接過衣服,眼神裏透露著嫌棄:“你從哪裏買來的醜東西?”齊淮倒苦水:“這附近沒有大型商場,除了地攤,就隻有百貨店有衣服賣。”袁珩:“是,我穿上就能去擺攤了。”齊淮稀裏糊塗交了差,趁老板進一步挑刺兒之前閃身了。袁珩換好衣服回到房間,床上已經沒了動靜。蕭子昱陷在白色的被子裏,隻剩薄薄的一層,要不是長發露出來,根本看不出人形。袁珩上前摸了把頭發,濕的。他說:“蕭子昱,起來把頭發擦幹。”被子裏的人沒動靜,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袁珩回浴室拿了吹風機,回到床邊給人吹起來,蕭子昱隻輕輕顫了一下,沒鬧出大動靜。吹風機質量不好,動靜破鑼一樣,這樣都不睜眼,八成是在裝相。袁珩不揭穿他,盯著蕭子昱薄薄的麵皮,像是能看出朵花。他知道自己有些太急切了,憑蕭子昱謹慎的性子一定不會乖乖就範。袁珩攥了把手中濕軟的長發,上輩子這人就算是死也要離開自己身邊,今生若是被他發現自己尚且留有記憶,跟前世分明就是同一人,會不會嚇得再也不靠近。再也不會像這樣乖順地任他撫弄。蕭子昱緊閉著眼睛,吹風機的聲音停了。緊接著被子被掀開一角,身側的床褥一沉,袁珩躺了上來。這張床寬有一米五,他隻占了邊角的地方,奈何袁珩太過霸道,長手長腳躺進來,占了其餘大半,暖呼呼烘著他。袁珩的性子蕭子昱不會不清楚,他張揚慣了,想要的從來都是緊緊攥在手裏,向來不知道委婉二字要如何書寫。他剖開自己的內心,一點點回憶這兩個月同袁珩的相處。在劇組裏的朝夕相對,醫院看到的日出,藥酒搓熱的腳心,藍海的房子,威亞斷裂後的奮不顧身,越想越混亂,越想越心驚,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同袁珩又積攢了些許情誼賬。直到袁珩的吻把這種朦朧的曖昧狀態打破。蕭子昱自認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他承認自己上輩子就對這個亦正亦邪的太子殿下生出了些不該有的情愫。不然他不會拖了那麽久才執行任務,不會下意識一劍刺偏,不會被囚多年仍妄圖袁珩能停止殺戮。當他把每一個選擇都偏向袁珩,得到的結果卻是蜀國被滅,從小培育教導他的師門下落不明。他知道蜀王驕奢淫逸,用師門逼迫自己完成任務,是死有餘辜,但同樣無法接受是袁珩親手促成了這件事。所以他隻能周旋,卻不敢承認,當道德和情感發生衝突,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蕭子昱用手按住發梢,咬進嘴裏,心中一團亂麻尚未解開,就感覺袁珩大幅度翻了個身,伸出長臂一撈,將他撈進了懷裏。蕭子昱先是僵硬,後知後覺去掰腰間的大手,“你放開。”袁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氣息掃過他的後頸:“這不是沒睡著?”蕭子昱正煩著:“我睡不睡關你什麽事?”袁珩罕見地沒有發脾氣:“那我抱你也不關你的事。”蕭子昱沉默了,莫名感到委屈:“袁珩,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來的路上遭遇泥石流,一切就都完了。”袁珩低聲道:“我在想,你要是被埋了,我的項鏈要找誰送。”蕭子昱聲音輕顫:“那你來了,有沒有後悔?”袁珩的手臂緊了緊,語氣依舊猖狂:“我從來沒有做過後悔的事。”蕭子昱被箍得無法動彈,不吭聲了。袁珩卻沒打算放過他,“蕭子昱,如果我被埋了,你會怎麽想?”蕭子昱誠實道:“我可能會愧疚。”袁珩說:“道德感太高不一定是好事,這是我的一廂情願,跟你沒有關係。”他話鋒一轉:“除非你讓我討點甜頭。”蕭子昱沒懂他的邏輯,暈乎道:“討什麽?”腰間的大手用上力氣,袁珩將他掉了個個,兩人徹底變成相對而視,距離近到呼吸都勾纏在一起。蕭子昱下意識想逃,卻被那雙手截住去路,袁珩盯著他的眼睛:“不管你在顧慮什麽,我不會後退。”“多久?”蕭子昱問道。這本來是個沒頭沒尾的問題,袁珩卻聽懂了:“夠你死一次,再活過來。”蕭子昱被他這個比喻刺激到,唇瓣駭得張開,緊接著便感覺袁珩撩開了他垂落在耳邊的發絲,一根一根,全部耐心地捋到耳後。等終於把那張臉清理幹淨,袁珩扶住他的耳側,再次吻了上去。這次的吻不再是毫無暗示,蕭子昱卻還是僵硬著手腳,從耳邊的發絲,到血肉裏的骨頭,都化成了一灘水。袁珩攻占著蕭子昱的唇舌,大手卻墊到他的腦後,將蕭子昱慢慢放平,用大腿頂開他的膝彎,整個人壓了上去。因為他每一次吻都不夠溫柔,且沒有耐性,蕭子昱一直沒能學會換氣,憋得狠了就嗚嗚叫喚,手掌握成拳抵在他的肩膀上。袁珩總算是渡過一口氣去,卻不停頓地索取第二次第三次,如此幾次幾番,蕭子昱徹底沒了反抗的能耐,軟乎乎陷在被子裏隻知道喘息,眼角的淚痕都沒力氣擦。袁珩的大掌再次撫上他的腰跡,蕭子昱啞了嗓子,紅了眼眶,再開口卻還是那句:“別……”袁珩盯著他的臉,喘息/粗/重,像是餓了十幾天的獅子見到新鮮開膛的獵物,最終還是被蕭子昱軟綿綿的,毫無力氣的手掌推了開去。他重新將人擁在懷裏,自上而下壓著擠著,用拇指揩幹蕭子昱的眼角:“哭什麽,你讓我擔心,這是你欠我的。”蕭子昱無言地將頭扭向一邊,一廂情願的是袁珩,欠賬的反而成了自己。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反駁,隻能閉上眼睛,放任自己吻上袁珩的喉結:“夠了嗎?”喉間的皮膚多了一小塊粉紅的印子,喉結滑動,又穩穩落回印子裏,袁珩嗓音潮濕:“這次放你一馬,下回就沒有這麽好說話了。”第45章 昨天太過疲勞, 情緒又波動。蕭子昱睡夢酣沉,再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雨徹底停了。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側躺著, 麵前糾纏著另一個人的呼吸, 稍微仰頭就能碰到袁珩的下巴。視線下移, 是袁珩喉間被自己吮出來的一點粉,蕭子昱大清早耳根又開始發熱,明明自己沒用多大力氣。他有些害臊,扭著身子想下床,奈何袁珩扣著他的後頸, 又攬著他的腰, 是一個完全禁錮的姿勢。蕭子昱覺得燥熱起來,開始推麵前的胸膛。袁珩比他更累, 還沒從刻骨的疲憊中緩過來,此刻被人推醒, 像是被擾了覺的獅子,聲音沉沉道:“別動。”蕭子昱耳根一麻, 幾乎是下意識打了個顫, “我要起了。”袁珩卻更緊地將他摟住, 往蕭子昱的方向一側身, 便用大半個身子將他壓實, 教訓道:“撲騰什麽?”酒店的沐浴露香精重, 清爽的檸檬味氤氳了整晚,混雜著熱騰騰的氣息撲麵而來, 蕭子昱受不了了, 又一次道:“我要起……”袁珩伸手擼了一把他的長發,像是在安撫不聽話的小動物, 半是曖昧半是威脅道:“別亂動,我也起了。”蕭子昱一僵,聽懂了,但大清早罵人實在有辱斯文,他憤憤偏過頭去遠離這人:“流氓。”“還有更流氓的,但你不想要,我忍住了。”袁珩逐漸清醒過來,開始跟他算昨晚的賬,“我不會後退,蕭子昱,但也別讓我等太久。”腰間禁製稍鬆,蕭子昱遊魚一般撲騰了出去,跟自己後悔:“我昨晚就該再用點勁。”幹脆把這玩意的喉嚨咬斷。袁珩半靠在床頭,後仰枕著牆麵,不用看也知道喉結紅了一片,傳來酥酥麻麻的癢意。他毫不在乎地暴露著自己的脆弱處:“現在可以給你個重來一次的機會。”然後換來了蕭子昱忍無可忍的又一句:“變態。”小房間太逼仄,跟袁珩同處一室估計要瘋。蕭子昱洗漱完畢,準備下樓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袁珩懶洋洋地說道:“給我捎一份早餐上來。”“怎麽不餓死你。”蕭子昱奪門而出。昨晚回到賓館到頭就睡,基本沒吃什麽東西,此刻已經饑腸轆轆。時間尚早,飯堂裏人不多,蕭子昱要了一碟點心,一碗米粥,慢悠悠吃完,怕樓上那位真餓死了,又要了隻打包袋開始給袁珩裝飼料。估摸著對方的飯量,裝了一兜包子雞蛋,蕭子昱轉身,跟外麵晨跑回來的周啟臨對上了。他注意到對方眼底的黑眼圈,重拾起從昨晚開始就掉了一地的風度,主動關懷:“周老師沒睡好?”周啟臨沒有反駁:“我有些認床。”視線落到蕭子昱手中的一袋子吃食上,他玩笑道:“拿這麽多能吃完嗎?”蕭子昱一噎,正想著找個什麽由頭敷衍過去,就見周啟臨抬手點了點自己的唇角:“這裏有點腫了。”蕭子昱無奈道:“您看見袁珩了,對不對?”周啟臨終於忍不住打探:“你們是……戀人關係?”“算是吧,”蕭子昱想不出更好的解釋方式,“讓您見笑了。”周啟臨嘴角稍僵,他在圈裏混的時間不算短了,按說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拋卻利益關係,影帝愛上小粉紅的戲碼也不是沒有,隻是沒想到……蕭子昱竟然有愛人了。“我明白了,看得出袁總很關心你。”他輕聲道,“我會保密的。”“多謝。”蕭子昱感覺耳根又開始發燙,多呆一秒都會破功,提著一兜食物落荒而逃。等回到房間,袁珩已經洗漱完畢,對他敷衍的投食方式表達不滿:“雞蛋和包子混在一起,蕭子昱,你講不講衛生。”蕭子昱有些失魂落魄的:“周啟臨看到你了。”“我知道,”袁珩說,“如果不是他,我還找不到你們劇組。”蕭子昱艱難道:“他問我們是不是那種關係,我沒辦法,隻能承認了。”袁珩的唇角滿意地揚起一點弧度,也不再嫌棄包子:“放心,周啟臨人品還是信得過的。”“你吃完趕緊走吧。”蕭子昱說,“今天劇組要回杭城,還要繼續拍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