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們在新雲區。”“新雲區?是不是在清豐公園?”向邊庭一愣:“……對,這邊有個足球場,他在這踢球。”“嗯,我知道了。”“你開車過來要半小時吧?要不我先帶他回我姥姥那兒,他腿好像是摔傷了,我帶他回去處理一下傷口,你直接來我姥姥家接他?”“你姥姥方便嗎?”“方便。”“嗯,那麻煩你了。”賀宣說,“你先帶他回家吧,傷口不用幫他處理。”向邊庭一愣:“啊?”“他不一定願意。”賀宣隻是想讓向邊庭先回家,他開車過來至少半小時,總不能讓向邊庭一直在足球場陪著寧遠。“傷口晚點我帶他回去處理。沒事,他皮實,以前經常摔。”“……嗯,行。”向邊庭想起自己剛才好勸歹勸也沒把人勸回家,要帶他回姥姥家估計更困難,看這情況,他應該能聽賀宣的話。兩個人挺有默契的,想一塊兒去了,向邊庭還沒開口,賀宣就說:“你把手機給他,或者開免提,我再跟他交代點事。”“嗯。”向邊庭直接把手機開了免提,舉到寧遠麵前,寧遠低著頭在玩球,聽到賀宣的聲音才停下動作。“等會兒這位弟弟帶你回家,然後我來接你,球下次再踢。”聽到“弟弟”兩個字向邊庭愣了一下,一臉迷茫地看著手機屏幕。寧遠沒吭聲,賀宣在電話裏問:“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聽到了就告訴我,讓我知道。”寧遠嗯了一聲,腳下的球勾起來一挑,踢到一邊繼續玩去了。如果對方不是向邊庭,賀宣應該不會采納這個提議,讓寧遠乖乖聽外人的話,這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他很喜歡向邊庭,不然也不可能那麽直白地表達出來了,事實也確實如此,讓他跟著向邊庭一起回家,答應起來都不帶猶豫的。向邊庭把免提關了,對賀宣說:“我一會兒把定位發給你。”“嗯,謝謝了。”“賀老師。”向邊庭抬眼看著球場上的寧遠,“我能問一下你弟弟多大年紀了麽?”“二十五。”賀宣說,“怎麽了?”難怪,難怪賀宣剛才會說“這位弟弟帶你回家”,而不是“這位哥哥帶你回家”,敢情人家比他大了六歲。這向邊庭真是完全沒想到,賀宣弟弟個子不高,光看臉也是個高中生的模樣,向邊庭一直以為他跟自己差不多年紀。這大概就是童顏臉吧,長得也太顯年輕了。“我還以為他跟我差不多大呢。”向邊庭望著不遠處的清瘦身影,“長得真顯小啊。”賀宣嗯了聲:“他顯小,你是真小。”“馬上奔二了。”向邊庭笑著說。“你們倆都挺看年輕的。”向邊庭又說。“是嗎,我不是‘賀叔叔’嗎。”向邊庭笑了,蹭了一下鼻子,說:“我叫你一聲‘賀叔叔’,能把這茬忘了麽?”賀宣嘴角掛著淺淺的笑,但沒說話。賀宣確實長得挺顯年輕的,看不出有三十,不過他跟他弟除了都看年輕、都長得挺好看之外,長相上真的沒有一點相似之處。“賀老師,你弟弟……是你表弟麽?”向邊庭問賀宣,他想說你倆長得不太像,又覺得這話說出來很白癡,賀宣這張混血臉,跟純種中國人當然不會像。“不是。”賀宣說,“他媽是我家以前的家政阿姨,他算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他……”向邊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他是不是有自閉症?”賀宣嗯了一聲。向邊庭一時間沒說話,賀宣說:“他不太會表達,但能聽懂話,你跟他說話正常交流就行,大部分日常用語他都能理解。”“嗯,我知道了。”“我先掛了,在開車。”“嗯,好。”“一會兒見。”電話掛斷,向邊庭衝球場上的人招了招手,抬高聲音說:“我們走吧。”寧遠停了下來,把球踩在腳下,點了點頭。熊熊在鐵網那兒栓了好一會兒都沒叫喚,向邊庭走過去狂搓它的下巴:“真乖,回去獎勵兩根大雞腿。”熊熊朝他“嗷嗷”叫了兩聲。向邊庭牽著狗走到寧遠跟前,說:“走吧。”熊熊鼻子湊上前聞了聞他的褲子,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一下,眼睛四處亂看,頭微微低下,沒有因為熊熊的靠近而躲開。肢體反應傳遞出來的信息不會騙人,向邊庭感覺他應該挺喜歡他家熊熊。“它叫熊熊,要不要摸摸它?”向邊庭問。寧遠點了下頭,伸出食指在熊熊腦袋上輕輕地蹭了一下。熊熊抬頭用鼻子頂了一下他的手心,他手往後一縮,抿了一下嘴唇,眼裏浮現出不太明顯的笑意。雖然不確定他會不會回應,向邊庭還是嚐試著問了一下:“我叫向邊庭,你叫什麽名字?”他沒吭聲,足球抱在懷裏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過了半分鍾都沒什麽反應向邊庭以為聽不到回答了,結果他開口了,還是那個粗啞的聲音:“寧遠。”從這走回姥姥家要二十分鍾,寧遠膝蓋上有傷,向邊庭不可能帶著他徒步走回去,他給司機打了通電話,讓司機過來接他。向邊庭牽著狗往公園正門走,寧遠抱著足球安靜地跟在他旁邊。向邊庭轉頭看了他一眼,說:“一會兒我們坐車回去。”寧遠沒什麽反應。向邊庭又說:“先回我家,賀宣會來接你。”他點了點頭。向邊庭在公園門口等了沒一會兒司機就到了,司機下車打開後座車門,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向邊庭旁邊的年輕人。向邊庭指指後座,對寧遠說:“你坐這裏,行嗎?”寧遠點了點頭,抱著足球坐進了車裏,剛進去就縮到了一邊,緊挨著車窗,旁邊空出好大一塊位置。向邊庭拍拍他旁邊的空處,又問:“你要不要跟熊熊一起坐?”他眼睛看著擋風玻璃前的掛件,點點頭。向邊庭把熊熊牽進車裏,熊熊很熟練地跳上座位,乖巧地坐了下來。讓狗子坐寧遠旁邊的決定是正確的,熊熊在旁邊他很自在,手還不自覺地摸上了熊熊毛茸茸的尾巴。到家的時候,寧遠下了車站在院門口,好像不太願意進去。向邊庭發現了,不管說什麽,隻要帶上“賀宣”兩個字,就是有效發言。於是他實踐了一下,指了指院子裏說:“我們去裏麵等賀宣。”說完他先走了進去,轉頭看了眼寧遠,寧遠遲疑了一下,跟了進來。向邊庭算是找到跟他交流的竅門了,隻要話裏話間有賀宣和足球,他就能很快給出反應。熊熊咬著牽引繩跑進了院子裏,姥姥在修剪花枝,聽見動靜抬了下頭,看到向邊庭領著個模樣清秀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她把剪刀遞給了旁邊的吳阿姨,朝向邊庭走了過去。“寶兒,這位是……?”“我朋友。”“朋友?”姥姥看了寧遠一眼,“那快進去坐吧,我讓吳阿姨給你們拿點心吃,剛做好的。”向邊庭回頭看了一眼寧遠的膝蓋,傷口的血已經凝固了,他皮膚白,襯得破了皮的那塊地方更觸目驚心。向邊庭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麽傷,這種傷在他眼裏那都是很嚴重的傷了,實在沒辦法無視。“他膝蓋摔傷了,我先帶他去處理一下傷口。”向邊庭說。姥姥聞言往寧遠腿上一看:“怎麽摔成這樣?小吳啊,你快去把藥箱找來,給他包紮一下。”“哎。”吳阿姨應了一聲,放下修剪的工具,轉身去了屋裏。向邊庭轉頭看了一眼,寧遠剛才還離他挺遠,這會兒就站在離他半米的位置,向邊庭個子高,將他擋了個嚴嚴實實。他眼神渙散,看起來有點無所適從。“我們去裏麵。”向邊庭低聲對他說。“怎麽了這是?”姥姥有些疑惑地看著向邊庭。“先進去吧。”向邊庭說。向邊庭進了屋裏,每走兩步就要轉頭看看身後的人有沒有跟著他,好在寧遠寸步不離。向邊庭進屋後先往沙發上一坐,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看著寧遠說:“坐。”寧遠站在原地沒動。向邊庭指指他膝蓋上的傷:“給你上藥。”他還是沒動。姥姥站在一旁神情越發疑惑,吳阿姨已經把藥箱拿來了,放在茶幾上說:“快坐吧,我幫你塗點藥。”向邊庭看寧遠還是沒反應,便搬出了賀宣:“賀宣讓我幫你處理傷口。”寧遠終於坐到了沙發上,結果在吳阿姨拿著藥俯身靠近他的時候,又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吳阿姨被嚇了一跳。寧遠立刻背過身去,把足球緊緊地抱在懷裏。姥姥似乎看出了什麽,忽然對向邊庭說:“寶兒你幫他上個藥吧,我跟小吳阿姨回避。”吳阿姨轉頭看了她一眼,姥姥指指茶幾:“藥擱那兒吧,讓邊庭幫他上。”說著她問向邊庭,“會上藥麽寶兒?”“吳阿姨給指導一下。”向邊庭說。姥姥笑了聲:“現學啊?”向邊庭笑著點點頭:“啊。”於是吳阿姨把上藥步驟跟向邊庭簡單說了一下,姥姥畢竟是教授,腦子聰明著呢,事後就問向邊庭他帶來的那位朋友是不是有點自閉的症狀,這會兒也已經看出來他隻親近向邊庭,有外人在估計不自在,所以叫上吳阿姨去廚房忙活晚上的晚餐了,讓他跟向邊庭獨處。向邊庭順利給寧遠上上藥的時候,不禁心想自己這麵子還挺大,快趕上賀宣了。上完藥向邊庭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回來看到寧遠走到了大廳的鋼琴旁邊,食指在琴蓋上輕輕點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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