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東西,就讓他自己支配吧。”賀宣說。還有小半個月就要開學了,賀宣剛走向邊庭心裏就空落落的,晚上洗完澡躺床上看了會兒書,心總算是沉下來了。看完準備睡覺,睡不太著,拿起手機給賀宣發了條微信。睡了麽宣哥?賀宣:沒。向邊庭:打個視頻?賀宣:嗯。賀宣回完“嗯”,就打了個視頻過來。向邊庭穿著睡衣,頭發被枕頭壓得有點亂,peter被他拎床上來了,貼著他的肚子慢慢往上爬,最後又纏在了他脖子上。很久沒見這小家夥了,那張臉懟到屏幕前,還是憨氣十足。賀宣往那張小憨臉上看了一眼,問向邊庭:“晚上跟它睡?”向邊庭笑了下說:“我從不帶它一塊睡覺,我覺淺,跟它睡哪兒睡得著啊。一會兒就送回去了。”“宣哥。”向邊庭叫他。賀宣應道:“嗯。”向邊庭摸著peter的尾巴說:“我想提前回去了,還是跟你在一塊待著有勁。”賀宣還沒開口,屏幕上忽然彈出了來電通知,一個陌生號碼,他直接給掛了,沒過幾秒,電話又打來了。賀宣跟向邊庭說:“我接個電話。”“嗯好。”賀宣掛了視頻,接通了那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宣哥。”是薛煬。賀宣皺了下眉。“出來喝酒嗎……?聊聊?”他聲音有點沙啞,吐字也不太清晰,說話斷斷續續的,喝多了的狀態。能打這通電話來,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人大概已經不清醒了。今天是他的生日,諷刺的是,賀宣記得這個日子。“沒什麽好聊的。”賀宣掛斷了電話。第89章 這段時間薛煬經常去酒吧喝酒, 像今天這樣喝到不清醒也不是一兩次了,白欽有幾次去酒吧都碰見了他,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喝得很凶。兩個人以前關係也是很近的, 自從那件事後卻也基本形同陌路了, 雖然賀宣從未袒露過內情, 但白欽跟薛煬和寧遠都相識已久,當年那樣的情狀, 到底發生了什麽,猜也是能猜到的。能讓賀宣這麽恨,肯定是犯了原則性的大錯。因為心裏有數, 所以也不待見他了, 白欽幾次在酒吧碰到都冷眼看著, 心情其實很複雜, 可悲又可恨。賀宣掛了電話沒多久又接到了寧姨的電話,這麽晚打來,肯定是因為寧遠。這麽多年隻有在麵對寧遠的事她才會流露出自己無助的一麵, 事關寧遠,她總是很依賴賀宣。賀宣問她是不是寧遠出事了,她哽咽著說都怪自己。賀宣下床換衣服, 問她怎麽了。事情是一個多小時前發生的,那會兒寧遠洗漱完正要睡, 寧姨幫他收拾床鋪的時候他手表響了,有個陌生電話打來, 寧姨看了一眼直接皺著眉給掛了, 那號碼她眼熟, 頓時有點應激, 一把抽走寧遠手裏的手表, 跟他說:“這手表咱不要了,媽替你重新買個新的。”寧遠當時沒說話,皺著眉攥住表帶,無聲地表達抗拒。寧姨怎麽勸他都一直攥著表帶,就是不鬆手,兩人僵持不下,後來寧姨有點惱了,一個著急上火,猛地抽走手表往地上一砸。表盤摔裂了,後蓋也砸開了,寧遠當時沒什麽反應,就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手表,他媽忍不住哭了,蹲下來扶著他的膝蓋說對不起。寧遠不知道他媽媽為什麽要哭,伸手在他媽臉上輕輕摸了一下,擦去她的眼淚。他媽止不住眼淚,哭著對他說了很多話,說得斷斷續續的,那些話對他來說太長太複雜了,他聽不懂,不理解,隻知道自己的手表壞了,屬於自己的東西又壞了。東西舊了還是完整的,壞了就不完整了,他不喜歡不完整的東西。手表掉在地上,他坐在那兒看著,媽媽撿起來往他手裏塞,他鬆開手,手表又從他手裏滑到了地上。媽媽還是重複剛才的行為,撿起手表要給他,可他不想要了。他坐在那兒一個多小時,一開始盯著地上的手表看,後來又盯著窗外看,一句話不說,他媽說什麽也不給任何回應。實在沒辦法了,她隻能打電話給賀宣。賀宣很快趕到了寧遠家,進門時看到寧遠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窗戶外麵。手表已經被寧姨撿起來放到了床上,就在寧遠手邊,賀宣走過去摸了一下他的腦袋。寧遠慢慢眨了一下眼睛,還是看著前麵。賀宣拿起床上的手表,跟他說:“可以修。”寧遠沒什麽反應。賀宣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用手表碰了碰他搭在腿上的手:“以前不舍得撒手,現在怎麽又舍得了。”寧遠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是不想要了嗎。”賀宣側頭看著他。“為什麽不想要了。”賀宣低頭看了眼那塊手表,他跟寧遠說話管用,是因為他有時能走進他的世界,“是覺得壞了,不是一開始的那個了?”手表如此,人也如此。“不想要就送回去吧。”賀宣說。做個了結。賀宣把手表拿到寧遠麵前,問他:“你自己還,還是我幫你還?”一直站門口的寧姨往前邁了一步,皺眉道:“小宣……”“沒事寧姨,就讓他自己選。”賀宣看著寧遠,“自己還就自己拿著。”賀宣把手表舉在他麵前很長時間,寧遠最終也沒接下那塊表。“那我幫你還。”賀宣把手收了回去,跟他說:“沒什麽東西是永遠不會壞的,壞的不要就不要了。”賀宣拿著手表站了起來,寧遠終於轉了下頭,賀宣兜著他的後腦勺:“你想繼續在這坐著就坐著,覺得困了就躺下睡覺,我一會兒就走,不陪你。”他看著賀宣的衣服扣子,幾秒之後,微微點了下頭。賀宣把手表帶走了,寧遠又在床邊呆坐了半小時,之後躺下睡了。今年過年早,離開學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向邊庭原打算提前幾天回江州,能提多前提多前,誰知道翌日中午他爸媽突然說想帶他去馬爾代夫玩幾天。以前寒暑假他爸媽都會帶他出去度假,不過一般都會提前說,這次都沒個預告,跟臨時通知似的,說他要是想去明天就出發。向邊庭懵了,有點糾結,一方麵想早點回江州,一方麵又不想掃他爸媽的興。賀宣在工作室待了一天,忙到晚上八點多,白欽和蕭易陽知道他已經回來了,本打算晚上跟他一起吃個飯,結果他剛回來就有活要幹,晚飯也沒時間吃,他倆打包了一份餐給他帶到了工作室。正吃著,白欽手機響了,蔣文昀打來的電話,喊他去喝酒。白欽還沒應下,蔣文昀又說在酒吧碰到薛煬了,看樣子喝得挺多。白欽看了賀宣一眼,跟電話那頭的蔣文昀說:“改天吧,今兒沒興致。”“你還有沒興致的時候,怎麽了又?你家蕭老板又管你了,限製你人身自由了?”白欽跟蕭易陽就坐在休息區的沙發這兒,賀宣在旁邊吃飯,白欽舉著手機打電話,賀宣能聽到手機聽筒裏的說話聲。“別瞎特麽亂說,我家蕭老板什麽時候限製過我人身自由了。是真沒興致,你自個兒喝吧,掛了啊。”白欽掛斷電話後,賀宣突然問了一句:“蔣文昀在哪個酒吧?”“就咱一直去的那個唄。怎麽了?”“薛煬在那?”白欽愣了下,點頭道:“嗯,是在。怎麽了啊,問這幹嘛?”賀宣把餐盒收拾了一下,站起來道:“沒怎麽,我有事找他。”白欽轉頭看了眼蕭易陽,兩人麵麵相覷,表情詫異。今天是趕巧了,薛煬正好在那兒。賀宣本來就打算找個時間去找他,把手表送回去,就此做個了結。白欽前腳剛跟蔣文昀說自己今天沒興致,後腳又跟著賀宣去了酒吧,蕭易陽也去了。兩個人都不知道賀宣找薛煬是什麽事,也犯不上問,賀宣跟薛煬之間的牽扯,他們兩個局外人沒有幹涉的必要。他們三個一進來蔣文昀就看到了,坐在吧台邊揚手招呼了一聲。賀宣沒去蔣文昀那兒,四下掃了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薛煬。薛煬手扶著脖子胳膊肘撐在桌上,垂著腦袋,酒杯在手裏一下又一下地撥轉著。他仰頭喝了口酒,視線忽然撇向了這邊,跟賀宣四目相接,他怔了一下。賀宣走了過去,走到他麵前,薛煬表情發怔,微仰著頭,啞著嗓子喊了聲“宣哥”。他眼底有茫然,也有錯愕。賀宣沒說話,把那塊淡藍色的電話手表放在了桌上。薛煬垂眸一看,嘴唇動了一下,握在手裏的酒杯微微收緊了。他閉了下眼睛,抬眼時紅了眼眶:“他不要了?”“嗯。”“……你呢?”薛煬扯了扯嘴角,聲音很啞,比起詢問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還能回得去嗎……我們……不能再回去了……?”“沒有意義。”賀宣說,“對我們都沒有意義。”薛煬眼睛發紅,緊咬著牙關,脖子上的青筋微微突了出來。他本來也沒想過腆著臉再挽回,知道自己沒資格貪心,就此別過,從此再無交集也不是做不到。如果不是那天在婚禮碰到賀宣,他的那些念想不至於冒頭……他避了兩年,是真的想過再也不見的。可他真的在乎,在乎被自己親手毀掉的過往。很難割舍,這些要放下往前走是多麽難。可他沒有機會了,連回頭的餘地都沒有。他清楚自己沒資格怨任何人,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是他還是恨,恨自己,也恨賀宣。恨他為什麽心這麽硬,為什麽非要這樣,為什麽一點餘地都不給他留。他喝得太多了,酒精已經麻痹了大腦,但麻痹不了心髒,他難受得透不過氣。“你心是真硬。”薛煬端著酒的那隻手微微顫著,他端酒都吃力,遑論拿紋身機,他盯著自己被賀宣傷了的那隻手,喃喃道:“為什麽非得這樣……就一定要這樣?你已經幾乎把我整個人都毀了,這樣還不夠嗎?非得這樣?這樣還不夠嗎?啊?到底是為什麽啊?”他抬眼望著賀宣,聲音哽咽,情緒已經崩潰了。賀宣回視他,眼神和語氣都很平靜:“該你的,就受著。”留下這句,賀宣轉身離開,薛煬閉了下眼睛。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徹底毀掉好了。薛煬睜開了眼,拿起桌上的手表,緊緊攥在手裏。他拎起桌上的酒瓶直接對瓶子喝了一口,踉踉蹌蹌跟上賀宣,喊了聲“宣哥”。賀宣腳步一頓,回了下頭。薛煬扯起嘴角衝他笑了一下,揚起酒瓶猛地朝他頭上砸了下去。“嘭”的一聲,酒瓶直接碎了,玻璃濺落一地,旁邊響起一聲驚叫,四周的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賀宣疼得眼前一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一股熱意貼著額頭往下蔓延。口袋裏的手機在震,他摸出來看了一眼,是向邊庭打來的電話。頭太暈了,他撐不住扶了一下旁邊的桌子,接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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