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欽歎了口氣,接通了電話:“小向?”“白欽哥,宣哥他怎麽了?”向邊庭聲音明顯很急,“他身體不舒服?我打他電話他沒接,你知道他怎麽了嗎?”“你先別急啊,他沒事兒,放心,啊,你先舒口氣緩緩,我慢慢跟你說。”向邊庭皺著眉:“嗯,你說。”向邊庭後來又打了兩通電話給賀宣,他都沒接。賀宣還在醫院,這兩天傷口已經沒那麽疼了,折騰了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好不容易睡了個踏實覺,睡得很沉。他已經住院四天了,過兩天再做個腦ct複查,沒什麽情況就能出院了。這一晚向邊庭幾乎沒睡,早上睜眼嘴裏很疼,舌頭頂了一下,更疼。上火了,嘴破了。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震動聲,他轉頭看了一眼,是賀宣的電話。“喂?”向邊庭的嗓子啞得不行。“嗓子怎麽了?”向邊庭躺在床上,舌尖頂著唇下那處破口,沉默了很久才問:“為什麽不跟我說?”他的嗓音幾乎是嘶啞的,問的話也讓賀宣怔了下。賀宣有好幾秒沒出聲,自然已經知道他在問什麽。他看了眼窗外,低聲道:“沒必要。”“哪裏沒必要?”賀宣說的這三個字其實讓向邊庭有點生氣,怎麽就沒必要了?他又算什麽呢?聽著真刺耳,真堵心。但他更多的還是心疼,心慌。心揪得一晚上都沒睡好。“我明天回江州。”向邊庭說。“不用。”“用。”賀宣皺了下眉:“我說了不用,別跟我強。”他不想讓向邊庭看到他現在這樣,也不想他在他父母那裏為難。向邊庭很深地吸了口氣。“我一晚上沒睡著你知道嗎,宣哥。”他這下是真的生氣了,聲音都有點冷,“說到底你還是拿我當小孩兒是嗎,什麽事都要幫我做決定。難道以後遇到事兒了你在我這兒就是瞞著嗎……”你不需要我是嗎?他在心裏想。向邊庭頓了一下,積壓了一夜的情緒越來越重了:“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你拿我當個小孩兒,也不喜歡抓不住你的感覺,我討厭你出事的時候我還這麽被動,你出點什麽事還需要別人來告訴我,我真的很不喜歡。”他輕輕扯了扯嘴角,舌尖用力地頂了一下唇下的破口,輕聲說:“既然你覺得用不著我回來……那就這樣吧。”第91章 向邊庭說完這句就把電話掛了, 手機扔在一邊。那就這樣吧。多麽情緒化的一句話。這也是他跟賀宣在一起後第一次這麽情緒化,說是發火都不為過。失控這個詞在向邊庭這兒很陌生,他從沒因為什麽人什麽事情緒這麽波動過, 記憶中也從沒衝誰發過火。說來也是可笑, 他從小到大第一次發脾氣竟然是對著賀宣, 對著自己這麽在乎的一個人。越在意越容易受控,也越容易失控。失控了, 話也說過頭了,情緒收不住,即使到現在也還沒落下來, 心跳得很快, 心口悶得喘不上氣。怎麽能沒情緒呢, 一晚上心都是提著的, 即使知道沒出什麽大事心裏也還是不踏實。“沒必要。”“不用。”怎麽就沒必要了。怎麽就不用了。向邊庭把胳膊搭在臉上,舌尖控製不住去頂唇下的那處破口,越疼越要頂, 好像不把傷口弄疼心裏的煩躁就無處宣泄似的。賀宣把手機舉在耳邊很長時間都沒放下來,電話那頭早就沒了聲音,他耳邊卻好像還盤旋著向邊庭嘶啞的說話聲。門口傳來敲門聲, 護士推著護理車走進來,提醒他要換藥了。賀宣看著手機屏幕, 點開通話界麵又退出了,點進微信給向邊庭發了兩條消息。眼下向邊庭肯定還跟他爸媽在一塊兒, 電話打過去肯定也沒法好好聊, 現在不是聊的時候, 有些話也不是打個電話就能說清的。向邊庭沒回消息, 護士幫賀宣換藥的時候白欽和蕭易陽來了。賀宣抬眸往門口看了一眼, 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情緒,但氣壓很低,白欽和蕭易陽一看他這副狀態就知道向邊庭跟他通過話了,溝通肯定不愉快,鬧別扭了。他們兩個都是過來人,在一起這麽多年小摩擦肯定有,這種情況說起來比賀宣有經驗,昨天向邊庭那通電話打來,白欽就知道他們倆指定要鬧矛盾。關心則亂。昨天晚上向邊庭都急成什麽樣了,說實話白欽從沒見過他這樣,說話那麽急,整個人那麽慌。跟他講完那天在酒吧發生的事,他又一句話都沒說,那種情況下的沉默最難言明。等護士走了,白欽才開口說了句:“瞞出事了吧。”賀宣看了他們一眼:“你們說的。”“昨晚上他電話都打到我那兒去了,還能不說麽。”白欽說,“我都沒見過他說話那麽急。”“是不是吵架了?”白欽問他。賀宣沒說話。不用想也知道向邊庭肯定跟他生氣了,兩個人要好好說了賀宣不會是現在這個狀態。其實在此之前白欽還不是真的了解向邊庭,通過這件事他才發現蕭易陽那時候說的話很對。向邊庭跟賀宣是一類人,骨子裏都很硬,有主見有氣性。他這次算是真切感受到了。“怎麽跟他說的?”賀宣突然問。白欽說:“照實說,為什麽傷的,怎麽傷的,傷成什麽樣了,都說了。”向邊庭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很久,手機震動也沒去看,直到他媽來敲門,喊他去樓下餐廳吃早飯。他按了按眼睛,起身去給他媽開門。他臉色很差,嘴唇都起皮了。門外的邊瑜皺了下眉:“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沒睡好?”向邊庭扯著嘴角笑了下:“我一睡酒店就認床您又不是不知道,昨天晚上還喝了點酒,頭疼。”“那你再睡會兒,睡個回籠覺。”“不睡了,睡不著。”向邊庭走去衛生間洗漱,“爸呢?”“打電話。”向邊庭往牙刷上擠了點牙膏:“您先去吧,我一會兒就過來。”邊瑜走了,向邊庭臉上的笑容也擠不出來了,刷牙的時候牙刷總是戳到嘴上的泡,嘴裏出血了,吐出來的泡沫都帶了點紅。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沒怎麽睡的緣故,感覺渾身哪哪兒都疼。洗漱完向邊庭換了身衣服,拿起了床上的手機。屏幕上有賀宣發來的消息,他垂眼看著,拇指在手機邊沿輕輕蹭著。我沒事,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抓不住我。他沒回,不知道要回什麽。不是想冷處理,是真的不知道該回什麽。情緒似乎還沒散完,腦子還是亂的。吃完早飯向邊庭就跟他爸媽去機場了,在候機室坐著的時候看著賀宣發來的那兩條消息,手指按著屏幕,在輸入框裏打字又刪,刪了又打,最後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宣哥。上了飛機關掉手機,向邊庭戴上眼罩就睡了,想暫時跟這個世界隔絕一會兒。剛才生賀宣的氣,現在生自己的氣,兩個都氣。賀宣說的話他不愛聽,他說的話又好到哪裏去。發泄情緒的時候感覺不到,回過神了就明白那句“那就這樣吧”有多傷人心。他不是不知道賀宣是為了他,怕他擔心才瞞著這事,不讓他回來也全是為著他。他不知道賀宣現在怎麽樣,傷得到底嚴不嚴重,他什麽都不知道。可還是話趕話地說了那麽刺耳的話,那句話跟“我不管你了”有什麽區別。賀宣向來情緒不外露,僅憑那兩條消息向邊庭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哪怕他打通電話來跟他吵一架,向邊庭心裏也能舒坦些。話說開了,這件事才能得到解決。不然以後這種情況還會發生。對比賀宣的冷靜,他的情緒化都顯得有點可笑了,可能在賀宣眼裏,他剛才那通宣泄也不過是小孩子耍脾氣,聽過就算了。飛機落地了,兩個小時的行程,向邊庭竟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媽在旁邊輕聲叫他,他摘下眼罩,眯著眼睛看了一眼窗外。中午的陽光很刺眼,向邊庭閉了閉眼睛,眼皮很酸澀。下了飛機他打開手機,消息挺多,但沒有賀宣的。第92章 今天下午向邊庭要跟他爸媽去看個美術展, 看完美術展還有個慈善晚宴要參加,慈善晚宴跟美術展是聯合舉辦的,美術展上的作品會在慈善晚宴上拍賣。這天後來他跟賀宣都沒再聊過微信, 也沒打電話。所幸有其他事分散注意力, 不去想就不會陷入負麵情緒裏。不過一切都是暫時的, 一旦腦子空下來,低落和煩悶就會一點點漫上心頭。兩個人之前也有過小摩擦, 那次向邊庭是跟自己較勁,這次是跟賀宣較勁。其實他跟賀宣較勁和跟自己較勁沒什麽區別,到頭來難受的還是自己。明天就是向邊庭生日, 但他完全忘了, 還是第二天早上醒來看到賀宣發來的消息, 才想起這事。一句“生日快樂”, 零點時分發的。彼此好像都沒有刻意冷著對方,但關係就是在不知不覺中冷下來了,難以言說, 不知道該怎麽打破。向邊庭這兩天陷在負情緒裏,最掛心的還是賀宣的傷。他回消息問:還在醫院嗎宣哥?賀宣回:嗯。向邊庭看著手機皺了下眉。白欽那天跟他詳細說了賀宣的情況,跟他說沒嚴重到那份上, 讓他不要擔心。賀宣還在住院觀察,怎麽能不擔心。賀宣又回了條:沒事, 別擔心。還是這樣安撫的話,賀宣還是沒有要把話說開的意思。這條向邊庭沒回複, 感覺說什麽都沒意思, 說什麽兩個人的關係都熱不起來。一段關係中隻要有一個人冷, 那這段關係就不可能活泛起來, 性子冷沒事, 心別冷就行。賀宣之前跟他說過自己心冷,這次向邊庭算是見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