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不。他得這個病已經一年了,哪一次不是自己熬過去的,憑什麽這次多了一個omega就不行?霍仰用了狠勁,一把撕開床單,咬著布料,把自己的手腕綁在床架上,打了個死結。江嘉能不知是氣還是笑,她真是對自己的兒子來了點敬佩了。她和霍啟的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六,當年那種被阻止的煎熬和痛苦也是深有體會,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少了那麽一點意誌力,都會在下一秒撲上來。哪怕你心理上再厭惡,身體也會快速分泌一種激素,催眠你,洗腦你,你是深愛這個omega的。房間裏的信息素濃度還在飆升,霍仰的信息素被勾得瘋狂往外跑,alpha的信息素又逼迫著omega釋放得更多。哪一邊都停不下來。漸漸的,霍仰又沒了理智,掙紮著要往岑真白這邊爬,可手上的結束縛住了他,兩三百斤的實木床被扯得來回吱吱作響,硬生生往外挪了幾十厘米。江嘉能看了一眼岑真白,omega像是被嚇到了,後腰靠著牆,垂著頭,一動不動。江嘉能第三次被這倆小孩驚訝到了,都壓製住了本能?……這是有多討厭對方啊?殊不知岑真白隻是被壓製得動不了。正常來說,第一次疏導治療應該要在醫院進行,全程由醫生看護著。江嘉能本想著明天就帶著上醫院,好巧不巧就今晚發病。她隻記得醫生說的理論,當感覺屋子裏的信息素濃度過了峰值,開始下降的時候,就可以把兩人分開了。正因為這個,她才一直待在房間裏。可是,江嘉能表情疑惑,峰值在哪呢?她感覺這濃度上升就沒有止境,熏得她都快受不了了。從事情剛發生就聯係的信息素科醫生還在趕過來的路上,她隻能耐心地等著。忽然“砰”一聲悶響,在安靜“對峙”的房間裏異常突兀。隻見霍仰歪著個腦袋,暈了過去。霍仰和岑真白身上的味道一時半會沒法散去,不做任何防護措施就出門,飄散的信息素非常容易引起周圍alpha或omega的發情暴動。霍家全體上下傭人出動,拿著隔離袋將兩人包裹得嚴嚴實實。江嘉能去碰岑真白,被後者的皮膚燙得一皺眉頭。急診很快送進了兩名病人。岑真白渾渾噩噩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想吐,胃裏翻滾著,東西已經湧到喉頭邊。整個人被裝進隔離袋十幾分鍾、徹底隔絕了alpha的信息素後,他才慢慢好起來。周圍一片漆黑,他眼睫顫了顫,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alpha的信息素,太讓人惡心了。甜蜜的勾引下是藏著尖牙利爪的捕獸夾,岑真白被蠱惑著去了,下一刻就被夾斷肢體,鮮血淋漓。可哪怕底下再藏著什麽抗拒厭惡的信息,那仍然是與他百分百契合的味道。於是他又迷迷蒙蒙地被勾著去了,結果一次又一次收獲傷害,那感覺,就像是被雷電擊中。反反複複。好像把他放進了攪拌機,如此混亂的信息素讓他的身體cpu過載。醫生給兩人做了全麵的體檢,發現霍仰的激素水平恢複到了正常值,身體倍兒棒,什麽問題都沒有,醒來能打十頭牛。岑真白說頭暈目眩,反胃想吐,但也沒檢查出什麽來,就是之前遺留的病症太多。嚴重營養不良,以及長期營養不良引起的一係列並發症:貧血、低血糖、低血壓和夜盲症。也不用吃藥,就是得慢慢養。還有腳踝,之前骨折後骨頭的確一直沒長好,骨折愈合最佳時間為三個月,三到六個月為延遲愈合,超過九個月便是骨折不愈合。醫生問岑真白:“你什麽時候骨折的?”岑真白勉強從那場信息素“霸淩”恢複過來了,聞言,表情空白:“不知道。”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骨折,也不知道是從岑誌斌哪一場打落下的,每次都以為隻是扭到了崴到了,沒有去醫院過,沒有固定過,更沒有靜養過。醫生頭痛:“那先靜養一個月,如果還沒有愈合,過來做手術。”岑真白閉了閉眼,又多了一件事耽誤他的學習進度。了解完岑真白這邊,霍仰還是沒醒,江嘉能不放心地問:“那他為什麽會暈倒呢?”醫生:“他的身體長時間一直處於壓抑的狀態,這個病其實隻要匹配度高達95%以上就可以治,但沒想到能找出來一個100%的。”100%和99%雖然同屬於高匹配度,但這絕對是兩個不一樣的概念。擁有99%匹配度的ao可能十萬對裏有一千個,甚至有很多及以上,例如99.3%,99.7%,99.99999%無限接近於100的都有,但是100%,十萬對ao裏邊可能都找不到一對。醫生:“第一次接受這種治療,又是年輕小夥子,一下子受不了很正常。”江嘉能沒懂,“所以到底是什麽原因……?”“通俗直白地講,”醫生托了下眼鏡,“就是爽暈了。”作者有話說:江嘉能: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兒子。第5章 “誰會標記那個omega?”岑真白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病房也可以裝修成酒店那樣的總統套房。他沾染了一身的濃煙味,此時alpha不在,留在衣服上的就是很單純的信息素。岑真白聞得暈暈乎乎的,脖頸紅了一大片,有點像喝醉了酒。後邊把外套脫掉,隻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衫,打開窗被冬天的風猛地一吹才稍微好了點。和醫生談完alpha情況的江嘉能一進來就被他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關上窗戶,然後非常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那麽冰!感冒了怎麽辦!”岑真白愣了愣,等他後知後覺想躲的時候,江嘉能已經收回了手。但……麵對江嘉能,他內心好像也並無多少抗拒。他從小到大,身邊並沒有女性角色的長輩,隻有一不合心意就打就罵的岑誌斌和岑誌斌那些惡心的牌友。小真白人如其名,從小就長得白,像浸在蜜罐裏的瓷娃娃,小小瘦瘦一隻,五六歲的他坐在折疊床上,雙膝並攏垂下,腳尖堪堪點著地。小omega透過髒汙的玻璃窗,去看站在電線上呆頭呆腦的麻雀。呼啦,麻雀全被門外的動靜嚇飛了。岑誌斌又帶著牌友們來家裏打牌了。“誒老蛇,該說不說,你這兒子長得是水靈啊!”小真白被人抱起來,放在腿上,掐了掐臉,又攥了攥腳。那個人身上很臭,滿是汗味和煙味。老蛇是岑誌斌的外號,他聞言笑:“能不水靈嘛,長得像我。”大家哈哈大笑起來,另一個人吐掉嘴裏的牙簽,去摸他的臉,“omega就是長得好啊。”小真白皺著一張臉,想跑。“誒!走什麽,”又一個人像提溜玩具似的把他從這頭抱到那頭,“過來給叔叔抱抱!誒喲omega身上都那麽香的嗎?老蛇你給說說,我這把年紀了也隻碰過你兒子一個omega!”小真白再長大一點,十歲的年紀,已經學會在那些人來家裏之前偷偷跑出去。但貧民窟的每條村子就那麽大,哪家哪戶有omega,幾歲是男是女,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小真白總有沒跑掉那幾次,那些牌友仍然這麽對他,摸他的臉摸他的手。有時候還會趁岑誌斌不注意,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裏。岑真白想到這,隻想冷笑,其實不用趁岑誌斌不注意,因為他那爹壓根覺得沒什麽。“真白。”岑真白眼前驀地湊近一張臉,江嘉能把一袋衣服遞到他麵前,臉上是淡淡的笑意:“剛陳叔送來的,都是新的,你去裏邊洗個熱水澡,暖暖身子。”岑真白怔怔地伸手接過,點了點頭,“……謝謝您。”江嘉能覺得自己離家許久的母性都要被這一個omega勾起了。omega是那種很幹淨的長相,哪裏都薄薄的,臉皮薄,眼皮薄,嘴唇也薄,由於內雙,低下眼瞼時,眼下會疊起一道小褶子,又冷又乖。麵對江嘉能,岑真白似乎是有點糾結不知道該直接走還是說一聲再走,常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小巧的鼻尖輕輕皺了下,特別細微。“我的天!”江嘉能母愛泛濫,“快去吧!”在寒冷的冬天洗一個熱水澡是最舒服的事情,崴了的腳踝被熱水一澆,感覺都沒那麽痛了。烏黑的頭發被打濕,乖順地貼在omega蒼白的後脖子上,岑真白從袋子裏拿出新衣服,一件半高領的羊毛打底衫,一件貼身的羽絨小馬甲,搭配一件長款白色羽絨服外套,下裝則是一條絨毛秋褲和黑色運動褲。前一個星期,他都是兩件舊衣服輪流換洗著穿,這還是他第一次穿上霍家給他準備的新衣服,特別保暖,都有點出汗了。不過衣服仍然點大,omega的下半張臉都縮在羽絨服的領子裏,隻露出一雙濕著睫毛的眼睛。岑真白剛從熱騰騰的浴室裏出來,就看見江嘉能急匆匆進到裏邊病房,從還沒關上的門縫中看到,是霍仰醒了。霍仰睡了兩小時才醒過來,隻覺得神清氣爽,身體像卸下了五十公斤重的沙袋,眼睛不幹澀了,大腦不昏沉了,連肩膀都能抬起來了。心中那總是莫名燃起的火、做什麽都煩躁的情緒也全部消失了。周遭很安靜,是熟悉的私人醫院vip套房,他看了一圈,周圍沒有人,於是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很快,江嘉能和醫生進來了。簡單做了個檢查,沒有任何問題,可以回家了。他動作利索地換好衣服,打開門,一眼就看到外邊沙發上坐著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