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啊,你說你惹他幹嘛。”攝像拍拍助理的肩膀, “劇組裏有點那事不是正常的嗎?”“我覺得這怪不得小張,任誰在組裏看見花瓶舒服啊?本來周導這本子打出來的名聲就是要拍真正的電影!現在出來個……擱我我也不服氣。”“少說幾句吧!”攝像瞪了一眼抱怨的同事,轉頭恰巧在角落裏看到半閉著眼睛休息的賀執。省事又敬業,不折騰,度量大。攝像喃喃:“我覺得人也沒差哪去。”賀執滴了點眼藥水,被強光直射後的瞳孔敏感異常,接觸藥水後瞬間湧出大量的生理淚。“瞧著得以為你被霸淩了。”方暢一邊遞紙巾,一邊瞪著遠處嘀嘀咕咕的工作人員, “不過現實情況也沒差多少。”“都是些沒意義的話題。”賀執問, “沈依依呢?”“跟蕭正陽和陸文在一起,對戲呢。”方暢說, “下場齊宏要出來了。”“嗯。”賀執應了一聲,又縮回去,像冬眠的蛇。“哎哎。”方暢踢他,小聲提醒, “你的小周導來啦。”賀執皺眉,勉強睜開眼,方暢已經一溜煙跑了。“眼睛還疼?”周沉恰巧把角落裏可憐的光亮擋住,留給賀執一片昏暗卻舒適的空間。“還行,瞎不了。淨點小孩子手段,周導下回往劇組裏招人能不能找點身份證十年有效期的?”“下場你上。”“下場不是齊宏的戲嗎?”“原本的戲是由齊宏挑破柏雲陽與自殺事件的聯係,改成柏雲陽與沈晗昱的直接對戲問題也不大,說不定更有衝擊感。”周沉低頭給蕭正陽發消息,說, “你和蕭正陽臨場發揮一次,試試效果。”“好好的劇本你抽什麽風?”賀執不理解。由於周沉對現場效果的變態要求,排一場戲,各部門工作人員都要反複確認好幾遍。臨時變卦,就說明之前那些工作全部作廢。“拍就是了,在工作方麵你似乎沒什麽反抗的權力。”周沉淡淡地回答,轉身招呼蕭正陽。“又有什麽奇思妙想了,周導?”“下場戲改了,你和柏雲陽臨時來一場。”“臨時?這詞竟然能從你嘴裏說出來。”蕭正陽感歎一聲,爽快答應, “我沒什麽問題,賀執拍過即興的嗎?”“沒有。”賀執眨了眨眼睛,如實回答。蕭正陽打量賀執泛紅的眼白,再轉頭看看一臉冷漠的周沉,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不會沒關係,我帶你,讓周導給我們講講戲?”第32章 【22/22/09修】因為臨時更改拍攝要求,周沉通知劇組休息半天,留給賀執與蕭正陽對戲。大家麵麵相覷,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小聲嘀咕著什麽。承舟的書粉都知道,《追凶》的劇本磨了整整三年。《追凶》站上國際文學獎的舞台時,承舟收到了知名導演的邀約,希望承舟能將《追凶》的影視版權賣給他。承舟的回複是:我自己的故事,隻有我自己能拍得出來。這份劇本在拿出手前已經經曆了太多修改,它是成熟的,完整的。劇組組建時,周沉對所以工作人員都說過,沒有任何外界因素可以導致劇本被修改。他拒絕了廣告,拒絕了指定演員,保護的就是劇本講故事的特性。現在周沉卻說劇本還需要修改,不少人開始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突然要改劇本,後麵的戲主要是誰的啊?”“賀哥的吧。”“不會是因為那件事,現在要避嫌吧……”“說不定呢。周導直的彎的?會不會是對這方麵比較忌諱?”“嘶,算了別瞎猜了,人後麵站著劉總呢,當我沒問吧。”諸如此類的對話不在少數,周沉突如其來的決定讓本就身處輿論中心的賀執變為眾矢之的。大家都猜測,周沉是準備減少賀執的鏡頭,或者幹脆刪掉柏雲陽這個角色。蕭正陽摟過周沉的肩膀,問: “怎麽突然想起來改劇本了?”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不會吵到需要交談的人,又恰好能讓別有用心的人豎起耳朵就能聽到。周沉拍開蕭正陽,說: “我的電影,不會讓品行不端的人來演。”“哎!”蕭正陽看了看紛紛拿起手機開始八卦,瘋狂使眼色的同事,覺得頭大。周沉模棱兩可的回答坐實了大家的猜想,蕭正陽離開後,劇組頓時炸開了鍋。路過賀執時也會避開目光,或刻意躲避。在議論紛紛之中,沈依依咬著嘴唇,不停張望。賀執偶然與她的視線相碰,能看到其中蘊含的慌張。陸文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而後與沈依依說了幾句話,徑直朝賀執走來。賀執對著陸文皺眉,腳後跟半離地,已經在思考要不要臨時換個地方避免麻煩了。“賀哥。”“……來得真快。”賀執歎了口氣,小聲說。“賀哥,最近的一些消息,你也聽到了吧。別往心裏去啊,畢竟有些事情咎由自取,也不是假事,跌倒了怪不得誰的。”陸文笑眯眯的,幸災樂禍四個字明晃晃寫在臉上,像偷雞得逞的黃鼠狼。“你想說什麽,不如快點說?耽誤周導講戲我可幫你抗不下來。”“講戲?”陸文咧開嘴笑, “賀執,你不會真是跟太多人上了床,腦子壞掉了吧。周沉他是要報複你,是要毀了你!這一幕不熟悉嗎?變成眾矢之的,百口莫辯,還要失去工作和前途,就像當初你對他一樣。”“我對他?”賀執本以為陸文隻會浪費自己的時間,沒想到還能聽到意外信息, “你什麽意思?”“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的。”陸文冷哼一聲, “周沉的畢業設計與一部即將上映的影片預告高度相似,他之前在這個劇組裏實習過,影片的導演在周沉畢業設計交稿之後找到學校,指控他抄襲。因為情節嚴重,最終被學校勸退。周沉大學期間實習過的劇組是哪個,賀哥不會不知道吧?”賀執狠狠皺眉,打量陸文,想從他身上找到說謊的痕跡。“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賀執冷硬地提出質疑。“俊深一手把周沉送上法庭,人證物證找得無比齊全。你當初和周導是情侶關係吧,嘖嘖,能對愛人做出這種事,賀執,你可真夠狠的。”“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圈裏有點資曆的人要查這些並不難,尤其周沉風頭正盛,不把他摸透了怎麽能行。都是同行,也不是隻有你背後才有人。”陸文聳肩,拍拍賀執的肩膀, “你的事情鬧大了,周沉為保護自己的名譽一定會舍棄你。當然,把你推倒風口浪尖,卻不管不顧,更像是以牙還牙不是嗎?”陸文看了眼手機,是沈依依給他發了消息,說劇組的車已經準備出發了,問他什麽時候回來。陸文收起手機,朝賀執露出笑容: “賀哥,多保重啊。”第33章 【22/11/10修】周沉要如何更改劇本無人得知,隻有蕭正陽和賀執因為被抓去講戲才得以了解一二。電影時長有限,為了講全故事,留給柏雲陽的鏡頭偏少。齊宏與沈晗昱的初次對峙是影片的小高潮,加上柏雲陽,就是三足鼎立。其中微妙的關係與情感如果能演好,必然效果拔群。周沉不擔心唐樂賢與蕭正陽。蕭正陽作為心理醫生,演戲憑靠的是對表情和行為的細微把控。蕭正陽不需要入戲,他如同一台聯網的計算機,輸入情景與人物性格,機器將自動驗算出想要的角色。而唐樂賢則以戲癡聞名。唐樂賢一直在圈子裏活躍,接戲的標準隻有一個字緣。有挑戰的,沒演過的,對手強大的,唐樂賢都樂意參演。近幾年好劇本難遇,好演員更是不見蹤影,唐樂賢才在大眾視野中短暫消失。即興表演的變數隻剩下賀執。“發什麽呆?說台詞。”周沉坐在沙發上,膝蓋處放著一張空白的稿紙,筆尖不滿地停留在第一行。賀執和蕭正陽對視,大腦轉了兩圈,沒找到任何屬於柏雲陽的影子。賀執沒有係統學習過演戲,也沒有蕭正陽那樣豐富的醫學經驗,要將人物演出靈魂,隻能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心有雜念的人隻能做自己。”蕭正陽率先出戲,放過了賀執, “周導,我覺得你今天講不出戲了。”“我可以聽著。”賀執說。“沒有劇本給你聽著,你需要創造角色。周沉說得再天花亂墜,心不在角色身上,是找不到感覺的。”蕭正陽慢悠悠地說,沒有因為被耽誤時間而感到厭煩,反而充滿耐心,好像賀執是什麽珍貴的研究材料。“和周沉在劇組的時候還不是這個狀態,散組的時候發生什麽了?”“沒……”“我是周沉的心理醫生,友情提示,不要在醫生麵前撒謊。”“我不記得有預約過蕭醫生。”賀執說, “講戲,我聽得進去。”“你和周沉絕對是我遇到過最難纏的病人。”蕭正陽聳肩,指指周沉膝蓋上空白的稿紙, “周沉講這種沒有劇本的戲的時候,需要演員先憑感覺演一遍。他根據已有的內容來抓人物的神韻,給出更改意見。我們周導隻負責調整狀態,至於劇情和台詞全靠自由發揮。你找不到柏雲陽,怎麽調整?”周沉把筆橫過來放在稿紙上,說: “沈晗昱的形象你抓得很準。”蕭正陽打量周沉: “有話你直說,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跟毒藥沒兩樣。 ““我沒什麽戲好和你講,你演得好沈晗昱。”周沉說, “隻要柏雲陽的狀態有了,明天臨上場再對戲也來得及。”沈晗昱這個角色對於蕭正陽來說沒有難度。周沉是沈晗昱的締造者,給予沈晗昱的定位是平凡與普通。這兩個難以形容詞難以被演繹,但蕭正陽身為心理醫生,對性格與行為的解讀極為豐富。他能為籠統的角色添加真實的細節。周沉寫骨,蕭正陽演肉。蕭正陽之所以這麽熱情地聽周沉講戲,為的是看看他這個難纏的病人到底打算怎麽“治病”。而賀執作為選定的“特效藥”,同樣擁有研究價值。“不至於吧……”蕭正陽和周沉對視, 敗下陣來,“行吧。”蕭正陽轉身離開,不過幾分鍾,賀執手機響起信息提示音。【蕭正陽】:我的名片在抽屜第一格裏,有什麽問題記得喊我。賀執: “……”“他跟你說些什麽?”周沉重新拿起筆,思索片刻又說, “算了,總歸不是什麽有意義的話,不用告訴我了。柏雲陽和齊宏之間的關係在小說裏直到後半段才出現一些蛛絲馬跡。電影時長有限,提前將這種關係點明能更好地把控節奏。前提是,你演得好柏雲陽。”房間裏少了蕭正陽,賀執感覺他和周沉之間獨有的令人窒息的氛圍卷土重來。像難以逃脫的羅網,又具有詭異的安全感。“據說劇本你改了三年。”賀執在周沉對麵的位置坐下,對狀態的事情避而不談。如蕭正陽所說,他心裏沒有柏雲陽,自然演不好柏雲陽。賀執的目光落在周沉露出的手腕與一小截手臂上。淺淡疤痕被巧妙遮擋,不仔細觀察很難察覺出異樣。“好的劇本都需要時間。”周沉將紙筆放在一邊,看向賀執, “你想說什麽?”“沒什麽。”賀執說, “給我講講柏雲陽。”“在小說裏,你怎麽看待柏雲陽。”周沉問, “不是指這個人物的設定,而是他在劇情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