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結束,燈亮起,段司宇下台,將吉他放在一旁,走到顏煙麵前。這是他第一次離段司宇這麽近。顏煙屏住呼吸,“......要打烊了嗎?”不知何時,值班的兩個員工走了,四周悄然,隻餘音響中的一點電流聲。段司宇掃一眼他的背包,問:“要趕deadline?”學校裏多的是會說標準美音的同學。可這樣一句平常的話,一個單詞,從段司宇口中說出來,莫名不一樣,讓顏煙半邊耳朵發麻。“沒有。”顏煙盡量冷靜,搖頭。段司宇頷首,挑了挑眉,不置一詞,態度似有若無,讓顏煙琢磨不透。顏煙主動打破沉默,“這杯飲料,加上一杯荔枝桃桃,一共多少?”不是錯覺,顏煙清楚看見,在他說“荔枝桃桃”的時候,段司宇的嘴角動了動,像是在笑。荔枝桃桃。有什麽問題?酒單上的飲料,確實是叫這個名字。顏煙些微局促,“有什麽問題嗎?”“沒有,”段司宇亮屏手機,調出二維碼遞過來,“一共12。”他平常隻點一杯都要24,兩杯怎麽都不可能是12。“是不是算錯了?”顏煙確認道。“除夕夜有折扣。”原來如此。顏煙了然,掃了手機上的碼,跳轉的不是付款頁麵,而是添加好友的頁麵。昵稱為duan,頭像是一彎明月。顏煙指尖輕顫一下,抬眸望向段司宇。段司宇正在看手機,察覺他的目光,抬頭看他,落落大方對視,似乎在等他付款。他就算點擊申請添加,應該也沒有關係。反正是段司宇自己調錯二維碼。於是,顏煙將錯就錯,點擊添加好友,等通過了,趕緊將錢轉過去,再偷偷觀察段司宇的反應。順利接收轉賬,段司宇收起手機,拿起玻璃杯,往吧台上隨手一放,將店裏的燈全部關閉。視野變得黑乎一片。顏煙背起包,迅速打開手機電筒。白光一晃,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段司宇已經穿好外套,背上吉他,走到顏煙身後。向前走時,顏煙抬高手機,盡量照亮視野。段司宇的呼吸擦過他頭頂,若有若無,一股淡橘香氣飄近,他險些分不清,這是因他喝的氣泡水,還是段司宇身上的味道。他們一前一後出店,段司宇拉下閘門,從兜裏翻出鑰匙鎖門。鎖好門,段司宇漫不經心問:“回寢室?”顏煙點頭,“......嗯。”一路上沒幾個人,街道裏空空蕩蕩。兩道影子映在地上,離得很近,被月光拉長,手臂若有若無觸碰,分開,再觸碰。顏煙垂眸,望著地麵上的兩道影,心跳變得有些快。他們從西門進,研究生的寢室距離更近,沒多久便到達到分叉路口。顏煙停下腳步,“我到了,再見。”聞聲,段司宇也停下,回身站定,凝視他的眼睛說:“新年快樂。”“新年快樂。”為了掩飾心跳,顏煙說完便轉彎走了,腳步輕快,等走出好遠,他才回頭看。視野裏早就沒有段司宇的身影,隻有靜默的燈光。心口一種說不清的失落。也許對段司宇來說,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甚至有些麻煩,明明可以早些下班,卻因為他留在那裏,加班兩個小時。顏煙深呼一口氣,白汽繚繞,他繼續往宿舍走,沉入獨自過的夜晚。嗡進寢室時,手機震動,是段司宇給他發來一張圖片。顏煙點開放大,拿近了看。圖片是張電子酒單,氣泡水分類下,第三行的飲品名字被劃上一條橫線。荔枝挑桃。挑,而非桃。酒館裏燈光昏暗,他一直錯認成荔枝桃桃,怪不得段司宇聽到他那樣說時,似笑非笑。一股熱氣直衝頭頂,顏煙從未感到如此尷尬,不知道該回複什麽。好在段司宇又及時發了條消息。【duan:會員充值180元/月,每天可以任選兩款飲品,比單點合算。】【yan:好的,謝謝告知。】顏煙幾乎沒有猶豫,立刻轉過去180元。【duan:請填寫一下個人信息。】顏煙按照段司宇發來的格式,將名字、性別、生日、年齡一一發出。【duan:感謝惠顧。】【yan:不客氣。】這句後,對麵不再回消息。洗漱結束,顏煙躺上床,輾轉反側,仍在懊悔沒有看清飲品名字,在段司宇麵前出了個大糗。淩晨一點,手機屏幕再度亮起。顏煙翻身,迅速拿起手機解鎖。【duan:不是非要選兩款不同的飲品,也可以隻選一款,點兩杯。】【duan:比如荔枝桃桃。】荔枝桃桃......顏煙一手抓住頭發,尷尬到頂點,想找個地縫鑽進去。【yan:好的,謝謝提醒。】單手回複了消息,顏煙黑屏手機,重重倒回去,將臉悶在枕頭裏,耳朵和後頸滾燙發麻。段司宇是在故意笑他吧......一定是。第7章 砰!最後一件行李搬進房,顏煙回神,思緒從舊日跳出。麻木的思維,重負荷、緩不過勁的身體狀態,每一樣都在提醒顏煙,一切今非昔比,他回不到過去。不過他也從未意氣風發過。頹敗從最開始就已注定,就算回到過去,也不過是再重複一次悲劇。顏煙深吸氣,將行李一件件拆開,疊好包裝袋,有序放進垃圾桶裏。辛南雨站在走廊裏,沒走,似有話說。顏煙看向門外,“怎麽了?”辛南雨稍有些局促,“顏先生,您上次說讓我幾張攻略圖,我已經做好了。等會兒飯點時,如果您在家裏吃,您能......幫我看一看嗎?”“可以。”顏煙點頭。“謝謝您!”辛南雨一改局促,雀躍地說,“我現在就去準備午飯。”說著,辛南雨蹦著下樓,腳踩在木地板上,咚咚作響。走廊恢複空寂,隨著辛南雨的離去,生機好像消散了,空蕩孤獨,什麽都不剩。顏煙望著無人的走廊,兀自失神,等回神時,樓下已經傳來鹵肉香。半個小時,他什麽都沒做,隻是站著發愣。緊繃的弦斷裂,一旦泄氣,他就會像現在這樣,反應逐漸遲鈍,注意力渙散。頹勢不可擋。不過他又不用工作,浪費點時間又算什麽。反正,他的人生本就沒有意義。這麽一想,顏煙倒有了點幹勁,拿剪刀將包裹全部剪開,動作麻利地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