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白以南雙手撐著膝蓋,站起來,拍拍身上沾著的灰,矢口否認道:“誰稀罕聽你的牆角。”他頓了頓,還是沒憋住,湊到季楠身旁,推了他一下,說:“你幹嘛不讓他跟你一起住,非要搞這一出。”“住一間房多好,比你這跑來跑去方便多了。”“你又不懂。”季楠麵對楊重鏡時,那種無辜和單純的眼神,在短暫的時間裏變得陰鬱,晦暗不明,裏頭情緒翻滾,深沉難測。他垂下眼,望向自己纖長的指節。很漂亮的一雙手,可惜就可惜在,虎口處不算淺的一道疤,破壞了整體的美感。季楠動作很輕地摩挲著那處,小聲說:“那樣的話,哥哥會生氣的。”“你讓他跟你住一晚上,然後再搬,他就不生氣啊?”白以南不解至極,他覺得自己可能跟不上時代潮流,完全看不懂季楠這個操作,隻覺得麻煩又沒必要。可不麻煩嘛,房間換來換去,還要他這種不知道高出多少層的領導,親自找到自己名下的酒店來,專門叮囑哪天空出哪間房。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白以南發什麽神經,大費周章就為了成全季楠這個無厘頭的計劃。“嗯。”季楠不再多言,跟白以南講這些就等於對牛彈琴。他敷衍地趕人,說:“我明天還有好多事,要睡了,再見。”“行吧,你別忘了吃藥。”白以南應聲,折騰這麽一天,也是真的累了。他想起什麽,又叮囑道:“那外國老頭跟我說好多遍呢,讓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再去他那兒看看,聽到沒有。”“知道了。”季楠點頭,趕客的姿態不能再明顯。他關上門,轉身進了洗浴間。裏頭還放著楊重鏡早上洗澡留下的東西,季楠順理成章地拿起來,姿態自然地像是自己的所有物。剛剛楊重鏡回來,季楠以為他要拿的是這些,心頭還提起來,含著自己說不出來的隱晦心思。楊重鏡走出門的時候,季楠沒有提醒他帶上,沒有別的理由,就是很單純地不想。拿走了的話,他就沒得用了。季楠閉上眼,任由水流衝刷過身體。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出神地想,是檸檬味的。他的哥哥,原來是這個味道。作者有話說:我們小楠好有心機的一個男人第27章 “維護。”或許是身上沾了楊重鏡氣味的緣故,季楠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到天亮才被鬧鍾吵醒。他很久沒有這樣晚起床,一時間都有些懵。到了車上,頭還是暈的。昏昏沉沉,眼皮耷拉下去,想睡,又努力克製著不讓自己閉上眼睛。理智最終沒能戰勝困意,季楠頭猛地一墜,隨著車子的刹車慣性,仰倒在後座椅背,睡著了。楊重鏡全程看手機,實際上心不在焉的,後知後覺地感到車廂安靜得過分。他用餘光看了季楠一眼,剛想說些什麽,就發現季楠居然在車上睡了過去。季楠是真的累,這些天下來,基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休息過。他總是給自己施壓,心裏裝的事情也多,精神和肉體是雙重的枷鎖。楊重鏡看著季楠沉睡的臉,一時間有些出神。“師傅,麻煩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楊重鏡壓低聲音,和司機說話。司機抬眼看了眼後視鏡,隨後了然地點點頭。季楠的姿勢別扭,不舒服到哪怕在睡夢中,都在無意識地皺著眉。楊重鏡盯了少時,指尖動了動,不自控地想要替他撫平眉間的褶皺。他這樣想,也的確這樣做了。和他記憶中一樣,季楠的皮膚是柔軟的,眉間溫熱,觸碰到的手感很好,給人一種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平和的錯覺。楊重鏡隻碰了一下,就觸電般想收回自己的手。隻是這時候要收回來,已經晚了。季楠睜開眼,長睫抖動,宛如蝴蝶振翅。楊重鏡微微瞪大眼,和季楠四目相對,伸出去的那隻手被輕輕抓住,不疼,卻難以掙脫。“哥哥,”季楠聲音中還帶著未完全清醒的沙啞,低低的,慵懶又隨性。他略微含笑,微眯著眼睛,臉側著垂下去,留的些許長的發絲順著這個動作滑過楊重鏡的手心,牽連不斷,帶去點癢。“我好困啊。”季楠說。楊重鏡被季楠這撒嬌一樣的語氣打的措不及防,他呆愣住,甚至忘記了抽開自己被季楠攥住的手。他喉結滾動,隨後才反應過來,避開季楠望過來的,近乎灼熱的注視。楊重鏡用力偏開頭,手腕也抽出來,故作鎮定地看向車窗外,說:“那你繼續睡一會兒。”“還有一段路才到公司。”季楠停在空中的手空落落的,他收回來,將指尖置於鼻尖下,很輕地嗅了嗅。和昨晚他用的沐浴露是一個味道,清淡的檸檬香。剩下的路程不多,楊重鏡說完那句話沒兩分鍾,車就穩穩當當停在了公司門口。楊重鏡罕見地感到尷尬,他不說話,試圖借此掩蓋自己碰上季楠時腦子的短路。下車是他開的車門,所以季楠態度自然地擠到他這邊來。兩人因此碰到一起,肩膀相抵時,楊重鏡放在車門把上的手都一頓。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病了,不然怎麽會因為隔著衣服布料的,一個不經意間的觸碰就感到燥熱。腦子亂的不像話,語言中樞也燒斷了似的,甚至蹦不出一句讓季楠從他自己那邊下車的推拒。不知道是不是楊重鏡的錯覺,呼吸交錯的那個瞬間,他聞到了季楠身上的味道。和自己平常用的牌子很像。這並不難聯想,畢竟好巧不巧,他把那些東西落在了浴室裏。季楠想用的話,也隻是一件順手的事。“楊主管,我們到了。”季楠跟在楊重鏡後麵,稍稍俯下身,又輕聲問:“哥哥,你在發什麽呆?”楊重鏡搖搖頭,重新找回狀態,說:“沒事。”天氣不算好,持續的陰天,季楠坐在會議廳裏,聽窗外的雨聲和那些人據理力爭的爭吵混合,煩的他耳朵“嗡嗡”疼。項目推進的不太順利,連帶著季楠一起遭殃,被總部的負責人話裏話外地諷刺, 就差沒指著鼻子說他們拖了整個策劃的後腿。季楠沒覺得有什麽,裝傻充愣一把好手,偶爾一句輕飄飄的話還回去,笑意盈盈的,讓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是楊重鏡看不下去,到了最後,沒忍住嗆聲,在站著的負責人第不知道多少次拿業績出來說事的時候,冷著張臭臉,出聲道:“看數據的時候也順便看看人名,眼睛生出來不是為了睜眼說瞎話的。”這話一出,別說負責人,會議廳裏其他人的臉色都隨之一變。也就季楠還是笑,甚至不自覺地加深幾分,從剛剛的敷衍,變成發自內心。季楠略微低下頭,目光眷戀地落在楊重鏡冷峻的側臉。他想,他怎麽忘了,楊重鏡從來都是這樣的人,說話耿直得要命,壓根不管對方的死活。“哥哥,好凶哦。”季楠用氣音小聲說。他絲毫不掩飾麵上的得意,一副被保護了的姿態,像隻開屏的花孔雀,和昨天蔫不拉幾的樣子截然不同,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不好意思各位,”季楠站起身,順勢牽起楊重鏡的手腕,微微頷首,用一種通知的語氣,淡淡道:“我們有點事,先走了。”留下一室茫然的眾人麵麵相覷,負責人的臉都綠了,氣的要當場發作,又被季楠的眼神殺的莫名憋了回去。按照季楠的性子,他不太會當麵跟人起衝突。成年人了,麵子上總要好看,這幾年在徐月身邊呆著,也算收斂沉穩。但如果楊重鏡張揚,季楠也不介意和他一起,做個不符合圈子規矩的異類。一個小小的負責人而已,給點麵子,還真的把自己當回事,上綱上線了。季楠不介意被這樣說,但楊重鏡不喜歡,那他當然也會給對方一點小小的懲戒,讓他看看什麽才叫真正的仗勢欺人。楊重鏡被他拉著,幾步跨出了這棟大樓。到了門口,楊重鏡才鬆開一直緊抿著的唇,從季楠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很突然地說:“抱歉。”季楠被這聲道歉砸的一懵,連帶著唇角的笑意都淡了幾分,而楊重鏡接下來的話,才更讓他的笑徹底消失。“我太衝動了,給你惹麻煩了嗎?”季楠目光沉沉,很明顯的心情不好,或者說很差。他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楊重鏡,因為維護他,卻要反過來和他說“抱歉。”楊重鏡才不應該是這樣的,至少在季楠這裏,不該是這樣的。理智上,季楠知道楊重鏡是為了他好,情感上,卻不可控地不斷冒出負麵情緒。僵持了幾秒,季楠率先敗下陣來,他有點委屈地皺眉,嘟囔道:“才不是麻煩。”季楠低下頭,又重複強調,說:“一點都不麻煩。”作者有話說:好消息:碼了兩千的存稿壞消息:斷網沒有保存第28章 “暴風雨。”“你當然不麻煩,”白以南冷笑兩聲,咬牙切齒道:“因為麻煩的是我。”他坐在椅子上,椅輪隨著他的動作而轉動,發出滑動時和地板摩擦輕微的響。季楠一想到楊重鏡微垂著眸,和他說著道歉的話的樣子,心裏就像堵了石塊,壓得他格外難受。這股子邪火他不能對著楊重鏡發,自然就要找個發泄口。季楠很少將怒氣掛在臉上,所以白以南的冷笑沒維持兩秒,就被好奇心占了上風。“我們小楠發這麽大火呢?”他湊過去,伸手按在季楠的肩膀,安撫地捏了兩下,說:“早說你沒必要跑那破公司受氣,你非不聽我的。”“收購的計劃在推進,你什麽時候回來管點事,也不至於連個負責人都敢對你甩臉色。”季楠垂著眸,好半天沒講話。他食指用力摩挲虎口那塊疤痕,直把周邊的肌膚都磨得發紅,才有些陰鬱地抬起眼,說:“再說吧。”“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季楠抬起眼,說:“辛苦你了。”“……”白以南捏他肩膀的那隻手一僵,他無言以對,對於季楠這種為了追逐愛情,就把工作全部推給自己一個人做的行為表示強烈的譴責。“算了,就當我上輩子欠你的。”白以南默了兩秒,隨後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