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坐在床上,姿勢懶散,“好啊。”沈嬌沒著急讀,而是指了指他濕漉漉的頭發,“我覺得你應該先把頭發吹幹。”陸庭伸手摸了一把頭發,被毛巾擦了後已經不滴水了,隻是還有一些潮濕。“不打緊,一會兒它就自己幹了。”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微微蹙著眉頭,神情裏有些不讚同。不過他沒說什麽,翻開書,接著那天沒讀完的部分讀起來。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好聽,外頭月影搖晃,陸庭借著床頭的燈光看著他安靜的容顏,被酒精侵占過的大腦,難得的感覺到了疲倦。他整個人半躺著靠在床上,不知想到了什麽,朝沈嬌招了招手,“過來。”沈嬌對他像招呼小狗一樣的手勢不太喜歡,但還是聽話的過去了。房間裏頓時傳來輪椅在地麵滾動的聲音。沈嬌停在床前,不明所以的看了陸庭一眼。“怎麽……”他的話還未說完,隻見半躺在床上的男人直起身子,彎下腰忽然靠近他。他滿身的煙酒味被熱水衝刷幹淨,剩下的便是和他身上外套一致的蝴蝶蘭洗衣液的香味,夾雜著淡淡的青草香。沈嬌一怔,本能的往後躲了躲,然後他的腰被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掐住,將他硬生生的從輪椅上提了起來。下一刻,他整個人陷進柔軟的被子裏。提他的時候,男人弓著腰,腦袋搭在他肩膀上方,潮濕的發尾凝結的水珠不偏不倚地落進他頸窩。浴室裏帶著溫度的熱水過了段時間後變得冰冷,落上去時,沈嬌本能的瑟縮一下。明明是微涼的溫度,可他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陌生的氣息裏,心雜亂無章的跳著。他像一隻忽然被叼進狼窩的兔子,在窩裏滾了一圈,渾身上下沾滿著肉食動物的味道。這一認知讓食草係的小動物有些害怕,僵著身體想逃跑,可他動不了,隻能睜著一雙眼睛盯著陸庭。“你幹什麽?”陸庭十分貼心的將人挪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把他身上的外套抽了,拉過被子給他蓋上,自己則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他旁邊窩進被子裏,“就這樣讀。”那本不怎麽厚的詩集在沈嬌手裏被捏的皺巴巴。“陸先生……”“嗯?”陸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張慣於溫和的臉在此刻卸下了偽裝,顯露出幾分難以接近的冷峻。沈嬌不說話了,他將手裏攥皺的書頁攤平,借著旁邊昏暗的燈光,低著頭,開始念了起來。旁邊的男人闔上眼,仿佛真的睡了過去。沈嬌看了他一眼,讀著讀著有些心不在焉。他倆離的太近了,近到甚至不用刻意感受,他都能感覺到對麵傳過來的體溫。和他常年微涼的身體不同,哪怕隔著兩層薄薄的布料,他也能感覺到旁邊灼熱的溫度,連著他倆挨著的那一塊都變得暖烘烘的。沈嬌鼻尖全是一股陌生的味道,這味道如同陸庭的人,看似溫和,實則骨子裏帶著強勢,不動聲色的將他浸染,不到一會兒,他就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染滿了這種味道,讓他有一種自己仿佛也是他所有物的錯覺。這讓沈嬌很不習慣。他皺著眉頭,看著對方似乎沉睡過去的臉,把手裏的詩集放在旁邊,用手撐著床,往另一邊挪了挪。當兩人的距離拉開後,他在心底悄無聲息的鬆了口氣。一回頭,發現男人正睜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夜色靜默,沈嬌久違的感覺有些尷尬,他撈過放在一邊的詩集,不自然的別過臉,“你還沒睡著啊。”“本來睡著了。”陸庭的聲音有些輕,夾雜著莫名的情緒,“你一動就醒了。”因為移動位置的緣故,蓋在沈嬌身上的被子被他掀開,陸庭視線不動聲色的掃過他空蕩蕩的褲腿。“你的腿是怎麽變成這樣的?”沈嬌的視線垂下,看到塌在床上的褲腿時,目光一頓,收了回去,若無其事拉過被子蓋上,“出了車禍,就這樣了。”“不小心嗎?還是司機的問題?”“沒有不小心。”青年的聲音很平靜,“是我自己的問題罷了。”他攤開詩集,很冷靜地問陸庭,“還要接著讀嗎?”男人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閉上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沈嬌便垂下眼,盯著上麵的字,或許是房間的光線不太明亮,那些如同蝌蚪般的字跡在他眼裏越來越模糊。他的指尖捏著頁邊,空氣裏很安靜,安靜到他能清晰的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重,心跳不受控製的鼓動,快到要衝出他的胸腔。恍惚間,沈嬌似乎聽到了汽車鳴笛的聲音,尖銳、刺耳,他的耳膜鼓動,像是有什麽從他身體裏離開,但他感覺不到。人群嘈雜,他在那些聲音裏費力的睜開眼。看見的隻有闖進眼底的日光和溫熱的血液。漫天的紅。那紅從他臉上墜落,染紅了詩集。沈嬌伸出手,想將那礙眼的痕跡從書頁上擦去,可他的手也是紅的,液體順著指尖流下,將整本詩集弄得烏糟糟的。他閉上眼,冷靜的開口,聲音平穩。“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第二天,陸庭醒的時候沈嬌已經不在了。窗戶沒有關,清晨的冷風灌了進來,再加上昨夜他的頭沒有吹幹,被風一吹,腦袋突突的疼。他翻身下床,餘光掃過被擱在桌子上的那本詩集。不知想到什麽,他走過去將那本詩集拿起來,翻到做了標記的那頁。那是一首優美的外國詩,紙頁邊角的地方被揉得皺巴巴的,揉完後又小心的撫平,落下幾道長短不一的疊痕。他看著那首詩,意外的覺得有些陌生,好像並不是昨夜青年讀的那一首。風將窗紗撩起的同時,帶來樓下不怎麽清晰的交談聲。陸庭走過去,站在窗戶邊,看見了樓下正在和園丁說話的沈嬌。他換了身純棉的居家服,長發綁成一個丸子頭,從他的角度看去,圓圓的,像從頭頂冒出來的小蘑菇。園丁不知跟他說了什麽,他抿著唇,有些靦腆的笑了起來。恍惚間,陸庭感覺整個人似乎還陷在柔軟被子裏,青年的存在感很低,聲音不急不緩,總能將他拽入夢香。……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園丁彎下腰,開始修剪昨夜昨天種下的玫瑰。飽滿的花枝在別人眼裏很漂亮,可在他們眼裏,有的花枝隻會吸取主幹的養分,他們不得不把它修剪掉。沈嬌便坐在旁邊看著他修剪。他手裏捧著一杯早上廚房阿姨給的豆漿。初秋的早晨帶著涼意,他也不著急喝,就這麽捧在手裏捂手。陸九開車停在門口接陸庭上班,看見沈嬌,跟他打了個招呼,“早。”沈嬌禮貌的回應,“陸九先生,早。”陸九的刀疤臉柔和了一瞬,“你一向都起這麽早嗎?”沈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今天天氣好,就起得早了點。”陸九瞧著萬裏無雲的天空和從山邊冒出來半個頭的日出,點了點頭,“是挺好。”才不過一日,別墅的花園就換了另一副景象。青年的前麵就是大片的玫瑰花,他垂下眼,慢吞吞的喝了口熱豆漿,指尖被捂得透著粉。這副人比花嬌的模樣看得陸九心神蕩了蕩,站在原地不想進別墅麵對自家老板那張死人臉。天殺的陸庭,他住的地方離別墅這麽遠,自己有車也不開,天天叫他來接他。為了他,他每天都要少睡半個時辰。陸九板著一張臉,怨氣橫生。沈嬌捧著杯子,看著陸九驟然冷下去的臉,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著兩人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一坐一站的委實有些尷尬,就隨便找了個話題。“你每天都要來接陸先生上班嗎?”陸九餘光看見了從樓上下來的陸庭,將滿腔的怨氣咽了下去,“因為陸總才剛回國,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司機,隻能由我先接送他上下班。”“啊?”沈嬌微怔,“可是,那天你留給我的名片好像就是一位司機的。”“他啊?”陸九淡淡道,“他早就被開了。”沈佳沉默著又喝了一口豆漿,沒去問為什麽。陸九看著陸庭出來,閉上嘴,老老實實的垂下眼,恭敬的喊了聲“陸總。”得益於昨天良好的睡眠,陸庭的精神還不錯。他杵著拐杖,穿了身煙灰色的西裝,袖口的藍寶石被撤了下去,別了根銀色的領帶夾。園丁這時候也修剪得差不多了。他捧著一捧剪下來的玫瑰遞給沈嬌,“給,你要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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