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大雨,雷陣雨,狂風暴雨……兩個人混在狂歡的人群中間,忘了時間跟身份,更沒人注意他們。中央廣場的人越來越多,有人直接用盆接了雨再潑,孩子手裏的水槍隨便對著誰噴著,祝城淵被雨水澆得睜不開眼。剛剛他還拽著淮煙的手,後來還是被衝散了,祝城淵擦了擦眼前的水,扭頭焦急地四處找人。雨太大,視線也差,耳朵裏除了歡鬧沒有別的聲音。“淮煙,淮煙?你在哪兒?”祝城淵在人群裏叫他。半分鍾後,有人在他後背上拍了一下:“別喊了,我在這兒呢。”淮煙身上的西裝早就被雨淋濕了,外套已經脫了,不知道放在哪裏,身上的襯衫緊貼著他的身體,布料已經半透,微卷的頭發貼著額頭,笑著看他。祝城淵看到人了,慌亂一掃而空,一伸手,拽著淮煙胳膊把他摟進懷裏:“我以為你不見了。”周圍都是別人的狂歡,祝城淵被傳染,他心裏那麽多年靜謐無聲的感情被雨一淋,此刻發酵沸騰,不停叫囂著。這麽多年了,他隻敢遠遠地偷看幾眼。那時候他還在十三區福利院,他混在一群孤兒裏,齊齊站好,等待著淮正卿跟淮煙的出現,隻要淮煙出現,他就能得到一次擁抱。那麽幹淨的少年,他不敢觸碰,又異常渴望。小少年站在高台上演講,眼裏是悲憫跟傷感,他說,我們空無一物,我們勇敢往前,我們好好活著。地下城大亂,十三區沒人管,幹淨的少年衝進廢墟裏,把他從人群裏拉走。他趴在車頂,又被甩下來,車裏的少年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從死亡邊緣拽回來。膝蓋被磨破,出了血,很疼,少年的外套蓋在自己腿上,他的指甲隻敢小心翼翼摸一摸袖口。直到現在,那件外套還疊在他枕頭底下。淮煙一直是他的光,他的信仰。耀眼的少年已經變成了耀眼的青年,祝城淵發抖的雙手抬起來,捧起淮煙的下巴,低頭吻住了全是誘惑的唇瓣。不管了,他要瘋了。祝城淵像頭剛覺醒的豹子,吻得極具攻擊性,淮煙掙紮了幾秒鍾後就徹底放棄。他怕被吞掉,又渴望被吞掉。雨水是涼的,但淮煙感受到了落在他臉上的滾熱,一開始被動接受的他,慢慢不甘示弱地用力回應,抓在祝城淵後背上的雙手,很想就那麽直接掐進去。八點鍾降雨結束,祝城淵拉著淮煙的手,從狂歡後的狼藉裏,奔向另一處歡樂場。最近的酒店就在中央廣場旁邊,房門卡貼上去響起的磁音,兩個人同時吐了口氣。門一打開,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撕扯跟撕咬同時進行,濕衣服從門口一直脫到床上。狂歡繼續。淮煙聽到了祝城淵身體裏那些雨滴聚合在一起後的爆炸聲,正在野蠻地、劈裏啪啦地圍著他響,他無處可逃。那天晚上,他的身體裏隻有一望無際的暗河水,短暫的平靜無波時有船舶停靠,更多的是警鈴預警後的風暴中心,所有他自認為的敏感柔韌,孤傲跟銳利,通通被祝城淵粉碎個徹底。祝城淵隻想更重地沉進淮煙的身體裏,帶著他穿透黑暗,奔向更深的深淵裏的泥濘地帶。淮煙覺得自己就住在祝城淵的心髒裏,要不然為什麽他的心跳聲那麽鮮明,就連血液流淌的聲音都一清二楚。地下城的太陽準時六點亮起,祝城淵一夜沒睡,做了半夜,又看了半夜。作者有話說:來了寶子們~兩更合一,很粗長,求個海星呀,鞠躬~第17章 我好像,可能真是祝城淵那年的降雨狂歡日之前,淮煙一度認為自己可能是情感缺失,所以對誰都沒有心動過,甚至還嘲笑過自己身邊沉溺在愛情裏分不清自我的人。因為在淮煙看來,陷入愛情從而失控的人,容易變得愚蠢。他不想變得愚蠢,但他發現自己也不過是俗人一個,俗到短短幾天就淪陷。天亮了,窗簾縫隙裏漏進來一點兒白光,但酒店房間裏還半黑著,身後那個地方的疼讓淮煙很不想睜開眼。他以前並沒怎麽想過上下的問題,區分方式無非是一個是主動方一個是被動方。但昨晚麵對祝城淵的侵略,他也隻是掙紮了一下就放棄了,想著就這樣吧。祝城淵應該是沒有經驗的,一開始雖然很小心很小心,但他還是覺得不怎麽好受。雄性的本能是征服,淮煙也一樣,哪怕他在下麵,在床上也想要不相上下的較量。他喜歡看祝城淵臉上失控的表情,偏冷的眉眼半眯著,變得狹長,裏麵醞釀著即將爆發的火山。很有魅惑力,也很性感。雖然結果是會讓他很疼。後來他是半昏迷著,祝城淵叫過客房服務,保潔進來換了一套幹爽的床單跟被套。他的臉被祝城淵摁在懷裏,那是一個十足的保護性動作,所以客房保潔應該是沒看見他的臉。後來他就直接靠著祝城淵的胸口睡著了。淮煙身體一動,渾身又酸又疼,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全身上下已經沒一塊好地方了。“你醒了。”祝城淵一直看著淮煙,淮煙眼睛雖然還閉著,但睫毛一直在動,明顯是醒了。淮煙抿著唇,啞啞地“嗯”了一聲,祝城淵聽著他那貓爪子撓一樣的聲音又差點兒沒控製住。最後隻是吻著淮煙的唇,又到耳朵。淮煙難受,翻了個身,祝城淵的吻又從耳後移到頸後,張嘴咬了一下,又用牙尖磨著他頸後的皮膚。淮煙知道,那是他後頸那顆痣的位置。雖然昨晚很瘋狂,但他還是能從淩亂的畫麵裏搜刮出幾個重點,祝城淵好像很喜歡吻他脖子,也很想把他頸後的那顆小痣咬下來。每次都在淮煙以為祝城淵會失控把他脖子咬碎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祝城淵的克製,最後他隻是用濕熱的舌頭輕輕舔一舔,或者用牙尖貼上,一碰,一磨。兩個發情的人,淮煙心裏笑。“向默,我給你講了我們的第一次跟第二次,你有感覺嗎?你對自己的記憶,從來就沒有過懷疑嗎?”回到現實,那些厚厚的回憶壓得淮煙透不過氣,眼睛發澀又疼,看著向默發緊的後背問。“我想帶你找最權威的腦科醫生做一次係統的腦部檢查,你願意跟我去嗎。”向默沉默了很長時間,什麽都沒說,擰開門把手出了臥室。可能關門的時候小聲跟淮煙說了句“晚安”,還說了一聲“好”,淮煙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這三年,淮煙也曾出現過幻覺,幻想著祝城淵還活著。現在幻想不算妄想,現實也不算太殘忍,祝城淵還活著,隻是他不記得他了。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向默的本能,都是祝城淵的本能。隔著關好的門,淮煙說:“祝城淵,你還是本能地愛著我,本能……”站在臥室門邊一直沒動的向默,聽了淮煙的話,身體淌過電流,渾身一震。頭痛症夜裏又發作了,這次很不一樣,向默沒有回憶自己的過去,沒有想那些清晰的記憶,他隻是在想淮煙說的那些話。明明對他來說,那些應該都是別人的故事,但痛症還是來了,這次比上一次還嚴重,尖刀在他腦子裏不停地攪弄,他的大腦成了隻剩下痛覺的死物。沒法思考,無法感受,隻有疼痛,無可救藥。向默躺在折疊床上,疼得蜷縮著身體,身體重重一翻,鐵床不怎麽結實,一動就吱嘎吱嘎地響,聲音被痛覺神經無限放大,好像鞭子抽在耳朵裏。可能過了幾分鍾,也可能隻有幾秒鍾,死物一樣的大腦終於重新轉了轉。向默不想吵到臥室裏的人,也不想讓淮煙知道自己頭痛發作,撐起胳膊下了床。他得吃藥。隻是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了,沙發跟牆壁也在扭曲變形,呼吸越來越重,眼睛一陣陣發黑。好在茶幾下麵的抽屜裏就有藥,向默擰藥瓶的手使不上勁兒,終於擰開了,瓶子從他手心滑落,藥瓶摔在地上,裏麵的藥灑得滿地都是。向默強撐著跪在地上,從地上撿起來一顆白色藥片直接塞進嘴裏幹咽下去,等到藥片滑過喉嚨,向默又用力吞咽了幾口口水。隻是這次的藥好像不管用了,向默又從地板上捏起一片,吃下去還是不管用,他視線裏的東西都是虛晃重疊的,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從地上到底吃了幾片藥。直到疼痛減退,身體也徹底無力地癱下去。向默想,完了,他這次不是頭疼疼死的,可能是吃多了藥被藥死的。向默用力揮了下手臂,拍倒了茶幾上的水杯,砰地一聲,白瓷杯磕在桌角,碎了。徹底昏迷之前,向默腦子裏最後一個意識冒出來淮煙可千萬別被那些水杯碎片劃傷才好,他剛剛應該扔軟點兒的東西。最後他又笑了,這可能就是淮煙剛剛說過的本能吧。他本能地愛著他。所以,他真的是祝城淵嗎?淮煙一開始就聽到了外麵鐵床的吱嘎聲,他沒在意,但沒過一會兒又聽到了什麽東西摔碎的聲音,這次他不能再假裝聽不見了。隻是他沒想到,打開門的時候,客廳一片狼藉,向默倒在折疊床跟茶幾之間,白色的藥跟白瓷片到處都是。“向默,向默……”淮煙跑出去,趕緊扶起向默。向默臉上沒有血色,嘴唇很白,頭發上都是汗,衣服也被汗濕透了,怎麽叫他都沒反應。淮煙打了急救電話,把向默送到醫院緊急洗了胃。“自殺?”醫生好像已經習慣了,“吃的什麽藥。”“不是自殺,應該是誤吃的。”淮煙相信向默不會自殺,但他吃的什麽藥,那藥是幹什麽用的,他一無所知。淮煙出來的時候,把藥瓶跟藥片揣進了自己兜裏,拿出來給醫生看,醫生看了一會兒之後搖搖頭說他也分辨不出來是什麽藥,說隻能化驗後才能知道。淮煙又把藥揣回自己兜裏,他想自己化驗。好在向默洗完胃之後很快就醒了,但痛症發作之後的後遺症,抽走了他身體裏所有的力氣,他看了眼淮煙,沒一會兒又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