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戴般若麵具的人潛進來了!”從那可以說是第一警戒哨卡的守衛小屋處,一個單腿侍衛像猿猴一般攀著樹枝而來,如此高喊著傳來了第一個急報。“其他兩人也被殺了!潛進來的可能有八個人——”說完便氣絕而亡了。“在守衛小屋跟前,發、發現了這個東西!”第二個急報到。是由急忙趕至守衛小屋,發狂地急奔而回的另一個蘆名族眾報告的。看著被呈於麵前的那個東西,明成倒吸一口涼氣——是鷲巢廉助的首級。頭顱略微化膿,呈紫色,本就較常人巨大的臉更為龐大。那個頭顱橫銜著一枝美麗的紅葉枝條。枝條上係著一個短劄。如果不是由一個死人頭銜著,則像是宮中之人消遣所繪之畫。拿起一看,是上麵一個,底下兩個重疊著的輪子,並且寫有——“蛇目還有三個!”這樣的墨跡刺痛了眼睛。不用說,這無疑是數活著的七槍等人還剩幾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賬單。與其說是賬單,倒不如是討債時確認還有多少債沒還一樣!“鷲巢廉助,你竟然也!”“那個人,竟然,把廉助給——”咬碎鋼牙,漆戶虹七郎和香爐銀四郎猛然站起,猶如從地上飛起的鳥一般往山頂哨卡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在山坡一麵,紅色的樹海好像突然卷起的風一樣沙沙作響。剛剛奔至此處的蘆名族眾,還有原本在其他山峰看守小屋中的蘆名族眾,大家一齊以最先升起狼煙之地為中心,專心地搜查、追蹤起這個膽大妄為的潛入者。“什麽啊,這架勢是?”狀似看這副情景看呆了的澤庵,抽抽鼻子道。然後,仰望著夕陽西下,略為寂靜的秋日的天空。“纏上麻煩事了——那麽,明成大人,自此距出羽路途還很遠。我就此先行告辭了。”說完,走回山轎,弓身進入。“走!”命令道。明成連告辭的話都不會說了,隻是發抖地看著廉助的首級,又望向沙沙作響的樹海。“……銅伯老!”司馬一眼房喊道。他也正要跟著虹七郎、銀四郎跑過去,想起剛才命令自己掀開剩餘幾頂山轎的蘆名銅伯,回頭一看,隻見蘆名異樣的眼神仍然沒有離開山轎。九頂轎子被抬起來了。“銅伯老!”一眼房又一次喊道——把將軍家受寵的中臘女官們護送到出羽上山——可見,對於澤庵的這番說辭,這個老者並未全信。……然而,這時蘆名銅伯緩慢地搖了搖頭。搖頭的同時,仍用令人害怕的眼神注視著一顛一顛地向身前抬來的山轎。“澤庵大師!”在最前頭的那頂轎子經過身邊時,銅伯叫道。“啊?”澤庵再次從轎簾中探出頭來。——銅伯正笑著。而不知他為何發笑的澤庵也笑著。笑著的同時,兩位老人用深沉的眼睛,試圖讀出對方的心裏在想什麽。“銅伯不知那轎中所坐之人是將軍寵愛的中臘女官——失禮之處,還望恕罪。”“啊,哪裏的話,如您所見這是秘密之行。不知者不怪。見諒、見諒!”澤庵輕聲說道,然後就要放下轎簾。“請等一下……仔細想來,銅伯自知實在罪該萬死。”澤庵的眉毛微微地皺了起來。真是死纏不放的老頭——澤庵想著。然而這時,看到銅伯心靜如水地拔出了腰間的小刀,就連澤庵的眉毛也挑了起來。“在下,願自我行刑以謝罪。還望您原諒會津之罪,在幕府那邊也多多包涵。”說著,銅伯突然舉刀向自己左胸部刺下。那布滿如蚯蚓般灰色皺紋的臉上,此刻更因痛苦而扭曲著,老者慢慢地將刀向胸中插入直至刀柄。“走!”澤庵咋舌地說道,轎子再次抬動,九頂轎子和五名雲水僧浩浩蕩蕩地向會津方向下山而去。目送他們遠去的隻有蘆名銅伯一人。其他人都凝重地注視著銅伯……一點點地,靜靜地,阿搖走近前去。她跪下來,將手放在老父胸前所插的刀上,輕輕地拔了出來。用懷紙拭去了刀身上沾滿的血跡。銅伯一聲呻吟都沒發出,把刀接了過來,再次插進刀鞘中,如盤石般坐在那裏。“……為什麽要這麽做?”一眼房低聲問道。一百零七歲高齡的老人若無其事地咧嘴一笑,隨即大笑開來道:“為了讓澤庵從心底明白,他正與什麽樣的怪物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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