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emailprotected]</a>輕之國度


    1


    我們的鍾隻有時針會走,分針是靜止的——以這樣一句話開頭的小說,從現代的寫作手法來看,其中可能隱含深意而引人注目。但實際上,這隻是單純敘述那座聳立於我就讀學校的鍾塔在半年前壞掉的事實而已。我就讀的學校——私立上總園學園國中部。聽說這座以瓦片打造的雄偉校舍,是十年前從歐洲某個國家移建過來的(原本好像是高中)。今年四月,我剛踏入校園時立刻就被這有著歐風的莊嚴建築給震懾,我是真的打從心底讚歎這棟美麗的建築。但是,座落於這莊嚴校舍正中央的鍾塔竟然壞掉了,那著實是個煞風景的存在。從我因失望而帶著些許不滿的觀點來看,這座鍾塔的外觀就象是一個普通的瓦造長方體,這真的是件神奇的事。它給人的印象,與其說是鍾塔,倒不如說像上頭插了一根細針的四角煙囪,而它大概也隻能在聖誕節期間派上用場吧。不過它並不是煙囪,當然也不能在聖誕節發揮作用。我剛進學校的時候時鍾還沒故障。但大概在五月的時候,它的分針就一直停在「」的位置上,半年來沒人來修理,一直放任到現在。沒去修理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它故障的問題很複雜——聽說學校方麵認為那隻是小故障就沒去管它。我當時還抱持著或許在暑假就會有人來修的想法,不過並非如此。當第二學期開始時,時鍾依然是故障的。我不禁想大叫,修個時鍾到底會有多麻煩啊!不過,站在學校的立場(雖然怕麻煩大概是不爭的事實),頂著私立名校的頭銜,他們大概不會輕易讓校外人士(指修理廠商)進出校園吧。不過在下學年新生入學前夕教職員們大概會有一些動作吧。在這之前他們大概會抱著「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它又會自己動了」的心態靜觀其變。再說,那個時鍾本來就是屬於外國建築,如果隨便亂動說不定反而會造成無可挽救的下場。雖然我剛才曾說過這樣有點「可惜」,但事實上,我一點都不覺得鍾塔故障了有什麽可惜之處。故障的鍾塔壞了歐風校舍的莊嚴氣息——其實我並不討厭這樣失衡的狀況。雖然會覺得失望,但是這份失望卻叫人興奮不已。這種不安定、似乎有什麽將要發生的狀態。非常態的事物總是帶給人新奇與興奮——雖然在現實生活中,區區一根校鍾上的指針停了並不能引發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不過既然連蝴蝶拍翅都能引發龍卷風,小小一個妄想應該無傷大雅吧。拐彎抹角地繞了一大圈,我想說的其實是,如果你相信上總園學園鍾塔上所顯示的時間,你就有苦頭吃了。你必須無視分針的存在,隻看著時針,就像觀察日晷般——現在時刻,大約下午四點十五分左右。在南校舍一樓的圖書館內,我望向窗外看著鍾塔想這些漫無邊際的事。


    正是放學時刻。


    我正在閱讀一本書。書名是《將棋輕鬆入門小學生專用》。我不知道為什麽國中的圖書室裏會有小學生的書,但光是想象一個國中生還在看小學生用的將棋入門書,就能剌激我被投以奇異目光的自虐快感。所以我才無視於其他的將棋入門書,而挑了手中這本。不去閱讀架上這種極具挑戰性的書本,我就不是我了。雖然圖書室內人潮並不多,但感覺他們的視線全集中在我身上(「那個一年級的怎麽在看小學生的書啊?」、「都已經十一月了,還擺脫不掉小學生的感覺嗎?」、「這麽一說,他的書包外型很像某個小學的書包耶……」、「他到現在一定偶爾還會把數學寫成是算數(注1)吧。」),超興奮的。


    啊啊,自我意識過於強烈好有趣喔!


    ……不過,雖然我的書包不像小學書包,但我現在偶爾還是會把數學寫成算數。


    「嗯——」


    總之,在(事實上根本不存在的)觀眾注視下,我是一個愛演戲、熱心服務觀眾的男孩子。不過,原來如此啊,角行(注2)唸「kakugyou」……難怪每次我說「kakkou」、「kakkou」的時候,病院阪學姊都會一副好笑的表情。


    可是,為什麽每一隻棋一進到敵方的陣地就可以走金將的走法呢?除了飛車和角行外都是這樣。我不認為金是這麽好用的棋子耶……我記得西洋棋的兵移到敵方的最後一排時,可以升級為王以外的棋子吧?如果將棋也有這種係統就好了。這種升級方法太犯規了,而且一點變化也沒有。


    不過這本入門書的說明還真簡單。


    不愧是小學生專用的。


    這時……


    「啊~~~~你已經來了嗎讓你久等了~~啊,應該說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弔士~~」


    1 日本小學的數學課是稱為「算數」,國中以後稱為「數學」。


    2 角行為日本將棋的棋子之一


    圖書室的門一被拉開,以為女學生一麵以響徹圖書室的大嗓門大喊,一麵跑向我的座位。她校章上的顏色是代表三年級的藍色。她在要求肅靜的圖書室內所做出的荒唐舉動自然成了目光的焦點,不過她似乎毫不介意。我先說明一下,她的語尾會這樣拉長是她的個人風格「輕小說般的長音」。其他還有純文字的體言終止」(注3)、「翻譯小說的注釋」、「讓人以為是私小說的第一人稱」、「漢文讀點」(注4)、「連繋fantasy小說的幻想」、「帶有bl小說風味的本少爺」、「手機小說經常出現的(笑)」、「sf小說的專門用語」等。她曾經展現過數個個人風格,個人認為最受歡迎的應該是「純文字的體言終止」。而最讓人頭大的是「漢文讀點」。對了,順道一提,因為「讓人以為是私小說的第一人稱」的用法和平常一樣使用第一人稱「我」,並不會造成任何人的不便。


    她就是串中小串。


    我的姊姊。


    我們有血緣關係。


    「哎呀——糟了糟了糟糕了太糟糕了!打掃工作一直做不完。我還以為我得花一生的時間去打掃。現在幾點了?啊啊,已經四點五十分了。」


    我的姊姊是個人生經驗豐富的國三生,但她有時還是會忘了鍾塔故障的事實。應該說如果別人不提起,她就永遠不會注意到。很遺憾,她是個記憶力極差的人。


    3 在和歌、徘諧中,以體言做結尾的手法,以達到產生餘韻的效果。也稱名詞終止。


    4 在日文漢文訓讀中,表示閱讀順序的輔助符號。


    「小串姊,如果你想知道正確時間,請查看您的手機。」


    對姊姊使用敬語。


    這就是我所扮演的角色。


    「咦?啊,對喔,那個時鍾壞掉了。不過隻有分針停了,還真是奇怪的壞法呢。咦,這個是不是之前說過了?不要每次都讓我重覆同樣的對話啦!」


    「啊,好的。對不起……咦?是我的錯嗎?」


    「嘿啉——嘿咻嘿咻。嘿咻嘿咻嘿咻,拔蘿卜——」


    隻是從裙子口袋裏拿出手機需要這麽誇張嗎?想當然周圍的人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不過包括圖書委員在內的在場人士,似乎注意到這個聒噪的三年級學生是串中小串就視而不見了。這也是理所當然,任何人都不想惹麻煩上身……


    「嗯,四點十五分。這樣啊,隻遲到了十五分鍾,弔士應該能原諒我吧?」


    「就是說嘛!因為弔士是好人呀!」


    我本來就沒有生氣。這段等待的時間正好讓我仔細閱讀這本將棋入門,我還要感謝她呢!然後,小串姊瞥了一眼將棋入門後問:「弔士,你準備學將棋嗎?」完全無視標題上的「小學生專用」。我希望這是出於小串姊的天然,而不是壞心眼的無視。


    「該怎麽說才好,我該說正準備學,還是已經在學了……最近。」


    我想想。


    病院阪學姊的事——還是先不要跟她提起比較好,免得讓她操心。雖


    然說小串姊是超級健忘的天然係,但她絕對不可能不知道有關病院阪學姊的流言吧!


    所以我決定隨便敷衍了事。


    「最近,我一個人在研究它。」


    「……一個人下將棋?」


    姊姊上鉤了。


    輕易地被家人這個餌釣上鉤了。


    「詰、詰將棋(注5)一個人也可以玩啊!」


    「可是我不認為還在看如何走子的人會玩詰將棋耶……」


    「才沒那回事。7九飛車!」


    我在假想的將棋上盤隨便走了一子。


    「6十銀,王手!」


    成功了。


    我的姊姊非常容易被煽動。


    不過,實際上棋盤上並沒有十。


    看來小串姊也不是很懂將棋。我本來還想請小串姊作我今晚對弈的對手,當作是將來挑戰病院阪學姊的修行,看來這個希望是破滅了。


    5 一種讓玩家們在預先決定好雙方輪著下的著數(回數)當中來設法吃掉對方棋子打敗對手的一種將棋玩法。


    「姊姊很擔心你」


    小串姊突然使用起「輕小說般的長音」。


    「我還以為弔士終於交到可以一起下棋的朋友了,結果竟然是自己一個人孤單寂寞地窩在陰暗的房間裏玩詰將棋……」


    「不要隨便把別人冠上『孤單』、『寂寞』、『窩在陰暗房間裏』這種負麵的印象。」


    可以一起對弈的朋友啊……這樣的話,病院阪學姊算朋友嗎?因為我們才剛認識不久,我也搞不太清楚。如果可以一塊對弈就算是朋友的話,那應該就是吧!


    「因為我是現代的年輕人嘛!」


    「就算是現代的年輕人也會交交朋友吧?可是弔士卻像哲學家一樣總是一個人。」


    「這也是你的偏見。我當然有朋友啊!雖然不知道對方願不願意陪我下棋就是了……」


    「可是弔士從以前就不曾招待朋友來家裏玩,也不曾看你去其他朋友家裏。」


    「若即若離是我的處世之道。」


    「喔——」


    不愧是現代的年輕人——大我兩歲的姊姊感歎道。不過,姊姊自己的朋友也不多。說白點,應該歸類在偏少。誰叫她串中小串,是上總園學園國中部三年級的奇人三人眾其中一員呢。


    「反正我的私生活還沒糟到需要小串姊來關心。不說這個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本來就不是個喜歡看書的人,所以也不常來圖書室。但是,今天十一月十日放吵後,我會來到這裏並不是為了要看小學生專用的將棋入門書,那到底是為何而來的呢?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隻是在第五節下課的休息時間,收到小串姊到圖書室,不見不散放學後」的簡訊而已。原本以為這是哪本小說裏的倒裝句,不過似乎隻是小串姊把順序寫反了而已。


    「啊,對了對了,差點忘了。」


    我的姊姊把人約出來,自己卻忘了目的。


    身為弟弟的我真感到悲哀……


    「來,這個給你。」


    小串姊從彩色的書包(順道一提,上總園學園對外的招牌是校風自由,因此書包的種類並沒有硬性規定。不管你要帶小學生的書包,還是五顏六色的彩色背包都隨你)裏,拿出用手帕細心包好的便當盒。


    「……」


    「弔士,你忘了帶這個了吧?這樣不行喔!忘東忘西的,辜負了媽媽辛苦做的便當。」


    「……嗯。」


    我今天確實是忘了帶便當來學校。原來,那個便當交給了小串姊啊……不過。


    隻不過。


    「小串姊,你在放學後才把這個給我,是叫我該怎麽辦……」


    「咦?啊!………………」


    小串姊像是恍然大悟般搗住嘴巴。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這不是一句「啊!」就可以解決的。


    「對了,這麽一說,媽媽好像說過要在午休前送到的樣子……」


    「我就知道……」


    不愧是母親。


    真了解自己的女兒。


    不過如果當事者把這些叮嚀忘得一幹二淨的話,那不過是徒勞無功。


    「媽媽提醒我好幾次『喂!要在午休前送到喔』了說……」


    「我們的媽媽應該不會用那種男性化少女的語氣說話。」


    「咦?是這樣嗎?」


    「你記憶力再差也要有個限度啊,小串姊……」


    「對不起……」


    雖然現在小串姊乖乖道了歉,明天她大概又會忘得一幹二淨了吧。但這種樂天的個性確實也是小串姊的優點。


    「真是的,小串姊記憶力之差,在早些年代大概可以被拿來當作是催淚電影的題材吧……」


    「比喻得真好,弔士……」


    不過,可別小看小串姊這樣,她背科的成績可是出奇的優秀。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大概會認為她會把遠足的相反詞說成短足,把結核病療養院(sanatorium)當作是鈉化物(natrium)。不過單純就偏差值而論,她的學年成績可是名列前茅。要說她漫不經心呢,還是什麽,總之她就是天然。


    她可是天然理心流(注6)奧義得道者呢!


    「小串姊,來猜謎吧!早上四隻腳,中午兩隻腳,晚上三隻腳,你猜是什麽?」


    「獅身人麵像!」


    你看。


    她就是這麽天然。


    「算了——沒關係啦。」


    我還是收下了便當。「因為不夜子分了她的午餐給我吃。」


    「啊,這樣啊,不愧是不夜子。」


    「一個女孩子便當份量的一半當然有些不夠,不過這也表示了我也有在忘了帶便當時會分便當給我的朋友。」


    「嗯嗯。」


    6 天然理心流本為日本劍術流派之一。本作用來形容串中小串天然個性的流派。


    小串姊滿意地點著頭。「這樣姊姊我就放心了。」


    「……」


    她的態度就好像是在說,剛才全都是在考驗你的。


    要不是她天然,我還真想賞她一拳。


    「嗯?怎麽?你是不是在想我忘了在中午前把便當交給你,還擺這麽大架子?可是啊追根究柢而言,一切的起因都是弔士忘了帶便當。」


    「喔。」


    被發現了。


    「追根究柢而言,一切的起因都是弔士你忘了帶便當所引起的!!!!!!」


    「……那是什麽。」


    「嗯?『輕小說般』係列第二彈,『輕小說般的嚇一跳標誌連發』。」


    「……」


    小串姊似乎很喜歡懷舊風的輕小說。


    故意把驚歎號說成嚇一跳標誌,表現出她不同於一般常人的耍笨功夫。「另外還有『輕小說般的巨大字型』喔!」


    「那個就免了。」


    「我想也是。」


    「可是小串姊,其實我並不是忘了帶仙當。」


    我說。


    那是我故意放的。」


    「咦?」


    小串姊難掩吃驚的表情。


    「故意的?也就是說你刻意的?」


    「為什麽要用比較難的字再說一次……」


    「不要再逞強死要麵子了。其實你明明就真的忘記了,還耍帥說是故意的。你就沒有比較好的理由嗎?」


    「我是說真的。小串姊明明就知道我從出生到現在不曾逞強過。」


    其實這句話本身就是在逞強,不過它一時之間也讓小串姊陷入無語的思考。


    「……可是,為什麽你要這麽做了


    ?」


    看來小串姊實在不解,連說話語調都變成皮諾可式的奇怪風格了(注7)。「竟然故意不帶媽媽辛苦做的便當去學校。弔士,你和媽媽吵架了嗎?」


    「怎麽可能。我也覺得很對不起媽媽呀!不過——我就是想試試看。」


    「試試看?試什麽?減肥嗎?」


    「不是不是,不是那種膚淺的理由——怎麽說,我在想或許我故意把便當放著,可能會因此引發什麽事也不一定。」


    7 《怪醫黑傑克》中的皮諾可因不擅常日文中的「sa」行發音而形成的獨特語調。


    「什麽事是指什麽?」


    「就是什麽事。」


    一些足以改變日常的事。


    從日常轉變為非日常的事。


    可是卻什麽也沒發生。


    不,正確來說日常並不是沒發生變化——午休時有不夜子相伴、放學後被叫到平常不常來的圖書室,和小串姊進行沒意義的對話。光這些就証明了日常有了改變。以成本效益來說已經是很令人滿足的結果了。


    這是一個塔鍾分針停了也不會有所改變的世界。把便當放在家裏這種小事,所能改變的大概也就是這種程度吧。


    嗯。


    「接下來我要宣布一件好事,請注意。」


    「嗯?」


    「你不覺得一切都太理所當然了嗎?」


    我看向窗外——看向在鍾塔反方向的校門口,並盡可能用平淡的口吻說道。「我從小學畢業進到國中。小串姊馬上就要麵臨高中考試了吧?結束高中的課業接下來迎接的是大學。為什麽我們會這樣理所當然地上學呢?」


    「因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呀?」


    小串姊偏著頭思考了一下。


    「而且國中又是義務教育。」


    「話是沒錯啦!可是我很在意這種上天注定般的感覺。怎麽說……感覺我們所能做的、我們的活動範圍似乎在一開始就決定好了……就像被框住似的。我認為我們的選擇受到了限製。」


    「那是什麽意思?意思是說你不喜歡走人家幫你鋪好的人生道路嗎?」


    「嗯——也可以這麽說啦,可是我也不是說討厭這樣——」


    「這是思春期常有的苦惱啦。」


    「不是啦!我並沒有苦惱。隻是安於這種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讓我不能認同罷了。」


    我並沒有因此而苦惱。


    「這樣啊。」


    「嗯。如果真要說苦惱的話,大概也隻有小串姊無論如何都不把上鋪床讓給我這件事


    吧。」


    「原來你在苦惱這件事啊……」


    「這是很實際的問題。」


    我平靜地說。


    「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給人的感覺就像地獄一般——這不就跟早期電影、影集上曾風行一時的孩提時代的trauma(心靈創傷)一樣嗎?」


    「dorauma(注8)?是指超好吃的意思嗎?」


    「沒有那種用法。」


    這個人明明很愛讀書,為什麽卻不知道這種簡單的單字呢?


    「不過,以我們現代小孩子的角度來想——沒有trauma才是我們的trauma吧!」


    「沒有dorauma的dorauma……」


    「請不要亂記錯誤的單字。我可不要到時候才被你抱怨教導錯誤的知識。」


    啊。


    偏離主題了。


    「總之,我對這樣和平的日常生活抱持著疑問。像現在這樣麵對任何事都視為理所當然,反而讓我感到不安。所以——」


    「所以你就為了打破日常,想置身於非日常,於是故意不帶便當?」


    「沒錯,為了擾亂日常事務作業。」


    「嗯嗯。」


    小串姊環起手臂。


    「還真是冗長的理由呢。」


    「……總之,先把這個便當吃了吧。我真對媽媽感到抱歉。」


    8 串中小串把,好吃」的日文,umai」前自行加上了「dora」的自創詞。


    剛才說的並不是謊言,這是我很久以前就有的想法。而且,我是很認真的,表現得更具體一點,我還在想如果親姊姊因此愛上我的話,那該怎麽辦。不過,像小串姊這樣天然的人應該永遠不可能會理解這番話吧。


    我的姊姊是個不會懷有壞心眼的人。她是一個會把「沒有惡意!」說成「沒有上衣!」;把「沒有歹意」說成「沒有白衣」的人。


    大概就是這一點緊緊抓住三年級「奇人三人眾」其餘兩人的心吧。不過就是因為有這種天然姊姊,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要說這種艱深難懂的話題了啦。」


    小串姊把身體癱在圖書室裏的桌子上。


    「七龍珠裏最後不是向神龍許了願,『讓除了壞人以外的人複活』。就結論而言,這不是和死亡筆記本裏夜神月所做的事是一樣的嗎?不要說這種我不懂的東西啦!」


    「我並沒有提到那些東西。」


    這確實是很難理解的話題。


    因為上總園學園是升學學校,所以沒有道德這門課。


    雖然有公民課,不過那對實際生活也沒什麽幫助。


    「我雖然不知道弔士想要的答案是什麽,但姊姊還是得狠下鱷魚心來跟你說。」


    「鱷、鱷魚嗎?」


    那還真可怕。


    「弔士你剛才所說的根本是狗屁不通!聽了之後讓人覺得很不爽快,讓人大為光火。」


    「你要這麽說我也沒辦法。」


    「這就像在漫畫雜誌目錄上看到『作者外出取材,本次停刊』一樣讓人火大。」


    「有這麽嚴重啊……」


    「火大!」


    我的姊姊隻要一生起氣來就會大喊「火大」,而且還是在圖書室裏。


    「不過,最近像小串姊這樣的人好像變多了,雜誌上現在也變得隻寫『停刊』而已。」


    「不行不行不行!你的想法和燈籠辣椒糖槳(注9)一樣甜喔,弔士。」


    「那種東西到底是甜還是辣啊?」


    「這可是讓引頸翹望的廣大讀者們失望的行為,應該要更有誠意地向大家謝罪!」


    「喔……例如說呢?」


    「……」


    小串姊陷入了沉思。


    「……『因為作者被判死刑,本次停刊』如何?」


    「也太可怕了!」


    這個話題告一個段落後——小串姊平息下高漲的情緒,再次問到原本的話題。


    9 原產於墨西哥猶加敦半島,有「辣椒之王」的美譽。它的辣度達到二十萬斯柯維爾,比墨西哥辣椒還要辣上八十倍。


    「弔士,一定是因為你平時太無聊了才會想到那些東西。現在我終於了解為什麽弔士的頭腦會這麽奇怪了。」


    「竟然說別人的頭腦奇怪……」


    「這時候就要活動一下筋骨!」


    小串姊像是想到好點子,用食指指向我。


    「加入田徑社吧!隻要永遠在操場上盡情奔跑,煩惱就會一掃而空喔!應該吧!」


    最後在語尾加上了「應該」兩字。


    完全沒有說服力。


    「我覺得田徑社社員的活動應該不止是跑步而已,而且,我又不擅長運動。」


    「啊,對喔。不過即使是不擅長運動的人,隻要加入了運動社團就會運動了喔!」


    「話是沒錯啦。」


    不過,苦惱是煩惱嗎?


    既然寫了煩躁地為某事苦惱,那應該就是苦惱吧!


    日文真是複雜的東西。


    「還是說弔士,你想加入ufo研究社嗎?」


    「我不要。」


    在那種地方是要叫我做什麽運動。


    「嗯——?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嗎?就像這樣,大家手牽著手,呼喊『gentler,gentler,外星人』來呼叫外星人。」


    「感覺會呼叫出一位紳士外星人……」


    而且這種運動所消耗的卡路裏好像很少。


    「我拒絕。」


    我一口回絕


    不過,小串姊並未因此而認輸。


    「運動不行的話,那就音樂吧!」


    她提出了備案二。


    很少看見這麽樂觀的人。


    也很少看見這麽煩人的人。


    「沒錯,現在是搖滾時代!」


    「那個……我對音樂也不是很熟……」


    不,嚴格說起來,搖滾樂和將棋一樣都是最近才接觸的,也不算完全沒概念,不過那都是和病院阪學姊相關的話題,還是不要在小串姊麵前提起她為妙。


    「弔士你來當吉他手!姊姊來當哆啦美迷(doramist)吧!」


    「……」


    她的意思是她要當那個頭上係蝴蝶結,性能優秀,喜歡吃菠蘿麵包的妹係機器貓的粉絲嗎?


    應該不是吧。


    「小串姊,你說的應該是鼓手(drummer)。」


    「咦?啊,是嗎?真糟糕、真糟糕,我的英國腔又出現了。」


    在小串姊腦中出現了在小學時曾留學英國的abc這項設定。身為弟弟的我當然知道那是騙人的。


    「不要在那邊嘻皮笑臉的。有錯誤的話,就要好好道歉。」


    我她要求正式的道歉。


    「咦……啊,對不起,很抱歉我把鼓手說成哆啦美……也對英國深感抱歉……」


    在小串姊不知所措地做了國際級的道歉。


    如果眼前的那個人不是小串姊的話,大概很萌吧!


    「那就原諒你吧。」


    我代替英國原諒你,我的心胸很寬大吧!


    「對了,doramist也可以說成是『濃霧』對吧?啊,這樣就有倫敦的感覺了吧?」


    「就跟你說沒有『dora』這種用法了。」


    「哼嗯!」


    「話說回來,小串姊你會打鼓啊?」


    「嗯?不會啊。可是啊,你不覺得獨自坐在爵士鼓後的感覺很帥嗎?」


    「……唔!」


    多麽讓人衝擊的理由。


    我絕對不想和有這種想法的人組樂團。


    「算了,反正我也不會彈吉他——所以,這個方案被駁回了。」


    「咦——明明就很有趣說。讓牢彌和小黑也一起加入。對了,難得有這個機會,叫不夜子也一起入團吧!牢彌當鍵盤手、小黑彈貝斯,然後不夜子是主唱。團名就叫……」


    小串姊腦中已經組成了一個虛構的樂團了。雖然這個計劃已經被我駁回,不過還滿有趣的,就再聽一下吧。


    「輕音樂社!」


    這是社團的名字。


    這種輕浮的社團活動,在我將來的母校上總園學園裏絕對不可能會舉辦。雖然ufo研究社真的存在,不過那一點也不輕浮,反而可以說它是個向下沉淪的社團。


    「我拒絕。」


    「咀嚼?」


    小串姊玩起了文字遊戲,她正嚐試把文字轉換成對自己有利的字。不過剛才說的那個單字,如果不轉換成平假名就看不懂,而且表現方式也不優美。文字遊戲難度等級二。


    人生艱難,世道嚴酷。


    因此我無視小串姊,繼續說下去。


    「現在並不是搖滾時代。」


    「是頑石時代。」


    「對呀!」


    表麵上點頭,事實上我冷汗直流。要撐過一段不好笑的笑話意外需要耗費一些體力。「那我們來玩治愈音樂吧!」


    「我們可以不要再說音樂了嗎?」


    「喔。,真可惜。好吧!反正光看『治愈』這種筆劃這麽多的漢字就很難被治愈。」


    「這句話還真一針見血呢……」


    「嗯——不過運動不行、音樂也不行的話,那就隻剩一個辦法了。」


    「我對那個還挺有興趣。請告訴我吧。」


    我在自掘墳墓。


    所以我才說我有被虐傾向嘛!


    「啊,不過我不要讀書喔!我和小串姊不同,讀書我不擅長。」


    「那種事我早就知道了啦!姊姊我才不會無聊到把自己的興趣加諸在別人身上。弔士,你會把奧亨利(注10)和奧黛麗赫本搞混對吧?」


    「……」


    10 奧亨利(o.henry),美國短篇小說家。


    這是小學二年級時發生的糗事。


    不愧是家人,會翻這種舊帳。


    「……所以,到底是什麽呢?」


    「戀愛!」


    「喔,很有國中生的氣息呢!」


    「情愛!」


    「一下子轉大人嗎?」


    姊弟間的默契。


    在這種狀況下,我們完全知道對方接下來會說什麽,想要什麽答案。


    「隻要交了一個女朋友,管他什麽和平的日常還是毫無變化的世界,這種無聊的問題一下就飛到九霄雲外……喂!啊,糟了,又用媽媽的口氣說話了。」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我們的媽媽才不是那種會大吼大叫的人嗎……」


    先不管口氣,不過說不定媽媽真的是那種人也不ー定。雖然那隻是單純毫無根據的突發奇想,但它卻正中問題的核心。沒錯,人就是要為了愛情而活。


    「嗯,就像人字從一路分為兩條歧路般……」


    「不對,弔士,那個是入!」


    裝傻和吐槽都搞錯了方向。


    好有趣喔!


    「也就是說,弔士說了這麽多,總歸一句話,就是不想成為大人對吧?拐彎抹角地說了這麽多,其實就隻是因為從小學升上國中的情緒不穩定作祟罷了。」


    「不想成為大人……嗎。」


    「對,彼得潘將軍。」


    「聽起來好像很強的樣子呢……」


    在夢幻島上應該會有他的軍隊吧!


    她在暗指彼得潘症候群(注11)吧!硬把裏麵的字拿掉,讓人不易理解。文字遊戲難度等級三。


    「叮當砲發射——」


    「什麽!我虎克無敵艦隊決不讓你通過!」


    遊戲開始。


    我們都忘了這裏是圖書室。


    「不過彼得潘將軍竟然使用叮當砲這種不人道的武器……」


    「不是啦不是啦!因為是叮當發明的所以才叫叮當砲啦!」


    還有詳細的設定。


    不過我討厭叮當……


    11 童話中出現的彼得潘離開了大人們居住的世界,永遠像少年一樣的活著。因此人們就把這種即使年紀已經很大了,但行動與個性卻都還表現得像小孩子的人稱為「彼得潘症候群」患者。


    「因為不能和叮當發生戀愛關係,所以我決定要和人類女孩談戀愛。」


    因為我厭倦了這個遊戲,於是又扯回到原本的話題。


    「喔,那麽先從姊姊下手如何呀?」


    「我不是會和有血緣關係的家人談戀愛的變態,這個提案駁回。健全的心靈是財產,我串中弔士第一重視的是健全的心靈。」


    「果然人如其名,個性坦蕩蕩呢。」


    「不不不,姊姊您才是!」


    這是「看似誇獎別人其實是讚美


    自己」的手法。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四周的人是怎麽看待我們的,於是偷瞄了一下,我們的四周早已空無一人,隻剩下櫃台的圖書委員,但他們也隻專注在手上的書。大概是因為我們這對笨姊弟太吵了,大家受不了才離開的吧。


    嗯——嗯。


    無可否認,這是我們的錯,我也反省了一下。不過至少也該有人出來抗議ー下吧?尤其是圖書委員,你們在看什麽看得這麽入迷啊!


    奇人三人眾的名號真的有這麽響亮嗎?


    雖然說是三人眾,但實際上小串姊和其他兩人之間有很大的差異……說不定正好相反?是其他兩人太怪了嗎?總之,在三人眾之間占領導地位的是小串姊。


    啊,對了。


    這或許是個好借口。


    「小串姊,那我去告白囖!」


    「哇——我弟弟竟然說出了老套高中生的『鳥』台詞。」


    「鳥是什麽?」


    「嘻,定冠詞呀丨」


    「……」


    小串姊自以為聰明地說出了日文裏不存在的文法。


    說不定我過去看到的成績單是經人竄改過的……還是說這是「鳥」和「the」的文字遊戲?如果是這樣的話,雖然有點難懂但極富創意性,文字遊戲難度等級六。


    「你要跟誰告白?」


    「嗯——」


    最適當的人選應該是不夜子吧?和她是同班同學又坐在ー起半年以上了,說不定她早就暗戀我了。況且她還分了便當給我吃。


    可是,這怎麽看都像是一條伏線。


    日常。


    這該說是理所當然嗎?雖然我比較希望是不夜子來向我告白,而不是由我主動開口。


    雖然如此,我是個追求顛覆日常的男人,不過我還不至於像姊姊那樣脫離常軌。


    這樣的話,目標就隻剩下一個。


    「蘿莉學姊。」


    「啊,是小黑黑啊!」


    小串姊貌似認同地點了頭。


    這個選擇對小串姊而言好像是及格了。說不定去拜托她,她還能幫我寫介紹信呢!不過並不需要那麽做,奇人三人眾之一,這是個再好不過的對手。蘿莉學姊將會是測試我的勇氣和男子氣概的最佳試金石。


    「事不宜遲——小串姊,蘿莉學姊在社辦嗎?」


    「應該在吧……那麽姊姊就回避一下,三十分鍾之後再過去囉!加油,我的brother。」


    「是的,我的sister。」


    「願神誤會你。」


    「……」


    姊姊似乎一開始就打算贈予弟弟不幸的詛咒。


    真可怕。


    當我起身正想快速前往ufo研究社室時,目光突然瞥見將棋人門那本書。啊,那本書該怎麽處置才好呢?借出去好了。不,不用,其實我已經大致瀏覽過了。我倒退回去,拿起那本書準備將它歸回架上。哼哼哼……現在知道角行正確讀音的我是天下無敵的!下次對弈一定要讓病院阪學姊向我求饒……我是真心想聽她說說看。


    「感謝你的建議。」


    「不會不會,我不會說用不著道謝。」


    「我和小串姊真的是相識恨晚呢。」


    「從弔士出生後,我們不是相處了十三年嗎!」


    「……小串姊。」


    「嗯?」


    「小串姊給人的感覺像桂馬。」


    「桂馬?啊,你是說將棋嗎?」


    小串姊慢了一步,但還是跟上了對話節。「為什麽姊姊會像桂馬呢?」


    「用多變的行動來擾亂對手的步調。在將棋中,它是唯一一顆能飛越其他棋子的棋。」


    像極了小串姊。


    但是小串姊似乎對此不太滿意。


    「總覺得有種輕佻的感覺。」


    「不是有句話說桂馬輕易冒進反而被『步取』(注12)嗎?桂馬給人的感覺多少會這樣啦。」


    「小串姊應該也知道吧,」


    「那當然,姊姊可是將棋高手呢!」


    「……」


    12 桂馬走法可進不可退,所以若然輕進則易受被對方步兵吞掉。


    明明就連棋盤大小都搞不清楚。


    算了,這點也很像桂馬。


    「不是有句話說步頭桂有妙手嗎?的確早點變會比較好。」


    「變成成桂嗎?」


    「不是,變成大人。」


    我沒資格這麽說別人。


    我向小串姊告別後,便離開了圖書室。


    2 你聽過關於誠實村和說謊村的機智問答嗎?我隻是先問問,這個問答很有名,我想沒有人不知道吧!不過為了萬一,我還是先說明一下那是這樣的機智問答:就像人這個漢字ー樣,有一條路在半途中分岐,形成雙岔路。而這兩條岔路,其中一條會通往誠實村,其中一條會通往說謊村。有一個年輕人站在岔路上,他是誠實村或說謊村其中之一的居民。誠實村的村人隻會說實話、而說謊村的村人隻會說謊話。現在,你想要到誠實村去,對於站在岔路上的年輕人你隻能提出一個問題,為了知道哪條路才會通往誠實村,你應該要提什麽問題才對呢?就是這種機智問答。嗯,雖說是機智問答,但大致上也含有理論學的因素,隻要思考一下就能馬上得出答案,但這裏最重要的,不是問題的答案。


    我們都知道誠實村的村人。


    但說謊村的村人們,是怎樣的一群人呢?


    他們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這個問題的解答,就在ufo研究社。


    從設有圖書室的南校舍走一段路,到社團大樓的二樓,最盡頭的那間房間。那裏就是ufo研究社的社辦。我喊著「串中弔士,打擾了——」地打完招呼後,就打開門。


    那一瞬間,我想我注定失敗了。


    啊,是啊。


    不管小串姊多麽替我留心注意,但隻要蘿莉學姊不是一個人待在社辦裏的話,就毫無意義吧!就算我被虐的興趣再嚴重也還沒有到會在別人麵前告白的程度。


    ufo研的成員數有三人(順帶一提,我是非研究員),社辦內現在有那三人之中的兩人,被我叫蘿莉學姊的童野黑理(kurori)學姊(三年級、十五歲),和崖村牢彌學長(三年級、十五歲),再加上社長的小串姊——串中小串(三年級、十五歲),就是ufo研究社。


    全部都是三年級生。


    沒有一年級或二年級。嗯,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快要過完上旬,一般來說,三年級生應該早就引退不再出現在社團裏了,但對於這個除了召喚紳士味十足的外星人之外,主要活動就是待在社辦裏聊天的ufo研究社而言,那個常理是不通用的。嗯,以現在的情況而言,這個ufo研究社在三年級生引退的同時,也就是廢社的時候吧!


    「大家好——打擾囉!」


    我努力開朗有朝氣地踏入社辦內。


    兩位學長姊……蘿莉學姊和崖村學長的反應一如往常,剛好相反。


    「喲!串中小弟,最近幾乎沒看到你嘛?你這混帳!」


    粗魯的口吻,當中卻充滿了親密之情到令人有些困擾地步的招呼,是崖村學長的台詞。盡管三年級的學生擁有好體格沒什麽稀奇,但他那修長的四肢及高大身材還是令人有些難以置信。狹窄的社辦容納他似乎有些困難。雖然穿著上總園學園的男生製服,但製服到處破破爛爛的,可以想見他的私生活多混亂。


    相對地(其實也沒什麽真正的對比),說到蘿莉學姊。


    「請進啊,弔士同學!歡迎你來,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呢!」


    像這樣嘴上說著歡迎的台詞,


    卻瞥也不瞥我這邊一眼,目光直盯在超自然雜誌上。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她身上散發著:真礙事,來這裏做什麽,快點滾出去……的氣息。


    沒錯,童野黑理。


    她是說謊村的居民。


    從小時候開始就下定決心隻說謊話,直到十五歲的現在,她還一直貫徹著這份信念。我經由小串姊和蘿莉學姊不過認識半年,但在這半年內,我從沒聽她說過真話。小串姊把這件事當作是小小的驚喜,和蘿莉學姊初次見麵就在沒有事先告知我這項訊息的情況下,因此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記錯蘿莉學姊的本名。這樣的她身為現代的國中生,無法進行普通日常會話,理所當然被歸為奇人三人眾的其中一人。


    而奇人三人眾的最後ー人,不用說,就是站在這裏的崖村學長,但這個人並不是誠實村的居民。他的個性十分直爽沒有心機,這樣說來好像是沒什麽缺點,嗯,不過呢,崖村學長的為人和「正直」這兩個字還相差甚遠。他是這一帶最有錢人家的兒子,性格相當放蕩不羈。


    而且崖村學長還身為個人學生會(一個人擔任所有職務),從ー年級起就統治著整間學園,直到數個月前才引退。他那手臂上纏著五、六層臂章、昂首闊步走在走廊上的英姿真的讓人印象深刻。幸好,即便是那樣有缺失的性格,崖村學長在工作方麵上表現仍然十分


    優秀,期間也沒有發生什麽大問題,所以任期直到最後一年才結束。嗯,雖然聽說他還是會囉哩叭嗦地插嘴現在的學生會事務(已回複到平常的組織),但基本上現在的崖村學長隻是ufo研究社的一名研究員。


    嗯,如果蘿莉學姊是銀將,那崖村學長就是飛車吧?


    那麽,桂馬的小串姊身為社長,率領著那兩個人。


    就是這樣的組織。


    小串姊高於崖村學長之上的話,低年級的圖書委員就不能插手管姊姊的事。而小串姊本人完全沒想過那種事吧……總之她是天生的。


    「別站在那種地方,坐下來吧!對了,你就坐在這裏吧。」


    蘿莉學姊並不是拉出靠在牆壁上的折疊椅,而是站起來讓出她自己的椅子。她有些親切過頭,但因為知道那都是謊話,反而更讓人覺得可怕。她打算在我要坐下去時,把椅子往後拉開吧。


    沒錯,蘿莉學姊非常地討厭我。盡管我為學姊著迷不已,學姊卻對我厭煩不已(文字遊戲等級二)。總之,就是有時候會言語帶剌地對我說話,或者完全無視於我。完全的口是心非,反而更恐怖。


    她是個充滿魅力卻也充滿謎團的學姊。


    「怎麽了?不坐嗎?」


    「不了,我要站著。」


    「嘖。」


    她咂舌了。


    我覺得她直接賞我耳光還舒服些。


    「對了,為了弔士同學,我去買罐果汁吧。你要等我回來喔!」


    話一說完,還沒來得及阻止她,蘿莉學姊就走出了社辦。隻是要出去買罐果汁,卻帶著書包和一切私人物品一起走掉,她到底是打算到哪裏的自動販賣機去啊?而且這間社辦裏就有一台小冰箱,當下找果汁的話裏麵就有吧!


    思考這件事的我也很無聊。


    全部都是謊言。


    可是,她討厭我到一看見我就逃跑……真讓人興奮不已啊。


    「咕哇哈哈哈哈哈!」


    崖村學長像個少年漫畫裏的壞人角色發出怪笑。該說是劇院型人物嗎?這個學長很愛表演。


    嗯……本來是為了蘿莉學姊才來的,卻變成和崖村學長兩人單獨相處……計劃與現實未免也差太多了。


    感覺上就像要去見天使卻遇見了天狗。


    文字很相像,實際上卻完全不一樣。


    「你和童野還是ー樣感情不好呢!」


    「不,我覺得並不是感情不好這個程度……」


    話說回來,我們之間根本連可以變得更差的交情都沒有。


    就連對話也沒有成立。


    嗯,能夠和蘿莉學姊達成對話的人,實際上就隻有小串姊和崖村學長吧?但這兩個人都是屬於不會仔細聽別人說話的人,就這方麵來說,也可以說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是沒有成立吧。


    蘿莉學姊是很孤獨的。


    這一點也引起我的興趣。


    我情不自禁想對孤獨的女孩伸出雙手……我情不自禁想對孤獨的女孩伸出雙手!


    ……我還真是個好人,倒不如說,隻不過是個變態的思維罷了。


    「別在意啦!因為那家夥很喜歡社長啊!非常羨慕又嫉妒身為社長弟弟的你。」


    「是那樣子嗎?」


    從學生會長時代開始,崖村學長就稱呼小串姊為社長,那代表了她是ufo研究社社長的意思。但我覺得對一個學生會長而言,有個能叫社長的對象這件事很有趣,便暫時興致勃勃地觀察下去。


    「可是相信那種崖村說法的話,蘿莉學姊就變成了百合學姊。」


    「國中生嘛,很可愛吧?」


    「嗯——」


    嗯,的確是一個萌點。


    我也曾經想過是不是那樣呢。


    她嫉妒我、嗎?


    「說實話,我今天是來向蘿莉學姊告白的。」


    「啊?向她告白你犯下的罪行嗎?」


    「不,是愛的告白。」


    「喔。」


    崖村學長露出ー副沒什麽大不了的表情。真不愧是擁有同時和八位女性交往謠言的傳奇人物,對於這種程度的意外事件,竟然沒有任何動搖。隻是對蘿莉學姊告白的話,無法對和平的日常生活產生動搖嗎?


    總覺得啊……


    「不過啊,你應該多少知道童野她討厭你吧?如果是我,被那麽可怕的女人討厭的話,絕對不會靠近這間社辦。」


    「嗯——她討厭我這件事,很好啊!雖然困難度的確很高。」


    「啊?」


    「學長,你看少女漫畫嗎?」


    我開始在社辦裏走動,走到牆邊的書架前麵後,對崖村學長開口說道。


    「女主角會和她最初所討厭的男生一起迎接快樂結局這種故事,是少女漫畫中我最愛的類型。」


    「什麽最初,我覺得你大概會被童野討厭到死為止吧!」


    「不不,臨死之前,蘿莉學姊會羞答答、麵紅耳赤地對我說『……最討厭你了』,說出她人生最後一個謊言——」


    「你漫畫看太多了。」


    現實中才沒有那種事……崖村學長這麽說道。


    「那有什麽不好呢?如果發生了現實生活中不可能會有的事,那就表示打破了平靜的日常生活——也就等於對這個太過理所當然的世界中,投下了一枚激起波紋的石子啊!」


    「你說的話還真天真呢!你也有一年級小鬼頭會有的特質嘛,串中小弟。不,算是有點早熟吧?說什麽如果做出不同於ー般常理的事,就有可能會發生某些事情這種話。」


    「就是那樣沒錯。」


    「真是的,這家夥是個令人吃驚的阿基裏斯腱。你也站在被女人心玩弄的我的青梅竹馬的立場想想吧!」


    「不不,我不討厭蘿莉學姊,喜歡她這件事情是真的喔!」


    沒錯。


    蘿莉學姊和崖村學長兩人是青梅竹馬的關係。聽說兩方雙親的感情也很好,從嬰兒時期開始就一起成長。不管是青梅竹馬還是什麽,那都猶如是少女漫畫的情節。先不論「蘿莉學姊嫉妒我」這個崖村說法的真偽,至少我是很嫉妒崖村學長的。真好哪!小的時候應該有一起洗澡過吧?不,搞不好就連現在……(思想暴走中)


    「想要逗弄喜歡女生的心情我也常有,你的情況就是


    這樣吧!感覺上是因為被她討厭才會想逗弄她?因為對方的反應很有趣。」


    「討厭啦!我才不是那麽壞心眼的人呢。」


    「你已經悄悄地失敗了。」


    崖村學長說道。


    「既然失敗了,行為就做得讓人明白你已經失敗了。像我及童野,或者是……像二年級的病院阪一樣。那麽一來才會融入這個社會中。雖然我不知道你打算披著什麽樣的麵具——但你言語上的糖衣包裝過頭了。」


    「真是過高的評價呢。」


    不,是過分的評價吧?


    多少覺得他隻是在說我壞話。


    「不過,我隻是對所謂的預定論感到很苦惱而已。是個厭倦和平日常生活、喜歡刺激的人。喔,這樣子的說法,感覺很帥氣呢!」


    「喜歡刺激的人嗎?」


    崖村學長笑著,像是嘲笑的笑容。自小從父親身上學到帝王學說的他,即便隻有十五歲,卻已經很習慣輕視他人。


    「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有個家夥也說過相同的話。」


    「什麽?」


    不像小串姊會在腦海中自行人物設定,我是真的知道崖村學長有過留學經驗(聽說小學生時代住在國外),但他突然提起是想要說什麽呢?


    「那家夥在轉眼之間就引起一個莫名奇妙的事件,然後下落不明。雖然隻是小學生,卻也是個是通緝犯。那種家夥不隻一兩個。因為我知道那種正牌貨——所以,對於你說的話我非常不以為然喔,串中小弟。」


    「……」


    「你是個失敗的冒牌貨。」


    「所以——」崖村學長又說。


    「不要太過欺負童野。」


    「……我並沒有那種打算喔。」


    唉呀,我是想要告白,沒想到卻被說成是欺負。小串姊是個過度保護的姊姊,連崖村學長也是個過度保護的青梅竹馬。嗯,照這情形看來,放棄對蘿莉學姊告白比較好吧!要告白的話,也要改天才行。不應該和前個人學生會、崖村牢彌成為敵人。


    『遺以為是飛車,看來是金將呢。」


    「啊?」


    「不,是指形象啦!崖村學長給人的形象。順便說一聲,小串姊是桂馬、蘿莉學姊是銀將。」


    「喔——順便說一下,你又是什麽呢?」


    「嗯…」


    沒有想過呢。


    我思考了一會。


    「是王將……吧!」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在目前為止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對我說出這麽多次「喂」。崖村學長以錯愕的口氣繼續說道。


    「為什麽你這家夥這麽當然地以主將自居啊?混帳家夥。」


    「不,不是指位置,是指棋子動向的問題喔!我才沒有厚臉皮到要以主將自居。王將能夠全方位地移動,但可以說幾乎都是為了逃跑而設的走向吧……再者,根本沒有聽說過以王將就將軍的例子吧?」


    「嗯?啊……是啊。」


    「對此也可以有這種說法。」


    我說道。


    「對於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類而言,自己的王應該要是自己才對。」


    「……那麽你至少謙虛一點,說自己是玉將吧?」


    「我不太了解王將和玉將的差別。」


    隻是讀過小學生取向的初學者書藉,是不會明白的。但經他這麽一說我很在意,有機會的話就問問看病院阪學姊吧。


    「嗯,將棋的話題怎樣都好啦。說話回來,談談你姊姊的事吧!都已經快要五點了那家夥還沒來,你知道她有什麽事嗎?剛才傳了簡訊給她,但她沒有回。」


    「哈哈哈!我知道,可是不告訴你。」


    「你說什麽?混帳家夥。」


    崖村學長的氣息瞬間變得十分危險。那當中完全感覺不出親密之情……但那種事沒什麽好值得驚訝的。我先暫時相信剛才的崖村說吧!既然如此,那崖村學長就剛好是完全相反。崖村學長為社長小串姊神魂顛倒,所以對於小串姊親生弟弟的我,才會相當照顧。不然的話,我不認為像崖村學長那樣的人會搭理我這種「失敗的冒牌貨」。嗯,不過他這一點也算是直率吧!是個容易了解的人。不過,既然崖村學長保護了蘿莉學姊免於我的傷害,那我也得保護小串姊免於崖村學長的傷害。


    嗯,就算不是如此我也會保護姊姊。


    「我那麽重要的碧琪公主,才不可能交給像崖村學長你這種『過時高校漫畫裏飛機頭形象的壞學生』的人呢。」


    「誰是飛機頭壞學生啊?我是小鬼頭老大那ー種吧!我要開獨唱會了喔,你這混帳。」


    「但是,據說和八個女生同時交往,其中一個還是有夫之婦,不想讓有這種傳言的崖村學長靠近姊姊,身為弟弟那是理所當然的吧!」


    「那個本來就隻是謠言,而且什麽有夫之婦,那根本是你剛才自己捏造出來的情節吧。」


    「先不說是不是開玩笑,我倒覺得那是不遠的未來呢!一定是我說過我打算向蘿莉學姊告白後,你才會太過在意我說的話而已。大概還剩下十分鍾吧?我差不多要走了,看你還想閑聊什麽就盡管說吧!」


    「什麽啊,我可沒有想趕你走喔!」


    「因為沒有蘿莉學姊的ufo研究室,隻是個危險物展示場而已啊。在還沒有受傷之前,容我先行告退吧!」


    所謂的危險物展示場,並不是指崖村學長而作出的比喻,隻是一句描述現況的老實答案。現在我背部靠著的塑膠架上,陳放著眾多讓人覺得有點不妙的物品。具體來說,有刀子、藥品、束縛工具等等……種種我覺得隻是為了解剖紳士外星人而收集的危險物品,都是崖村學長砸下大筆金錢捜集並引以為傲的收藏品。若是某個應該就職某種職業的人要找東西的話,有可能馬上就找得到吧。而那些收藏品的數量,他們曾經有試著數過,但卻多到讓人數到一半就放棄了。若說這樣像是ufo研應有的樣子,那擁有這些設備也算正常吧?但是崖村學長收集這些東西並不是為了ufo或者是外星人,而是為了小串姊,而小串姊有自己的想法,她會進入ufo研的理由是因為她從國中入學那時起,就很迷科幻小說這樣膚淺(lowbrows,科幻小說的專門用語)的動機,實際上對於那種神祕現象有興趣的人,成員中好像就隻有蘿莉學姊……就連那個蘿莉學姊,似乎入社的主要目標也是小串姊。這個ufo研真的是空有架子哪!


    眾多收納在架子上、沒什麽在管理的危險物品裏,有些東西真的會讓我不寒而栗。


    「這樣好嗎?你心愛的小串姊會和我兩人單獨相處喔!」


    「用不著我擔心,小串姊是不會對崖村學長動心的。」


    我斷然說道。


    崖村學長「嗚」地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崖村學長還真少見。對於身為最強國三生的崖村學長而言,小串姊一定就是他的弱點。


    「小串姊會對崖村學長動心的機率,就如同是文學上的機率。」


    「是天文學上的機率吧?文學上的機率是多少啊?」


    「……」


    我並非沒有考慮過文學上機率的例子,但崖村學長的吐槽是莫名認真的質問口氣,讓我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所以我放棄再繼續聊這個話題(放棄比較好吧)。


    「因為那個人生性自由啊,也因此,是個天生的支配者。」


    然後結束對話。


    「……也是啦。」


    崖村學長以諷剌的語調說道。


    「我和童野或許都無法贏得過她吧……若論到可以和你姊姊互相匹敵的人呢,這所學校裏果然就隻有病院阪吧!」


    「


    崖村學長……很常提起病院阪學姊呢。」


    「嗯?啊,因為那家夥是在日本除了我之外很少能看見的正牌貨,大概就隻有那家夥了。在將棋上來說,正是飛車角行吧?」


    「……」


    啊,這樣子啊。


    這件事情怎麽會到現在都沒有想到呢?因為崖村學長是三年級、病院阪學姊是二年級,當崖村學長擔任個人學生會的時候,會對學校第一問題學生的病院阪學姊,投注了比常人還強烈的注意也不足為奇。如果小串姊、崖村學長、蘿莉學姊是奇人三人眾,那病院阪學姊就是孤獨奇人了呢。


    不過這時提起病院阪學姊的話題,崖村學長的反應倒是相當好呢。對了,既然我已經遭到蘿莉學姊的封鎖,不過也不可能會對崖村學長告白啊(嗯,如果崖村學長說『本大爺是bl小說取向』的話,那就另當別論),有必要改變告白的對象。那這個人如何呢?病院阪學姊的話,出乎意料是個盲點呢。嗯……


    「怎麽?你在動什麽歪腦筋嗎?是的話讓我參一腳吧。」


    「不……並不是的。」


    我和病院阪學姊感情很好,甚至還是一起下將棋的夥伴,這件事我也沒有告訴過小串姊,崖村學長也不可能會知道。應該是說,現在應該還沒有任何人知道。由於病院阪學姊是那樣的人,隻要我不說出去,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吧。雖然我並不覺得這是一件需要如此保密的事。


    「那麽,改天見。」


    可是,崖村學長、小串姊和蘿莉學姊不準備升學考試好嗎?我心裏邊思考著(因為我還是一年級,所以對那方麵的規定不太了解,但就算是私立中的名門學校,也不是完全可以自動升上去的吧,然後向崖村學長寒暄告別,就離開ufo研的社辦。


    一走出門,蘿莉學姊就站在門邊。


    「嗚哇!」


    嚇了我一跳。


    啊,原來如此,說「要去買果汁」這件事是謊話,所以蘿莉學姊也不是故意要站在走廊上偷聽我們的對話吧?但那樣的話,她搞不好也聽見我打算向她告白的事。我才想著這件事,蘿莉學姊就不出所料地問


    「弔士同學,你討厭我嗎?」


    疑問句又奇妙地是個謊話。


    設定角色也真辛苦。


    好像在這裏直接告白的話也沒關係,但考慮到崖村學長就在隔一扇門的後麵,我想還是謹慎一點好了。我決定以疑問句回答她的疑問句來逃離現場。


    「蘿莉學姊討厭我嗎?」


    「沒有喔?」


    蘿莉學姊一臉不快地邊點頭邊說道。


    「我最喜歡想你這樣的人了。」


    「……」


    嗯——


    盡管知道那是謊言,但聽到後還是很開心呢!而且她還是以美妙的嗓音對我說話。讓我想以脫兔之姿迅速錄音呢(日文脫兔《datto》和dat是有關係的。順帶一提,dat是「digital audio tape recorder」的簡稱,也就是所謂的錄音機。「我想要迅速錄音」是個含有雙重意義的文字遊戲,但dat這個字在平常生活中已不再常用,所以需要如此冗長的說明,並對自己嚴格打分數、文字遊戲等級一)!


    不過,真的被她討厭了。


    更加讓人覺得清新愉快哪!


    「如果弔士同學喜歡我的話,那我們就是兩情相悅,請務必一起交往吧!我們倆從今天開始就是情侶了。能請你六點之前到學校旁邊的公園等我嗎?社團活動結束後我就會馬上過去。」


    「好,我很樂意。」


    當然,不管我多麽地喜歡蘿莉學姊,我們也不會兩情相悅,也不會成為情侶,等到以社團活動為名義而消磨時間的閑扯結束後,蘿莉學姊也不會靠近學校旁邊的公園吧。不過我還是爽快地點頭了。能夠享受女性的謊言,感覺上真是紳士呢!真是太紳士太紳士了!


    「那麽,改天見。」


    「嗯。我們不會再見麵了。」


    總是隻說謊話的她,在瞬間說出了一句矛盾的話,但我還是從那句謊言中,得知蘿莉學姊似乎認為還會再見到我,這讓我有點開心。


    收集起微小的幸福吧。


    「那時候請務必帶伽島同學來喔!」


    「……」


    譯:身為社長弟弟的你會來這裏也是無可奈何,但隻有伽島同學絕對不要帶她過來。


    關於不夜子同學,比起討厭,倒不如說隻是感到棘手而已吧……嗯,這一點不夜子同學她也是一樣,兩個人都一樣。在這種場合下,還思考著我就遵照蘿莉學姊所說明天把不夜子同學帶來吧的自己,搞不好真的是個壞心眼、又喜歡看見討厭對象反應的人也說不定。但也不覺得會因為那些事情,日常生活就會有所變化。


    無論如何,一成不變的話還是一成不變。


    「是叫做……不進化的銀反而才是好棋吧!」


    「咦?」


    「不,沒什麽。」


    請你保持著那樣的你吧!這句話太過裝模作樣我實在說不出口,便離開社團大樓,踩著腳步前進。目的地是北校舍三樓,病院阪迷路學姊應該會在的音樂教室。


    3


    關於病院阪學姊的謠言和傳說剛入學的時候就聽過不少。聽到崖村學長說到關於病院阪學姊的話讓我心頭一驚,那表示那些傳說幾乎都是真實故事。如果那些事是真的,病院阪學姊的確是個孤獨奇人。不,她並不是用那個形容詞就能一筆描摹的。說她是上總園學園最大的禁忌,我也點頭讚同。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我就不能不靠近她。那就好比是神指派給我的一種義務。幸好對方是個名人-關於她什麽時候在哪裏做什麽事-隻要她在學園內就能馬上掌握。用不著問崖村學長,病院阪學姊放學後一定都待在音樂教室。我第一次和病院阪學姊接觸是在九月的第而個禮拜三,她也是在音樂教室。今天也是一樣吧?畢竟她是管樂社的社員啊。


    「病院阪學姊,你好——啊!」


    我也不是刻意想改變形象,才在開朗地打著招呼同時脫下鞋子,走進音樂教室的門扉。與其說應驗猜想,倒不如說是如同預定地病院阪學姊就在裏頭。病院阪迷路(二年級、十三歲)——是個穿著男生製服的少女。穿著男生製服的少女。穿著男生製服的少女!光是這一點她就已經十分脫離常軌,但身上那件男生製服還是改長的外套,這更讓人驚訝。和崖村學長身上那件傷痕累累的破爛製服和粗野的製服十分有得比,但穿的人是個女孩子這件事有著反差的驚艷感。當然她是徹徹底底的違反校規,但似乎沒有一個教職員站出來向她提出警告。也就是說,所有人都不想和病院阪學姊扯上關係。


    不過很適合。比起學校指定的水手服(大概)還要適合得多。說她是男裝麗人,但臉蛋還稍嫌幼稚,體型也太過女孩子,那種不協調感或者說是錯亂感,正詮釋出病院阪迷路這個人的個性。


    嗯,從外表看來,這個人是很不正常的吧。


    光憑謠言(傳說)的話,關於她服裝這件事,隻會覺得她是個古怪的人,但實際見麵後,每次看到她都會帶給別人不同的新鮮感。出乎意料地,如果我也試著穿水手服的話,感覺上或許會發生什麽事、或某件事會產生變化喔。嗯,下次向小串姊借借看吧!比起故意忘記帶便當那種事,這也許是個撼動日常生活的好方法。


    病院阪學姊對於我的招呼,露出那種「嗨!串中同學,一如往常的好精神啊,我最喜歡有精神的人了!」的表情看著我。我判斷她那是允許我進入室內,便伸手向後關起門,走向病院阪學姊身邊。


    我不用獲得其他社員的許可。


    因為沒有其他社員。


    病院阪迷路是僅隻一人的管樂社社員。如果ufo研的主要活動是放學後閑扯,那管樂社的主要活動就是病院阪學姊一邊聽著古典音樂cd,一邊隨興地彈奏喜歡的樂器。說是隨性,倒不如說是非常非常隨心所欲的感覺吧!就連指導老師都不會來,就更是如此了。


    但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應該說,二年前以前的上總園學園管樂社,也算是相當厲害,更明白點的說法,是在知名全國大賽中的常勝軍。上總園是以讀書為主的升學學校,比起運動社團來說,投注更多心力在文化社團上也是理所當然的,而當中管樂社更是上總園學園的榮耀之一。


    而那份榮耀在二年前,隨著病院阪迷路的入社而瓦解。詳細的經過並沒有人說過,但到了六月時就隻剩下病院阪學姊一個人,剩下的社員不僅新入社員、就連所有二、三年級的社員,全部都退了社。唉呀,說得更詳細一點,甚至連指導老師好像那時候起就不再靠近放學後的音樂教室。順帶一提,時間同樣是在六月左右,病院阪學姊所屬的一年b班,除了病院阪學姊以外的所有學生都不再來上學。


    沉默的驅逐令。


    別人會這麽叫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同時,現在的二年級裏有二年z班,通稱病院阪班,是個班上學生就隻有她一人的班級,而這樣的班級會存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被校外人士知道了,或許會成為轟動社會的頭條新聞,但由於學校就是種封閉性組織,至今這件事還沒泄漏出去。對學校方麵的人來說,一定是希望這樣的問題兒童趕快畢業,將責任轉移給高中部。


    關於驅逐令的傳說,我曾經以為隻是人們加油添醋所捏造出來的,但聽見崖村學長告訴我那是事實時,我終於就無法再忍耐下去了。像崖村學長的個人學生會和蘿莉學姊這個說謊村的居民,都已經算是很不尋常了,但病院阪學姊的情況已經超越他們。會變得想接近她也是當然的。


    九月。


    病院阪學姊非常疑惑地看著突然造訪的我。她一副「真是礙眼,快點回去吧!」的表情,一個人繼續吹著樂器(我想是法國號)。即使如此我還是死待著不走,雖然我不知道病院阪學姊打算要做什麽,但她象是在傳達「不要接近我比較明智喔」的訊息一般,把cd(我想是馬勒的第八號降e大調的「千人交響曲」)的音量轉大。


    我不屈不撓。


    由於我有著精神性被虐的興趣,別人越是拒絕我,我就更加鬥誌高昂。或者是更加心醉神迷。等到她允許我進入音樂教室共花了一個禮拜,等到她會聽我說了什麽話又花了一個禮拜、等到她會對我說的話做出反應再多花了一個禮拜。我整個九月都將時間耗費在與病院阪學姊的互動上。當然,並不是那樣子就結束了,過了十月後她記住了我的名字,到了十一月時成為一起下將棋的好朋友,這段時間我付出了相對的辛勞。就如同崖村學長剛才稍微挖苦我的話,我最近沒去ufo研究社是因為從第二學期開學後,我就常常在放學後到音樂教室來。崖村學長稱病院阪學姊為飛車角行,但我認為病院阪學姊出人意料地是個步兵。牢固、堅硬、確實——以及最重要的,無法輕視。將棋時桂若貿然向前,有可能成為步的餌食,不進化的銀反而才是好棋,以這些將棋格言來說的話,沒有步的將棋就是一盤輸棋。


    若是論正牌貨或冒牌貨,那正如崖村學長所說的-病院阪學姊毫無疑問是屬於正牌貨那邊——姑且不論她是好的正牌貨還是壞的正牌貨。


    唉呀,正牌貨沒什麽好壞之分嗎?


    不過說了這麽多,最近和病院阪學姊的關係算是呈現一種較為安定的狀態吧——都成了一起下將棋的朋友,安定已經是理所當然、太過理所當然f。雖然她是個怪人,但接觸後她反而沒有那麽古怪,再這樣下去,好不容易和正牌貨的相遇,就會平靜地成為和平的日常生活。別人常說,不管是多麽不尋常的狀況,隻要習慣了也就隻是平常,但和病院阪學姊的關係會穩定地成為平常這件事,我盡量想避免。今天我會對小串姊和崖村學長,脫口而出很不像我會說的那些真心話和不滿,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不過,真不愧是小串姊。


    她本人應該沒有意識到,而且我是先到蘿莉學姊那邊去。但如果我在這裏對病院阪學姊告白而且她答應了的話,那也可以算是突破和平的日常生活吧。


    真是了不起的不正常。


    「那個,病院阪學姊。」


    我正打算要起頭說話,病院阪學姊就以樂器製止我,順便說一聲今天的樂器是單簧管。從她沒有在放cd這一點來看,她似乎是認真地在練習。由於沒有指導老師,病院阪學姊的樂器全部都是自學。


    如果是想向我告白的話,串中同學,可惜的是你會遭受到失戀的經驗吧,所以我奉勸你還是不要說吧!病院阪學姊以蘊含這些意思的眼光朝我看來。


    嗚哇,被她搶先一步了。


    我明明什麽都還沒說,就被她以眼光拒絕了。


    有被虐興趣的我在一天之中遭到兩次——而且還是連續被甩,這讓我不禁全身顫抖。不過病院阪學姊的洞察力依舊很敏銳哪,居然能看穿我是要做什麽才來音樂教室的。


    「我才不會告白呢。」


    在嘴巴上我還是先否定一下。


    是嗎?病院阪學姊像是想這麽說一般露出冷笑。


    「不過為什麽你會知道呢?」


    聽見我的問題,病院阪學姊收拾起單簧管後(比起練習樂器,更集中心神在和我的對話上這一點,是病院阪學姊體貼的表現。說一件事讓你們參考一下,在病院阪學姊變得比起樂器更優先注意到我時,共花了一個半月),轉過來看向我。


    我已經聽你說過,討厭和平日常生活的串中同學會頻繁地到我待的音樂教室來的理由。那麽一來,很簡單就能推想,你想要讓我和你漸漸趨穩定的關係進展到新的局麵吧?而所謂的新的局麵,一般想到的就是戀愛關係吧。雖然我的穿著是這樣你又是女生臉蛋,但畢竟還是女人和男人啊,這是最單純又最容易了解的關係吧。第二單純又容易了解的,就是敵對關係,但我也不認為你有討厭我到想要發展成那種關係,也不認為你想將我們的關係逼到險境。正當我斷斷續續地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串中同學就剛好以像下定某種決心的姿態出現了。因此為了預防萬一,我才覺得應該要先發製人——病院阪學姊作出像是在如此訴說的表情。


    哇……果然被這個人給徹底看穿了呢。


    大家往往都會將注意力放在那些扮男裝或者是驅逐令等等能清楚看見的地力上,但我想病院阪學姊最突出的特點是這份洞察力。這是經過兩個月的相處後我現在所得出來的結論。


    「我認輸了。」


    我幹脆地投降。


    「在將棋上會五連敗也是不無道理的呢。」


    好不容易交情變好了,當好朋友不是很好嗎?我想你應該知道吧,我隻有你這個朋友而已喔。病院阪學姊如是說的瞇起眼睛,然後又像是補充地露出微笑:嗯,到了明年或許我會願意考慮一下那種事吧。


    補充的部分是開玩笑的吧。真是任性的想法。病院阪學姊看來真不像是個會和戀愛有緣份的人呢。因為病院阪學姊一個人就已經是完美的集合體。所以才會是一個盲點,但盲點終歸是盲點。


    不過,朋友嗎?


    既然由病院阪學姊本人表現出那種意思,看來我和病院阪學姊果然是朋友。像我這樣的人,她願意把我當作朋友,真是非常令人感激的一件事。


    串中同學,接下來要做什麽?總之先來下盤將棋吧?病院阪學姊像是在這麽訴說般,指著放在音樂教室角落裏、和室內氣氛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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