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雖然不知道對方意圖幾何,但程傾願意陪他演上一段。手機被貼在麵頜,他同樣聲音隱隱含笑地喊哥哥,說:“嗯,回來了。” “聽說你剛買了新房,現在住進去了嗎?” 岑遠當然會知道,但他也當然不會是現在才知道,偏偏卻要放在現在才堂而皇之地問出口。 “住進去了。”程傾同他一起裝傻充愣,等待著他的下文,“就是大的有點空。” 岑遠低低地笑,仍然同他打著馬虎眼,問:“那你什麽時候搬回來?我提前吩咐阿姨準備一桌你愛吃的。” “哥哥。”程傾撒嬌一般地質問,“難道我不搬回去,就吃不到阿姨做的菜了嗎?” 相互踢皮球的對話,在程傾暗諷起對方先前借著阿姨詐他一事,以此示意他如若再不表明來意便要撕破臉皮後終於劃上終止。 “當然吃得到。”岑遠說。 程傾從善如流,嘟囔著跟話問道:“是嗎?” “放心,我不是你。”岑遠語氣裏的笑意稍收,一語雙關地說,“辦事不讓人省心。” 商人對於協議不會突然變卦,出爾反爾。當然,除非是從最開始就存在漏洞可鑽的協議。 “給你打電話,隻是忽然想問你一個問題。”岑遠的聲音似乎遠了些,仿佛接下來的問題居然也會令他有些難以麵對,“你究竟有感情嗎?” 這可不像是個岑遠會問的問題。 因為如果隻是這樣,那麽的確符合岑遠一向透過表象直入內裏的言辭,也是岑遠能夠通過孤兒院那件事以及其它推斷得出的結論。 可是後麵還跟著一句:“對楚知鈺。” 但程傾偏偏聽得出,這的確就是岑遠的目的。 “程傾。”他沒有回應的短短幾秒,岑遠命令的語氣甚至更溫柔,“怎麽不說話。” 他嗅到了鴻門宴的味道。 可是他這時的敏銳沒有用處,因為岑遠關切的威脅很快傳來:“是在巴黎參加活動太累了嗎,明明和sally打過招呼,她給你安排的工作量怎麽那麽大。” sally是程傾前天才剛在巴黎見過,對他誇不絕口的四家高奢品牌創始人。拿下這個全球代言,他的地位便徹底穩固了。 “哥哥,我不喜歡他。” 程傾的目光越來越冷,卻是突然莞爾,語氣溫柔作哄地說:“我隻喜歡你,你知道的。” 作者有話說: 你們有錢人真會玩第六十七章 66 不單純情人 雖然時間已入初冬,但午後的陽光卻還是有些刺眼。會客室的落地窗拉起了一層薄薄的紗簾,模糊的暈亮打在茶幾的玻璃上,看得久了視野似乎也變得些許朦朧。 而在這種柔和光線鋪墊的場景之中,室內回蕩的男人低沉平和的嗓音也似乎更有些溫存。 “嗯,我還在公司忙。” “你先去休息吧。” “好。” 揚聲器被關上,這通電話對麵的聲音卻是聽不太出,楚知鈺隻知道自己男友和前任的調情在沒幾句後終止。 而方才傳出程傾聲音的手機,此刻被大搖大擺地攤放在了茶幾上,像在作著什麽無聲的炫耀。他的視線也在其上凝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幾秒後,楚知鈺才靜靜地抬起眸,聲音也很平靜,問:“岑總這是什麽意思?” 岑遠好整以暇地看向他,神情姿態都像是個溫和的長輩,好像方才當麵有意撥通的電話不過是個與楚知鈺無關的插曲,過去便也過去。 他手中舉著的茶杯冒著蒸騰的熱氣,慢慢攀升的細小水珠被光打得清晰。半晌,岑遠緩緩開口說道:“嚐嚐,你父親之前送我的都勻毛尖。” 見楚知鈺不動,他也不作怪罪,隻將茶杯抬高自己淺品一口,繼而說:“我記得,我好像沒向你父親告知這件事。” 言下之意明顯。 楚知鈺淡聲回道:“錯了就是錯了。” 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 相比岑遠,程傾的確更懂楚知鈺的行事準則。因為今天的他,無關乎任何外界壓力,就是自發來向岑遠道歉的。 隻是楚知鈺進門,才剛表明今日來意,他的致歉便被岑遠示意打斷,接著便親眼目睹對方撥通了程傾的電話。 雖然在楚知鈺出現在他公司便大抵清楚,但聽到對方這句清白的答複以確認,岑遠的確仍有著一瞬愕然於他的人品,但也不會為此改變太多態度。 不是端長輩的架子壓人,他真心實意地勸了他一句,隻是對方會不會將此當作來自對手的諷刺就不得而知了:“學會放手也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希望你不會因為一次的真心錯付就對愛情失去憧憬。” 在青春年華裏失戀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當然。”岑遠將茶杯放下,繼而說,“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謝謝。”楚知鈺再一次地向他點頭致歉,“今天上門打擾,我是為了插足你和他之間的感情,和上次對你出手以及說出的話而道歉。” 整體交談的氛圍輕鬆平和,起碼表麵是那樣。 因為下一句,楚知鈺便輕描淡寫地將界限劃開,好像沒被方才電話中程傾的言語影響分毫:“不過你好像誤會了些什麽。他已經向你提出分手是事實,那也並不意味著我會放手,我和他到底如何是我們之間的事。” 岑遠知道,程傾的騙人手段實在不容小覷,畢竟自己都能被蒙在鼓裏五年,何況是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 但瞧見對方情深不悔的模樣,他實在難以忍住輕嗤,唇角也抬上些嘲諷的弧度,說:“你們?” 沒人會喜歡自己的所有物被覬覦。 還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覬覦。 “他是騙過我,我也不會再對他單聽單信。”楚知鈺同他交接的目光冷清,卻明白地宣告了維護之意,“可我也不會隨意聽信你的挑撥。你真以為我聽不出,你剛剛是在威脅他嗎?” 一葉障目,愚蠢。 看來少有的一次好心,的確被當成了宣告主權。雖然岑遠也並不否認,自己確實也不是完全的好心。 他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帶上些審視的味道,說:“看來我們沒什麽再好談的了。但你的歉意我收下,以後不用再提。” 爭奪配偶作為動物本能簡直天經地義。 而他本就壓楚知鈺幾頭,岑遠不喜歡對方因承認虧欠反倒顯得清高。何況照著楚知鈺的那套理論,自己很快就要成為程傾再次“紅杏出牆”的對象。 岑遠起身,示意一旁門邊等候的秘書送客,錯過楚知鈺身側時突然地停下腳步。虛虛地別過些臉,說:“順帶一提,你應該知道我之前的確對你有些意思。所以程傾先前,也不隻會是我一個單純的情人。” 他是看在同楚知鈺父輩的交情上友情附贈了一句,希望對方能夠早些幡然醒悟,也是希望他不再礙事。 隻是岑遠同樣不想告知他真相,讓程傾勢利的把柄被自己的情敵捕捉,所以才采取了這種方式加以引導。 至於對方是否會像最初的他一樣解讀自己同程傾的這段關係,以為程傾的接近不過是場對他的蓄意報複,接著便會對程傾惱羞成怒,那就不在岑遠的考慮範圍之中了。 畢竟自己的小雀那麽聰明,遭遇了危險一定是會回巢尋求庇護的。 想及此處,岑遠平直的唇角微微一勾。 而楚知鈺還保持著原有姿勢坐著,似乎對於這番言論毫無觸動。隻是他疊放的手細微地蜷了蜷,關節處發出幾聲隻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脆響。 從會客室中出去,岑遠從助理手上接過文件夾,邊往辦公室走回邊開始審閱。 “岑總。需要通知投資開發和規劃設計那邊過來,讓會議繼續嗎?”助理跟在他的身後詢問道。 岑遠搖頭,將文件放回助理手上:“去跟秘書部說準備茶點備客。” “可......”助理疑惑王總不是明天下午來訪,怎麽還有客來,生怕是上司記錯了時間。隻是想到對方的說一不二以及從未出現過差錯的工作,又應聲下去了,“好的。” 回到辦公室,岑遠沒再進行已經因楚知鈺的到來而積壓手中的工作,而是緩緩在門關踱起了步。隻消一盞茶的功夫,便等到了客來。 屋內才剛傳入些阻攔的熙嚷,門便被推開。 來人走得不急,步伐甚至稱得上是輕緩平穩。隻是岑遠站得離門太近,他一進來,便直直地撞入了正以相迎的臂膀,將身上沾到來自室外的冷氣蹭上了岑遠的外套。 程傾的臉頰和鼻尖被凍得有些發紅,襯得皮膚更白。在岑遠的懷裏抬起臉,他瞪大的眼睛隻有短暫的一瞬詫異,很快便又消失。認清局麵也沒有掙開,反而是乖順地更向裏鑽了鑽。 像是隻偷了腥假裝無辜的貓咪。 “是來興師問罪......”岑遠反著手,用指骨骨節觸摸對方臉頰的溫度,也像是在逗一隻貓咪,語氣輕緩地問,“還是投懷送抱。” 程傾作出一個他想看到的溫和笑臉,用的也是撒嬌的口吻,話卻不同他做戲回旋: “說什麽呢哥哥。” “不是你說想我了,逼著我來看你嗎?” 作者有話說: 小岑:他絕對是來勾引我的。第六十八章 67 戒指 程傾隻是過來確認,岑遠方才究竟是錄了音,還是楚知鈺剛剛正就在岑遠對麵。 而岑遠的一句“興師問罪”,明顯是直接坦白地告知了他,確有其“罪”,並且對方才剛送客不久。 程傾在心裏痛罵一句老狐狸,麵上卻依舊笑容化雪。不經意間別眼看見桌麵攤開的三兩文件,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扭捏躊躇:“哥哥,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是以往一貫看不出破綻的嬌柔作態。 但偏偏哪怕明知是演的,岑遠就愛他的嬌柔作態。 “今天的確很忙。”在望來的滿目眷戀間,岑遠的神情端得依舊淡淡,卻攥住了他垂下袖口中冰涼的手,“不過你來的很巧,我剛好有些餓了。” “想吃什麽?”溫度在摩挲間升溫,岑遠征詢著問他。 程傾隻是深深地回握,勾起一個溫和的笑,說:“都好。” 他們在一起吃了無數頓的飯,但除了在家吃阿姨做的,這是第一次外出時,岑遠帶他去吃的不是一家高檔餐廳。 隻是一家離城區很遠,開在巷子裏破破落落的老餐館。 也開在了程傾前半輩子棲身的孤兒院對麵。 程傾記得,以前自己好像的確曾在閑聊中同岑遠提過,高中的每天中午,他都會跑回來吃一碗清湯寡水的麵。 重遊故地,程傾的心情卻沒有多少變化。 除了物價飛漲後麵更加的清湯寡水,隻飄了兩根青菜葉,這裏的一切都和他上次來時一樣。老板也沒有換人,隻是對方點菜上菜的時候卻有些拘束忐忑。 畢竟像岑遠這樣講究看著就貴的人,卻在一家不幹不淨的店麵,坐在了一張一條腿斷了又被用釘子接起來的木板凳上,確實怎麽看都非常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