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疼痛的餘韻中脫身,程傾咬牙狠踹他一腳,忿忿吼道:“你他媽又突然發什麽瘋?”  多日以來的監禁生涯雖然沒影響程傾太多,但也到底讓他的情緒生出了些變化。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才落到如今這種地步,需要遭受這些。  “我發什麽瘋?”楚知鈺用膝蓋頂住他的小腿,試圖用臂膀將他完全鎮壓,冷冷地問他,“難道我問得不對嗎?!”  楚知鈺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這種姿勢下,程傾像被泡在了酒精裏,反反複複地撲騰著。那點酒味最終點燃了程傾的大腦,讓失衡的心態盡數爆發。  “對!”  程傾麵上爬起冷笑,語速急促地回擊道:“我就是這樣爬他床的,一直都是這麽爬他床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麽?”  不論行哪一步都擁有算計意圖的他,此刻好像隻是為了發泄不滿,一切權衡利弊、計較得失都被他拋諸腦後。  在楚知鈺愈發恨恨的目光下,程傾依然完全不計後果地道:“怎麽了?嗯?這就生氣了?”  微弱、因閃電而忽明忽暗的月色下,楚知鈺被照得麵色更是慘白。他用手去堵程傾的嘴,卻被左右晃開或咬掉。  程傾看見楚知鈺張著嘴,口型像是不斷在說著“別說了”和“閉嘴”,但他不在乎。  楚知鈺最終逮住了程傾的嘴,他不斷地拿另一隻手去尋求一個足矣蓋全的位置,聲音卻仍是不間斷地從指縫間漏出來:  “你知道我跟了他五年,難道就不知道我現在在床上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了嗎?難道你之前不是還喜歡的要死嗎?!”  “夠了!!”楚知鈺目次欲裂地吼道,手上動作乍一看是恨不得要將程傾捂死過去的姿勢。  程傾卻越說越起了勁,楚知鈺捂得太緊,他就一點不留力道地咬楚知鈺的手,活要咬掉一塊肉下來一樣,接著嗚嗚囔囔地繼續:  “楚知鈺.......岑遠說得......一點都沒有錯。”  哪怕是再溫良的人,一旦到達某種地位,何況是像楚知鈺這樣的天之驕子,被他戲耍到了這種地步,又怎麽會不報複他呢?  岑遠提醒過他的,是他沒有放在心上。  如果當初程傾提防了楚知鈺,借著許晟或是其它手段給徐夕景傳達消息,以那些照片作保,自己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進退兩難的地步。  哪怕一直都繞不開這個人,但從程傾口中說出的“岑遠”兩個字,卻還是令楚知鈺本就發熱的大腦急劇升溫。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他:“你說什麽?”  楚知鈺的手下意識收攏成拳,讓程傾的下半張臉重見天日。幾聲嗤笑過後,程傾擺出一副冷淡嘲諷的神情,和當日岑遠如出一轍:  “我說的是什麽你難道會不明白?”  “你裝什麽清高呢?搞得好像很尊重我一樣!為了凸顯自己和岑遠不同?!除了沒捅進來,你和他本質還不是一樣?!”  他激烈的呼吸著:“愛做做,不做滾!!!”  程傾把最後一句吼出來,明明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無謂抗爭地拿膝蓋去頂他的肚子。  他記不清有多久,自己沒有這麽發過脾氣。雖然先前度過的太多年也並沒有什麽氣瘀值得堵塞他的大腦,隻想起原來生氣是件這麽消耗體力的事情。  短短幾句話,無謂抗爭的一段掙紮,就讓他完全地聲嘶力竭了。  他已經不知道楚知鈺在說什麽,在做什麽,隻模糊地知道自己的一切進攻都被輕描淡寫地化開,最後被楚知鈺攏在了懷裏。  程傾倔強地瞪著前方,緊繃的身體還在不斷地顫抖著。直到最終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視野退卻,聽見楚知鈺在同他說話。  那是反反複複的同一句,讓他懷疑那是否真的是在同他講,而不是對方正同自我作著暗示。  和岑遠所做相同把他鎖在這一隅之地的是他,說著和岑遠一樣的狠話告訴他自己不會再被放出去的也是他,讓程傾陷入萬難困境的更是他。  楚知鈺卻說著:“程傾,我不是岑遠。我不是他。”  作者有話說:  兩個可憐的寶寶  【要準備收尾啦 獨美還是怎麽樣的大家什麽想法可以說一下 我是比較偏向獨美的】第八十八章 87 “笨蛋。”  程傾醒來的時候,小雪納瑞窩在他臉側睡得正香,天色也剛是蒙蒙亮。他的頭有些脹,原地靜坐一陣,才翻身下了床。  如果不是窗戶被打開了條縫,雨後獨有的清潤空氣正不斷蕩進來,昨晚楚知鈺的到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現在時間還早,下樓時那名傭人剛開始著手準備早餐,程傾便登上拖鞋去沙灘上繞島遛了一圈。  太陽還沒完全出來,沙灘仍有些濕冷,但他喜歡腳踩在沙子上的踏感,便赤腳提著鞋,走得有些慢。反而是小雪納瑞歡脫地跟著他跑前跑後。  起初程傾還顧忌著它身形嬌小,踩浪的時候可能會被衝走,遛過幾次發現它應該是懼水,根本不往離海近邊去,後麵便也不再牽繩了。  海水的聲音總添寧靜祥和,沿途走過他的心境也越來越平和開闊。  程傾細密地複盤了昨晚所能記憶的所有,接著意識到,握在自己手中的楚知鈺的線好像並沒有完全斷開。因為盛怒之下,對方仍然擁有妥協與安撫。  這也同樣意味著,自己完全可以嚐試繼續使用哄騙那套,讓對方放下戒備心理,帶他從這裏離開。  至於自己昨晚發的那麽一通脾氣,程傾現在自己想來也頗有些意外。但倒不會為此而感到訕訕就是了。  回到房子裏,程傾邊用早餐,邊第一次向蹲在一旁給小雪納瑞清理腳墊的傭人詢問起楚知鈺的房間位置。  傭人的表情有點微妙的詫異,但很快答複他道:“楚先生住在二樓您房間的位置。”  “不過他現在不在。”她很快補充,聊天延長中文就變得有些蹩腳,“雨剛停,和飛機一起走掉了。”  程傾的勺子舉在半空停頓,繼而扭過頭,問:“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傭人搖頭答複他說。  這句不知道,程傾等了將近四天,才在傍晚聽見飛機落地的聲響。  他沒有著急從房間出去,直到聽見有人上樓,又等了等才上去尋楚知鈺。叩過門後,聽見一聲“進”,程傾推開了門。  楚知鈺正坐在一把人體工學椅上,對著平板電腦的鍵盤敲擊,桌麵散落著手提包、紙張、文件,看起來是剛結束一段航程就開始忙碌,掏出隨意一擺的樣子。  可能以為是傭人來送餐,所以他並沒有將注意旁放,抬頭看向他。  “汪!汪汪!”  片刻後,是雪納瑞的叫聲讓楚知鈺意識。程傾挑眉,也和他一同望向聲源,發現身後是不知道怎麽才能做到,艱難爬上最後一級台階的小狗,正向他奔來。  他沒打算帶它上來搗亂的。  程傾對於它的黏人程度新認知到一個層級,轉過臉,發現楚知鈺的視線仍然停駐在自己腳邊,被他扔出門過的雪納瑞也好像並沒有記仇針對他的樣子。  於是抱著和緩關係目的而來的程傾,幹脆借著這條小雪納瑞打開話題:“它居然不怕你。”  藝人的形象管理一向嚴格,所以楚知鈺不太精神的樣子現在看上去卻非常不好。他神色淡淡地抬起眸後,程傾看見他眼底泛著的淡淡烏青,視感倒是少了些先前多日的攻擊性。  “進來。”  楚知鈺用默許態度發給了小狗一張共入通行證。  程傾了然,等狗跟進來反手關門,自覺走到沙發旁坐下,雪納瑞撲著他的小腿直跳,被拎到了他的大腿腿麵上。  順著雪白的毛發撫摸,程傾問道:“它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楚知鈺停頓了一下說,“原本就是送給你的,由你來起。”繼而重新壓下頭看文件,又忍不住跟問:“你連說自己喜歡狗也是假的?”  程傾微愣,很快笑了下:“沒有。”  主要小時候他看有錢人家都養些寵物。而相比於貓這種常見寵物品類,還是狗這種會護主會對主人搖尾巴的更襯他心意。  他記得自己和楚知鈺說喜歡狗,經過提醒,也記起來當初楚知鈺給他看對方家養的一條雪納瑞照片,自己很給麵子地誇讚了很多。  “不過我比較喜歡大型犬。”程傾坦誠也毫不顧忌地告知他,“誇那隻雪納瑞可愛隻是因為是你分享給我看,我說別的好像有點掃興。”  “那你喜歡什麽品種,我再帶一條過來。”楚知鈺很平靜地說。  “杜賓。”程傾想了想,“黑色的。”  楚知鈺說:“好。”  不管怎麽看,他們都不該像是應該和平對話的雙方,可現在他們卻仿若閑談的一來一回著。  程傾突然將話題一轉,直擊彼此之間存在的敏感地帶:“因為我的事情,你休學了麽?”  楚知鈺沉默了一陣,這場對話內裏的毫無意義且不尷不尬便一點點透了出來,須臾便將這間房間裹得密不透風。  程傾側過頭看,發現楚知鈺落在鍵盤上的手並沒有動,眼神也似乎有些發虛。將近半分鍾過去,才聽到了對方遲遲到來的一聲“嗯”,敲擊鍵盤的聲音也再次回歸了。  程傾收回眼,將視線壓低放在自己胸前亂蹭的狗身上,說:“其實我是來和你道歉的。”  沒有一貫的矯揉造作出的委曲求全,他話語直白,聽上去是很真誠的樣子:“雖然說對你真的感到抱歉好像的確有些虛偽,因為我並不為把你攪到我和岑遠緊張混亂的局麵裏後悔,但不管是你、我、岑遠還是事情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又的確不是我的本意。”  “我想這麽多天過去,以你的聰明,冷靜下來是能夠想清楚很多問題的。”  程傾語氣寡淡地敘述著:“比如我究竟喜不喜歡岑遠,又是不是真的想要逃離他的身邊,又比如知道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中間險些翻車,你又被我哄了回來。”  程傾聽見楚知鈺站起來,識趣地等待腳步靠近,直到楚知鈺停在了他的麵前,他才繼續道:“我們的確從相遇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我騙了你,你氣我也是應該的。”程傾說,“但是現在你鎖著我,我走不掉,塵埃落定,我想你也不是打算一輩子都和我生這場氣吧。”  楚知鈺的眉眼依舊冷淡地凝著,他明知道程傾極大可能隻是為了跑掉,想要日複一日的借此令他放鬆警惕,可“一輩子”三個字太過美好,美好到使他忍不住神情鬆動。  程傾趁熱打火,整段思路聽上去是叫人挑不出差錯的有理:“你覺得呢?”  “嗯。”楚知鈺蹲下來,手摸向於他膝上翻滾的雪納瑞,“可你不是自願和我待一輩子。”  沒被說出的後半句顯然:而是被迫。  他的語氣依然冷淡,言辭也犀利,但程傾感知對方稍微軟化了些。最初認識楚知鈺追著對方跑的時候,他就練就出了一身區分對方僅有細微差別的平淡語氣意味幾何的本事。  程傾抬起眉直視他,說:“我不認為這二者擁有什麽區別,我想好過些,你應該也沒有受虐傾向,所以‘和解’總該是一個好選擇。”  雪納瑞突然叫了一聲,躥了出去。程傾垂下眸,發現楚知鈺的手懸在他的膝上,像是剛剛抓痛了它的始作俑者。  也就這麽一低頭的功夫,他聽見楚知鈺轉瞬沉下的語氣,很不客氣地道:“那要是我不想和你和解呢?”  楚知鈺懸置的手落下,在程傾腿間拍出一聲不重的悶響,繼而扣得緊了。他微微向前附身,似是意圖追尋程傾視線而去,跟問緊隨:  “我看你好像很篤定我會把這一切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的樣子,是因為我直到現在都沒拿你怎麽樣給了你底氣嗎?”  他說的一點錯也沒有。  但程傾並不因為他的敏銳而感到心虛,反倒是楚知鈺片刻便低垂下眉眼:“程傾,除了你剛剛說出口的,哪怕真的沒有所謂潛在目的,又何嚐不是在利用我。”  聽到這裏,程傾不免皺了下眉,想要區別自己意思和對方理解間的誤差,卻沒能在過密的語句中插得上嘴。  楚知鈺的語速緩下來,但語氣不再像是控訴:  “你利用我對你的感情,揣測我仍然會對你心軟,否則你怎麽會主動找我,講出這些好像你輕描淡寫幾句就將所有抹去的話。”  “是,聽上去我的確不得不妥協。”楚知鈺說,“可是你的態度是不是有些太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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